洪承業率領一隊飛虎營戰士官道上疾行,前面不遠,便是龐大的運糧隊伍。
這支運糧隊伍是長城烽火燃起後兩個時辰才從冷泉子緩緩開出的,兩千多輛糧車上裝著征西軍賴以生存的糧草。由於抽調大量人馬趕去圍剿左賢王,這隊真正的運糧隊反而只有兩千多名涼州軍護衛。
「快速行進,越過糧車向豐城堡進發。」洪承業大聲喝道。雖然糧車的護衛非常薄弱,但他並不擔心。他的任務並不是保護這些糧車,而是一路向北,將可能出現的匈奴人阻糧車範圍之外。
見飛虎營追了上來,官道上的糧車紛紛放慢速度,讓開一條足夠兩人並行的道路,讓他們好快速通過。正當飛虎營行至糧車隊伍的一半之時,前方突然傳來隆隆的蹄聲,一隊黑衣黑甲的騎兵帶著漫天的塵土,直向糧車席捲而來。
「匈奴騎兵!」洪承業不由微微驚訝。匈奴騎兵竟跑到這裡來了,難道前面有失?洪承業用力搖了搖頭,他對楊誠報著絕對的信心。當下拋開雜念,大聲喝道:「揚旗,立陣,準備迎敵!」
戰鼓聲中,飛虎營戰士列成一個弧形戰陣,快速向匈奴騎兵的方向奔去。飛虎旗幟高高揚起,迎著北風呼呼作響。涼州軍雖然反應要慢些,但見飛虎營如此動作,哪裡還不明白這支騎兵的身份。當下紛紛抽出武器,以伍為單位,迅速原地集結,準備這突然而來的戰鬥。役夫們則紛紛慌亂的將糧車向中間彙集,這麼長的糧車隊伍,這點護衛根本不可能照顧全面,他們越是集中,自己便越是安全。這個道理,他們還是懂得。
「怎麼又是他們?」看著列陣向自己迎來的那支軍隊,鐵面將軍不由微微皺眉。即使手下的匈奴騎兵死光,他也不願向這支軍隊發起進攻,但燒掉這批糧草,又是他必須完成的使命,當下心中左右為難。「繞過去,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引弓射箭!」鐵面將軍大聲喝道,率著匈奴騎兵轉向糧車西側。
洪承業一臉興奮之色,離開安平前楊誠曾讓他們排演過一套專門應對騎兵的陣法,他也一直想知道,自己引以為傲的飛虎營,倒底有沒有正面硬撼騎兵的實力。哪知對方竟然不與自己接戰,當下不由神情一愣。「敵人的目標是糧車!」洪承業暗自想道,隨即舉起右手,對身後的飛虎營士兵說道:「散!護衛糧車,千萬不能讓他們縱火燒糧!」
洪承業的命令下,飛虎營士兵以十二人為一組,每組相距數十步,迅速分散開來。匈奴騎兵的速度畢竟遠勝於他們,飛虎營士兵尚未衝到糧車中間時,匈奴騎兵已奔至糧隊隊尾,一支支熊熊燃燒的火把手中搖晃著,隨時準備向糧車衝來。
「糟。」見此情形,洪承業不由失聲叫道。照這樣的情形,恐怕有近三成的糧車會自己趕到前,陷入匈奴人的大火之中。一旦糧草被焚,對征西軍將是一個沉重的打擊。雖然心中著急,但饒是他發力狂奔,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匈奴騎兵逐漸接近糧車。護衛糧車的涼州軍本就分散糧車隊伍之中,此時正隊尾聚集準備抗敵的,也不過百餘人,但糧車事關重大,雖然敵人數十倍於他們,卻沒有一人敢臨陣逃脫。不過就算他們拚死應戰,也根本不可能阻住匈奴騎兵的攻擊。
「嗚……」嘹亮的號角聲不遠的長城上響起,楊誠率著飛虎親衛轟然殺出。
「誠哥真是料事如神。」張識文跟楊誠身後,欽佩的說道。
「哼,這麼重大的事情,鐵面將軍怎麼可能會不呢?」楊誠淡然說道,眼神緊緊盯著遠處隱約可見的鐵面將軍。
「統領大人來了,大家衝啊!」洪承業看著衝殺而來的飛虎親衛,興奮的吼道。聽到此言,身後的飛虎營戰士也轟然應道,士氣頓時高漲。他們眼裡楊誠是勝利的像征,即使有天大的困難,只要楊誠一到,便再不是問題。原本因為糧草救援無望而帶來的煩燥與不安,也為之一空。涼州軍被飛虎營戰士所感染,喊殺著,向隊尾撲去。速度便是勝負的關鍵,多爭取一點時間,便可以多保住一輛糧車,除了這些,眾人別無他想。
看著這支突然殺出的飛虎親衛,鐵面將軍不由詫異不已。「左賢王難道已經完了?」鐵面將軍暗自想到,隨即又搖了搖頭,自己剛才從戰場那邊過來,就算左賢王再不濟,也不會逃出不遠就會追上並殲滅。想來定是對方猜到自己會趕到此處,竟繞道趕來。
看著離自己不過四百步的糧車,鐵面將軍微微犯難。雖然憑現的距離,自己仍然有充足的時間放火焚燒為數不少的糧車,但要想不與飛虎營接戰,恐怕難以做到。他倒不是擔心自己會戰敗,而是害怕這樣的情形下見面,自己將何以自處。自己能夠揮刀向他進攻嗎?若是讓他知道這面具下的臉,該怎麼辦?萬一不小心死他的箭下,那豈不是非常荒謬?他的箭術如此精湛,這種情況並非不可能,上次射傷自己,便是他吧……
「撤!」鐵面將軍深深的看了一眼正狂奔而來的楊誠,揮手喝道。「唉,反正也燒了一批了,應該可以有所交待了吧。」鐵面將軍暗自歎道,頭也不回的策馬狂奔而去。
「這是?」看著狂奔而去的匈奴騎兵,張識文竟有些不敢相信。剛才這個情況,即使是那些趕車的役夫,也知道後隊的糧車再難倖免,但這支匈奴騎兵竟然就這樣撤退了。若不是親眼所見,恐怕根本沒有人會相信。
「參見統領大人!」兩軍糧車隊尾匯合,洪承業恭敬的拜道。
「不必多禮。」楊誠隨手扶起洪承業,淡淡的說道,看著匈奴騎兵消失的方向,默然無語。
「統領大人,追還是不追?」洪承業輕聲問道。
楊誠擺了擺手。且不說追也追不上,就算追上了,他心中也擔心那人真是劉虎,那他將左右為難。雖然安平有著不少人和他交情非淺,比如眼前的洪承業,自從安平之戰結束後,便一直忠心不二的跟隨著他。但他對楊誠的敬服遠甚兩人間的情誼,真正讓楊誠感受到那股兄弟般毫無間隙的情誼的,至今仍只有劉虎一人。畢竟當初大家都是小兵,也沒什麼利害關係,那種毫無雜質的友情,是難以言喻的。
「那我們……」洪承業遲疑的問道。有這支匈奴騎兵潛伏左右,實讓他難以放心。
「護衛糧車,趕往豐城堡。」楊誠忍住回頭張望的衝動,大步向隊伍前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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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日蓋到了!」戈壁中,一群匈奴騎兵指著前面一片綠色,歡呼著。
左賢王垂頭喪氣的策馬走隊伍中間,這一次的慘敗讓他心痛不已。本以為衝過芨嶺便萬事大吉,誰知芨嶺便遭到敵人出奇不意的伏擊,損失慘重。芨嶺後的戈壁之中,四散逃亡的匈奴騎兵又遭到分散戈壁中的左化龍所率的飛虎營士兵的阻擊。數量分散的騎兵對上飛虎營這樣幾乎人人都是神射手的勁旅,結局可想而知。一天之間,數次遇到身著暗紅鐵甲的敵人的攻擊,雖然只是步兵,但那讓他稱奇的箭術卻讓這群高傲的騎兵低下了頭。這樣的箭術對匈奴來說幾乎是萬里挑一了,讓他恐懼的是這些士兵幾乎人人都有這樣的箭術。
「你們五個先去看看!」左賢王看著身後尚不足千人的匈奴騎兵,警惕的說道。雖然這裡已遠離涼州的範圍,但他此時已如驚弓之鳥,對這個自己經營了三年有營地也不敢有絲毫安全感。
被左賢王選中的五人臉色立即變得蒼白起來,雖然這營地仍是那樣的熟悉,但被左賢王這樣一說,讓他們感覺那再不是讓他們可以休息的地方,而是一頭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此時他們正要走進去。
看著畏畏縮縮的向營地奔去的五名匈奴騎兵,左賢王不由微微歎氣。心中不住默念,希望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從芨嶺逃出後,他們幾乎一路不敢有半點停頓,經過這一夜的狂奔,不論是戰馬還是士兵,都已到了極限。何況從努日蓋到拐子湖,相距著七百多里的沙漠,如此不能此得到充足的水和糧食,後果將不堪設想。
時間不知不覺間流逝,雖然那五個匈奴騎兵進入營地不過很短的時間,但外等候的眾人卻似乎度過了漫長的歲月一般。晨光下的努日蓋一片死一般的寂靜,進入的五名匈奴士兵如同一塊石子投入深不見底的湖中,連半點迴響也沒有。
「大王,要不要再派人去看看。」五名騎兵已進去了半個時辰,一名千夫長忍不住向左賢王說道。
左賢王看了一眼面帶恐懼的千夫長,又將目光投入切切的望著自己的眾騎兵。「算了,繞過努日蓋,直接回拐子湖。」左賢王無力的說道,雖然知道這樣返回拐子湖將非常困難,但現,這也是他唯一的選擇。至於率眾直殺進去的念頭,半點也不敢興起。
匈奴騎兵遠去後,一臉憤憤不平的楊開從營地中走了出來,衝著匈奴騎兵遠去的身影啐口罵道:「呸,這傢伙太不要臉了,居然這樣就跑了。還以為可以撿個便宜,連上營地的才幾十個,這下功勞比他們就差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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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真的看見老程了?有沒有看錯。」左擒虎緊張的問道,連扶著青衣少女的洪方也是一臉的關注之色。他們兩荊州花了不少力氣,動員了兩家數百人參與尋,哪知折騰了快一個月,卻是半點線也沒有,這下才與洪方急急趕到老程的老家巴郡,希望能有點線。哪知道陰差陽錯之下,竟遇到被那怪人攻擊的左飛鴻。
「這當然是真的了!」左飛鴻肯定的說道:「我還招呼他呢,不過他好像沒聽見,急急忙忙的走了,我當時為了追她,所以也沒多想。」左飛鴻說罷指了指仍昏迷不醒的青衣少女。
「那快帶我去你看到他那裡。」左擒虎拉著左飛鴻,急步向外走去。
「那我呢?」看著左氏父女離去,洪方左右為難的說道。
「洪老爺子就委屈你一下,先帶這位姑娘回客棧,再通知我們的人趕來巴郡。」左擒虎縱聲說道,人卻已和左飛鴻消失無蹤。
「呸。」洪方望著二人遠去的方向,氣得直跺腳。「回來我再收拾你們,讓我一個老頭子抱著個小姑娘,怎麼上得了大街。」
罵了一陣,洪方也是無奈,彎腰將小青抱了起來。「匡鐺。」洪方剛站直身體,一聲輕響突然從腳下傳來,餘音裊繞,甚是悅耳。
「咦,這個是什麼東西?」洪方低頭看著腳下一塊拳頭大小的晶黃色物體,疑惑的說道。這東西顯然是從青衣少女身上落下的,洪方也顧不得起他,將這東西放入懷中,抱著青衣少女疾步離去。
「瞧這老頭!」
「真是為老不羞啊!」
「這老**!」
……
青衣少女本就穿著短裙,此時是大截大腿橫洪方面前,惹得街上眾人紛紛指指點點。
「看什麼看!這是我孫女!」洪方耳根微紅,怒氣沖沖的一路吼著。
「欲蓋彌張……」
「這麼醜的老頭,哪來的這麼漂亮的孫女,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
聽到洪方的吼叫,眾人雖然議論紛紛,但見他一眼凶相,也不敢上前阻擋。洪方又氣又急,到後來乾脆默不著聲,埋頭向客棧狂奔而去。
「小二!」洪方奔進一家天門客棧,便大聲叫道。
「您老這是……」小二看著洪方,曖i的說道,看那神色,顯然又和街上的人一般的想法。
「我呸!這是我孫女還不成嗎?給我準備四間上房!」洪方怒氣沖沖的吼道。他嶺南也算得上聲望卓著,走到哪裡不是倍受尊崇,沒想到今天竟然吃下這麼大暗虧。
「是是是。」一聽到要四間上房,小二的臉色立即變得恭敬起來,當即引著洪方向內走去。
「呼。」將青衣少女放床上,洪方如釋重複的鬆了口氣。這段不長的距離,竟然讓他走得滿頭大汗。
「葛淳啊葛淳,為了你這孫女,我今天的老臉可都丟了,要是傳到嶺南……算了算了,還是喝酒去。」洪方搖了搖頭,大步向房外走去。生怕這裡呆久了,恐怕又引起別人的猜疑。
剛要關上房門,卻聽青衣少女一聲悶哼,竟醒了過來。「這是哪裡!」青衣少女打量著自己身處的地方,驚聲叫道。想著自己是被那怪人打暈,是面帶畏懼。別看她用毒霧殺人時眼都不眨,卻也有膽小的時候,何況那怪人的厲害,讓她根本無力反抗。
「你這小丫頭真會害人,早點醒我還會如此丟臉嗎?」洪方心中怨道,推門走了進去。
「誰!」青衣少女見有人推門進來,不由顫聲尖叫道。待一看清進來的竟是洪方,臉上總算稍稍平復,歉聲說道:「原來是洪老前輩,謝謝你救了小青。」
洪方一張椅子上坐上,皺眉說道:「我上次沒騙你吧。不是叫你別踏入中原了嗎?葛淳到底搞什麼鬼。」
「爺爺聽了你說的話,確實沒打算入中原,只是這次實有事。」小青低頭說道。
「到底是什麼事呢?」洪方正色說道。
「幾個月前,一條不知從哪來的巨蟒突然出現,附近幾個山寨都有不少村民死這條巨蟒口中,近一直盤距聖山不肯離去。這個巨蟒非常厲害,不僅刀劍根本對它沒用作用,用毒是對它沒有任何影響,反而惹得它狂性大發。所以爺爺才叫我帶著鐵精來巴郡找一個姓康的鐵匠,希望能打出一把可以對付巨蟒的武器。呀,我的鐵精呢!」小青說及此處,才驚覺一直帶身邊的鐵精不見了,不由失聲叫道,一臉驚慌。
這鐵精是他們現唯一的希望了,若不然,便只能舉寨搬遷,只是崖州是不毛之地,現的寨子已經過他們十幾年的經營,已是略有規模,一時間哪裡捨得搬走。如果一切從頭再難,恐怕又要經過十幾年才能恢復元氣。
「是不是這個東西?」洪方摸出那塊黃色晶體,淡淡的問道。
小青一見洪方手裡那塊黃色晶體,終於鬆了一大口氣,點了點頭,卻沒有向洪方要,顯然葛淳那裡得知洪方的為人,對他極為信任。
「葛淳叫你找的是康鐵生吧。這傢伙雖然是打造的奇才,不過一向要求極高,你們這次準備拿什麼給他?」洪方平靜的說道,將這塊被小青視為性命的鐵精放桌子上。
「我們用鐵精打製的武器殺死巨蟒後,這把武器便歸他所有。」小青坦言說道。
「哦?若是他不願意呢?」洪方疑惑問道。他對這康鐵生的脾氣極為瞭解,若不是夠份量的東西,根本難以請動他。見小青說得如此肯定,不由對這塊鐵精又打量了幾眼。
小青搖了搖頭,說道:「不會,二十年前我爺爺找他打造東西,他開口便要鐵精。」
「原來是這樣。」洪方點了點頭,站起來說道:「這東西你撿好。還有,別到處亂走,那老怪物可不好惹。」
「多謝洪老前輩。」小青感激的說道,目送洪方離去。想到她爺爺說這洪方是唯一可信的兩人之一,不由大為心寬,當下安然入睡。
「你是洪方洪老爺子吧?」洪方剛走入大堂,小二急忙跑了過來,詢問道。
「你怎麼知道的?」洪方疑惑的看著小二問道。他嶺南雖然是無人不知,但這巴郡卻幾乎沒人認得,這小二竟然能叫出他的名字,叫他怎麼不心生疑惑。
「剛才有人叫我轉交給您一封信。」小二恭敬的遞過一封黃皮信封,說道。
「哦?」洪方疑惑的接過信來,打開一看,信上工工整整的寫著:「速離巴郡,否則左氏父女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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