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糧車戰陣
楊誠冷靜的看著已衝至四百步外的匈奴騎兵,堅毅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變化。五千涼州騎兵如此快速的潰敗讓他有些始料未及,他原本的計劃裡,騎兵只是負責拖住來犯的匈奴騎兵,使得車陣能夠有足夠的時間排列完畢。一旦車陣列好,騎兵便退入陣中,伺機而出。這樣的曠野之中,匈奴騎兵有著恐怖的實力,但要想衝進這上千輛糧車所組成的車陣之中,卻是想也別想。
雖然現手中的力量僅剩下五百飛虎親衛,但楊誠仍有著絕對的信心,當匈奴騎兵的速度優勢喪失時,便是楊誠痛下殺手之機。
匈奴騎兵已衝至三百步的範圍,楊誠看了一眼仍護衛自己身邊的近百名飛虎親衛。這近百名飛虎親衛均是飛虎營中精銳的神射手,幾乎人人都有著不遜於當年楊誠徵北軍時的精湛箭術。
「根據敵人舉火的數目,立即分散,一定要可能的阻止敵人燒糧。」楊誠對著眾人喝道。神射手們轟然應諾,迅捷如豹般的向周圍的車陣四散而去。
「進攻!」匈奴騎兵踏入二百五十步範圍之際,楊誠的大喝伴著震天的戰鼓同時響起。
「咻……」兩百架巨弩同時發出怒吼,一支支長達三尺的巨矢呼嘯而出。
「噗……」一名匈奴騎兵剛剛閃過直射而來的一支巨矢,還沒來得及慶幸時,一支巨矢從旁射來,直從他的胸腹透過,強大的力量將他帶出丈外。等戰馬驚覺到自己的主人已不背上時,匈奴騎兵已重重的摔柔軟的麥地上,立時斃命。雖然匈奴騎兵不斷變換著位置,但仍有百餘支巨矢精準的命中目標,一時間戰馬嘶鳴,近百匈奴騎兵這第一波的巨矢下墜入塵土。
「咚……」戰鼓聲加急促了,原本守巨弩旁邊的飛虎親衛立即躍下糧車,人人張弓搭箭,開始糧車之間的縫隙裡不斷縱挪騰躍,靈活無比。
「咻……」羽箭破空之聲頓時奏起戰鬥之曲。車陣中射出的箭矢雖然並不密集,但幾乎每一支羽箭都精準無比,被飛虎親衛鎖定的匈奴騎兵不論如何閃躲都無法逃脫中箭的命運。雖然飛虎親衛人數並不多,但皆以十二人為一組,分別守住各個方位,使任何一個方向衝來的匈奴騎兵,都不斷的摔落下馬。
「殺!」匈奴騎兵發出近乎瘋狂的吼叫聲,開始舉起弓箭,向車陣裡的敵人發起反攻。密集的箭雨立即覆蓋著車陣的外圍,戰況異常慘烈。
付出近千名騎兵的代價後,匈奴騎兵終於衝至車陣邊緣,身後列舉著火把的匈奴騎兵立衝了上來,一支支熊熊燃燒的火把脫手而出,向車陣投去。
「咻……」一陣淒厲的箭矢破空之聲同時車陣中響起,卻不是射向匈奴騎兵,而是那一支支飛出的火把。匈奴騎兵正期待著大火從車陣中燃起之時,驚恐的發現,投出的數百支火把竟有大多數被飛射回來,匈奴騎兵的陣中濺起陣陣火花。
仍車陣外五百步處來回奔馳的左賢王見狀不由微微色變,射落火把雖然並不是很難的事,但他卻驚恐的發現,負責射落火把的人並不多,大多數人甚至連續射下三支火把,速度之快,連以騎射稱雄的匈奴也自歎弗如。雖然分出百餘人射落火把,但身車陣外的匈奴騎兵所承受的壓力卻沒有絲毫減輕。車陣中奔走如飛的飛虎親衛讓他們幾乎眼花繚亂,每射出一箭,便伏入糧車之下,不多時又另一處出現,如此反覆,讓匈奴騎兵幾乎難以找到射殺的目標。即使偶爾射中目標,但對全身重要部位均覆有赤鐵精甲的飛虎親衛來說,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
戰鬥車陣外圍陷入膠著之中,飛虎親衛一邊射殺匈奴騎兵,一邊不斷後退,始終將距離保持兩百步左右。匈奴騎兵雖然也是人人精通騎射,但這樣的距離下,就算飛虎親衛沒有赤鐵精甲的保護,也讓他們極難射中,何況還有糧車的掩護。
左賢王眉頭緊鎖的看著車陣前的匈奴騎兵不斷中箭墜落,心中竟生退意。雖然一眼便看出車陣中不過只有數百名弓箭手,但他心中卻升出一絲怪異的念頭,彷彿那車陣中竟有數千弓箭手一般。這樣大的傷亡,甚至連數千弓箭手也未必能達到。匈奴騎兵一直繞著車陣疾行,但這對於對方來說似乎根本構不成任何影響。原本因涼州騎兵的迅速潰敗而心生輕視的左賢王,竟有一絲落入圈套的感覺,揮之不去。
「叭嗒!」一支火把從糧車上滑下,落堅硬的地上。張識文咬了咬牙,從車底鑽了出去,拉下車上的一塊麻布蓋火把之上,用力摀住。過了片刻,麻布掀開,看著還冒著青煙的火把,張識文不由露出慶幸的笑容。
「噗……」數支羽箭狠狠的射入張識文身邊不遠的糧袋,嚇得他立即鑽入車下,再不敢有半點異動。涼州騎兵潰退之時,他終於無奈的放棄剩下的數十輛糧車,雖然他心疼這樣的損失,卻也沒有半點辦法,因為趕車的役夫已是逃了個精光,剩下他一個人,有心無力。
匈奴騎兵發動攻擊之時,他沖算剛好衝入車陣邊緣,密集的箭矢打斷了他與楊誠匯合的希望,只得躲車陣外圍的一輛糧車之下。匈奴騎兵奔跑而起的塵土,幾乎撲面而來,雖然被嗆得幾乎無法呼息,但他卻不敢再有絲毫異動,他與匈奴騎兵相隔的,不過僅是一輛糧車而已。
雖然不知道現的戰況到底如何,但他卻並沒有多少樂觀的看法。雖然飛虎營的實力他羅城便已見識過,但剛才涼州騎兵的迅速潰敗卻讓他幾乎絕望。雖然這幾年他一直與匈奴不斷戰鬥,但比起剛才的場面,那幾乎不足一提。他所面對的匈奴騎兵,多的一股也不過百餘人而已。騎術清湛的匈奴騎兵和配合極佳的狼群戰術,讓他當初想親領騎兵與匈奴廝殺的想法立時破滅。
「噗噗噗!」一名匈奴騎兵從糧車間的縫隙策馬突出,剛越過兩輛糧車,三支羽箭已從三個方向激射來而,狠狠的射中他的胸口,深及沒羽。「咻咻咻!」他摔落下馬之際,隨之而來的三支羽箭再度奪去戰馬的生命,讓隨後而來的匈奴騎兵難做寸進。雖然初時的火把幾乎全被飛虎親衛射落,但靠近匈奴騎兵的糧車仍逐漸陷入大火之中,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個火圈逐漸形成。
「嗚……」號角聲左賢王身旁響起,匈奴騎兵開始不斷後退,直至退到車陣的射程範圍外,才停下腳步。左賢王顯然也意識到車陣前的戰鬥對己方極為不得,看著外圍的糧車陷入大火之中後,便立即令匈奴騎兵退下,準備飛虎親衛被大火逼出時,再發起致命的一擊。
看著身邊的糧車越燒越旺,張識文不由暗暗叫苦。隨著火勢的逐漸漫延,他所藏身的這輛糧車恐怕也將陷入大火之中。雖然匈奴騎兵的蹄聲漸遠,但此時鑽出糧車,仍是極為冒險。思慮片刻,火舌漸要舔到他的衣角之際,他終於下定決心,開始手足並用的向外爬去。即使被匈奴亂箭射死,也總好過被活活燒死。
鑽過兩輛糧車,張識文終於鬆下一口氣。靠一輛糧車的車輪旁,張識文不由暗自歎息:沒想到自己剛剛有了一展抱負的的機會,今天卻要死匈奴的鐵蹄或是熊熊的大火之下,上天真是給他開了個不小的玩笑。
正張識文胡思亂想之際,嘹亮的號角聲突然從遠處傳來,一萬名涼州騎兵捲起漫天的塵土,向戰場疾馳而來。「好個誠哥,竟然留了後著。怪不得我幾次問他那兩萬涼州軍被他派到哪兒去了,他一直笑而不答,原來就藏這附近。」張識文暗自歎道,臉上不由泛起陣陣希望。這次的計劃從頭到尾都有他的參與,原本以為此際他們已成了孤軍,哪料到形勢竟會有如此變化。
看著遠處轟隆而來的敵人,左賢王不由臉色大變。雖然他一向輕視涼州騎兵的實力,但此時正直他久戰力竭之時,這支數量龐大的騎兵足以讓他飲恨當場,何況車陣中還有數百讓他吃苦頭的飛虎親衛。深深的看了一眼車陣外近兩千橫七豎八的匈奴士兵的屍體後,左賢王舉手一揮,低沉的號角聲中,圍著車陣的匈奴騎兵開始迅速向北而馳。
戰鼓聲止。躲軍陣中央的役夫們紛紛鑽了出來,歡呼著自己逃過一難。隨即飛虎親衛的帶領下,開始有條不紊的撲滅外圍著火的糧車。一萬涼州騎兵卻沒有絲毫停頓,繞過車陣,直向左賢王逃去的方向追去。
由於事前便已防到匈奴會有火燒之舉,是以糧車上除了表層的袋裡裝的是糧食,其他均以木石充數。再加上滅火準備極為充分,是以大火得以迅速撲滅。到張識文趕到陣中時,已僅剩數輛糧車仍燃燒而已。
「誠哥!小弟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看著正集合隊伍的楊誠,張識文激動的說道。雖然他並沒有直接面對匈奴鐵騎,但仍讓他生出劫後餘生的感覺,此時一見到楊誠,不由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文弟,你沒事吧。剛才一直沒看到你,真是急死我了。」一看到張識文,楊誠不由眼睛一亮,欣喜的說道。初時他還偶爾能看到張識文糧隊中穿梭的身影,及至匈奴騎兵發起進攻時,便再沒看到過張識文。再加上匈奴攻得正緊,使他根本無遐他顧,若是張識文不幸陣亡,他定會內疚不已。
「沒想到誠哥還留了一手,連小弟也幾乎認定剛才必死無疑了。」張識文楊誠身旁坐下,感慨的說道。
楊誠看著張識文,淡淡的說道:「莫非文弟認為,沒有援軍前來,我們便必敗無疑嗎?」
「當然,失去車陣的庇護,我們如何擋得住匈奴鐵騎的進攻?」張識文肯定的說道。他看來,飛虎營雖然勝過涼州騎兵,但到底只是一支步兵,況且還是一支純由弓箭手組成的步兵,就算人數再多幾倍,恐怕也無法阻擋騎兵的衝鋒。
楊誠笑了笑,不以為然的說道:「若是援軍遲來半個時辰,這裡躺下的匈奴騎兵便不止這個數了。」
「誠哥未免太過自信吧。你的意思是飛虎營沒有車陣的庇護,也能打敗匈奴騎兵?」雖然知道楊誠並不是那種喜歡說大話的人,但張識文仍然對楊誠的話感到不可思意。
「會有機會讓你看到的。」楊誠淡淡的說道,轉頭向眾人大聲喝道:「全軍出發,追擊匈奴!糧隊拋下所有偽裝的糧袋,輕車疾行,迅速進入豐城堡等候命令!」
「追擊匈奴?」張識文失聲叫道。雖然他知道飛虎營行軍的速度極快,但以步兵追擊騎兵,何況曠野之中,即使追上,恐怕也不討好,何況幾乎沒有追上的希望。
「稟報統領大人,我們發現了斥堠營的岳統領。」楊誠正要說話之時,一名飛虎親衛跑過來說道。
「哦?他怎麼樣?」楊誠驚訝的說道。
「腹部中了一刀,傷得很重,若不及時救治,恐怕……」飛虎親衛憂慮的說道。
「你馬上帶兩個人護送他回豐城堡,找好的大夫精心治療,一定要治好。」楊誠急聲說道。他本以為岳政剛才一仗定已陣亡,此時一聽還活著,不由欣喜不已。雖然戰場上死傷再所難免,但岳政畢竟是潘宗向留給他的唯一可以信任之人,若是就這樣死了,即使潘宗向不怪罪,他心裡也會過意不去。
「是。」飛虎親衛恭聲應道,立即找了兩名夥伴,疾行離去。
「文弟,跟著我追擊匈奴還是回豐城堡?」楊誠看著張識文,笑著問道。張識文到底是一介書生,此次只是考慮到有車陣掩護,才讓楊誠安心把他帶身邊。不過追擊匈奴卻會有太多意外發生,張識文雖然算不得手無縛雞之力,但比起精銳的士兵來說,畢竟相差甚遠。
「我當然……跟著誠哥!誠哥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張識文略一猶豫,立即堅定的說道。
「那好!難得文弟有如此膽識,那就讓我們並肩一戰吧!」楊誠豪氣雲干的說道,揮軍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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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儒裝的左飛羽立城樓,鎮定的看著不斷衝來的匈奴騎兵。雖然城內只有五百士兵,但看著沒有一件攻城武器的匈奴騎兵,左飛羽雖是初次上陣,也是充滿必勝的信心。以五百飛虎親衛據城對付沒有一件攻城武器的匈奴騎兵,勝負並不難預料。
五百步、四百步……匈奴騎兵卻沒有半點停頓的意思。「竟想這樣攻城?」看著匈奴騎兵的舉動,左飛羽不由暗自疑惑。雖然不知匈奴騎兵竟要如何攻克城門緊閉的豐城堡,但左飛羽卻沒有半點猶豫,左手緊握著一把慣用的短弓,右手已是高高舉起,只待匈奴騎兵進入射程之內,便立即下令發起進攻。
三百步!眼看就要進入城牆上弓箭手的射程之內,沖隊伍前的鐵面將軍卻突然掉轉馬頭,向南疾馳。由於事出突然,匈奴騎兵顯然也沒料到鐵面將軍竟然會此際改變方向,是以除了一直緊跟鐵面將軍身後的幾騎,其他匈奴騎兵不由產生一陣混亂,數十騎反應不及,直向前衝去。
「咻……」一見敵人進入攻擊的範圍,左飛羽立即揮手下令,百餘之羽箭立即向衝近的匈奴騎兵射去。衝近的數十名匈奴騎兵見自己脫離隊伍,早已慌亂不已,紛紛勒住馬頭,想要回歸隊伍之中,哪裡還能顧及得到城牆上射來的羽箭。
「噗噗噗……」飛虎親衛再次展示出驚人的箭術,將衝進自己射程內的數十名士兵數射殺。策馬疾馳的鐵面將軍對身後的慘叫聲卻是充耳不聞,頭也不回的飛奔而去,捲起漫天的塵土,消失飛虎親衛的視線之中。
確認匈奴騎兵確實離去後,左飛羽不由大惑不已:莫非鐵面將軍竟只是為了丟下幾十具屍體而來?
「駕!」鐵面將軍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城樓依稀可見的那面飛虎旗幟,用力揮鞭,率眾絕塵而去。
繞了個大圈,鐵面將軍的隊伍竟來到冷泉子城外的官道上。
「哼,我就說這左賢王是蠢蛋。」鐵面將軍蹲官道上,仔細的看著一道道糧車留下來的痕跡,不屑的說道。
「老大,這是為什麼?」俞兵疑惑的問道。之前他見鐵面將軍嘲笑左賢王不和他攻豐城堡,但他自己去虛晃一槍,白死幾十個匈奴騎兵,一箭不發的就跑了。這已讓眾人疑惑不已了,現見鐵面將軍又嘲笑左賢王,他便再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出言詢問。
「你白跟了我三年了。」鐵面將軍狠狠的敲了一下俞兵的腦袋,語氣卻是親切無比。「你看這車輪的痕跡,便可以斷定,糧車絕對不是裝的滿車糧草。人家早就知道我們會來襲糧,怎麼會不做防備,說不定左賢王的屍體,已躺前面了。」
鐵面將軍一邊興奮的說著,一邊翻身上馬,衝著一臉不信的俞兵和田小樹說道:「走,去看看左賢王賠上的到底會是多少匈奴人,又或連自己的命也賠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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