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車被焚後,賊兵失去屏障,如雨的箭矢中死傷慘重。幾次無力的衝鋒後,鬥志終於崩潰,如潮水般退去,任督戰的頭目如何阻攔,也無力回天。
楊誠仍然傲立城樓頂端,靜靜的看著賊兵的敗退。抬眼望去,高台上的黃功偉正恨恨的盯著自己,雖然相隔甚遠,但那股強烈的殺意卻迎面襲來。楊誠毫不示弱的回敬他一眼,從城樓上一躍而下。
雙腳剛剛穩穩的踏城牆上,安平聯軍的所有人同時發出震天的喊叫:「我軍必勝!賊兵必敗!」一時間城牆上歡聲雷動,對比著灰溜溜的倉皇而逃的賊兵,增威勢。軍中諸將均是喜笑顏開,敬佩的看著他,安平聯軍統帥的地位,此時已是深入人心。
城外的賊兵退回營中後,再沒有進攻的舉動,只是派出數千人,匆匆的開往山林之中。見到這一幕,楊誠面露憂色,連續的兩次勝得,皆是因為敵人的準備不夠充分。雖然敵人損失不小,但卻沒有傷及根本,若是白灣被困之局不解,安平聯軍始終處於劣勢。但現這種形勢下,要想突出重圍,恐怕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統領大人,什麼時候殺出城去。」張破舟一臉興奮的說道。連番的勝利已讓他信心大增,這時是主動請命起來。
「會滿足你的願望的,不過不是現。」楊誠笑著說道,轉身向城下走去。「左軍警戒,其他各軍下城休息。」聲音遠遠傳來,張破舟磨拳擦掌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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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數千支火把賊兵營寨外燃起,將寨牆外百步距離內照得如同白晝。伐木建造的聲音整個平原迴盪,從上午的戰鬥結束後一直延續到現。
黃功偉也意識到,單憑步兵攻城,只會徒勞無功。是以一邊派人加緊趕造多的攻城器械,一邊派人飛馬趕去鬱林,準備將進攻合蒲時的那四輛投石車運來。楊誠那一箭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像,再加上這支敵軍的穿著打扮極為熟悉,他已大概猜到了他們的來歷,心中的震憤是無以復加。
現他手握重兵,早已不把安平各寨放眼中,見各寨竟然敢找上門來,心中早已決定要不顧一切的將他們全數消滅,以報安平受辱之恨。
黃功偉領著黃南傑、鄭畢友、朱四德營內四處巡視,所到之處賊兵紛紛恭敬的問侯,畏懼的眼神中藏著深深的憎惡。
上次青石寨便吃過楊誠的虧,是以為了防備夜襲,他調動了足足一萬名賊兵防守靠近城牆這一邊的寨牆後。
「大哥何必如此小心,雖然讓他們僥倖勝了兩場,但就那點人,還敢來襲營嗎?」鄭畢友跟後面不以為然的說道。
「三弟只言差矣,我軍現正是士氣低落之時,小心一點總是好的。」說話的卻是穿著一身官服的鄭南傑。攻克蒼梧後,他便尋了郡守的官服,毫不客氣的穿了起來,從此便不願換上其他衣服,想是官癮還沒過足。
「哼。」鄭畢友不滿的看了鄭南傑一眼,不再作聲。
「嗯,城裡的主將應該就是上次夜襲青石寨的那人,當初他敢憑兩人便來夜壟青石寨,著實不可小視。不過若是他今晚想要故技重施,恐怕再沒有逃脫的可能。」黃功偉淡淡的說道,眼中閃過一絲狠毒的殺氣。
「咻……」四人剛走到北門方向的寨牆處,黑暗中傳來一陣箭矢之聲,西面的火把紛紛熄滅,不多時便陷入黑暗之中。
「果然來了。」黃功偉冷哼一聲,從身後兩名賊兵肩上抄起大刀,縱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撲去,其餘三人緊緊跟上。
數輪羽箭之後,西面寨牆的火把數熄滅,從慌亂中清醒過來的賊兵紛紛登上寨牆,緊張的拉滿弓弦,對準寨牆外面。
過了許久,寨牆外卻仍然毫無聲息,似乎突襲之人只是專為射滅火把而來的。黃功偉匆匆趕了過來,卻撲了個空,正疑惑時,東面又陷入黑暗之中。狠狠的咬了咬牙,正要向東面撲去時,黃南傑一手拉住了他,「下次便會北面,派人直接斷他們的後路便是。」
黃功偉點了點頭,吩咐寨牆後的賊兵重點燃火把後,向北面寨牆撲去。
偷襲的人似乎知道了黃功偉的想法,北面的賊兵等了半晌,卻是毫無動靜。正煩躁之時,西面再度傳來聲響。
四人微微色變,敵人的動作竟是如此迅速,一時竟有些無所適從。
「不用去了,我們以靜制動,若要襲營,必須翻過寨牆,到時再作打算不遲。」黃南傑止住幾人的去勢,肯定的說道。
「我們幾個還是分開,三弟去西面高台,四弟去東面高台,我和二弟北面居中指揮,一有情況,便鳴號示警。」想了想,黃功偉說道。
楊誠伏黑暗中,靜靜的看著人頭攘動的賊兵寨牆上。看來敵人早有準備,如此嚴密的防守,想要突然襲營,已不可能。剛才他連番試探,雖然賊兵略有慌亂,卻仍然讓他感到無從下手。幸好他留有一手,否則今晚和會無功而返。
「營內的人聽著,黃功偉無惡不作,你們本是貧苦的百姓,何必跟著他白白送死,朝廷的十萬大軍已到蒼梧,不日便要揮軍而來。我們知道你們的苦衷,只要你們放下武器,離開軍營,便既往不咎!」黑暗中,楊誠的聲如洪鐘,清晰的傳到賊兵的耳朵裡。
楊誠的話音剛落,寨牆後已是微微騷亂,顯然楊誠的話讓眾人微微心動。黃功偉雖然擁兵數萬,但真正死心跟著他的不足萬人,其他的都是他強行抓來的百姓。再加上黃功偉一向殘暴,很多人早已對他恨之入骨,只是心中畏懼,不敢發作而已。
「我是左擒虎,只要你們不再協助黃功偉,我擔保你們沒事。官兵要殺的只是黃功偉這幾名賊頭,其他人一律無罪。」左擒虎振聲說道。
左擒虎的名震嶺南,即使是這一帶,仍然有著極高的威望。現有他作保,寨牆兵的賊兵終於騷動起來,幾人翻過寨牆,便要奔出。「咻……」數支羽箭從高台上射出,將欲投向楊誠他們的幾人當場射殺。
朱四德穩立高台上,大聲說道:「敢有任何異動,格殺勿論!這些人根本不是官軍,況且不過區區幾千人,若是你們投靠他們,不日便要城破人亡!」
見到幾名先行者的慘死,其他想要衝出去的人紛紛停住,雙手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武器,默不作聲。
兩邊正隔牆對峙之時,賊兵營後火光大聲,殺聲震天。
洪承業率著洪家子弟從水路悄悄避過賊兵的警戒,繞到敵人營後,驟然發難。數百支火把敵人營中燃起,洪家子弟一向精於肉搏,而賊兵又將精力放了寨牆這邊,一時間竟無人阻當。數百人敵營中見人便殺,逢營便燒,不多時,大片的營寨紛紛燃起,大火沖天,敵營如同白晝。
慌亂從營的衝出的賊兵根本組織不起有力的抵抗,雖然洪承業他們僅有幾百人,卻營中橫衝直撞,猶入無人之境。
「嗚……」號角聲北面高台吹起,黃功偉終於坐不住。東、北兩面的賊兵紛紛湧出營中,喊殺著向西面衝來。
「殺!」楊誠見賊兵陣腳已亂,適時的發起了衝鋒。五百名安平聯軍精銳的士兵緊跟楊誠身後,向陷入混亂的寨牆衝去。
「投降不殺!」楊誠暴喝一聲,縱身躍上寨牆,精光四射的雙眼向營內望去。剛才的攻心起了作用,寨牆後的賊兵大多靜伏不動,並沒有絲毫進攻的意思。幾個賊兵猶欲反抗,立即被隨之而來的五百戰士射成了剌蝟。
「咻……」一箭從高台處向楊誠射來,楊誠輕輕一閃,避來羽箭,揉身向高台撲去。擒賊先擒王,寨牆後的賊兵現已觀望之中,再構不成威脅,只要能順利斬殺高台上的賊將,軍心將被徹底瓦解。
楊誠剛要向高台攀去,一股勁風從頭上襲來。白衣如雪,朱四德揮舞長劍,凌空殺來。楊誠顯然沒料到敵人竟會主動來攻,腳下用力,縱身向後翻去,堪堪避過朱四德的長劍。
一劍落空,朱四德沒有半點猶豫,緊隨殺來。楊誠的箭術他也是親眼所見,現一給他機會,他當然不會給楊誠射箭的空間,只要能迫他近戰肉搏,他有信心能將楊誠斬殺當場,沉重打擊城內守軍的士氣。
倉促之間,楊誠揮刀不斷格擋,朱四德卻遠遠勝過葉浩天,招招俱是要命之勢,根本不與楊誠硬拚。不多時,楊誠已被迫的手忙腳亂,險象環生。朱四德的厲害大出他的意料,難怪郭常當初會說他不比黃功偉遜色,雖然手中長劍遠比不上黃功偉的丈長大刀,楊誠卻沒有絲毫輕鬆,甚至比當日對陣黃功偉時的壓力大。
「鐺!」楊誠好不容易抓住一個機會,重重的劈中朱四德的劍身。朱四德臉色微變,左腳向後踏出一步,穩住身形,向翻身後縱的楊誠撲去。雖然遭到楊誠重重一擊,卻並不能阻止他的攻勢。
「叮!」雖然朱四德及時追來,卻仍遲了一步。楊誠人空中,小黑已然發威!朱四德聞聲只覺手中一輕,手中長劍竟斷成兩截。如此進的距離,饒是朱四德的長劍為精鐵打造,也經不起楊誠這全力一箭。
「噗!」朱四德正驚愕的看著自己手中的斷劍,胸口一痛,楊誠的第二箭已透胸而過。朱四德一臉驚恐,努力的抬了一下頭,轟然倒地,結束了他惡貫滿淫的一生。
「朱失德死了!」一名賊兵看到這邊的一幕,失聲叫道,竟直呼朱四德的綽號。
「投降不殺!」洪承業率眾向這邊衝來,高聲叫道。
賊兵們本就沒有鬥志,朱四德一死,頓時轟然而散。
營內火光大盛,黃功偉率幾賊兵已快速殺來。
「我斷後,撤回城內!」楊誠大聲喝道,縱身躍寨牆上,凝重的看著不斷逼近的黃功偉。
黃功偉一臉的憤怒,一邊走一邊揮刀砍向倉皇而逃的賊兵,頓時慘叫連連。
楊誠拉滿弓弦,全神貫注的看著黃功偉。黃功偉似乎也覺察到了,抬眼看來,「咻!」羽箭已呼嘯而出。
黃功偉大刀地上一頓,高高躍起,竟輕易的避開了楊誠這一箭,凌空向楊誠殺來。
楊誠臉色微變,黃功偉的厲害他當然清楚,若是近戰,自己斷不是他對手。看著襲營的士兵已自己身兵數十步外,楊誠再不願犯險,躍下寨牆,向外奔去。
「沒膽和我一戰嗎!」黃功偉大喝一聲,寨牆上稍一借力,已緊追殺來。
「咻……」黃功偉正要追上楊誠,黑暗中羽箭連綿射來。雖然剛才楊誠那一箭讓他輕鬆避過,但這時的幾箭卻讓他凝重無比,臉上竟露出一絲緊張的神色。接連閃過三箭,第四箭卻避無可避,直中左臂。
「快走!」左擒虎立楊誠不遠處,大聲喝道。剛才這四箭,正是他所射,嶺南第一獵人之名,果然不虛,饒是黃功偉,也難再劫難逃。
黃功偉微微一頓,雖然左臂中箭,卻毫無退意,大喝一聲,單手握著大刀,大步踏來。身後,黃南傑領著數千賊兵緊隨殺來。營內蹄聲轟隆,鄭畢友率著數百騎兵疾馳而來,聲勢奪人。
楊誠和左擒虎不敢戀戰,跟隊伍後,不斷將一支支箭矢向後射去,每一箭射出,均倒下一名賊兵。一時敵人陣腳大亂,追勢頓時緩了下來。
「轟!」城門大開,原來漆黑的城牆上立時亮起數以千計的火把,兩千多名弓箭手正張弓以待。
黃功偉歎了口氣,看了一眼身後跟來的數千零散的賊兵和鄭畢友那不成隊形的騎兵,無奈的止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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