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她終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翻身下床時,身後的任靖東,已是滿面陰沉,酷寒如冰。
「浴室在哪裡?」
他咬著牙,緊跟著坐起身。身上的蠶絲被滑到腰間,只遮住下半身。胸口裡的零星火焰立時如被油澆過,呲拉拉的一聲爆烈脆響,便燒得天地都失了顏色。一雙鳳眼裡,浮起絲絲血紅,狠狠的盯著她光裸的背,冷冷的道:
「倪茉薔,如果今天是戚永威這樣問你,你是不是會歡天喜地的立刻應允?」
他譏誚諷刺的話,像細針一樣,一根根的扎進心底,疼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停下收拾衣服的手,一件白色長裙遮去身上的裸露肌膚,雙目裡透出哀淒的神色,一瞬不瞬的回望著他。
他在說什麼?一瞬間,恍若置身冰窟,光裸的腳貼在實木地板上,卻比大理石地磚還要涼,那涼氣,就毫無抵擋的從腳心裡竄進來,以光一般的速度竄過四肢百駭,直達心底最深處。
他的眼睛如能噬人,只是咄咄地逼視著她:
「倪茉薔,你不要逼我太甚,今天我就將話說明白了,我喜歡你你是知道的,可我容不了你躺在我的身下,睡在我的床上還想著別的男人。我告訴你,三年前那一夜過後,我就下定了決心,只要你回來,回到我視線裡來,你就得是我的,哪怕你惱我恨我,我也在所不惜!」
她腦子裡嗡嗡作響,他的話,從來都不容人質疑半分,她惶惶然的怔在那裡,只覺整個人都要被他的氣息包圍住,一點點的困住她的心神,不容她一絲掙扎。
依稀還記得當年,子公司裡的經理,自以為本事過人,明知任靖東已跟設計師敲定好最新的產品設計方案,仍舊不顧中層管理人員的阻攔,擅自修改了設計圖上的一個細節,雖然沒有影響到產品的質量,卻被任靖東毫不猶豫的遣了去。
他走的時候,很是不甘,任靖東卻說:他的決定,不容人有半分質疑,既是決策,就沒有事到臨頭還不能定論這一說。
從那以後,她就知道,他這樣的天之驕子,要什麼沒有?有什麼事情做不成?大概,在他的生命裡,她便是唯一的異數了。可這異數,如今也要被他如此坦坦蕩蕩的宣稱是屬於他的。
她早已不排斥他,只是,要接受得如此心安理得,她卻不能!也做不到!
一縷刺眼的陽光,溜過百葉窗的縫隙,灑在她身旁,明明是迎光面對著她的他。身影卻突然模糊起來,像是亮到極致,週身都被光暈包圍,稜角分明的臉龐,顯得愈發的朦朧了。
她站起身來,摟著散亂的衣服,走進浴室裡去。
從他的公寓裡出來,已是艷陽高照。快七月了,天氣悶熱得教人透不過氣來。
她在街邊走了一走,攔了的士,本想回倪家,可心裡煩亂不安,想著回去又要讓慧姨一陣好問。半路上,她又想起昨天新買的衣服還被她丟在精品店裡,便叫司機調了頭,直奔商場。
車子路過一寸華年,她不由自主的望過去,眼前又浮現出永威的樣子。不禁心裡難過起來。
昨天,她一定很失態吧?恍惚記得靜雅一直在她身邊喊她,哭得那樣厲害。還有那個陳奇,被她那樣盯著看,還差點撲上去抱著他哭,他一定很尷尬,很憎惡吧?腦子裡想像著那張臉上對她露出不屑鄙夷的表情,她就一點也不敢再想下去。
車子在商場外面停下來,司機轉頭,目光怪異的看了她一眼,卻見她仍舊坐在那裡,不由奇怪的道:
「小姐,小姐?」
她恍惚的抬起眼來,看了他一下,才發現已經到了。她從包裡摸出錢來,也不知道抽了幾張,胡亂塞給他,只聽見司機連聲說謝謝。她含糊的應了一聲,推門走下車去。
在商場裡轉了兩圈,她卻忘了,昨天是在哪間店裡丟了衣服。正在她想要放棄的時候,卻聽背後有驚喜的呼喚。
「茉薔!茉薔!」
她怔忡了兩秒,回過頭去。卻見紀晴秋笑意盈盈的看著她,她立在那裡,有點茫然的不知所措。看著紀晴秋快步走近,一臉興奮的的拉起她的手。
「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你!你來買東西的嗎?怎麼沒見靖東跟你一起來啊?」她笑意濃濃的樣子,像是很開心能在這裡碰見她。
茉薔尷尬的笑笑,未施脂粉的臉上,浮起淡淡的暈紅。不知如何答話,只得含糊應了一聲。
「是啊,伯母也來逛街?」
紀晴秋絮絮叨叨的說:
「是啊,走,我們去逛逛,正好我也一個人,你伯父剛才也被你陳叔叔叫走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哼,我回去一定叫他好看!」
「陳叔叔?」她偏著頭,有些不解的看著紀晴秋。在這裡,她可沒叫過誰叔叔。聽起來,真像是小孩子的叫法,單純,又天真。
紀晴秋眼角一瞄,目光掃過她洋裝下光潔的肩頸,不由雙眼一亮,極是開心的笑起來。
「是啊,靖東一直這樣叫,你大概不記得了。陳斯峻,是你伯父多年的好友,從俄國過來的,專程來看他家公子。」
她恍然大悟,原來是他!
當年,她跟著任靖東遠赴俄國,為不問世事的任冽臣爭回本應屬於他的權利和財產,而在俄國受到任家故友極大的幫助。
陳斯峻便是任家舊時的故交之一,跟任冽臣一樣有著俄國貴族血統。俄國的貴族社交圈裡,沒有人不知道他陳斯峻的大名,只是,他卻極少露面,也正因為低調,卻愈發的讓人覺得他很神秘。
見她像是想起來,紀晴秋又笑著拍拍她的手說:
「走吧,邊走邊聊。」她拉著茉薔的手,一直沒有放下,茉薔覺得微微不自在,卻是沒有抽回手,任由她握著。
走到一家店裡,紀晴秋十分有興致的拉著她看衣服,風格簡約,卻是顏色極為素雅,清一色的冷色調,適合夏天穿。
她拿起一件絲質的連身洋裝,淺淺的藍,像是淡得比天空的顏色還要淺,圓領的領口處綴了一圈珍珠,腰上縫了細細的飄帶,繫著小巧精緻的蝴蝶結,裙擺微喇,看起來很是大方素靜。
她拿著裙子在茉薔身上比了比,偏頭看著說:
「這件裙子倒不錯,只是領子開得太大,不好。」
茉薔低頭看了看那領,心下訝然。夏天穿這樣的無袖洋裝,並不算領大吧,時下的女孩,穿短成十幾二十厘米的抹胸上街,都讓人見怪不怪了,哪怕還是件這樣有肩有領的洋裝?
她正狐疑,卻見紀晴秋又拿起另一件裙子來。襯衣裙的樣式,極是簡潔,還有一條黑色寬邊腰帶,下面配了一條薄薄的絳色打底褲,很時尚,也很大氣。
「茉薔,你試試這件吧,我覺得這件不錯。」她將裙子又放到她身前比劃。
茉薔怔了怔,心裡隱隱覺得奇怪。她從來都不穿這種風格的衣服,總覺得自已不像年輕女孩子那樣時尚活潑,穿起襯衣裙來,只怕更顯得老氣沉沉。
見她沒動,紀晴秋含笑望了望她的頸子,說:
「試試吧,穿給我看看。」
「好。」她不好拒絕,便信手接了過來,店員細心的將衣架替她拿下,說:
「這邊請。」
她跟在店員身後進了試衣間,試衣間裡也有鏡子,小小的房間,燈開得極亮。她脫下身上的衣服,開始換裝。
眼角無意間往鏡子裡一望,不由得雙目驚瞠,大驚失色。腦子裡轟的一聲,一張潔白的小臉頓時紅成一片。
吻痕?她嚇得丟掉衣服,抬手捂上肩頸那一抹淤紫的印痕,瞪大了眼睛,慌亂無措的呆在那裡,心裡亂糟糟折糾結成一團。
她這才想起適才紀晴秋說那件洋裝領子太大,原來是這樣。那麼,她先前穿著的那件,也跟她先前說的那件差不多——。
天哪!丟臉!丟臉!腦子裡只有這兩個字了!她居然就這麼一路從他的公寓裡跑到這裡來,中間,還在大街上走過,還坐過出租車,甚至在遇到她之前,還在這商場裡轉了整整兩圈有餘!
沒臉見人了!她在心裡再一次罵著自已的粗心。怪不得她要拿這樣一件她從來不曾嘗試的衣服給她試,原來竟是這麼一回事!
她又仔細看了看,天哪!還不止一處,胸前,肩上,頸側,都一一留下他雙唇光顧過的印痕。她懊惱得幾乎要咬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