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夜風滲涼,吹著她裙子下光裸的小腿,讓她起了雞皮疙瘩。她站在路邊,總是不能安心。眼前閃爍瑰麗的夜景,往日都那麼漂亮,那麼迷人,可今天,為何所有的霓虹燈都失了顏色?
任靖東沒有將她送回倪家,卻是打了個電話給彗姨,說是母親要留她在任家大宅過夜,不回去了。慧姨並沒有說什麼,只說叫他好好照顧她便是。
可他根本沒有帶茉薔回任家大宅,車子開到分道的十字路口,往東是回大宅的路,往西是他偶爾去住一晚的豪華公寓。他不加思索的一扳方向盤,車子便朝西邊開去。
那是前幾年紀晴秋硬逼著他買的公寓,說要趕他出去住,就因為他不肯結婚。
他也確實在那裡住過一段時間,可那間公寓,卻被他視為聖地,以至於從來不帶女友回那邊。
車子到大門外,保安見他回來,立刻拉起攔桿,笑著跟他招呼:
「任先生回來啦?」
他卻像沒聽見一樣,車子呼的一聲便衝了進去,一個急轉,伴著刺耳的剎車聲將車身擺正,停進車位。
保安有些茫然的看著他的車子被安頓好,抓了抓腦袋,還以為自已耳朵出了問題。他是沒有聽到任先生的回答?還是他沒有聽到自已的問候?平日裡他都很平易近人的啊,從來不會像有些業主那樣看不起他們保安。
他慢慢又將欄杆放下,仍舊坐在保安亭裡,看著大門發呆。
任靖東將茉薔從後座抱出來,一路抱進房間,放到床上,又替她脫了鞋,拉過薄薄的蠶絲被,替她蓋上。
臉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動作呈現出極大的反差,如果分開來看,一定沒有人會想得到,這張冷峻陰沉的臉和這雙溫柔的手,是屬於同一個人的。
他站在床沿上,低頭看著她的臉,燈下,濃密的睫線投在眼瞼上,現出淺淺的陰影,像兩把小扇,精巧又迷人。臉色依舊煞白如紙,明明是睡著了,卻還擰著眉,連嘴唇都還抿著,她夢到什麼了?
耳邊還想著方纔的那一句呢喃軟語,心裡像被人狠狠撕裂一般,疼得他熬不住,只有那沽沽的鮮血,伴著劇烈的痛楚,在心底無聲音漫延。
他看著她緊閉的眼裡流出淚來,應該是無意識的吧,因為她甚至連眼睫都沒有動一下。就那樣淌下來,淌進髮際,隱沒在青絲裡。
一仰頭,用力嚥下喉間的乾澀,胸口悶痛的厲害,他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就走。
「別——,別走!」低低的呢喃,帶著哭腔的聲音讓他停下腳步。站在門邊,一雙鐵拳垂在身側,攥得死緊,連指關節都在發白。
可他卻仍舊沒動,抬腳又往外踏出一步,身後的聲音更是如同針刺一樣扎進心裡。
「別丟下我,不要!」
這一次,他再也邁不開步了。猛然轉身,看到床上淚流滿面的人兒,糾結的眉心,微顫的雙唇,那一臉的哀痛,教他也跟著痛起來。
任靖東!你完了!你這輩子,注定要栽在她手裡!他看著她,燈下的傾城容顏,已然如雪。
她仍舊昏睡不醒,只是眉心緊得怎樣也不肯鬆開。烏黑的長髮鋪瀉在枕畔,襯得一張臉上半點血色也沒有。坐上床沿,任靖東握緊她胡亂揪住床單的手,不由驚了一下。那樣低的體溫,竟像冬季一樣冰冷。大掌毫不遲疑的密密的包住她的小手,慢慢的搓著,暖著。看著她慢慢安靜下來,呼吸也漸漸平穩。
他就這樣看著她,不知過了多久,房裡的燈一直開著,他抬頭看了一看,冷光的燈越點越亮,越點越明。哪裡是睡覺的環境,他想要關掉日光燈,換床頭的沙罩小燈,才一起身,剛剛鬆開的手卻被突如其來的力量拉住,溫軟,卻有力。
他心頭一震,緩緩回過頭去,看見她方才平復的眉心,又糾結起來。嘴裡還喃喃念著:
「別走,別——」那樣無助的神情,雖是無意識的,卻教他再也移不開步。
心房在頃刻之間變得柔軟。冷厲清峻的面部線條,亦是變得柔和起來。他看了看燈,輕輕一歎,又坐回床沿,重新握住她的手,輕輕拍著。
她的手很軟,十指纖細,卻不是那種瘦骨嶙峋的骨感,反而纖長得如同青蔥一般水嫩柔滑。她那樣緊緊的反握住他的手,像是百般信賴,再也不想鬆開一樣。
房裡溫柔如水一般漫延,他卸去盛怒之下的冷戾,眸中有微光閃動。燈下的她,淚水已乾,白皙的皮膚也緩緩回復了自然的粉暈色澤,那樣安祥,那樣柔美,微微向外側著身子,v領的白色連衣裙,微微露出幾分她盈潤嫩白的胸前肌膚。
他無意間的一瞄,只覺胸中似火燃燒,喉節一滾,那撲天蓋地的激狂便如海潮一般的襲捲而來。
一雙鳳眼,慢慢變深,變沉,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猛然狂亂地吻下來,他的吻急迫而迷戀,帶著不容置疑的掠奪,輾轉吸吮,吞噬著她微弱的呼吸。夢裡,她呼吸紊亂,全世界惟有他的氣息充斥著一切,他的唇如同火苗,他在她心裡燃起一把火來。
好像,是上個世紀的事了,也曾有人這樣癡醉狂亂的吻她。隔了這麼久……彷彿已經與他分別這麼久,他是如此思念她,渴望她。而她暈迷的神情,雙眼仍舊閉著,臉頰滾燙,全身都如同在燃燒,她本能地渴望著,這樣陌生但又熟悉的狂熱,這樣可以焚燬一切的狂熱。
他身子微微一震,旋即更熱烈更深入。他的手心滾燙,就如同烙鐵一樣,烙到哪裡,哪裡就有一種焦灼樣的疼痛,他汲取著她頸間的芬芳,她依舊昏昏沉沉的睡著,無意識的回應著,恍如在夢裡一般,那個遙遠又模糊的夢,讓她不由自主的回吻著他。
她身上是幽幽的薰衣草的香味,讓他想起普羅旺斯大片大片的薰衣草花田,整片的紫色花朵,在藍天下漫無邊際的鋪散在遼闊的原野上,一朵朵綻開來,明媚鮮活地綻開來,就像她一樣,盛開在自己懷中。
房裡的燈,不知何時滅了,窗外有五彩虹光射進來,隔著薄紗,朦朧的照在地上,如披洩而下的綺虹麗影,由緋變黃,由藍變紫。
衣衫無聲委地,伴地著一輕一重微微的喘息,旖旎的春色,在房裡如水流淌,製造出**天地裡的無邊綺色。
沉沉的夢境裡,她忽然驚醒過來,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無限放大的容顏,張了張口,身子狠狠一顫,便僵硬的不復柔軟。
任靖東亦是醒了,卻仍舊閉著眼,蠶絲被下,兩人身無寸縷的貼在一起,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她的頭微靠在他的頸邊,不甚平穩的呼吸,將她呼出的輕淺溫熱氣息吹在他頸上。
茉薔心跳急得厲害,意識到兩人現下的情境,不免又慌又羞,看著他安祥的睡顏,明明已是三十了,卻依舊這般的眉目清朗,浩然凜冽,冷峻得不若凡人。而那張隱去平日裡所有喜怒哀樂表情的臉,更是猶如睡著的孩童一般香甜沉靜。
她心頭微跳,只覺異樣的情愫在胸中流動,說不清,道不明,卻教她無法忽視。
她睜著盈盈大眼,說不出心頭的百般滋味,像是苦,像是澀,又像是悲,卻間雜著點點羞意,教她好一番心緒翻動。只覺一顆心就如現在在他懷裡一般,直直的墜下去,墜下去,墜到他製造的海洋裡,直至萬劫不覆。
身上蓋著淺米色的蠶絲被,又輕又薄,被套是真絲質料,爽滑得像隨時要從身上溜了開去,卻是一點也不會讓她覺得冷。她依舊蜷在他懷裡,像怕冷的小獸,尋求著身邊那一抹溫暖的庇護。
窗外的晨光微藍,朦朧裡又透出一種溫暖光亮,她心裡也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感受,只是又悲又喜的交織在心底,總覺得這一刻恍惚得不像真實。
腰上的手輕輕一動,像是才睡醒的樣子,嚇得她趕緊閉上雙眼,卻忘了壓下臉上的表情,早已是緊張到了極點,面頰上也浮出薄薄的暈紅。
「呵!裝什麼睡?難不成連睜眼看我都不敢了?」剛剛睡醒的聲音,帶著慵懶與性感,沙啞迷離的在她額前響起,微微的笑意,像是一夜好夢,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她臉上一陣燒灼,自知再也瞞不過去,只得睜開眼來,對上他深邃燦亮的瞳眸。
「有什麼不敢?」她望著他,語意微惱。
任靖東勾起唇,將她的下巴挑高,輕輕吻上去。她驀的僵直了身子,昨晚的一幕幕,模糊又真實的在腦海裡浮現出來,兩張面頰嫣紅如花,引得他心旌動搖,幾難自持。
她屏住了呼吸,差點憋氣得暈過去,頭昏眼花的將他推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柔軟的手抵在他胸前,他的皮膚,並不粗糙,反而像是蘊含了無邊的力量,她幾乎能感覺得到那溫暖的皮膚下流淌著的沽沽熱血,他的體溫,便一點點從指尖傳來。
心頭急跳,她看著他隱忍**的臉,啞聲說:
「靖東,我們——」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著她的臉,千般憐愛,萬般不捨的看著她,眉眼間的隱約的惶然,輕淺的倒映在他的眼裡,像湖心泛起的微波,輕輕的蕩漾開來。
「茉薔,我們結婚好不好?」他聲音很低,幾乎像是懇求一樣的呢喃。
她微微一怔,久久看著他,又突然落下淚來。一雙杏眼,睜得大大的,看著他忐忑不安的面容,一動也不動的靠在他懷裡。
他抹去她臉上的淚,又將微濕的指尖放在她腰上,又往懷裡攬緊了幾分。房間裡很靜,四下無聲,她聽得見他和她的心跳,一緊一慢的咚咚悶響,沉沉的敲擊著她大腦的每一根神經。
他臉上溫軟的表情,慢慢斂去,回復到生氣時一慣的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