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破殼擄鳳雛2
看見錦青心潮澎湃,她唇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自顧挑了旁邊一塊大石坐下,開口說要看他使刀。
錦青抿了下唇,不發一言的抽出刀來。這柄血刃陰氣詭異閃爍,一拔出來,四周陰風頓生,氣氛詭異。錦青波動的眼神,在握住血鱗的一刻,變得更為衝動了。眼神瞬間變得犀利,他身形一晃,一襲青衣幻作一縷遊魂,在植物叢中飄忽遊走,散碎的綠葉簌簌而下,未及地,又被那一道道詭異的紅光攪得粉碎。
玉言目不轉睛的瞧著,覺得敝帚自珍這句話真是有道理的。自家的錦青,雖然揮刀的姿勢陰氣森森,可看在她眼裡,卻有說不出的瀟灑。她修煉了那本秘笈時間雖短,但秘笈上面記載的法門跟她體內妖力異常契合,有時練功時,體內氣流翻湧,按她過往修煉武功的經驗來看,這些妖力不是現在煉出來的,而是早就存在她體內的,現在的修煉只是讓她把這些藏起來的力量引發出來而已。合適的法門是一柄鑰匙,開啟了她體內的那把鎖,開了門把她被關起來的力量釋放出來。她的修為突飛猛進,現在的她,已經能夠清晰看到錦青如鬼魅般的身法的每一個分解動作,不由暗暗感歎他每一處轉折的收發自如,每一招出手的乾淨利落。
自家的錦青,使起刀來,是個一等一的高手啊!玉言不動聲色瞧了一會,忽然站起,腳尖往石頭一點,衣袂飄曳,迎面截上那道詭異紅光。她竟以一雙赤手去奪錦青手裡的血鱗。錦青見她雙手遞到,姍姍玉手上隱約泛著鱗光,雖然知道龍鱗刀劍難傷,但到底擔心,猛的把血鱗一偏,要收回來。玉言只是春暖花開般一笑,笑意融融熏人欲醉,手臂忽長了尺許,屈指在血鱗刃尖一彈,一股大力傳來,錦青把持不住,血鱗化作一道飛虹,脫手飛出。
錦青不禁茫然,殿下……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厲害……
玉言一招得手,得意說道:「這刀不好,你使不順手,我給你柄新的……」正要藉機收了血鱗,把那柄泣龍怨刃拿出來,突然一股敵意襲來,她連忙飄身而退,穩穩落在數丈外一叢花樹上。她衣袂無風自動,翩然微笑如花開枝頭,週身散發出飄渺而鋒利的殺氣,正是把她修煉的喜怒哀樂心第一重,喜露於容提至最高。
「我的好妹妹,終於是有了幾分龍族的樣子。」花樹之後,紫遨笑吟吟的走了出來,手裡拎著那柄血鱗,笑對著拜伏於地的錦青道:「給你的東西也不好好保管,不是跟你說過,刃斷人亡的麼。來,收著!」把血鱗一扔,錦青忙雙手接了,放回鞘裡。
玉言看著,心裡真不是個滋味,臉上的笑容不禁僵硬起來,但也暗暗慶幸剛才沒有貿然把血鱗弄折了……她直覺現在還不是探究在錦青心裡,她和紫遨的位置誰比較重的時候。
紫遨後面走出一人,盯著玉言,眼神怨毒,卻是剛治好眼睛的寒方。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玉言見到她還一副囂張樣,心裡戾氣頓生,恨不得再打她一頓,臉上笑容卻更是甜美。現在她已化龍身,力量新生,覺得身上力量源源不絕,無處宣洩,正想找人幹架來著。
紫遨也不理兩人,自對錦青道:「鮫綃靈島的鮫人們又造反了,不知哪裡找來個傻大個當靠山,你跟我一起去瞧瞧吧。」
錦青啞聲回答:「是。」
玉言聽見他到這裡來一個多月從未開聲,一開口便是應了紫遨,要跟她走,心裡邪火直冒,笑瞇瞇拖長聲調道:「慢著!到我的府邸來,帶走我的人,也不問我一聲,這是規矩麼?我的姐姐?」
紫遨呵呵一笑:「當初我跟你說過什麼你都沒聽進去?他是我養大的,無論他到哪家串門吃飯睡覺,只要我一聲忽哨,他還會回來,就算腿斷了,他爬也會爬回來的……難道你忘了,我的好妹妹?」
玉言霍然向著錦青:「錦青,是這樣麼?她這般辱你,你還要跟她走?」
錦青沒有看她,他的眼睛垂下,一直盯著腳尖前面兩寸的地方,玉言等了好久,他始終沒有說話。
紫遨冷笑一聲,開始往外走。錦青腳步一動,跟在後頭。玉言身子一晃,插在中間。旁邊寒方哼了一聲,挽起了衣袖。錦青忽然開口:「二殿下……」他的聲音很低,很慢,他的嗓子嘶啞,一個個字像是鐵器在地上擦,清清楚楚的讓人難以忘記每一個字。
「殿下……相待之恩……無以為報……」
玉言臉色變了,她不是要他報恩,她只要他留下,他回去紫遨身邊,會被當成一條狗,遲早被折騰死。他那算勞什子忠心,簡直是頑愚不堪的自我折磨。她吸了口氣,冷靜的打斷:「既然如此,你就留下,報了我的恩再走。」好吧,說她是挾恩圖報之徒,她也認了,只要他留下了就好,這虛名她擔得起。
旁邊寒方嗤一聲恥笑。錦青的眼睛幾乎完全閉上了,他也不說話,忽然雙手持著血鱗,平舉至胸,橫著直遞了過來。
玉言瞪著他,難以置信,他竟要她留下他命來。明明白白的,要命一條,留下沒門!她如此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堅定,像是最利的利刃,一下子直戳她的心,不留半點餘地。她就算從來不說,可一次次替他整理衣褶,為他布菜,輕擁著他入睡……她對他的心意,她對他的好,明明白白都表露了出來,他卻都拂去了,好像拂去幾點塵埃……她就是連紫遨一根指頭都比不上……比不上……
無名怒火熊熊燃起,她難以抑制道:「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留下!」她猝然出手,要一掌把他擊暈。寒方插過來,掛著嘲諷的笑:「不知進退的東西,連個提鞋的小奴都不要你,這樣的殿下,跟個廢物有什麼兩樣!」
玉言看見,緊緊閉上眼睛的錦青臉色慘白,身子哆嗦起來,雙手緊緊握住套在鞘裡的血鱗,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忽然間,她的心緊縮成了一團,跟著就膨脹開來,胸腔裡滿滿的充滿怒火,怒叫道:「敢到我府上撒野,你瞎了眼了!」
她正好揭中寒方的傷疤,寒方一雙電目,十里之內連個蒼蠅翅膀的花紋都看得清清楚楚,上次被玉言的鮮血所傷,雖然救了回來,但恢復得差強人意,現在連看對面站著的人都有著重影,她恨透了玉言,現在哪裡能忍,一聲怒吼,撲上前就打。
兩人一言不合,在庭院裡打成一團,即時飛沙走石,碎葉亂飛。紫遨也不勸,在一旁笑微微的澆上幾滴油:「寒方,加把勁啊,贏了二殿下,南面那支新訓出來的新兵也歸你帶。好妹妹,出手這麼軟可不行啊,要是你贏了寒方將軍,我就讓棘青在你府上多待些時候,讓你玩個盡興如何?」
玉言聞言更是大怒,她竟辱她,更辱錦青。自化龍以來,她脾性便大了很多,時有找東西發洩的衝動,現在被紫遨一激,只覺怒火熊熊,難以抑制,妖氣在體內亂竄,尋隙欲透體而出,她揮手一招,數道白光從殿內飛出,落在她掌中,頓時十指紅光耀目,迸出艷紅火焰,十隻炎煬指套已套在指端。
「納命來!」怒到顫抖的一聲吼出,四周氣溫急遽升高,紫遨正要帶錦青離開,聞聲詫然回頭,只見玉言滿臉怒容,渾身肌膚憋得赤紅,似有火焰要透體而出,不禁咦了一聲。
寒方冷笑道:「就憑你,也想……」話沒說完,一股極其熾熱的熱浪撲面而來。身為鱗族,多是在水裡生活,水火不容,討厭火焰是與生俱來的事,寒方想也不想,跳開便避。金光一閃,一柄利刃已經直直戳入她胸口,帶著極其熾熱的氣息,只燙得她的皮肉都要焦糊。
寒方長聲嚎叫,卻見一柄金光閃閃的利刃,好像插豆腐一樣直直戳入她胸口,露在外面一截刃鋒,上頭一條金龍,好像活的一般。玉言滿臉激紅,雙眉倒豎,怒到極處的面容竟如地獄紅蓮修羅,週身迸出火焰的氣息,只見她怒容不減,一隻手緩緩往龍刃上抹去。
剛才玉言怒氣迸發,直接從第一重的喜露於容提升到第二重怒火浮沉,寒方一時不備,又海族懼怕火焰的本能反應,氣勢變弱只想躲閃,不想這泣龍怨刃並非凡品。龍族本是鱗族之尊,眾海物感應到龍氣,無不是立生拜伏之心的,寒方身經百戰,又跟隨紫遨多年,對龍氣稍感適宜才有膽氣跟玉言叫板。但這泣龍怨刃一經感應玉言怒氣,附在刀刃上的龍魂竟被她激醒,兩道龍氣疊加,寒方頓覺渾身戰慄,難以閃躲,被她一刀插中。
玉言此刻怒火朝天,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殺機已起,知道寒方最怕自己的血裡的仙氣,現在雖被自己刺中心臟,但此蛟妖力深厚不會就死,須得用自己的血滲入她的傷口,是以毫不遲疑便要在怨刃上割破手掌,以血為攻。寒方從未遇到這般凶險,被兩道龍氣死死壓制,一時之間,竟嚇得忘了掙扎。
玉言的手握到泣龍怨刃刀鋒之上,感到利器刺激下的一股麻癢,正要使勁一握,勒出血來,結果寒方性命,忽然覺得左邊內臂上一陣刺痛,陰氣透體而入。
她住了手,若有所感,僵硬的緩緩轉頭。
錦青站在她旁邊,血鱗出鞘,冷冷的抵在她的要害之處,手臂高抬時方能顯出的,左臂上臂內側,她,週身唯一的脆弱之處,那,因他而失了五片鱗甲之地。
因他所遺,為他所乘,潰堤一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