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還清白於天下
12月11日下午1點開始，寧靜了13個小時的南京城再次陷入一片血火之中，日軍投入了所有的轟炸機對南京展開了一場規模空前的轟炸，中日雙方激戰了一個下午，雙方各有損傷，南京衛戍軍的部分外圍陣地被日軍突破，城防司令部戰前設置的三道防線中的第一道防線至當日傍晚已全線和日軍發生交火，從南京以東、以南外圍山地中的花園、龍潭、淳化鎮、方山、秣陵關均已落入日軍之手、只有湯山、殷巷、牛首山至板橋鎮這一部分防線仍由南京衛戍軍控制。
11日傍晚日本國內所有的報紙都加刊了號外，這些號外的頭版上全部刊登了相同的專題，標題是《罪人！黃浩然不敢現身致使南京生靈塗炭》！
光是看這個標題就能很輕鬆的猜到這些專題的通篇內容必定都是對黃浩然的大肆攻擊，日本陸軍授意國內的宣傳部門到處興風作浪，杉山元和多田駿都希望能利用這次機會將黃浩然這個新冒起的支那英雄人物徹底的打翻在地，有相當數量的西方畫報都得到了日本外務省贈送的「珍貴資料照片」，日本國內的畫報更是清一色的使用了在中國方的位置上空無一人的談判桌照片作為插圖，照片中軍裝筆挺端坐在日方位置上的籐田中佐笑容是那麼的燦爛，這些插圖都無一例外的被配上了說明：「南京衛戍軍膽小如鼠，正午時分無一人到達談判場，大日本皇軍仁至義盡，無奈之下對古城南京中的支那民眾發起解救！」
松井石根下令讓華東所有日占區的印刷廠加班加點的印製中文版本的號外，他要讓上海和蘇州的中國人看看他們心目中的英雄到底是什麼樣的貨色！
很快，熱氣騰騰的報紙被擺上了街頭，駐守上海和蘇州的日本憲兵全部開上了街頭去免費派發報紙，日軍軍用卡車上的高音喇叭一遍遍的播放著著報紙上的那些詆毀黃浩然的話。
鈴木中佐是日軍駐上海特務機構「井上公館」的一名骨幹人物，他此刻正穿著一身便服站在南京路的一根路燈下面，天色已經漸黑，但是路上的行人卻沒有減少，日本軍方的宣傳起到了作用，大批的中國人從家中聚集到了街上，遠遠的看著那些掛著虛偽笑容派發報紙的日本憲兵，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去領，派發報紙的憲兵吆喝的非常賣力，只可惜上海的中國人現在對日軍的戒心太重，要不是偶爾有路過的洋人，恐怕到明天早上都開不了張。
鈴木中佐側著身體點著了一支香煙，這是一個暗號，鈴木中佐現在要通知他的人開始演戲了
1937年的時候，日本陸軍還沒有公開成立日後臭名昭著的「駐華特務機關」，鈴木中佐所屬的「井上公館」其實就是日軍特務機關的前身，這個讓上海地下抗日力量十分痛恨的組織所在地位於上海虹口狄司威路、天潼路菜場橫街的一棟二層日本式地紅磚樓房裡面，門口馬路上用竹竿橫掛著一面約三尺長二尺寬長方形的小旗，上繡「井上公館」四個黑字。
「井上公館」的最高指揮官井上日昭，畢業於日本士官學校，「八.一三」事變之後，他辭去軍職來到上海。招集了一批腦子裡充滿了法西斯毒素和黷武主義思想的日本浪人，收買了一批漢奸，以井上公館為活動基地，進行刺探政治、軍事情報並從事破壞活動。他手下工作的日本浪人共有六十多人。都是二十多歲到三十多歲地壯漢，沒有一個女性，連傭僕、廚師都是日本男人。這些人都在黑龍會等特務機構受過訓練，熟諳各種特務工作地技能，而且大都在偽滿或華北搞過特務活動，熟悉中國民情風俗，並能操熟練的北方話或上海話。他們不同於日本社會上的一般流氓。在中國，他們以各種身份作掩護，甚至化裝成中國人，從事著罪惡的活動。
「井上公館」雖然不是日本正式的官方機關。但是由於他們在特務活動中做出了不少成績。所以得到了日本軍部和上海領事館的承認，並且予以積極支持。
鈴木現在擁有的中佐軍銜就是華中方面軍司令官松井石根對「井上公館」骨幹人員的一種褒獎，鈴木就這麼搖身一變從一個日本浪人變成了一名日軍中佐情報官，當然他們的身份是不能見光的，中佐軍銜帶給鈴木更多的是金錢和實惠。
一個穿著棉襖夾著公文包的男子從圍觀的人群中慢慢的走了出來，已經許久沒有收穫的日本憲兵眼前一亮，他們加倍的吆喝著，說的都是一些中國話裡面的單字：
「你的！快快的！拿！」
公文包男子似乎是被憲兵的熱情嚇著了，他不但沒有前進反而後退了一步。
「八嘎！」有個激動的日本憲兵端起了步槍，圍觀的市民一陣騷動，又膽小的已經開始拔腿走人。
「太君！不要誤會！他是我的兄弟！我們都是良民啊！」這是一個戴著眼鏡穿著長袍馬褂的男子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看樣子這男子會幾句日語，他點頭哈腰的對日本憲兵說了幾句，然後轉過身大聲的對「公文包」說道：「兄弟，日本人要你過來拿報紙，你聽話，他們說了拿了就可以走，快過來吧！」
「公文包」聽了他「哥哥」的話，戰戰兢兢的過去拿了一份報紙就要開溜，可是沒想到日本憲兵又攔住了他，那個端著不清的鬼子又說了幾個字：「你的！這個！快快的！」
這回「公文包」反應的很快，立刻當著鬼子的面翻開了報紙，沒過一會「公文包」忽然高聲叫道：「黃司令不敢和日本人談判？不可能啊！怎麼會呢！」
他的「哥哥」應該是擔心「公文包」惹怒日本憲兵，趕緊拚命的拉他的「兄弟」，嘴裡面還不停的說到：「你發什麼瘋呢！什麼黃司令？保命要緊！」
「就是在上海打死了好幾個日本將軍的黃浩然黃司令啊！連他也向鬼子示弱了！中國！完了！」
「公文包」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大聲的嚎哭著，他的「哥哥」驚訝的叫了起來：「你是說現在鎮守南京的黃浩然黃司令怕了日本人？真的嗎？」
「報紙上都登了照片了！黃司令都不敢赴日本人的約！什麼抗日英雄！狗屁！」說完這些話以後「公文包」還衝著地上吐了一口痰，圍觀的上海市民再也按捺不住他們的好奇心，開始有人走到日本憲兵面前拿了報紙返回人群裡面閱讀，很快，叫罵聲開始此起彼伏，日本憲兵的報紙在很短的時間裡面就派發一空，鈴木中佐偷偷的觀察著街上每一個中國人臉上的各樣表情，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中佐閣下！我們是不是應該換一個地方了？」
「公文包」和他的「哥哥」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鈴木中佐的身邊，他們兩個人都是鈴木中佐在上海收買的漢奸，現在在人群中高聲叫罵黃浩然的幾個人都是他們的同夥，煽動起中國人對黃浩然的仇恨，這是松井石根司令官交給「井上公館」的一個最新任務，像鈴木中佐這樣的小組此刻正在上海的每一處繁華街道上上演著差不多的戲碼。
也許明天，上海的中國人就是拋棄掉他們一直以來信仰的守護神！這正是松井石根想要的結果！
鈴木中佐又向四周看了看，他覺的這條街道上的「火」已經足夠大了，於是他開始了「新表演」前的準備工作
「走吧！我們換個路口，李桑、吳桑！你們的表演非常的精彩，不過記住要換掉你們的衣服，我不希望有人認出你們來！」
李有財和吳金貴這兩個漢奸諂媚的笑著，他們的腰彎的似乎就要折斷了
潛伏在上海的關永波今天晚上心情非常的不好，日本人詆毀黃司令的報紙被鬼子憲兵發的滿城都是，關永波命令他的手下組織了幾次突襲焚燒了一些報紙，但是由於日本憲兵派發的報紙數量太多，關永波忙了半天也只是杯水車薪！
七點鐘的時候日本人又出了新的號外，他們說傍晚在上海發生的幾起針對報紙派發點的襲擊時間是南京衛戍司令黃浩然指示的，黃浩然之所以這樣做都是為了掩蓋事實真相，日本上海駐屯軍司令部還對在襲擊中受傷的市民表示了慰問，關永波的行動居然成為了日本人手裡的「鐵證」！在這些「事實」面前，本來還半信半疑的上海市民居然開始發生了動搖！
關永波真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巴掌！他的衝動被日本特務機關利用了，司令由於他的失誤而被上海市民誤解，關永波一時想不到什麼好的解決辦法，於是他回到家中取出了藏匿的電台打算和南京取得聯繫，他要得到南京的指示！
可是當關永波走到自家門口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他離開之前夾在門縫裡的一根頭髮絲不見了，這說明有人來過，也許現在對方還在屋子裡面埋伏著等待自己，關永波悄悄的退到了樓下然後悄悄的觀察起周圍的情況，結果，他沒有看到有人埋伏的跡象。
於是關永波再次上樓用鑰匙打開房門，然後掏出手槍悄悄的進到了裡面，接著微弱的光線，關永波發現屋子裡面沒有翻動的痕跡，難道對方已經離開了，忽然間關永波想到他藏匿起來至關重要的電台，於是他跑到了他的臥室，然後掀起了床上的褥子，開始拆床板。
電台就藏在床板下面！
「別動！」一根冰涼的東西抵在了關永波的腰間，他慢慢的舉起了手，手槍被身後的人繳了過去，不過那人沒有注意到關永波從他的袖子裡面已經悄悄的取出了一把黑色的匕首！
「用我送給你的匕首來殺我？你小子真不厚道！」
背後的人忽然一把抓住了關永波握著匕首的手，關永波立刻打算回身死戰，這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關永波長了這麼大只收到過一把匕首！他立刻轉身，在他面前笑呵呵的人不是他的老大哥李靖國還能是誰！
「靖國大哥！想死我了！」
關永波和李靖國一個熊抱，他和李靖國本來都是潛伏在上海的人員，後來李靖國被汪煥之調入了黃浩然的貼身特殊部隊「隱」，從那時起，關永波和李靖國就沒再見過面！
「大哥！你怎麼到上海了？是不是要刺殺日軍高官？司令下的命令？」
「隱」在99軍中的地位關永波是很清楚的，這些人是汪副軍長給黃司令培養的王牌，既然現在「隱」到了上海，那麼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任務！於是關永波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上海的日軍高官！
李靖國搖了搖頭，他點亮了屋子裡面的電燈，處於職業習慣，關永波在所有的窗戶上都掛著厚厚的黑色窗簾，從街面上完全看不到屋子裡面的燈光。
「我們這次只是負責送一些照片來上海交給你，你今晚10點打開電台，范參謀長會給你最新的指示！」
李靖國的話讓關永波有些疑惑，什麼樣的照片這麼重要？居然要動用「隱」的人？關永波隱隱約約的覺得這些照片恐怕和日軍在上海派發的報紙有關。
說完了正事李靖國開始太看他的小兄弟，他將照片從懷裡取出來放在了桌上，然後走到關永波的臥室裡面繼續取床板地下的電台，李靖國一邊忙一邊笑著說道：「小波子！你就不能換個地方藏東西？上海市裡面恐怕也找不到幾張像這樣包住床邊的大床，實在是太顯眼了一些，下次，換個地方吧」
關永波隨口答應著，他的注意力現在已經全部轉移到了桌子上裝著照片的紙袋上面。
李靖國抱著電台走出來的時候，關永波已經打開了紙袋，取出的第一張照片就讓他大吃一驚！，照片裡面黃浩然正笑嘻嘻的和一位日軍中佐站在一起，他們身後的背景則是關永波今天見到了無數遍的那張談判桌！
司令居然親身犯險和鬼子見了面！想到這裡關永波覺得頭皮一陣發麻，要是當時隨便從哪裡飛出來一發子彈，那結果關永波簡直不敢去想了！
「單刀赴會！司令真是好氣概啊！小波子，你說這照片明天要是登在報紙上，松井石根會不會吐血？」
李靖國的話讓關永波一下子從椅子上面激動的跳了起來！好啊！這照片只要一登報，那就等於是在扇松井石根的大嘴巴！日本人今天在上海吹噓的這麼厲害，明天看他們如何收場！
「我馬上讓人找報社和印刷廠！我要上海的命一個市民明天都能看到！松井石根的謊言必然會被揭穿！也許，日本人的天皇會替我們宰了他！」
關永波興奮的舉了舉拳頭！司令真是太神了！不但戲耍了日本人還準備好了如此有力的證據，看來松井石根這只日本狐狸連給司令提鞋都不配！
李靖國微笑的看著關永波，小波子還是剛到上海時的那個樣子，只要一提到司令，關永波就會莫名的激動，李靖國知道這一切都開始與1932年的那個冬夜，自從和黃司令一起炸掉了鬼子的彈藥庫之後，關永波就把司令當成了他的楷模！
也只有像關永波這樣堅定的人才能在上海這座複雜的城市一潛伏就是好幾年，李靖國知道地下工作的危險性，關永波每天都在走鋼絲，支持他的力量就是對黃司令的信仰！
12月12日早晨6點，昨天夜裡回到上海的松井石根坐在桌邊開始享用他的早餐，幾個飯團、幾片鰻魚和一晚米粥，華中方面軍的首腦吃的很簡單，松井石根今天的心情很好，他在等他的衛兵取回今天的報紙，松井石根特意吩咐他的部下多買一些外國報社和中國報社出版的報紙，他要看看昨天的宣傳攻勢之後，西方世界和中國人的反應。
松井石根現在覺得等待的時間也是一種享受，好戲已經上演，晚一點看到「劇評」也沒有什麼關係，松井石根愉快的哼起了家鄉的歌曲。
「報告！司令官閣下！您要的報紙已經買回來了！」
「ど西！」松井石根高興的摸了摸他的小鬍子，他的心情真是是好到了極點！
「快拿過來！」看著抱著一堆報紙站在門口的衛兵，松井石根有些迫不及待的要享受他的「戰果」了！
這時候，華中方面軍參謀長塚田攻少將推開另外一扇門走了進來，他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當塚田攻少將看到衛兵要將今天的報紙遞給松井石根的時候，塚田攻少將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奪下了衛兵手裡的報紙，然後讓屋子裡面的所有人退了下去。
松井石根剛想表示他的不滿，塚田攻少將卻先開口了，他的語氣十分的沮喪：
「司令官閣下！我們又被黃浩然耍了！他出現在了會談地點！而且還活蹦亂跳的離開了！今天所有的報紙都在說我們日本又表演了一場鬧劇！也許，國內的電報馬上就要到了！」
「你在說些什麼呢！塚田參謀長！我當時就在現場！中國人只是派了幾個低級軍官過來！哪裡有黃浩然的影子！」
塚田攻少將從一堆報紙裡面抽出了一份帶有插圖的畫報然後打開，頭版的標題是《鬧劇！日本人只能用這種方法治療他們的膽怯嗎？》，巨大的字體下面是兩張照片，一張是日軍自己發佈的談判現場，另一張則是關永波昨夜看到的，照片裡的黃浩然笑得是那麼的迷人，些這份專題的美國記者居然用了整整兩段文字來形容黃浩然的英俊和人格魅力，末尾這位記者也沒有忘記奚落日軍一番，他是這樣寫的：
「這次事件是日本軍方自『刺殺黃浩然事件』之後的一場新的鬧劇，事實正與日本軍方和政府所說的相反，黃浩然不但出現在了談判現場而且還和日軍的談判代表合影留戀，而本應出現在照片中的日本華中方面軍司令官松井石根將軍卻不知道在哪裡！現在看來11日正午在談判桌邊膽怯的到底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已經一目瞭然，日本政府和軍方就像是兩個習慣性撒謊的孩子，我在這裡呼籲所有的西方記者，在你們拿到日本人提供的聳動新聞之後最好去仔細的核實一下真偽，否則很容易丟掉飯碗」
松井石根的表情慢慢的凝固了，他似乎看到了黃浩然從照片裡面跳出來衝他輕蔑的笑著，終於，松井石根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混蛋！黃浩然認為我們是白癡嗎！為什麼我們沒有一個人當場認出他來」
塚田攻少將泛起了無奈的苦笑！他們又一次在全世界面前丟盡了臉面！
狡猾的黃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