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湯山忠魂
陸相杉山元為了掩蓋11日進行的那場談判鬧劇的真相再次祭出了**這一招數，日本國內的報紙對事件的後續選擇了不予報導，而與此同時在中國佔領區的所有日軍宣傳機構則全都開足馬力展開反宣傳，日軍在他們的報紙上指責南京衛戍軍偽造了那些照片，日本報紙的理由是照片中的黃浩然沒有佩戴中將軍銜，而且穿著也比較隨意，這一切都和之前黃浩然展現在公眾面前的形象不相符合，由此日方認為南京衛戍軍發佈的照片上的那個人是黃浩然的「替身」，而真正的黃浩然在當天正午並沒有出現，對於這樣的謬論南京政府的宣傳機構自然不會買賬，一時間雙方在報紙上的罵戰甚至超過了戰場上交戰的精彩程度，連最高當局的「文膽」陳佈雷都親自寫了一篇文章參戰，陳佈雷在文中將近些年來日本政府和軍隊做的醜事一一盡數，其結果自然是又引來了日本人新的一輪言論攻擊。
於是場面開始變的越來越熱鬧，12日當天出版的報紙所有版面幾乎都被中日雙方這些鋪天蓋地的罵戰文章所佔滿，而用來介紹南京和華北的戰局的文字卻只有寥寥數行，彷彿中日兩國政府夠忘記了還在發生的戰爭，這場論戰的勝負事關顏面，誰也不會退讓半步！
南京戰場激戰至12日夜，南京衛戍軍和華中方面軍雙方各自的戰線只發生了一些很微小的變化，不過變化細微並不代表仗打得不激烈，自句容道步哨線的鬧劇落幕之後的幾十個小時裡面，中日雙方的損失加在一起接近一萬人，其中華中方面軍死傷三千餘人，南京衛戍軍死傷六千餘人，之所以南京衛戍軍的傷亡倍於日軍，這主要是由於黃浩然的部隊在日本空軍和日軍的炮火裝甲面前吃虧比較大，很多時候前線抗敵的中國部隊只能採用最簡單的人海戰術去和鬼子死拼，所以處於守勢的南京衛戍軍付出的人員傷亡大大的超過了日軍。
這樣的一味被動挨打是黃浩然最不願意見到的局面，可是現在南京衛戍軍個部正處於一個比較虛弱的時期，黃浩然實在是拿不出有力的機動兵力來尋找戰機，像襲擊18師團35旅團旅團部那樣的冒險已經很難再重複了，松井石根現在對日軍各師團之間的結合部予以了重點關照，南京衛戍軍一線作戰的各軍師受到黃浩然的啟發也組織過一些小股的部隊穿插偷襲，結果都無一例外的遭到了日軍的撲殺，類似的戰術看來是再也行不通了。
南京衛戍軍和華中方面軍的這場戰爭就像是兩個實力懸殊的拳擊手在打一場拳賽，瘦弱的南京衛戍軍在黃浩然這顆大腦的指揮下雖然不時能有一些驚人之舉打出幾記重拳，但是這場拳賽打到最後，決定勝負的只能是雙方的實力，華中方面軍和南京衛戍軍之間的差距十分巨大，即使是在挨了南京衛戍軍的偷襲之後，松井石根還是可以擺出以本傷人的架勢，只要中日雙方絞殺在了一起，最後取得勝利的只能是實力更強的華中方面軍！
南京抗戰的結局黃浩然心裡面非常的清楚，如果僅僅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就能扭轉乾坤，那麼中國的抗戰也用不著花上整整八年的時間!今天退到武漢的總參謀部還通知了黃浩然一個不好的消息，兩個日本師團已經開始啟程趕赴華東，雖然黃浩然現在還不知道這兩個日軍師團的番號，但是這兩個日本陸軍師團既然能在這樣的重要關頭被日本軍部派到焦灼的南京戰場，那麼他們的實力必然不會太差，看起來松井石根又拿到了兩張好牌啊，再看看南京衛戍軍，黃浩然的部隊已經很久沒有新鮮血液加入了，最高當局和何部長髮來的一封封電報內容都是鼓勵鼓勵再鼓勵，各種嘉獎和勳章黃浩然得到了一批，。可是他最希望得到的物資和援兵卻是一點影子也沒有！
要不是開戰伊始就宰了「軍統」江寧站這頭肥羊充實家當，恐怕現在南京衛戍軍的給養都會成問題！清朝的慈禧太后還知道朝廷不使餓兵呢，怎麼到了民國，這掌權的人卻變得糊塗了起來？
想到這裡黃浩然讓人去叫汪煥之，南京的戰局也許會演變成一場持久的消耗戰，黃浩然現在急於知道他還有多少的家底。
汪煥之這個「大管家」來的很快，自從11日陪著黃浩然去了一趟談判現場之後汪煥之就在城防司令部裡面住了下來，江邊的事情已經上了軌道，又有張靜這個穩妥的傢伙在那裡坐鎮，汪煥之的精力開始向他的本職工作轉移，他現在的工作重心的安排好南京衛戍軍二十萬大軍的後勤。
「司令，我來了！」黃浩然聽到汪煥之的聲音抬頭看了汪煥之一眼，然後他朝汪煥之招了招手，示意汪煥之走到他身邊去，汪煥之剛走到盯著沙盤的黃浩然旁邊，黃浩然就直接提出了他的問題：
「煥之，南京的戰況有了新變化，我想你應該已經有所察覺，本錢一少膽子就小，我找你來就是想知道咱們還有多少的家底，你實話實說，照今天這樣的交戰強度，咱們還能支撐多久？」
汪煥之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後給出了他的答案：
「輕武器的數量還算比較充足，炮彈的庫存卻已經不多了，幾支炮兵部隊和烏龍山的炮台這些天江面地面兩頭忙，時不時的還要防防空，照今天這樣的消耗速度，最多七天，咱們的重炮都會成為擺設，比炮彈更緊缺的就是燃料了，陸軍裝甲兵團的最高長官杜聿明來過幾次，我絞盡腦汁也才兌現了他要求數量的一半，結果溧水一仗陸軍裝甲兵團就把分給他們的燃料用的見了底，我現在就是見到那些裝甲兵就頭疼」
「好了，不用再說下去，你直接說咱們就快窮的要了飯不就結了？其實我心裡面早就有數，只出不進，哪裡有不落魄的道理，你這個管家當的不易啊！」黃浩然擺了擺手示意汪煥之不要再說下去，雖然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他聽到汪煥之說這些話的時候黃浩然還是感到有些堵得慌。
中國還是落後啊！連軍火到現在都不能自給自足，和日本開戰才不到半年連中央軍都開始面臨到了無米下鍋的局面，難怪最高當局連蘇聯的援助也照收不誤！
沒辦法，實在是餓極了，最高當局現在也只能有奶就是娘
「司令，其實咱們手裡面還有不少錢，只是這時候沒地方去弄東西！南京不是久戰之地，要是在這裡把部隊打光了實在太不明智，大哥，咱們是不是也該想想退路了？」
汪煥之這番話說到最後聲音已是極低，他很清楚這樣的話不能讓有心人聽見，否則他的大哥就會有麻煩！
「還沒到時候啊」
黃浩然的回答讓汪煥之陷入了迷思，沒到時候？日本人都快把南京圍成鐵桶了！難道要等鬼子攻克了蕪湖再撤？一旦蕪湖失陷，南京衛戍軍就只能由長江江面退往浦口，二十萬軍隊加上幾十萬市民一起渡江，再加上日本人還掌控著制空權，那場面，汪煥之都不敢想！
「那咱們要守到什麼時候？委座有沒有給個底線？」汪煥之希望黃浩然給他一顆安心丸，他知道大哥和最高當局夫婦的交情不錯，最高當局應該有所指示。
「守到我們該走的時候，煥之，這些事情你不要理，我自有打算！」黃浩然不希望現在就談論撤退的事情，南京衛戍軍現在和日軍交戰全憑著一股子氣，只要撤退的消息一傳開，那麼部隊的士氣就會立刻消散，但時候就將是一片混亂！歷史上的南京大撤退有多麼的混亂黃浩然是十分瞭解的，南京衛戍軍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汪煥之剛剛走開范介又走了過來，這個沒正型的傢伙看著汪煥之的背影對黃浩然說到:「怎麼了？汪副軍長的眉頭緊鎖，是不是司令又讓他去哪裡打家劫舍？」
黃浩然笑了，要是有地方能下手他早就搶了，南京城裡面的頭面人物早就跑的乾乾淨淨，哪裡還會有讓黃浩然發財的去處？
「別再打趣了，范參謀長，鬼子晚上有沒有什麼動靜？」
「第3師團和第6師團動了幾下，不過都被74軍和66軍打了回去，小鬼子白天的損失不小，今夜，應該會比較的平靜」
范介的話還沒說完，南京城裡面又響起了淒厲的防空警報，面對著黃浩然悻悻的表情，范介聳了聳肩用手指指了指頭頂說：
「這些長翅膀的蝗蟲可不在我說的裡面！」
日本空軍的夜間例行空襲又開始了，一個接一個的火球在南京城裡面綻放著，零星設計的高射炮完全無法威脅到天上的日本轟炸機，到後來為了節省炮彈，高射炮乾脆停止了發言，於是日本空軍開始在南京的夜空肆無忌憚的亂竄，丟光了炸彈的日本飛機在街道上追逐了汽車和行人，這些日本飛行員早已經泯滅了人性！
湯山山區，駐守在這裡的83軍156師468旅已經和湯山鎮的日軍第9師團拉鋸了好幾天，旅長黃世途的右肩被鬼子的三八式步槍穿了個小洞，幸運的是子彈頭從他的背後飛了出去沒有留在身體裡面，不礙事。
83軍是廣東部隊，黃世途和他的部下都是廣東子弟，南京12月的溫度讓他們感到十分的寒冷，不過廣東子弟殺鬼子的心是火熱的，他們充分發揮了粵軍的作戰特點，死死的釘在了湯山上，即使第3師團已經斷掉了468旅退回南京的退路也沒能讓這支廣東部隊陷入混亂，他們憑藉著手裡面的武器一直在堅持！
對468旅存在最惱火的人要數日軍第9師團師團長吉佳良輔中將了，湯山就像顆釘子一樣楔進了第9師團的戰區，每當第9師團運送物資和援兵的車隊從湯山腳下經過，湯山上的迫擊炮彈就會像冰雹一樣落下，吉佳良輔師團長不得不讓他的運輸隊遠離湯山繞一個大圈子趕到前線，如果沒有468旅，第9師團的腳步至少會加快一倍！
吉佳良輔師團長已經無法忍受湯山依然在南京衛戍軍手中的這一事實，他命令第6旅團旅團長秋山義允少將立刻連夜對湯山的468旅展開猛攻，吉佳良輔師團長一定要拔掉468旅這根刺！
第6旅團旅團長秋山義允少將將攻擊湯山的任務交給了步兵第7聯隊聯隊長伊佐一男大佐，由於是仰攻南京衛戍軍的高地，所以第7聯隊得到了芹川秀大佐的山炮兵第9聯隊的火力援助，山炮兵第9聯隊是第9師團直屬的炮兵部隊，如今全數投入到湯山戰場，由此可見吉佳良輔師團長拿下湯山的決心！
伊佐一男大佐一聲令下，第7聯隊對湯山的攻擊拉開了序幕，最先登場的是芹川秀大佐的山炮兵第9聯隊，在向468旅傾瀉了半個小時的炮火之後，兩個中隊的鬼子排成散兵線出現在了山坡上，這些鬼子都貓著腰，前進的速度很快，在衝擊的過程中一旦發現有好的支撐點就會立刻有鬼子離開大隊抬著重機槍奔過去形成火力點，一看就知道都是些身經百戰的老兵。
在南京作戰的廣東部隊有兩支，一支是葉肇的第66軍，另一支是鄧龍光的第83軍。這兩個軍一共有四個師的兵力，其中三個師是剛從淞滬戰場撤下來的，實際人員傷亡過半。另一個師則是11月底從武漢調到南京的，葉肇的第66軍在南京衛戍軍防線中所處的位置比較深，所以得到了比較好的休整，鄧龍光的第83軍一開始就被黃浩然安排在了最外圍的句容，句容的工事還沒來得及修繕完畢日軍就圍了就上來，於是83軍只能只好倉促迎戰。
從句容打到湯山，這一路83軍損兵折將，雖然期間黃浩然也拆散了幾個傷兵營補充了83軍一些兵力，鄧龍光的部隊人數還是下降到了滿員時候的三分之一左右，就拿468旅來說，黃世途的這個旅滿員的時候有五千餘人，打到現在只剩下一千餘人，而且傷兵還佔了接近一半，所以第7聯隊的第一拳就讓黃世途感到了非常的吃力，468旅使出了全部的力量才憑藉著地利將鬼子壓了回去，第7聯隊一度衝到了468旅陣地前面的不遠處，緊要關頭黃浩然調給83軍的迫擊炮和輕重機槍發揮了威力，468旅驟然間兇猛起來的火力將日軍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是黃世途清楚，他們的彈藥已經告急，這樣的火力來不了多少次了！
看到第一波攻擊遇挫，伊佐一男大佐並沒有生氣，他從山上中**隊的表現裡面看出了對方已經是強弩之末，也許，下一輪攻擊就能解決問題，不過伊佐一男大佐依然還是向炮兵要求了半個小時的炮火準備，在伊佐一男大佐看來，用炮彈換取他部下的生命是值得的。
芹川秀大佐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是他還是達成了伊佐一男大佐的要求，山炮兵第9聯隊一口氣轟擊了四十分鐘，這比步兵要求的時間還長了十分鐘，伊佐一男大佐明白這是芹川秀大佐在用特別的方式表達炮兵的不滿，不過這輪炮擊的效果確是好的出奇。
伊佐一男大佐從望遠鏡裡面透過硝煙看到中國人的陣地上已經幾乎沒有了高出地面的物體，在上一輪攻擊中中**隊暴露出來的重機槍和迫擊炮所在被炮兵重點用炮彈犁了一遍，伊佐一男大佐甚至覺得對面的陣地上已經不會有人活下來，這一次他的第7聯隊一下子派出了整整一個大隊，這樣的兵力幾乎已經和468旅的總人數相等，伊佐一男大佐是不想再有第三次攻擊了
468旅旅長黃世途被他的部下從一片焦土裡面扒了出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清點人數，結果他發現在日軍的第二輪炮擊過後他的部下已經銳減到了一千人以下，看著山坡上黑壓壓的鬼子，黃世途感到湯山恐怕是守不住了！
求援的電報已經發了出去，可是周圍的部隊都在苦戰當中，還會有人來救他們這支孤軍嗎？黃世途的心裡面也沒有底，468旅的廣東官兵們已經有了拼一個夠本拼兩個有賺的打算，黃世途看到有士兵悄悄的把手榴彈纏在腰間，這些人的眼神裡面都是決然的味道！
「撲你老母！跟鬼子拼了！」
黃世途吐掉了嘴裡面的泥土，然後從身邊的屍體手裡面拿過一桿上了刺刀的步槍，既然不能撤回去，那就埋在湯山吧！
鬼子的隊列越來越近，黃世途猛地站起身大聲吼道：「弟兄們！讓鬼子看看咱們廣東人的血性！！這裡就是咱們468旅的墳頭！先走一步了！」
說完黃世途端著刺刀撲出了戰壕，跟在他後面衝出來的是他的衛兵，他的副旅長，他的廣東子弟兵們！當黃世途抱著一個鬼子軍官滾下山崖的時候，他看見旅部的炊事班長「崩牙佬」正一口咬在一個鬼子兵的喉嚨上，而「崩牙佬」的背上插著兩把刺刀！468旅官兵用他們的生命發出了最後的怒吼！
沒有逃兵！沒有俘虜，468旅的官兵跟著他們的旅長兌現了他們的誓言，三千廣東子弟全部埋在了青山之中！
伊佐一男大佐的心頭突然湧上一陣無力感，中國，已經不是他口中的那個支那了！日本真的能贏得這場戰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