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赴會
在黃浩然搬出最高當局之後，唐生智終於答應中午的時候到中山路句容道上的步哨線和松井石根見面，不過他要求黃浩然一定要派重兵保護他，看著唐生智那閃閃縮縮的眼神,黃浩然點頭答應了這個要求。
12月11日，南京城的市民度過了一個安靜的上午，在三五個壯著膽子的市民走出家門之後，越來越多的市民從各個地方湧了出來，他們也的確是需要出來添置一些食物和生活必需品，連日的轟炸使他們囤積的物資幾乎消耗殆盡，如今南京城內的商店裡面已經買不到任何的東西，需要物資的市民只能紛紛奔向黑市，一大批不法商人趁機大發國難財，生活必需品的物價比起11月間已經翻了兩番，實在忍無可忍的黃浩然果斷的派出了憲兵團抓了一批黑心商人，可是城內飛漲的物價卻沒能控制住，范介悄悄的告訴黃浩然，他派去的這些憲兵在沒收了黑心商人的物資後上交的還不到實際數字的三成，其餘的部分都以更高的價格又流入了黑市，現在幾個憲兵團團長已經變成了壟斷黑市的大老闆。中央軍的風氣早就已經是敗壞到了極點，除非黃浩然事事都派自己的99師去，否則的話永遠都只能是越弄越糟，為了不影響到南京衛戍軍的團結，最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黃浩然忽然覺得他有些羨慕松井石根，這個老鬼子只要一心打好仗就可以了而他卻需要一面應付日軍一面應付內部的自己人，上至最高當局小到憲兵團的小團長，就沒有一個能讓他省心的。還有那些南京市民，在黃浩然多次明示和暗示了日軍的殘暴性之後城還是有不少人不願意離開，「人離鄉賤」，這個觀念已經滲入了中國人的骨髓，在他們看來離鄉背井逃往西南的風險性並不比留在南京的風險性低，所以他們呢怎麼也不願意離開。
當日軍逼近南京時，在南京的外籍人士為了南京居民的安全，決定依照上海難民區的先例，成立一個國際救濟機構，定名為「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以便在最危急的時候，使未及撤離的難民有一個躲避的處所，並避免日軍的轟炸。委員會公推德國西門子洋行的約翰.拉貝先生為主席，金陵大學教授史邁斯先生為秘書，杭立武先生為總幹事，美國人費奇先生為副總幹事。不久，杭立武先生奉命護送朝天宮古物西遷，離開南京，總幹事一職由金陵大學歷史系教授貝德士先生接替。除了國際委員會外，還有一個與其密切合作的「國際紅十字會南京委員會」，該委員會主席為美國人約翰.馬吉牧師。
安全區亦稱「難民區」，以美國大使館所在地和金陵大學等教會學校為中心，佔地約3.86平方公里，四面以馬路為界，南為漢中路，東為中山路，北為山西路及其以北一帶，西為西康路。界內分設交通部大廈、華僑招待所、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最高法院、金陵大學等25處難民收容所。收容的難民絕大多數是南京市民和從外地逃來的難民，以及少數放下武器混入難民中的士兵。黃浩然派人統計過安全區內的難民人數，保守估計25處難民收容所收容和保護的難民超過了20萬。
黃浩然心裡面對「安全區」的想法是很複雜的，「安全區」的出現對城內的市民很難民的誘惑力是巨大的，這些洋人的熱心大大的影響到了黃浩然疏散平民的計劃，日本人會在南京幹出什麼樣的事情來黃浩然是在清楚不過了，他腦海中的那段歷史不斷的提醒著他要想辦法疏散聚集在安全區裡面的這20多萬平民，可是黃浩然派到這些安全區去的一批批軍官們卻總是無功而返，這個年代的中國老百姓對政府和軍隊都十分的不信任，他們覺得還是洋人的保證要可靠一些，在這些平民的眼中這些列強國家的大善人們身上有著不一樣的光環，應該可以保全他們的性命，現在每天逃進「安全區」的平民都在增加，再加上散落在南京城內各處的20餘萬留守人群，黃浩然忽然發現在他用盡了辦法之後，南京城內居然還有超過50萬的平民。
這可遠遠超過了黃浩然的預計！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那麼南京大屠殺的悲劇將是不可避免！
黃浩然不得不悄悄的給徐興華下了一道秘密的命令，特工處的工作重心立刻像疏散平民轉移，渡江航線現在已經開通，不管徐興華用什麼手段，就是用刺刀捅每天也得至少將3萬人趕過江去，范介在心裡面默默的算了一下，如果按照這個速度轉移平民，南京衛戍軍至少還要在南京堅持半個月的時間，看來黃浩然是打算在南京這口油鍋裡面洗澡了！
松井石根的飛機蹦蹦跳跳的落在了句容的臨時機場，第9師團的師團部就設在這裡，第9師團師團長吉佳良輔中將和他參謀長中川廣大佐早就在機場的跑道邊等候多時了，按照松井石根的吩咐，第6師團的先鋒收縮了他們的戰線，湯山鎮區已經完全落入了第9師團的手中，但是湯山依然在南京衛戍軍的手中，不過籐田進中將的第3師團前鋒已經繞過了湯山推進到了麒麟鎮附近，鍾山已經遙遙在望，中路和右路的日軍已經形成了進抵南京的態勢，戰鬥正向南京衛戍軍的腹廓陣地推進。
要不是第10軍在江寧連續吃了敗仗，現在華中方面軍已經完成了巨大的包圍圈，南京城內的20萬中**隊就只能束手待擒了，吉佳良輔師團長怎麼也不能理解末松茂治居然會丟掉了幾乎整個114師團，從第9師團目前遇到的中**隊的戰鬥力來看，吉佳良輔師團長不覺得南京衛戍軍有這個能力！
吉佳良輔師團長想事情的時間裡面，松井石根已經從飛機上下來了，吉佳良輔師團長和參謀長中川廣大佐趕緊迎了上去，松井石根是他們的老長官，怠慢不得。
松井石根顯然對第9師團的安排非常的滿意，他高興的對吉佳良輔師團長點了點頭，然後開始詢問他要第9師團做的事情都安排好沒有。
「司令官閣下請放心！20個一流的射手和一個大隊的重炮，只要司令官一聲令下，談判的區域將是一片火海，黃浩然絕對不可能活著離開！」
松井石根又一次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很喜歡吉佳良輔師團長這樣的下屬，對於上司的命令吉佳良輔師團長都是絲毫不打折扣的執行，這也是松井石根將任務交給第9師團而沒有交給更接近談判地點的第3師團的原因。
要是末松茂治和山室宗武能像吉佳良輔這麼循規蹈矩，11師團和114師團又怎麼會付出那麼慘重的代價呢！
松井石根抬頭看了看天色，時候已經不早了，他也該前往談判夫的地方了，於是他帶著吉佳良輔師團長和中川廣參謀長一起上了跑道邊的汽車。
11日上午10點鐘的時候，中山路句容道步哨線距離中日兩方軍隊戰壕等距離的地方已經放上了幾張桌子和椅子，綠色的呢絨檯布上還擺放著鮮花和茶碗，這些東西都是吉佳良輔師團長事先派人準備好的，遠遠望去還真有點談判的樣子，南京衛戍軍這邊也派人參與了談判桌的佈置，他們這些人主要是來檢查看看日本人有沒有在桌椅下面安放炸彈什麼的，雖然他們不知道自己的高級長官會不會出現，但是這些準備工作還是要做的。
松井石根在第3師團的戰壕裡面舉著望遠鏡看對面南京衛戍軍陣地的動靜，似乎黃浩然還沒有露面的打算，事先安排好的射手剛剛向吉佳良輔師團長報告中國人似乎也安排了狙擊手，數量不比第9師團的少，第3師團師團長籐田進中將對松井石根讓第9師團在他的戰線執行任務有著不小的情緒，在他看來這幾乎是對他籐田進和第3師團的侮辱，既然談判的地點選擇在第3師團的戰線就該由第3師團來執行，松井司令官明顯是對他不信任！
看著松井石根和吉佳良輔完全無視自己不停的交換著意見，籐田進的火越來越大，他終於按耐不住開了口：
「司令官閣下，吉佳師團長，看來黃浩然已經是破了你們的計謀，這場鬧劇還是趕緊停止吧，要想得到南京，那就只有依靠大炮和刺刀！這些花樣，不應該是我們這些軍人關心的！」
松井石根感覺到了籐田進的不滿，不過他不會改變他的主意，松井石根連望遠鏡都沒有放下，他甚至沒有給籐田進一個回答！
這不亞於是在火上澆油！
吉佳良輔及時的站了出來，他對籐田進解釋道：「籐田師團長，你不懂得司令官閣下的用意，中國人有句話叫做攻城為下，攻心為上，這樣做是為了打擊南京衛戍軍的士氣，如果黃浩然出現了那就更好，我們就可以為114師團報仇！這是個一箭雙鵰的計策！」
「來了！吉佳君！籐田君！讓我們看看黃浩然的膽量吧，不管他是無知還是懦夫，這一回合贏的都將是我們！」
望遠鏡的視野裡面，幾個中**官夾著文件袋和公文包向談判桌走了過來，看軍銜這些人裡面沒有什麼高級軍官，松井石根朝吉佳良輔揮了揮手，吉佳良輔立刻心領神會的拍了一個中佐帶著幾個軍官也走了過去。
走在最前面的一個白面軍官大馬金刀的一屁股坐在了談判桌旁，他的手裡還拿著根黃瓜，其他的幾個中**官開始了又一輪仔細的檢查，坐下來的中**官不停的指指點點，嘴裡面還大聲的說著：「都給我看仔細了，小鬼子可沒什麼信用！仔細他們玩陰的！」
吉佳良輔派去的籐田中佐對中文十分的精通，白面軍官的這些話當然也就全部進了他的耳朵，籐田中佐對中國人的傲慢態度十分的不滿，要不是吉佳良輔師團長特意交代過不要把氣氛搞僵，籐田中佐真想給這個猖狂的中國人一槍！
「請小心您的用詞，這是一次很重要的會談，也許今天會決定你們南京城裡面幾十萬人的性命，可千萬不要兒戲哦！」
籐田中佐強壓著火氣笑著對坐在對面的白面軍官說道，也不知道南京衛戍軍內部是怎麼管理的，派來的人居然連軍銜也沒有佩戴，弄得籐田中佐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方。
「哎!小子！你只是一個中佐而已，我的軍銜可比你高！見到我這樣的長官你應該敬禮！你們小鬼子真沒家教！」
那個白面軍官依然是半點正型沒有，負責檢查的中方人員已經查完了檯面開始查起桌底，籐田中佐身後的日本軍官害怕南京衛戍軍在桌子底下動手腳，趕緊也掀起了桌布盯著。
白面軍官笑了笑，將手裡面的黃瓜咬了一口，然後用黃瓜的缺口對著籐田中佐說道：「一看就知道你們擺得是鴻門宴，誰都不相信誰，我看啊，今天即使談也是白談！」
「請您最好還是不要這麼著急下評論？貴軍的長官呢？什麼時候能到？」籐田中佐決定轉移話題，否則他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這白面軍官的嘴實在是太損了。
「別光惦記著我們的長官啊？你們的呢？就是那個叫鬆鬆什麼的老鬼子！」
籐田中佐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他顯然不認為面前的這位白面軍官真的忘記了松井石根司令官的名字，籐田中佐怒不可遏的站起來大聲的吼道：「難道這就是你們的談判態度嗎？」
「不談就不談！別忘了是你們求著老子們談的！我們今天就是來通知你們一聲別做夢了！還有記住下次別再滿城扔廢紙了！打掃起來麻煩！」
白面軍官的回答硬氣的很，籐田中佐完全拿這個對手沒有任何的辦法，他還是第一次在談判桌上遇到這樣能夠的對手！
「好吧！這個中國長官！請讓我們結束這樣無意義的對話吧！如果貴軍的高級長官還願意繼續舉行這次會面的話請給我們一個具體的時間，我們好回去安排！」
「安排什麼？安排人打黑槍啊？你別急啊不就是說了幾句實話嗎！得得得告訴松井石根，我們唐司令決定12點開始談判！雙方各帶五人，我們這邊已經選好了，就是這些正在查看的人，不知道你們會怎麼安排！」
白面軍官在又刺激了籐田中佐幾下之後終於說出了一句有點用處的話來，可是籐田中佐一聽卻急了，他趕緊問道：
「什麼？唐司令？你們的談判代表不是黃浩然將軍嗎？」
「中佐先生，你不要搞錯了，我國政府可是任命唐生智將軍為南京衛戍司令長官，來和你們談判的代表當然是唐司令！」
籐田中佐沒想到居然出了這麼大的差錯，來談判的人居然是唐生智？黃浩然不來了？這種意外情況該如何處理松井石根司令官可沒有交代過！籐田中佐只能起身告辭，他對白面軍官說他需要將南京衛戍軍方面的決定轉告給松井石根司令。
「等等！中佐先生請留步!你剛才不是說這是一次重要的談判嗎，可惜我沒能進入與會人員的名單，但是我又不想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看這樣吧，不如請中佐先生和我照張相片，算是一份紀念！相機我們都準備好了！」
籐田中佐覺得這個白面軍官是在是有夠無聊的，這樣的嚴肅的場合居然高的就像是來觀光一樣，難道讓松井石根司令官雞蛋的南京衛戍軍的軍官都是這副德行？
「來來來！笑一個！茄子！」白面中**官不由分說的拉著籐田中佐走到了相機面前，籐田中佐沒注意到旁邊的中**官是什麼時候摸出了這麼個龐大的傢伙來的。
鎂光燈閃過，連著怕了幾張之後籐田中佐離開了，那個十分沒譜的白面軍官也帶著多餘的人員回到了南京衛戍軍的防線，籐田中佐回到第3師團的戰壕之後立刻向松井石根報告了黃浩然不會出現的壞消息。
「唐生智？我們要這個老傢伙的命做什麼？留著他還能給黃浩然添點亂，我們潛伏在南京政府內部的人員說唐生智和黃浩然的關係非常的不融洽，難道黃浩然是想借刀殺人？」吉佳良輔立刻根據籐田中佐的報告作出了這樣的判斷。
松井石根對這樣的變故也是失望到了極點，現在再進行這次會面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也許黃浩然真的打算用唐生智這個廢子去交換他松井石根的性命，這太不合算了！
「如果黃浩然不出現，那麼我們也要改變計劃，談判取消，下午一點，全線攻擊，有了這12個小時的緩衝，101師團應該到了溧水了，第10軍的實力很快就會得到恢復，南京，只能用刺刀去征服！」
「哈伊！」戰壕裡面的日軍將佐們異口同聲的回答道，他們終於知道了松井石根舉行這次談判的第三重用意，原來松井石根利用這12個小時的停戰期偷偷的將駐守上海的101師團運動到了南京戰場，松井石根既然敢將上海變成一座空城，看來東京的援軍很快就要到了！
白面軍官回到66軍的防線之後立刻進了一座永備工事，這裡面有瞠目結舌的唐生智和緊張的手心出汗的汪煥之，這位在談判桌上調侃了籐田中佐一番的白面軍官不是別人，正是南京城防司令部副司令黃浩然！黃浩然沒有騙籐田中佐，他的軍銜的確是比籐田中佐高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