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無月之夜
「我是1049,我是1049,中隊還有十分鐘就會出現在預定區域上空，各機注意保持高度丟完炸彈就返航，不要俯衝掃射，中國人的輕重機槍雖然對我們沒有什麼威脅，但是如果被擊中油箱也不是好玩的！我們是戰鬥機飛行員，沒有必要在這次轟炸行動中獻身！我們的對手應該是支那人的空軍！」
鬼丸中隊長是跟很謹慎的人，他覺得自己的部下們心態有些問題，在起飛之前所有的飛行員都認為這趟任務將是一次愉快的旅程，這樣的輕敵不是一件好事。
這幾天日本空軍在南京上空丟了好幾架轟炸機，由此看來，南京的天空絕不是不設防的，所以鬼丸中隊長在即將展開轟炸之前想給他的飛行員們敲敲警鐘。
「中佐閣下！怎麼你覺得中國人的空軍還敢和我們交戰嗎？據我所知他們已經沒剩下幾架飛機，也許我們今後都要改行飛轟炸機了！」
「哈哈哈……」
很顯然鬼丸中隊長的提醒沒有收到他想要的效果，日軍獨立飛行第10中隊的電台波段裡面充滿了狂妄的笑聲，鬼丸中隊長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日本軍人已經被一連串的勝利沖昏了頭腦，自從佔領了上海蘇州這些大城市之後，享樂的氣氛已經開始在日軍裡面蔓延，在這些南京軍人看來，只要松井石根的陸軍師團拿下南京，那麼整個中國就會成為帝國的囊中之物，而他們將會成為像東鄉平八郎那樣的英雄，114師團和11師團的慘敗沒有讓他們提高警覺。
華中派遣軍又一次將戰敗的原因推到了前線指揮官身上，似乎所有的問題都是由於末松茂治中將的無能，一開始鬼丸中隊長也相信了陸軍的解釋，可是當他從一個要好的陸軍參謀那裡看到了114師團在溧水慘敗的照片之後，他的想法改變了！
什麼只是受到攻擊？114師團根本就是覆滅了，師團長和參謀長同時陣亡，四個聯隊長沒了一半，怎麼可能像報紙上說的只傷亡了幾百人！？
鬼丸中隊長的疑問沒有得到解答，那個和他私交很好的陸軍參謀一個字也沒有說，應該是得到了很嚴厲的命令！
先是淞滬的11師團調往了台灣，現在是114師團，華中派遣軍一共才有多少個師團？這樣的損失是能瞞的住的嗎？
也許，松井石根司令官閣下是想等拿下南京之後再一起算帳，那要起碼能夠交代的過去，鬼丸中隊長認為他們得到的封鎖長江的命令也是松井石根司令官閣下計劃中很重要的一部，要想贖罪就不能拿一座空城來搪塞，現在華中派遣軍需要盡可能多的在南京周圍消滅中國人的軍隊，尤其是黃浩然這個「支那名將」，只有殺死他這個南京城防副司令才能抵消114師團師團長末松茂治中將被擊斃的損失。
鬼丸中隊長完全都猜中了，他的想法和松井石根幾乎完全相同，只不過松井石根比他想的更加詳細，也更加狠毒
恍惚間鬼丸中隊長的電台裡面傳來了他部下的呼叫，獨立飛行第10中隊的日本飛行員們對照地圖和儀表發現他們已經到了預定空域，可是他們為什麼什麼都沒有看見呢？
到處都是漆黑一片，他們的頭頂上是所大的月亮但是機身下的大地卻沒有絲毫的反光，這一切簡直詭異極了。
難道他們偏航了？即使是這樣也不應該什麼也看不見啊？要知道獨立飛行第10中隊是一直順著長江飛行的，從不可能整條長江都消失了吧？除非他們是飛到了長江的源頭！
見了鬼了！
「怎麼辦？中佐閣下！我們下面的這片區域太奇怪了！就像是地獄！」
「下降高度！三號機和我一起來，我們下去看看，橫山君！跟緊我！」
鬼丸中隊長確認了好幾次儀表沒有出問題之後給中隊下了第一道命令，他需要一些情報，只有飛下去才能看得清楚！
鬼丸中佐一推操縱桿，他的戰鬥機紅椒這開始俯衝，橫山的戰鬥即緊隨其後，兩個人的眼睛都要死死的頂著那片不反光的大地，這種情況他們也是第一次遇到。
2000米1000米800米兩架日本戰鬥機的高度越來越低，這樣的距離早就應該能看到河流和山川了，但是鬼丸中佐和橫山中尉還是一無所獲！
他們就像是在向一個無底的深淵俯衝著！
鬼丸中佐忍不住再次懷疑起了儀表的正確性，現在已經下降到了500米，這個高度隨時會用撞上山峰的可能，即使是夜間也不應該什麼都看不到啊？再說今天的月亮很大！
鬼丸中佐在思考的時候下意識的抬頭想看看月亮，結果這下子他被嚇了一跳!
月亮不見了！星星也不見了！
明明剛才還是掛在天上的！怎麼可能！
難道發生了幻覺？這是有可能的，如果儀表出了問題，那麼可能自己沒有在往下飛！也許，飛機是在扭動，那麼月亮應該在別的方向上！
「中隊長！不可能！不可能！難道我們是在地獄裡面飛行嗎？我看不到任何參照物！啊……！！！」
橫山中尉的話被他的慘叫聲打斷，接著一團火球從鬼丸中佐戰鬥機的側後方亮了起來，橫山中尉的飛機爆炸了！
到底放生了什麼？真的有地獄嗎！
高空中的日軍戰鬥機飛行員聽到了橫山中尉的最後通話，他們可是焦急的呼叫他們的中隊長！
「中佐閣下！鬼丸隊長！拉起來！快拉起來！」
飛行員的話提醒了鬼丸中佐，遇到幻覺是不可能的！他和橫山中尉同時出現幻覺的概率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到現在為止他只做了一個俯衝動作，只要反推操縱桿他就可以回去，回到有月亮的天空去！
「啊！哦哦哦！」
鬼丸中佐發出了像野獸一樣的嚎叫，戰鬥機的引擎在顫動著，飛機開始抬頭！
就在這個時候鬼丸中佐的眼前忽然恢復了光明，而且這亮光越來越亮，要想使飛機停止俯衝抬頭需要一段距離，鬼丸中佐沒有注意到他的高度計上顯示的數字已經到了「0」！
鬼丸中佐看到了煙霧層下面的江面，他看到了燃燒的草垛發出的明亮火光，但是他卻回不到天上去了！鬼丸中佐的戰鬥機狠狠的撞在了長江的水面上，變得支離破碎，直到死之前鬼丸中佐還是沒有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著電台裡面的沙沙聲再想起鬼丸中佐和橫山中尉在最後時刻的嚎叫，高空中的日本飛行員們感到心有餘悸，他們商量了一會最後選擇了返航。
這個夜晚成了日本空軍的夢魘！
鬼丸中佐摔到江面上的時候汪煥之就站在江邊，此刻的南岸已經和北岸一樣燈火通明，在他的頭頂上是黑色的天空，煙塵和空氣中的雜質組成了厚厚的隔離層，地面上的人看不清天空，天上的的飛機呀看不清大地，剛才鬼丸中佐就是在這些煙塵裡面飛行著，黑色的大霧阻擋住了黑色的視線，給了他一種在無月的天空中飛行的錯覺，結果橫山中尉撞上了長江邊上的獅子山，而鬼丸中佐的運氣要好上一些，他的飛機中破了煙霧層之後直接落到了江面上，不過結局卻是一樣的
此刻江面上一派繁忙的景象，越靠近江面的高度黑霧就越稀薄，這個江面的水文還有氣流有關，船隻在採用照明的情況下還是勉強可以航行的，有了頭頂上的這個黑鍋蓋，今夜是不會挨炸彈了，這黑霧至少要到明天中午才能消散，汪煥之的船隊得到了十幾個小時的寶貴時間。
為了多運出一些東西，汪煥之得到了黃浩然的許可將駐防城區的99師也調了出來，他現在需要大量的人手，輪番上陣！
到天快亮的時候發往板橋和鎮江的船隻早就派了個乾淨，汪煥之將剩下的船隻集合起來往返於浦口和南京之間，大批的市民在這天夜裡渡過了長江，那黑黑的天空成了他們心中的神明所為，這出了大力功勞卻歸了別人，汪煥之還真有些冤！
汪煥之製造的這場黑霧只是影響到到了南京城區和江邊的一些地方，在距離南京幾十公里的江寧和湯山，中日雙方的軍隊依然在廝殺著
自從得到了黃浩然要求降低戰鬥強度的要求之後王山奎就連著給18師團送了好幾份大禮，牛島貞雄中將今天夜裡面的收穫比谷壽夫的第6師團高出了一倍還多，第10軍司令柳川平助中將在電報裡面大大讚揚了18師團的勇猛！本來應該很高興的牛島貞雄中將卻沒有心思慶祝，他在擔心柳川平助司令會不會將切斷南京衛戍軍西退的任務交給18師團，要是這樣的話牛島貞雄的18師團就會遠離南京城，徹底淪為一支助攻的部隊！
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牛島貞雄中將決定讓平塚省三少將的步兵第35旅團提前發動，他要擊潰高淳的南京衛戍軍繞到第6師團的前頭！
牛島貞雄中將的這道命令一下，本來還算相對平靜的高淳縣一下子變得熱鬧了起來！李鐵軍的78師一下子被推上了油鍋！
胡宗南這個第1軍的正牌軍長不在，李鐵軍就成了第1軍的軍長，第1軍說是一個軍，其實也只有兩個師，李鐵軍這個臨時軍長自己還兼著78師的師長，在18師團35旅團發起攻擊前兩個小時78師才剛剛接替了這裡的預10師，湖熟鎮是淳化的最前沿，李鐵軍在這裡擺了一個團，也是想能抵擋一陣。
李鐵軍沒想到35旅團旅團長平塚省三少將一上來就是裝甲大炮全數上陣，78師的這個團挺到下半夜就已經是傷亡過半，前線指揮官的叫苦電話直接打到了李鐵軍的師部！
李鐵軍不是個見死不救的人，而且第1軍又是胡宗南的家底，他李鐵軍要是真的把這支部隊給丟了胡宗南是不會放過他的，所以戰鬥開始以後他已經先後給湖熟鎮守軍派去了兩個營。
可是李鐵軍沒想到日軍的攻擊會凶狠到這樣的地步，他的兩個營只不過讓湖熟鎮的守軍緩了口氣，現在，還是個要崩潰的局面！
前線已經出現了大量的逃兵，78師部是99軍，也不是「德械師」，在完全看不到擋住日軍的情況下，一個營長帶頭開了小差，，南京保衛戰打到現在這樣的事情也是頭一次發生，第1軍很難堪的獲得了這個「第一名」！
真他媽的不給老子漲臉！李鐵軍還是沒能嚥下這口氣，他選擇了破口大罵來洩憤！
第1軍的糟糕表現還有一個人比李鐵軍更著急，那個人就是32師師長李文，李文是胡宗南的心腹，他也不願意跳到南京這口大鍋裡面來，現在黃浩然又把第1軍的兩個師拆開來使用，這就讓李文更是不滿!
這不是在拿第1軍的家底給他黃浩然墊腳嗎？南京保衛戰打的再漂亮功勞也是黃浩然的，不會對老軍長胡宗南的仕途有任何的助力，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要保存實力，不能讓部隊在南京打光！
淳化這個外圍的郊縣丟了也就丟了，敵眾我寡，黃浩然也說不出什麼來，相反的要是78師打的好了，沒準黃浩然能讓78師在淳化死頂！反正不是他的本錢，黃浩然一定不會心疼！
李文覺得他應該給李鐵軍提個醒！
於是李文派人給李鐵軍送了一封密信，在心裡面他將得失利弊說了個通透，至於接下來怎麼看，就要看李鐵軍的魄力了！
李鐵軍看完了李文的密信以後是大汗淋漓，這不是在叫他臨陣脫逃嗎？傻子都知道最高當局給了黃浩然一把尚方寶劍，中將以下的軍官生死就看黃浩然一句話，要是他李鐵軍敢隨隨便便丟了淳化，沒準黃浩然的第一刀就會砍在他的頭上！
不聽李文的話吧也很麻煩，畢竟胡宗南在是自己的正牌主子，現在李文靠著這一封信算是把自個給撈了出來，這下子壓力全部到了李鐵軍的身上，想想這兩個師要是丟在南京自己將遭到的下場，李鐵軍也是不寒而慄！
近也是死！退也是死！看來橫豎這一關是過不去了！
李鐵軍有些頹廢的錯在了椅子上，這時候他的參謀長走了過來，何大如算是李鐵軍的心腹，李文的信一送來何大如就猜到了裡面的內容，現在再看到李鐵軍看完信後的表情，何大如更加確定了他的判斷！李鐵軍也是倒了，他何大如也得完蛋！必須的想個自保的辦法！
何大如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幾下，他有了主意！
李鐵軍見何大如走到了他的身邊以為何大如是要問信的內容，李鐵軍有氣無力的將信遞給了何大如，何大如掃了一眼再次確定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
「何參謀長！你還笑的出來！我們我們就要大難臨頭了！」
李鐵軍覺得何大如笑的有些莫名其妙，現在他可沒有什麼好情緒！
「軍座！我笑你是當局者迷啊！依我看，還遠沒有到絕境！」
何大如的話讓李鐵軍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他拚命的搖晃著何大如的肩膀，想得到答案！
「軍座你現在是把黃浩然當成了有一個胡司令，認為他們兩個人都是心狠手辣的，所以才沒有了對策！軍座你卻是忘記了，黃司令和胡司令是大大不同的！胡司令對待起軍座這個自己人來自然是不會客氣，可那黃浩然確實講道理的！這便是我們的機會……！」
「哦！你快詳細說說……！」李鐵軍急不可耐的催促著。
何大如擺出了個大仙的架勢，招手示意李鐵軍附耳過去，然後他低聲說了一些話給李鐵軍聽，何大如越說到後面李鐵軍臉上的愁雲就越少，到了最後，李鐵軍已經完全恢復了神采！
「就這麼辦！」李鐵軍一拍桌子，拿定了主意！
五分鐘之後，南京城防司令部裡面的黃浩然接到了李鐵軍的求援電，李鐵軍在電報裡面將87師說的就像要即將崩潰一般，在電報的最後還加了三個「十萬火急」!
78師的表現的確讓黃浩然有些意外，他沒有想到自己花了那麼多功夫才拉過江來的第1軍居然是個繡花枕頭！胡宗南的部隊就這麼不經打嗎？
范介看完了李鐵軍的電報也有些迷惑不解，78的戰鬥力至少也要比預10師強些吧？連藍運東都在溧水撐了那麼久，怎麼第1軍才打了幾個小時就到了這個地步？
疑惑歸疑惑，這援兵還是要派的，淳化要是丟的太快，桃園方山的部隊就來不及完成調防，這時候要是被18師團咬上一口，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眼下只有讓剛剛離開桃園的預10師和教導一旅再開回去先抵擋一些時間，然後再把鐵心橋地區的51或者城東的66軍調過來換防，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換的下來
就在黃浩然和范介打算形成命令的時候，電訊室的一個少校軍官跑過來將一封電報交給了范介，范介看完內容以後臉色劇變，黃浩然心中立刻意識到了又有麻煩，果然，范介很快告訴了黃浩然一個更加糟糕的消息！
這回是在方山的32師發來的電報，和李鐵軍一樣，李文的部隊也是傷亡慘重，而且有一個團已經崩潰了，現在逃兵越來越多，32師急需援兵！
又是第1軍的部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