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人造大霧
「謝文東他們打得太苦了，宋希濂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秣陵關方向最好還是再派些援軍，否則的話獨立47旅和36師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范介的聲音從黃浩然的身後響起，部隊的傷亡報告在范介的眼裡面就是一堆冰冷的數字，想當好參謀長這個角色就必須硬的下心腸，黃浩然這個司令長官可以有些情緒上的波動，但是范介卻不能有。
每天有幾百道命令從范介手裡面發出去，哪怕是片刻的失神都會鑄成大錯！
黃浩然放下了手裡面的電文紙，然後用左手的手指快速敲擊著桌面，由於一開始就採取了正確的打法使得日軍延後了全面進攻的時間，所以現在黃浩然手裡面還有幾支沒有和日軍交戰的部隊，是到了搞一下輪換的時候了。
把一線的部隊調下來休整上三兩天再拉上去，那發揮的戰鬥力就是倍增的效果！讓一線的部隊打爛再把二線部隊頂上去的這種「添油戰術」黃浩然是不屑用的，再說從「軍統」手裡面繳獲的軍用物資還有不少，黃浩然還有武裝部隊的本錢。
黃浩然下了決定，他要大規模輪換部隊，這樣才能和日軍打的長久一些！黃浩然的手指停止了跳動，他思索了幾秒鐘，然後換了種嚴肅的腔調下了新的作戰命令！
「電令！俞濟時的74軍88師和李鐵軍第1軍的32師今夜和秣陵關方山一線的36師和獨立47旅換防，74軍51師開赴牛首山和鐵心橋一線待機，李鐵軍的第1軍32師開赴天井山、桃園換防預10師和教導第1旅，74軍58師進駐雨花台一帶，擔任水西門、中華門至武定門及雨花台之守備任務，前線替換下來的各師旅除預10師東調馬群之外全部運動到板橋休整，命令汪煥之從水路提前運送一批裝備和補給到板橋，再告訴王山奎，別和18師團硬頂，只要鬼子沒有下死手，適當的時候可以後退一些，我看牛島貞雄的眼睛未必會一直盯著寧南的部隊，只要牛島貞雄是個日本將軍，18師團的第一目標永遠是南京！能不和他打就不要打，139師和121師還有教導總隊的幾個旅應該抓緊時間休整恢復戰鬥力，用小部隊採取襲擾的方式和18師團保持低烈度作戰即可，最後是沈老二，99師要是再呆在下關按兵不動就該有人戳我脊樑骨說我在保存實力了，302旅和軍屬炮團都運動到麒麟門，鄧龍光的幾個師快要頂不住了，讓沈老二去幫幫83軍，也給吉佳良輔看看咱們99師的實力！302旅到位之後讓83軍和第10軍換防，有徐源泉的第二軍團幫幫場子，沈老二的部隊一定能崩掉日軍的幾顆門牙！「
黃浩然說話的時候范介低著頭用筆飛快的記錄著，別看黃浩然說的是輕描淡寫，其實南京衛戍軍這一輪換防的規模十分驚人，幾乎把第一線和第二線的部隊全都調了個位置，涉及到的旅以上單位就有十幾個，要知道中**隊最不擅長的就是這種需要互相配合的大動作，黃浩然就不怕被日軍抓住了機會猛打，最後落著滿盤皆輸的下場嗎？
范介覺得他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黃浩然這裡面的風險，於是他走到黃浩然面前低聲的說道：
「司令，您這動作實在是太大了一些，依我看還是一點一點的來吧，至少不會造成混亂」
「不！不能慢慢來！一定要快！接下來小鬼子只會逼的越來越緊，現在趁著一線的部隊還能穩得住陣腳的時候要輪換也就換了，要是再過上兩天，咱們只怕是想換也不可能了!」
范介見黃浩然心意已決就沒有再多說什麼，他立刻叫來了電訊處的處長把黃浩然的最新命令發了出去，然後范介回到了沙盤旁邊就黃浩然的方案開始了推演，隨著范介動的小旗子越來越多，司令部作戰廳的參謀軍官們的表情也開始變得凝重了起來
下關碼頭，汪煥之沒想到現在他比張貴利那幫人「伏法』之前還要更忙，往大後方的物資要運，南京的市民要過江，板橋的軍事物資要送還要派船去鎮江接112師和炮台守軍，他汪副軍長現在幹起了調度的差事。
先不說船隻和船工緊張的問題，就是天上的日本飛機便是個大麻煩，自從松井石根下令封鎖南京的江面以來，差不多每隔一兩個鐘頭就會有日本轟炸機來光顧，南京的高炮部隊這些日子也著實打下了幾架鬼子飛機，可是日本人還是一個勁的往南京派空軍，過江的航道白天壓根就不敢開，只有到了夜裡才敢往江北送人。
至於往後方運送物資的船隊也是舉步維艱，最近這幾天乾脆就停了下來，汪煥之親眼看到日本人的飛機在他發出的船隊後面追炸，這些丟光了炸彈的日本飛機甚至低空俯衝用航空機槍掃射甲板，那慘景實在是讓人震撼，汪煥之現在也只有在夜裡才敢讓船隊離開碼頭逆流而上，可是夜晚的時間畢竟有限，再加上日本人偶爾還會在夜間利用照明彈搞偷襲，所以發船的數量也就越來越少。
比起這兩件事情來更讓汪煥之著急的是剛剛接到的另外兩件任務，無論是往板橋運軍事物資還是要派船去鎮江接112師和炮台守軍都是很棘手的差事，最主要的問題就是時間太緊，汪煥之只有白天發船才能趕得上，這就要求他精準的利用日軍飛機轟炸的時間差，不能有半點失誤！
大哥啊大哥，你還真能給我找好差事啊！
汪煥之對於黃浩然交給他的事情也只能是無條件的執行，他最多也就是在心裡面叫叫苦。
沈老二還算是夠義氣，他知道汪煥之遇到了難題帶著燒雞和酒來幫汪煥之解愁，正在冥思苦想的汪煥之看著依然沒有正型的二哥只能苦笑，聞道沈老二帶的燒雞的香味，汪煥之這才想起他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吃飯，反正也想不出一點頭緒，倒不如先填飽肚子。
看到汪煥之伸出了手氣撕燒雞，沈老二也高興了，這些天黃浩然和汪煥之都忙得是團團轉，兄弟三個裡面就屬他清閒，沈老二前天上午在將99師防區裡面的工事又檢查了五遍之後終於撒了瘋，跑到黃浩然的司令部請戰，結果剛進二門就被范介擋了回去，說是黃浩然的心情不好，千萬別自投羅網。
一聽老大正在氣頭上，沈老二沒敢接著胡鬧，他還是分的清輕重的，黃浩然將半個南京城和江邊的碼頭全部交給了他的99師是有著深意的，范介也告訴過沈老二，黃浩然不止一次對他說過南京此戰凶險非常，這江邊的退路一定要捏在自己人手裡，沈老二聽了以後很感動！
既然大哥把後路都交給自己，那他沈元龍就得玩命！他努力的約束起了自己的性子，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沈老二憋了些日子實在是忍不住了，看著其他的部隊打得稀里嘩啦的，他的99師這支王牌軍居然沒有用武之地，沈元龍手下的軍官們也都有抱怨。
這兩天也不知道是誰在黃浩然旁邊吹了風，99師終於接到了作戰命令，先是抽調一批部隊到湯山，後來又是來調301旅，雖然黃浩然沒有讓沈老二帶著部隊上一線，但是他覺得離他出手的日子不會遠了，在一番興高采烈之後沈元龍想起了還在下關受苦的汪煥之，於是他夾著酒菜跳上汽車就來到了汪煥之的軍部。
沈元龍要幫汪煥之寬寬心！現在看到汪煥之接受了他的酒菜，沈元龍自然是得意的不行！
沈老二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一飲而盡，他放下酒杯瞇起眼睛問汪煥之大哥到底下了道什麼命令，居然把一向精明的汪煥之給難住了,汪煥之在沈元龍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他原原本本的將資格遇到的麻煩都告訴了他的二哥。
聽完汪煥之的話，沈元龍半天沒有做聲，汪煥之本來也就沒有指望沈元龍能想出什麼辦法，所以他也沒有在意，又撕下了一塊雞肉放到了嘴裡。
「老三啊，二哥是不會飛！，要是二哥能上天，保準把那些個鬼子飛機都給你捅下來！奶奶的！也不知道咱們的飛機都到哪裡去了！老大不是還給空軍捐過款嗎？也不知道落到了那個狗官的肚子裡面！」
沈元龍的這番話嚇得汪煥之一哆嗦，他連忙把嘴裡面的雞肉吐了出來看了看四周，好在軍部的人一向都有些畏懼沈元龍，在就走的乾乾淨淨，要不這些話被有心人聽見倒是件麻煩事！
汪煥之怕沈元龍還要胡說趕緊起身關住了房門，沈元龍對汪煥之的這些動作很不理解，他大咧咧的問道：「老三！你這是幹什麼呢？大白天的關什麼門啊？」
汪煥之轉過身一個箭步跨到了沈元龍面前小聲說到：「我的好二哥！你怎麼這麼糊塗啊！航空委員會現在是誰做主你不知道嗎？大哥的錢是給了『夫人』，你還在這裡大聲嚷嚷！是要給大哥找麻煩嗎？」
沈元龍也反應了過來，不過他還是顯得有些不在乎，沈元龍示意汪煥之不要那麼激動，他歪著身子從燒雞上扯下一隻翅膀那在手裡，斜著眼睛看著汪煥之說：「老二，我看你才是糊塗了!咱們這99師上上下下只知道聽老大，誰去理那些政府裡面的鳥人？我在你的軍部裡面說上幾句怕什麼？難道我們自己人裡面還會有叛徒？」
「人心隔肚皮！你我是絕對不會出賣大哥，可是其他的人呢？你敢保證？」
汪煥之說的又急又快，他一直擔心沈元龍的警惕性不夠，要知道99軍畢竟不是苗根正紅的「嫡系」，打勝仗的時候軍政部不敢拿他們兄弟三個怎麼樣，可要是打了敗仗……那可就難說了！
「我看王山奎和范介也靠得住，至於謝文東和吳劍平，也不像是小人……」沈元龍顯然已經接受了汪煥之的說法，可是他還是想給自己辯護幾句。
汪煥之從沈元龍的眼神變化裡面已經知道沈元龍是認同了他的話，99軍的成分還是太雜，要做到上下鐵板一塊，還需要些時日。
被汪煥之這個一通教訓沈元龍也覺得有些無趣，他指了指桌上的燒雞和酒對汪煥之說：「你先吃著!我回去看看部隊，沒準明天能起霧，那你就不怕鬼子的飛機來搗亂了……」
汪煥之對沈元龍笑了笑，他覺得他剛才的話有些重了，沈元龍雖然是個直性子，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沈元龍還是分的清的。
99軍現在就是他們兄弟三個的家，誰也別想破壞！
「若是起了霧，這船也就不能走了，除非這霧能一直呆在天上不落下來，我想只有諸葛孔明才能有這個本事！」沈元龍的話讓汪煥之的心情變得好了起來，這個二哥，真能瞎想啊。
「是啊，這要不落下來的話多好，天上灰濛濛的，江面上卻能看見那就再好不過了……哎！這場面，怎麼我好想經歷過，就是在老家的時候，燒那個什麼玩意來著？」
沈元龍的話一下子給汪煥之開了竅，可不是嘛！老家燒秸稈的時候經常龍的滿天都是煙塵，由於燃燒時產生的都是熱氣，所以煙塵會飛的很高，越到高處越濃，之後會慢慢的落下來，在一段時間裡面，倒是可以形成上面黑下面白的效果！
浦口有大量的農田，沒到冬天焚燒秸稈的時候都會搞得遮雲蔽日，《中央日報》上還提到過這個事情，後來為了南京城的空氣，南京政府下令浦口的秸稈採取掩埋方式處理，可是每到冬天總還是有農戶偷偷焚燒，不過由於規模不大，所以遮雲蔽日的景象就沒有再現。
現在的問題就是不知道浦口有沒有那麼多的秸稈！
汪煥之高興的跳了起來，他向沈老二道了個謝之後連手也沒顧上洗就跑到了電訊室給浦口的駐軍發報。
結果令汪煥之喜出望外！由於鬼子大兵壓境，浦口的百姓逃亡的極多，哪還有人會去埋那些秸稈，在加上農家儲備用來過冬的草垛也是極多，這數量上完全不是問題！
汪煥之為了保守秘密只告訴浦口的部隊將這些草垛和秸稈集中到江邊，至於有什麼用完全沒有說，得到命令的浦口守軍是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他們完全不明白江南的部隊要這麼多甘草和秸稈做什麼？
難道要扎草人做疑兵嗎？或者接草船去借箭？
沒有想明白並不會耽誤命令的執行，讓這些駐守浦口的爛部隊去和日本人拚命他們是沒有那個膽子，但是現在要他們調轉槍口對付起自己的百姓來這些人一個能頂十個，汪煥之的命令在這些人的眼裡是一次發財的機會！雖然上面要他們搶的是秸稈和乾草，但是執行的時候完全可以變通一下嘛！
於是藉機搶劫的事情在浦口沒少上演，白天執行封鎖江面任務的日本空軍也發現了浦口的異常動向，松井石根派了偵察機前往浦口偵查，日本偵查飛機降低高度以後看到了被浦口駐軍攆的到處亂跑的百姓和道路上大量運從秸稈和稻草的大車，他們錯誤的認為浦口的駐軍是得到了鎮江的13師團已經渡過長江的消息開始了逃亡，松井石根又詢問了一線的日軍作戰部隊，結果幾個師團長都告訴松井石根南京衛戍軍有退卻的跡象。
黃浩然的輪換計劃剛好給了松井石根一個錯誤的暗示，松井石根當天下午向東京匯報：「南京衛戍軍已陷入混亂，於南京城隔江相望的浦口已經出現逃亡潮，失去了大後方的南京城即將成為一座孤城！
運氣又一次站在了南京衛戍軍這邊！
進入到下半夜之後，南京衛戍軍開始了人工造霧的行動，大堆的秸稈和乾草被點燃了起來，大量的煙塵飛到了空中，按照這個速度計算，很快南京附近的江面和南京城上空將出現一場人造大霧，汪煥之調到了最大數量的船隻，他今夜要挑燈夜戰！
北岸江邊燃燒的草垛就像一座座烽火台把江岸邊照的如同白晝，南京城所處的南岸由於實施了燈火管制一片黑暗，和江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汪煥之指揮著大批的船工開船，一隊往上游，一隊往下游，往下游的船都是空船，順流而下，速度極快，而往上游的船隻則載重極大，吃水很深！
今晚執行封鎖南京江岸計劃的是日軍獨立飛行第10中隊，本來這樣的任務是不會交給他們這支戰鬥機中隊的，可是由於連日以來轟炸的強度太大，單靠海軍航空兵已經無力支持，所以第10中隊這支配屬華中方面軍的戰鬥機中隊也披掛上陣了。
在他們的飛機下方裝有簡易的炸彈架，雖然只能攜帶輕型炸彈，用來打擊中國人的那些小船確實夠用了，讓中隊長鬼丸中佐感到不快的是這次出擊是一次夜襲，戰鬥機在加上照明彈的配合，恐怕連轟炸機的一般效果都達不到！
鬼丸中隊長憑藉著他多年的飛行經驗帶著整個中隊在夜幕中穿行，他看了看羅盤，離目標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