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日軍斥候
國防線。常熟段。
天空中下著小雨，公路上變得十分的泥濘，大隊的潰軍還在不停的從常熟通過。
由於99軍防區的超高效率，成建制的部隊基本都已經過完了，現在蜂擁而至的潰軍有斷後的部隊，也有從其他方向轉過來的，更多的是走散了的小股部隊。
有時同一批過關的幾百人裡面能報出7、8個師級的番號，人員的成分雜到了極點。
渡邊一郎和他的部下們終於等到了最合適的機會。
渡邊一郎是日軍的一名中尉軍官，他是16師團一支斥候部隊的最高軍事長官。
最初他們接到的任務只是死死的咬在中**隊的後面，將中國人撤退的方向和速度報告給師團部，說白了，渡邊一郎和他的部下做的就是偵察兵的事情。
可是渡邊一郎率隊追著追著突然發現，他們前面中**隊只顧著逃命，甚至已經忘記了手中武器的使用方法，渡邊斥候小隊的幾十號人居然取得了超過他們人數十幾倍的戰績。
日軍士兵配備的彈藥不多，殺到後來，渡邊一郎的斥候小隊只能使用中**隊丟棄的武器裝備，好在這些武器彈藥在公路上到處都是，十分容易補充。
為了更好的隱蔽行蹤，渡邊一郎命令他的部下全部換上死去的中國士兵的衣服，現在這些日本人除了貼身的兜襠布以外，全身上下都是中國貨。
渡邊斥候小隊接近常熟的時候，渡邊一郎接到了上司的最新命令，師團部命令他們混在中國人的潰軍當中，通過99軍駐紮的國防線，然後在中**隊的後方潛伏下來，等待師團主力的到來再裡應外合發起攻擊。
特別是要在中**隊裡面散佈一些不利的流言，擾亂中國人的軍心。
渡邊一郎的斥候小隊裡面有幾個會說中國話的士兵，都是從台灣特地調來的。
其實渡邊一郎不太喜歡這些台灣兵，雖然他們是日本人的後裔，但是渡邊一郎總覺的他們身上的味道不正。
畢竟不是純種的大和男人嘛。
公路上後撤的中**隊很多，幾乎從來沒有間斷過，斥候小隊裹雜在了一大群潰兵當中，和他們一起向著常熟關卡前進。
渡邊一郎擠在人流中間蹣跚地前行著，他的頭埋的很低，身上肥大的軍裝很不得體，日本人的身材和中國人比起來還是顯得有些短手短腳，幸虧他身邊的這些中**人都已經疲憊到了極點，沒有人發覺這個「兄弟」的身上透著古怪。
渡邊一郎在他的臉上塗了些鮮血，他這樣做為的是更好的瞞過關卡前面的哨兵。
讓渡邊一郎沒想到的是，常熟關卡前面的哨兵只是在不斷的疏導著交通，對於過關的人員身份完全沒有鑒別，常熟的防禦可以說是懈怠到了極點。
「支那人果然是個愚昧的民族，看來東亞病夫的稱號還真是很適合他們。」
渡邊一郎在從哨兵身邊走過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這個中國哨兵的脖子，只要他願意，他完全可以用腰間的匕首在這個中國人的咽喉上割上一刀，那麼關卡前面的人群將會陷入無盡的混亂當中。
可惜，他的斥候小隊的任務變了，渡邊一郎不能這麼做。
於是渡邊一郎用舌頭舔了舔嘴唇來表示他的遺憾。
「就讓這些支那人再多活上幾個小時，等中島師團長的大軍一到，你們都會變成一堆屍體！」
斥候小隊的人員跟在渡邊一郎的後面一個接一個的混了過去，同樣沒有被中國哨兵發覺。
渡邊斥候小隊又往裡面走了幾十米，關卡後面的道路越來越寬，比關卡前面寬了不止一倍，原本密集的人流一下子變得鬆散起來。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人流似乎被什麼東西分開了，渡邊一郎瞇起了他的小眼睛觀察了半天，終於看清了前面的狀況。
最末端的道路被荷槍實彈的99軍士兵分割成了十幾條通道，龐大的人流在這裡變成了十幾股細流，然後從不同的通道被分流出去，這些通道旁邊都立著一組組的柵欄，人流前往的方向都各不相同。
如果在這裡被隔開，那麼斥候小隊就很可能再也聚集不起來了。
這個情況完全出乎了渡邊一郎的意料，他放慢了腳步想和他的部下靠近一些商量對策。
渡邊一郎的異常表現在人流中顯得非常的顯眼，渡邊一郎身邊所有的人都在繼續前進，只有他在原地不動，那些被渡邊一郎堵在身後的士兵們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端著衝鋒鎗的99軍士兵立刻轉了過來，也有在現場的軍官朝這邊看了過來。
糟糕！要暴露！
渡邊一郎為了不讓自己的身份受到懷疑，他彎下腰假裝去綁自己的鞋帶，在短暫的思考過後，他決定賭一把。
通過這座關卡以後一定還會有和部下會合的機會，這裡對人群的分流應該只是為了疏導交通壓力的一種做法。
一定是這樣的！
不能在這裡暴露身份！
渡邊一郎微笑著朝一個最近的通道走了過去，他身後的潰兵叫罵著：
「直娘賊！什麼時候了？還要擺個架勢！都他媽的是破落戶，你個矮矬子擺得什麼譜？」
「你娃是個棒槌哦！你個傻兒！」
渡邊一郎對這些叫罵充耳不聞，有些中國的地方方言他本就聽不懂，不過他也能猜到那些中國士兵們說的不是什麼好話。
渡邊一郎馬上就要走進通道的時候突然被站在通道入口的士兵一把拉住了，渡邊一郎的手立刻摸向了腰間，隨時準備發難。
遠處人流中日軍斥候小隊的人員都紛紛抓緊了他們的槍支
「20軍134師的？」
拉住渡邊一郎的士兵指著渡邊一郎軍裝胸前的補子發問。
渡邊一郎立刻意識到對方是在詢問他的番號，中**隊會把他們所屬部隊的番號製成補子縫在胸前，現在面前的中國士兵問的應該就是這個。
渡邊一郎會說些中國話，但是發音很生硬，所以他沒有開腔，只是點了點頭。
「20軍的去右邊的通道！快去吧！」
這句話渡邊一郎聽懂了，他走到了右手邊的一個通道前面，然後走了進去，這回沒有人再把他拉住。
渡邊一郎鬆了口氣，人群中斥候小隊的人員也放鬆了下來。
由於日軍斥候小隊的軍裝是隨便從路邊的死屍上扒下來的，所以他們幾十個人被分散進了好幾條通道，他們在走進去的時候都下意識的和人群中的同伴交換了一下眼神，這一切，被一個人看在了眼裡
「佐佐木課長，一共走過去多少個了？」
「報告徐處長太君，一共54個，帶頭的似乎是剛才那個蹲下去繫鞋帶的傢伙。」
「眼力還行嘛！不愧是搞情報的出身，佐佐木課長。」
徐興華的誇獎讓佐佐木非常的興奮，看來他今天又得到了在頂頭上司面前表現的機會。
可惜，大太君不在，實在是有些遺憾
「想什麼呢？佐佐木課長？」
「報告徐處長太君，咱們什麼時候去抓這些鬼子？」
在99軍呆的時間久了，現在佐佐木說起「鬼子」這個詞簡直順溜極了。
徐興華笑著說：
「別急啊，佐佐木課長，你就不想抓幾個活的？給你的特高科增加些人手？」
佐佐木合上了記錄的筆記本，他哈著腰回答徐興華的問題：
「報告徐處長太君，鬼子的斥候向來選擇的都是一些死忠的武士道份子，這樣的鬼子是很難收服的，而且他們顯然是帶著某種目的混進來的，還是早點解決的好。」
「佐佐木課長說的有理，就按你的辦法，行動吧！特高科這次如果表現的出色，我會在軍座面前給你們請功的。」
聽到徐興華的話，佐佐木的腰彎的更低了，徐興華都害怕佐佐木的腰會折斷，這個「日奸」實在是個人才，很好的利用了這次拍馬屁的機會：
「都是為了給大太君服務，應該的、應該的主要還是處長太君領導的好！」
這個佐佐木，就是改不了這個見人就稱呼太君的毛病！
徐興華擺了擺手，佐佐木帶著他的特高科人員去了。
22旅團的遇襲讓日本人意識到他們的密電碼出了問題，華中派遣軍在半個月前停止了舊密碼的使用，佐佐木的監聽中心也就沒有了業務。
除了幾個在密電碼上有些天賦的「日奸」被留在監聽中心繼續試著破譯日軍的新密碼，佐佐木和他的大部分部下又重新回到了特高課。
黃浩然知道日軍一貫喜歡派出斥候製造混亂，常熟每天路過的軍隊成千上萬，要是混進來幾個斥候一點也不讓人感到意外，所以甄別日軍斥候的工作被提上了議程。
徐興華提了個很好的建議，就是讓佐佐木帶著特高課的「日奸」去各個關卡甄別日軍斥候。
還有人能比日本人更瞭解日本人嗎？
徐興華的提議得到了黃浩然的批准，於是佐佐木帶著特高課的「日奸」們走上了新的工作崗位。
渡邊一郎和他的部下們細小的動作立刻使他們在佐佐木面前暴露了身份，「日奸」的嗅覺發揮了極大的作用，他們對自己以前的「同胞」有著極高的敏感性。
渡邊一郎的斥候小隊全部暴露在了99軍特工處的眼皮底下！
渡邊一郎在通道裡面走了好久，每隔一段距離就又有人將他們重新編組，然後讓他們進入了新的通道。
漸漸的，渡邊一郎明白了這些通道的作用。
這就是一部巨大的洗牌機器，失去了建制的中國士兵在這些通道裡面被層層分組，最終屬於同一個番號的官兵會從同一個出口離開。
這也就是說渡邊一郎的假身份將會在通道的盡頭被揭穿！
現在每往前一步就等於是在向死亡接近一步！
渡邊一郎的頭上開始冒汗了
又是一個分叉點，這裡的守衛居然在收繳武器裝備，渡邊一郎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交出自己的武器。
一旦把這些東西都交出去了，渡邊一郎也就成了沒有牙的老虎，如果假的身份被揭穿，他將連拚死一搏的能力都沒有！
不交武器？那幾乎是沒有可能的！
守軍的槍口可是正對著渡邊一郎呢，如果他不願意合作，守軍一定不介意浪費一發子彈。
究竟是誰發明了這樣一種編組散兵游勇的方法？
這簡直是魔鬼的智慧！
渡邊一郎掏出了藏在袖子裡面的手榴彈，看來，只有拖著幾個中國守軍效忠天皇了，這樣也能給身後斥候小隊的部下傳遞一個信號。
混是混不過去了，大家拼了吧！
就在渡邊一郎準備拉掉手榴彈導火索的時候，一個「中**官」突然出現在了檢查武器的桌子前面。
看來這個軍官是這個檢查點的負責人，他一邊翻看著桌上的記錄一邊詢問著守軍士兵一些問題。
渡邊一郎盯著這個中**官，一步步的靠了過去，他打算拉著這個中**官一起上路。
「喂！那個士兵，你往哪裡去？交出你的武器！」
渡邊一郎沒有回答，也沒有停下腳步，他反而提高了自己的腳步頻率。
「停下！馬上停下！否則開槍了！」
局勢已是千鈞一髮，靠到中**官面前渡邊一郎的臉上露出了凶殘的笑容！
「牙買路！八嘎！」
中**官居然說的是日本話？
渡邊一郎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衝上來的守軍眨眼間制服了渡邊一郎，套在他小指上的手榴彈導火索被卸了下來。
「日本人！你怎麼會是日本人？？」
直覺告訴渡邊一郎剛才他面前的是一個純種的日本人，他甚至聽出了對方日語發音裡面的方言味道。
這個人絕不是一個懂日語的中國人！
渡邊一郎覺得自己的神經有些受不了了！
「我怎麼就不能是日本人？你這個不識時務的傢伙！」
那個「中**官」繼續用日語說著話，他看著渡邊一郎的眼神裡面滿是輕蔑。
從旁邊又轉出了兩個中**官，他們讚賞的拍了拍那個說日本話「中**官」的肩膀，「中**官」點頭哈腰的表示著他的忠誠。
「你這個大日本帝國的叛徒！叛徒！天照大神會懲罰你的！」
「中**官」是佐佐木手下的得力干將小泉，他很不耐煩的轉過身在渡邊一郎的肚子上踹了一腳，然後用冷漠的聲音宣告了渡邊一郎的命運。
「白癡！至少現在我還活著！而你，卻要死了！」
渡邊一郎斥候小隊的部下很快都經歷了十分相似的一幕，54個人沒有一個人來得及做出些什麼破壞性的事情。
16師團的斥候部隊就這樣被99軍全部消滅了。
中島今朝吾的第一招就落了下成，黃浩然利用他手下的「日奸們」獲得了完勝。
南京，總統府。
最高當局看著一屋子的高級軍官沉默不語。
三戰區的部隊好不容易在吳福線勉強站住了腳，日軍的追擊部隊也已經尾隨而至，吳福線的部分地段已經爆發了比較激烈的戰鬥，左翼作戰軍之第98、第171、第13師極力抵抗，暫時阻住了敵軍的攻勢。
常熟城附近的國防線現在成了日軍重兵進犯的對象。
這一帶只有黃浩然的99軍和炮兵第10團，公路上還有大批後撤的軍隊，這讓總參謀部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封鎖公路，的確能讓常熟的防禦變得牢固一些，可是後面的軍隊怎麼辦？這些部隊都是政府大員們的家底，誰也不敢提出丟掉這些軍隊的建議。
不封鎖公路，如果一旦被日軍趁勢攻佔常熟，吳福線上就會被鑿出一個巨大的缺口，日本人的步兵師團會從這個缺口一湧而入，吳福線一失，南京的防禦就要被提上日程了。
常熟，一下子變成了從總參謀部的將軍們眼裡的生命線。
最高當局知道現在已經到了很危險的時候，對吳福線上的軍隊是有求必應，國防線附近的軍事倉庫全部開放，全力提供補給，南京附近的3個軍也開始向著國防線移動，無奈，從國防線撤往南京的軍隊太多，完全堵塞了公路交通，3個軍的援軍到現在還困在蕪湖，一步也不能前進。
這樣的局面讓南京政府的高級軍官們都有些垂頭喪氣，最高當局看著這些部下灰暗的表情心中更加不快，還好蔣百里在這個時候沒有再計較最高當局之前的言不聽計不從，又一次回到了他「智囊」的位置上。
「家貧出孝子，國亂識忠臣！古人誠不欺我也！」
最高當局在心裡面發出了由衷的感歎！
「百里啊！淞滬撤下來的部隊要多少時間才能恢復建制？又要多少時間才能再次投入作戰？」
蔣百里這些天忙得就是這些事情，他對部隊情況可謂是瞭如指掌，最高當局一發問，蔣百里就脫口而出：
「淞滬撤下的部隊傷亡頗大，更要命的是裝備的丟失十分的嚴重，除了36師、88師、1軍、18軍等少數幾個番號保存的還算完整之外，其他部隊基本上完全被打亂，估計最快也要五日才能恢復基本建制，要是恢復作戰能力的話則要花上半個月的時間，如果想要恢復到淞滬抗戰之前的戰鬥力至少要半年。」
蔣百里越往後面說，最高當局的臉色就越發的難看，他知道蔣百里說的都是事實，只是這個事實也太殘酷了一些！
「百里啊！你看國防線能守上三個月嗎？只要有三個月的時間，淞滬撤下來的部隊就能休整結束，到時候，我們還是有和日本人一戰的能力的！」
蔣百里笑的有些慘淡，他沒想到最高當局現在還有這樣樂觀的精神，蔣百里覺得自己有些哭笑不得。
「除非我們能有10個99軍，也許能夠實現委員長的希望，可惜的是，我們只有1個，而且還是個剛剛結束了休整的99軍」
這樣的回答就等於是在告訴最高當局，大勢已去，還是早做南京保衛戰的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