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中島今朝吾的迷惑
常熟，99軍國防線地下指揮部。
黃浩然在巨大的沙盤邊踱步，軍部的參謀們在馮.裡奇的指揮下不斷的在沙盤上拔掉和插上一些小旗。
這些小旗代表著目前中日雙方軍隊的進退。
不過這幾天軍部參謀們拔掉的都是代表著中**隊的藍旗，插上的都是代表日軍的紅旗。
也就是說淞滬的中**隊這些天一直在節節敗退。
常熟至福山防線上代表中國守軍的藍色小旗有2種，一種上面寫著99，另一種上面寫著15.
寫著99的藍色小旗自然是指黃浩然的99軍，而寫著15的藍色小旗則代表羅卓英的15集團軍。
最高當局現在終於意識到了吳福線的重要性，這些天三戰區一直在向這三條國防線集結部隊。
顧總長沒有讓99軍獨自奮戰，從淞滬地區剛剛撤下來的羅卓英集團軍被三戰區長官部調到了常熟，15集團軍將和99軍一起在福山到常熟的這段國防線上共同防禦日軍。
羅卓英一到福山就給99軍發來了命令，按照羅司令的計劃，15集團軍下屬的第98師、第44師、第32師和第11師將擔任起常熟城內外的防務，第13師則擔任虞山陣地的防守。
羅卓英在電文裡面信誓旦旦的表示他的15集團軍是保衛常熟的主力，所以死守常熟責無旁貸，不過這樣的鬼話可騙不了黃浩然。
常熟附近的國防工事經過了99軍這半年多的修建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改善，而福山一帶的國防工事雖然也有工兵部隊進駐修繕，可是這修繕的結果就只有天知道了。
羅卓英根本就是眼饞常熟附近完備的國防工事，於是才下了這道讓99軍挪窩的命令，他想讓他的15集團軍躲在堅固的工事後面作戰，這樣才能保存好他的實力
黃浩然當然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命令！
99軍現在已經不再屬於15集團軍的戰鬥序列，羅卓英的命令在黃浩然面前自然起不了什麼作用。
而且黃浩然還是南京政府下了委任狀任命的常熟警備司令部的司令長官，從職權的劃分上負責常熟防務的最高指揮官應該是他黃浩然。
羅卓英這個集團軍司令當然也不會願意在常熟聽從一個軍長的調遣，結果黃浩然和羅卓英兩個人誰都不願意低頭，這場關於作戰指揮權的官司很快打到了三戰區長官部。
看來只有顧總長才能決定黃浩然和羅卓英兩個人到底應該誰聽誰的。
站在黃浩然和羅卓英背後的是蔣百里和陳辭修這兩位大佬。這一次兩位大佬倒是都沒有發表什麼意見，那是因為他們私下裡的關係還不錯。
不過不出聲並不代表蔣百里和陳辭修沒有自己的想法。
蔣百里自然是認為他的兄弟黃浩然應該去指揮羅卓英這個草包才是。
而陳次長卻覺得羅卓英太不知道進退，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種問題上糾纏！常熟眼看就要成為一個火爐子，這樣的最高長官有什麼好爭的？
陳辭修還覺得羅卓英在淞滬給他丟了臉，15集團軍在羅卓英的指揮下不光沒有取得什麼像樣的戰績，現在他一個集團軍司令居然連一個軍長也指揮不動，還好意思來三戰區告狀！
陳次長都有些後悔推薦羅卓英做上了15集團軍總司令的寶座
誰不知道他羅卓英是「土木系」裡面的大將？政府裡面好多其他派系的人已經在拿15集團軍的糟糕戰績說事了。
所以，陳次長這次沒有像以前一樣護短，而是在這件事情上面保持了沉默
顧總長一看到這個案子立刻覺得自己的一個頭變得兩個大，蔣百里和陳辭修他誰也不想得罪，但是此事事關軍務又不能不下個決斷，於是顧總長決定將案子推掉，繼續往上轉，最後轉到了最高當局面前。
老謀深算的最高當局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貓膩。在蔣百里和陳辭修這兩個人中間，最高當局在心裡面還是要偏向陳辭修一些的，畢竟陳辭修是他最高當局的「嫡系」。
可是最高當局轉念一想，自己前些日子讓蔣百里在總統府裡面下不了台，蔣百里不但沒有記恨，反而在關鍵的時候幫了他一把，於是最高當局決定賣蔣百里一個面子。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黃浩然的戰績和羅卓英比起來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別，日本人現在氣勢正盛，像常熟這樣的戰略要地，還是擺上個「常勝將軍」好一些
這場官司的最後的結果就是15集團軍和99軍按區域劃分了各自的權責，吳福線常熟城及虞山陣地一線由99軍負責，而福山一線則由15集團軍負責防守，淞滬前線後撤至兩軍防區的所有失去建制的散兵由99軍和15集團軍代為整理調度，用作充實吳福線防守之用。
這就是典型的和稀泥！
99軍和15集團軍這兩個差了一個級別的作戰單位居然在這道命令之後變成了平級的關係，兩軍在吳福線上互不節制，都歸三戰區長官部調度。
常熟至福山的國防線被一分為二，北邊的一段由15集團軍負責，南邊的一段由99軍負責。
為了安撫黃浩然和羅卓英這兩員愛將，最高當局還一人賞了一顆甜棗，可別小看最後那幾句話，實際上最高當局這是給了99軍和15集團軍吞併其他部隊的權力，至於能吞下多少，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在這場官司裡面實際上黃浩然這個軍長是佔了上風的，羅卓英也敏感的意識到了黃浩然在最高當局心目中的份量，15集團軍上下對99軍的態度也立刻軟化了好些。
吳福線的守軍之間終於有了一個比較和睦的關係，這對即將到來的惡戰也是很有幫助的。
黃浩然看了看沙盤上99軍的兵力配置，他不得不承認雖然羅卓英這個傢伙十分的跋扈，不過他對常熟防禦要點的判斷還是正確的。
范介和馮.裡奇早就計劃好的常熟段防禦預案和羅卓英的計劃基本相同。
常熟城和虞山陣地是99軍這次防禦作戰的關鍵，黃浩然將王山奎的139師的2個團擺在了常熟城，虞山陣地則由99師301旅駐防，139師剩下的2個團和121師還有獨立47旅被配置在漫長的國防線工事裡面，99師302旅和補充團則作為了全軍的預備隊。
軍屬炮兵團已經進入了事先選好的預設陣地，炮10團的榴彈炮由於射程比較遠，所以和工兵團以及99軍的直屬部隊配置在了第二線。
特工處的徐興華已經在潰軍的人流中檢查出了一批日軍的斥候，人數頗多。
由此推斷，日本人對常熟下手的日子就在今明兩天了！
現在99軍全軍上下枕戈待旦，就等著小鬼子殺上門來！
白茆口，16師團，中島今朝吾中將的指揮部。
參謀長中澤三夫大佐派出去的十幾支斥候部隊每天在這個時間都會和師團部取得聯繫，從福山和無錫方向出來的消息顯示後撤的中**隊還繼續處在混亂之中。
所有的一切都在中島師團長和自己的的意料之內。
日軍之所以派出這麼多的的斥候小隊就是為了加劇中**隊的混亂，不只是16師團，其他的日軍師團也派出了大量的斥候。
偵查、刺殺、搶佔橋樑、引導轟炸
這些斥候們的表現非常出色，他們拖住了中國人的腳步，還給日軍的大部隊掃平了前進的道路，這些幾十人的小部隊卻做出了比幾千人更大的貢獻。
所有斥候部隊裡面的人員都是日本陸軍裡面的精銳！
中澤參謀長覺得自己應該像這些大日本的勇士們致敬！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斥候小隊都進行的很順利，16師團派往常熟一帶的幾個小隊就沒有在約定的時間打開電台。
這難道只是巧合嗎？
唯一不順利的地方恰恰就是中島師團長最在意的常熟？
中澤參謀長讓師團部呃通訊兵在電台裡不停的呼叫那幾支斥候小隊的呼號。
難道是他們同時遇到了電台故障？不，這種事情發生的幾率幾乎不存在！
亦或者是他們，都遇到了不測？
中澤參謀長有了一絲不好的感覺！
中島今朝吾中將用放大鏡在軍事地圖上不停的來回比劃著，現在16師團最前線的部隊距離常熟城只有不到10公里。
中國人的國防線，近在咫尺！
去年的時候有個日本記者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混進了吳福線的施工現場，還拍了幾張照片在日本國內的報紙上刊登了出來。
那個記者在報紙上叫囂著：「支那國防工事言過其實，皇軍只需雷霆一擊，便可將支那人的國防線變成粉末！」
在中島師團長看來這個日本記者應該是喝醉了胡亂拍了幾張建築工地的照片就回報社騙錢的瘋子，中國人的國防線從1934年就開始施工，整整3年的時間就是動作再慢也應該修建完畢，吳福線即使不是固若金湯也應該是堅固無比，16師團應該有一場苦戰。
參謀長中澤三夫大佐和中島今朝吾合作了好多年，一直是非常默契的拍檔，他知道自己的師團長在顧慮些什麼。
16師團自登陸以來的進展實在是太順利了！
如果中國人的戰鬥力真的如此低下，那麼海軍陸戰隊和11師團在淞滬的慘敗就無法解釋
從8月份開戰以來，國內已經三次派出援軍，16師團原本是配置在華北作戰部隊的，現在也被運到了淞滬。
這只能說明「上海派遣軍」在淞滬打的很苦！
可是現在16師團登陸以來遇到的中國部隊卻都是一觸即潰，戰鬥力簡直和16師團不在一個檔次上。
再聯想到自己的老朋友山室宗武和自己說的話，中島師團長徹底的迷茫了
當上海派遣軍和第十軍發動全線進攻和追擊之時，第16師團在長江白茆口實施了登陸作戰。
最開始的時候16師團接到的命令是配合南路的第10軍，對中**隊實施南北兩翼夾擊。
由於中**隊主力已經開始了撤退，松井石根司令官擔心第16師團兵力薄弱，無法擋住大批的中**隊，於是臨時增加了重籐支隊和永津支隊支援中島今朝吾的16師團，這兩個支隊從吳淞上船西航，和第16師團一起在長江白茆口登陸。
11月13日6時許，重籐支隊和永津支隊作為先頭部隊在白茆口西面的滸浦口先行上陸，佔領沿岸地帶後，於當日傍晚進至常熟東面約10公里的一線。第16師團一部在同日15時在白茆口附近登陸，向支塘鎮方向進攻。14日，該師團主力在白茆口全部上陸，分別向福山和常熟推進。
面對和中**隊的第一次交手，中島師團長顯得十分的小心謹慎，16師團在攻擊支塘鎮之前的炮火準備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
可是駐守支塘鎮的第40師的表現讓中島師團長大失所望，按照情報處的情報顯示，40師也是中央軍的一個主力師，結果16師團只攻了不到1個小時，支塘防線就出現了動搖。
要知道支塘鎮是屬於中**隊昆支防線的重鎮，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面就顯出了敗象。
16師團只不過投入了一個聯隊的兵力而已！
就在40師即將崩潰的時候，第21集團軍撤到了支塘，第21集團軍見戰況危急，立刻便投入戰鬥，以176師、173師和174師向16師團發動進攻。
對面中**隊的數量上升到了4個師，可是16師團依然沒有感到吃力，21集團軍的反擊幾乎沒有收到任何的效果。
中島今朝吾中將率領16師團在坦克的支援下發起攻擊，一舉突破了21集團軍的防線，中**隊逐次向常熟方向後退，支塘鎮被16師團攻佔。
潰敗的176師、173師和174師和第40師在公路上狂奔，16師團在他們的身後緊追不捨。
同時，從太倉西進的日軍第3師團，從14日起沿太倉－常熟公路進行追擊；第13師團於14日攻下瀏河後，也西向常熟梅李進犯；第9師團沿滬寧線西進，在15日佔領昆山後，攻勢直指蘇州方向。
中國人的昆支防線就這麼被輕易的突破了！
難道山室宗武騙了自己？？
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
11師團真的是敗在這樣的對手手上嗎？
99軍？又能和16師團現在遇到的這些中**隊有什麼不一樣呢？
中島今朝吾開始懷疑山室宗武師團長在碼頭對自己說的話是不是在替他自己推卸責任了
中澤參謀長下臉上的神色變幻，知道師團長閣下又想起了他的好友——被調往華南的山室宗武師團長。
由於中島今朝吾和山室宗武是朋友的關係，16師團在「倒山室宗武事件」中的沉默表現讓「華中派遣軍」的部分同僚十分的不滿。
16師團現在被上司指派去攻擊由「中國王牌」99軍駐防的吳福線常熟段，這多少帶著些打擊報復的成份在裡面。
99軍在淞滬的戰績確實算得上是中**隊裡面的一個奇跡，已經有兩位日本將軍倒在了99軍的手中，黃浩然的部隊絕對不是善茬。
偏偏情報部門對於這員支那虎將的資料卻少得可憐，從那薄薄的幾頁文件裡面實在分析不出太多有價值的東西，反而讓人對黃浩然有了一種神秘的感覺。
為了迅速突破中國人的國防線，松井石根司令官在在吳福線上一下子就押上了4個主力師團，負責攻擊常熟的16師團處於這4個師團中箭頭的位置，他們攻擊的順利與否將直接關係著日軍在吳福線的戰局。
16師團現在只剩下了勝利這一條路可以走。
中澤參謀長似乎看到了第10軍的高層在用著戲謔的眼光看著自己，這些官僚很滿意他們給16師團製造的這個小小的麻煩
偏偏派往常熟的斥候小隊又全部失去了音訊，中島師團長最擅長的滲透作戰現在完全沒有了施展的空間。
只能在常熟硬碰硬的和黃浩然的99軍一決勝負了！
這是16師團在友軍面前證明自己的最好機會！
「師團長閣下，我們的前哨部隊已經離吳福線很近了，是不是讓他們先試探一下中國人的火力？」
中澤參謀長決定給自己的師團長一些建議。
「不！再等等，等所有的部隊到達了預定的位置再發起攻擊！」
中島今朝吾決定最後相信一次自己的老朋友，如果99軍還是延續了之前16師團遇到的中**隊的表現的話，那麼中島今朝吾就再也不會相信山室宗武的話了。
「可是，師團長閣下，籐田進將軍的第3師團離常熟也很近了，我們16師團畢竟是華中派遣軍認定的主攻常熟的部隊，要是被第3師團搶了先手，恐怕」
中島今朝吾的眉頭皺了皺，他太瞭解第3師團的籐田進中將，有這樣一個搶奪戰功的機會擺在他面前，第3師團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好吧，讓片桐大佐的第9聯隊先試試看吧！告訴片桐護郎大佐，讓他跟在撤退的21集團軍後面，要在中**隊過關的時候突然發起攻擊，乘亂奪下他們的關卡，再給第19旅團發電，讓他們根據第9聯隊的戰況配合作戰，我給草場辰己少將決斷的權力！」
「哈伊！」中澤參謀長接到了中島今朝吾的命令，轉身開始了他的工作。
中澤參謀長離開之後，中島今朝吾又舉起了他的放大鏡。
吳福線上的一切已經漸漸的在中島今朝吾的面前變得清晰了起來，中島今朝吾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不能攻克的防線，可是他對於自己面前的那個敵人，還是一無所知。
常熟的一切，還有那個神秘的黃浩然，都還籠罩在一片迷霧當中
難道只有發起攻擊之後才能知道，那裡究竟有什麼在等著自己的16師團嗎？
中島今朝吾恨恨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