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旨這種東西,向來都是藏著掖著最嚇人,一旦公諸於眾讓敵人有所防範了,那麼威懾力也就會大大的降低。
慈安現在後悔的腸子都快青了,自己怎麼就突然憤怒了起來,自己怎麼就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慈禧現在也嚇呆了,不過他的驚恐中卻摻雜了一絲喜悅,驚恐的是沒想到先皇會給慈安留下一份密旨,而喜悅的是慈安的殺招居然為了一次沒有必要的衝突而暴露了。
既然你已經暴露了殺手鑭,那我以後可就有辦法防備了。這一刻慈禧哭的更委屈了「嗚嗚嗚,姐姐別生氣了,妹妹考慮不周,一切都聽姐姐的……嗚嗚嗚,不過還望姐姐能懂妹妹為大清好的一片苦心啊……」
事已至此,後悔也無用,關鍵時刻慈安也得給慈禧面子,朝廷穩定最重要。慈安長歎一聲拉起慈禧「妹妹啊,姐姐說話也是有點重,你不要往心裡去……這樣吧,關於肖樂天留下這群人的處置咱們再等等,等半年如何?」
「到今年年底,我想歐洲那邊的消息就能傳過來了,等明確了死訊之後,咱們再動手好不好?到那時候就按照妹妹你說的去做……」
一場爭吵最終還是慈安慘勝,二毛被保護起來了,雖然被太后禁止他接觸皇上但是金器庫的差事沒有丟,主管太監的位子沒有撤。
而那些一千多名刑堂外圍成員則成了內務府和刑部的階下囚,每天皮鞭沾涼水的吊打是少不了的,只不過下手鬆一點勁盡量別死人罷了。
與此同時順天府還發佈了安民告示,上面寫的清楚明白,朝廷這次抓的都是江洋大盜和土匪餘孽,此次行動跟市面上的謠言沒有半分的關係。
當清廷一系列的舉動傳到王懷遠的耳邊之後,他總算是鬆了半口氣,他知道這是二毛賭上性命在給大家爭取時間,至於半年以後會怎麼樣,那可真的要看老天爺的安排了。
大清國內的衝突雖然有所緩和但是在遙遠的東海之上,肖樂天最後的大本營琉球本島上,現在卻徹底的亂成了一鍋粥。
碼頭上、工廠裡、商業店舖內……甚至包括首裡皇城,凡是有人的地方人們都在議論肖樂天已死的謠言,整個那霸港幾十萬人陷入了一片驚恐之中。
那霸由於地理原因,得到這個消息要遠比北京城要早,但是由於肖樂天在琉球民眾心中已經有點半神化了,所以一開始沒有任何人會相信這樣的流言。
「丞相大人是什麼人?那是承運而來的英雄,是憑一人之力改變一國國運的隱龍,是能夠施展換血奇術,能夠憑空召喚旋風的神仙……這樣的人會在功不成名不就的時候死去?別逗我們了……」
肖樂天在琉球的威望就是如此之高,民眾對他的信賴完全是下意識的。但是,謠言重複多了,再強大的信念都會有所動搖,曾參之母不可謂不賢,但是三次聽見兒子殺人的謠言,最後還是選擇了相信,奪路而逃。
英國商船、法國商船、荷蘭商船……一艘艘不同國籍的商船都帶來了同樣的消息,那就是肖樂天已死,他被法國人的刺刀捅死在了貝桑松。
漸漸的那霸城裡的氣氛發生了一絲變化,人們的口氣開始鬆動了,說不了兩句就哭泣的民眾增多了,而且日裔聚集區內的丞相神龕來祈禱的人也漸漸的多了起來。
說到這裡,就不能不提那霸遺留下來的這十萬日本人了。不得不說,日本人自古都有崇拜強者的基因,雖然肖樂天帶著漢人一次次的擊敗他們,而且把他們齊民編戶用最高的稅金來懲罰他們的罪行,而且制定的法律也是最嚴酷的連坐法。
按理說日本人應該痛恨肖樂天啊,但是很詭異的是,在暴亂平定後的這一年之中,最遵紀守法的群體居然就是這些日本人,而且也正是他們用實際行動在那霸的各個角落建造了無數為肖樂天祈福的日式神龕。
開始肖樂天也不明白日本人為什麼這麼做,但是等到他和野平太、兵太郎等人仔細聊過之後,才算恍然大悟。
日本現在根本就不算一個民族國家,那就是一個腐朽落後的封建制國家,民眾只知道有主公而不知道有國家。
肖樂天表現的越強勢,殺的越狠辣,反而讓這些日本人起了投靠之心。不僅如此,肖樂天用鮮血拯救阪本龍馬的事跡,還有首裡城詭異的那場旋風,都讓肖樂天的形象發生了一些神話。
當然了,最最核心的還是肖樂天的商業手腕,整個那霸在他的統治下異常的繁榮,所有人只要你有心都能夠找到可以養活家人的工作。
正是在重商主義的支持下,那霸港口貨物吞吐量在一年之間翻了十倍,西洋的棉布、洋槍、火藥,大清的絲綢、瓷器、茶葉、大米,朝鮮的人參、生藥……源源不斷的貨物如同滿月時候的大潮一樣湧入那霸。
別的不用說了,無數日本人就為了每餐都能吃到的米飯,就可以天天去神龕為肖樂天祈福,這種頓頓都有大米飯吃的幸福生活,在日本本土就連一些小領主都是不敢想的。
那霸,現在儼然就是東亞的人間天堂,肖樂天用重炮和重商主義武裝這個國家,僅僅一年的時間就讓這個古老的王國發生了徹底蛻變。
現在,就是現在,肖樂天居然被卑鄙的法國人殺害了,整個城市上空突然翻滾起不安的陰雲,所有人的情緒都漸漸變得暴躁了起來。
「不管丞相大人是死是活,反正法國人確確實實是傷害到了大人,這個仇我們必須報,咱們是大人手下的拔刀隊,咱們是丞相大人的外籍軍團,髒活就得咱們來幹!諸君,今晚就下手吧!」
「嗨!敢不從命……」
率先啟動的正是遺留在那霸的日本外籍軍團的士兵,接著黑夜的掩護這些額頭紮緊白布,嘴裡叼著肋差,手裡握著太刀的猛士們,悄悄的靠近了那霸港內所有的法國人產業。
「鴨子給給……殺死這些法國人,給丞相大人報仇!」無數班排長一聲令下,決死的日籍士兵把太刀砍向了法國商人。
火光頓時沖天而起,一間間法國人的商舖、倉庫被砸開了,殺氣騰騰的士兵衝進衝出。
「沒有人……這裡沒有人……這裡也沒有人……媽的,這群法國人太狡猾了,他們居然逃跑了……」
「是我們下手慢了,我們應該在傳言剛剛興起之時就動手的,法國人可能早就料到我們是會動手的……」
「該死,咱們去碼頭,攻破那些法國商船,為丞相大人報仇……」
發瘋的日籍士兵這時候也沒法隱蔽身形了,他們一路狂奔一路大吼,不一會的功夫就裹挾了無數同樣憤怒的民眾。
黑壓壓的人群衝上了碼頭,可是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時候原本應該停靠在碼頭的數艘法國商船,已經起錨離開了棧橋,他們也跑了。
漆黑的港灣中,法國商船上的船長水手們,望著港口上密密麻麻的民眾身影,聽著隨風而來的罵聲,一個個暗歎不已。
「皇帝陛下啊,但願您的選擇是對的,也希望遠征艦隊能夠旗開得勝……如果你們失敗了,法蘭西將徹底喪失這座城市裡的一切利益,中國的近海將成為所有法國商人的哀傷之地……」
「好了,小伙子們,咱們離開吧,特使大人交給咱們的任務已經完成,後面的髒活就跟咱們無關了……」
法國商船灰溜溜的逃了,碼頭上到處都是情緒得不到發洩的憤怒吼聲,這吼聲如雷一樣沿著山勢漫卷,最後就連首裡城頭的尚泰王陛下也聽到了。
「金愛卿啊,你說丞相大人真的死了嗎?」一臉悲慼的尚泰王迎著夜風望著港口處的混亂,在他身邊正是被肖樂天所寬恕的親日派官員金長森。
「陛下,老臣也難以確認,畢竟隔了數萬里這已經不是咱們能夠想像的距離了……」說到這裡金長森突然沉默了一下,緊接著說道「但是不管怎樣,陛下應該考慮考慮咱們琉球王國的後路了!」
「後路?」尚泰王顯然沒有想到,趁夜來拜訪他的金長森居然是來商量後路的,不過短暫的驚愕之後年輕的王憤怒了。
「金長森!你老毛病又犯了嗎?要知道你是丞相特赦的,做人要知道感恩啊!」
金長森二話沒有噗通跪倒在地「陛下啊,老臣絕對不是反覆的小人,老臣也不是忘恩負義之徒啊!老臣心中只有陛下您,只有咱們的琉球國啊!」
「我們是弱國,是小國,只有追隨強者才能生存,這不關乎什麼忠誠,這是血淋淋的生存法則啊,千百年來弱國不都是這麼活過來的嗎?」
金長森激動的老淚長流,額頭光光的撞地「國祚不能斷啊,陛下醒醒,人死不能復生,咱們這一國總不能跟肖丞相一起殉葬吧?您要想想死去的列為先王啊,他們為了護住國祚,忍辱負重吃的苦可比陛下您多得多了……醒醒啊陛下,醒醒啊!」
尚泰王畢竟年輕,在金長森泣血苦求下,年輕的王心裡也有些鬆動了,可就在這時候從城牆黑暗處,突然傳來一陣低吼。
「金長森!你以為你是琉球王國的忠臣嗎?你錯了,你才是給咱們琉球王國挖墳墓的劊子手,陛下要是聽了你的,咱們這一國可就算是真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