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海是奉了慈禧的命令來捉拿二毛的,按照她的本意昨天中午的時候就應該把二毛打入死牢,只不過因為兩宮太后意見暫時沒有統一而把他監視控制了一天。
而如今,霧姐收起的大網已經撈起了一千多名叛逆,而且經過審訊也證明了這些人都屬於肖樂天的外圍坐探,這已經是鐵證了,肖樂天的勢力絕對不能留。
慈禧本以為她這個姐姐能夠將二毛就地正法,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刑部卻接到了慈安太后不得殺人的懿旨。
這下慈禧可按耐不住怒火了,長久來對慈安的種種不滿一下子爆發了出來,她怒吼著向安德海下令,哪怕用搶的也要把二毛抓起來,必要時甚至可以就地杖殺。
得到主人嚴令的惡狗總是最凶悍的,安德海帶著一大群太監和十幾名侍衛,捲起一路煙塵從紫禁城直撲北海邊而去。
「太后吉祥,奴才奉主子的命令,來拿二毛,驚擾之罪還請太后體諒!」說完一擺手一群侍衛衝上去就要綁二毛。
「住手!哀家還沒有開口呢,你們就敢綁人?這是誰教你們的規矩!」
安德海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光光磕頭「老佛爺息怒啊,老佛爺息怒……奴才只是聽命行事,刑部嚴刑逼供下已經有無數人招供了,這二毛就是叛逆肖樂天的手下啊,這種殺才可不能留啊!」
慈安沒想到安德海居然還敢還嘴,當時氣的眼冒金星「好好好,真是好奴才啊,我才說一句,你居然用十句來還嘴……來人啊,還不給我掌嘴!」
這時候的安德海發揚一不要臉,二更不要臉的精神,跪在地上自己先掌上嘴了「老佛爺不要動怒,奴才自己來,奴才自己來……一、二、三……」
安德海一邊大一邊還數數,表面上看著恭順但是他兩隻眼睛賊兮兮的不停的轉動,他正估算援兵到來的時間呢。
就在他掌嘴十多個之後,從南邊紫禁城方向一路跑來一群太監,其中一台鳳輦正被人簇擁著直奔混亂的現場衝來。
「安德海!你個狗東西,這麼點小事都幹不好,讓你抓個賊人,怎麼把太后給氣著了?要是姐姐有什麼不適,你有一百個狗頭都不夠砍的!」
「是是是……奴才知錯了,奴才張嘴……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
慈禧沒空搭理耍寶的安德海,她兩步走到慈安面前屈膝行禮,緊接著手指著二毛說道「姐姐啊,這種叛逆還費什麼話,直接打殺了吧,留著也是浪費糧食……」
「不行!」慈安一反往日慈眉善目的表情,厲聲喝道「二毛不能殺,那一千多入獄者也不能隨便殺,事態不明之前我們不能偏聽偏信,不能輕舉妄動!」
慈禧今天也撞邪了,她尖著嗓子嚷嚷道「姐姐這是何意?一個下三濫的狗奴才,難道妹妹我都無權處置了嗎?這個肖樂天單在京城埋下的眼線就有上千人,他想幹什麼?這不就是要造反嗎?」
「二毛這個狗東西,從一開始就是肖樂天安插在皇宮裡的坐探,這幾年要不是為了籠絡住這個孫猴子,我早就想下手了,現在肖樂天已經不在了,留著他還有什麼用?」
慈安自始至終都知道慈禧的野心,也知道這個妹妹對自己都是口服心不服的,不過這些年朝政不穩,南方鬧長毛北方又來英法聯軍,為了大局平穩慈安一直都包容了她。
沒想到今天慈禧居然蹬鼻子上臉了,渾然忘記了她只是個西宮太后,渾然忘記了自己這個東宮太后的地位要遠在她之上。
「好好好,妹妹今天火氣真是夠大的啊!」說到這裡慈安從椅子裡站起來,手指著周圍的太監、宮女、侍衛們大吼道「所有人都給我退下去,十步之內不許有任何閒雜人等,我和妹妹有私房話說!」
關鍵時刻,慈安還是選擇了以大局為重,在她的嚴令下人們開始後撤,十步之內不敢有任何人逗留。
二毛被一群強壯的太監控制在中間,他冷眼向外觀瞧,兩名太后爭吵的很凶,但是聲音很低,所有人都不知道兩宮太后在說什麼,大家只知道氣氛已經越來越壓抑了。
慈安低沉著聲音說道「你想斬草除根?我也想斬殺這天下的叛逆,但是在動手之前你能不能回答我的問題?」
「你說肖樂天肯定死了,請問證據在哪裡?你說法國人給了你明確的保證,請問法國人是否可信?你想替朝廷把樂天洋行搶到手裡來,請問你準備怎麼搶?誰去下手,誰又去協調美國人的利益?」
「我的好妹妹啊,那歐羅巴的報紙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肖樂天現在已經落到了普魯士人的手裡並且生死不明,那麼我們要找證據也應該去普魯士找啊!可是現在東交民巷壓根就沒有普魯士的使節……」
慈安強忍著心中的憤怒,用平靜的語氣一點點開導這個妹妹,她心裡很清楚越是局勢微妙之時,朝廷自身越不能亂,現在的大清就像一名重病初癒的病人,可禁不起折騰了。
但是慈禧這個女人跟歷史記載中的一模一樣,精於內而昏於外,這個女人平衡國內政局那就是自學的天才,但是一旦讓她把眼光投放到整個世界上去,就會立刻暈眩。
晚清的歷史恥辱的甚至有些可笑,當一個民族經歷了兩次鴉片戰爭,一次甲午戰爭,中間還有對法的安南戰爭,對俄羅斯的新疆之戰……等等大失敗之後,居然還能發佈出對萬國宣戰書。
這種愚蠢到極點的宣戰書,正是出自慈禧太后之手,也正是這一份萬國宣戰書,直接引發了八國聯軍進北京的庚子事變。
好了,這話題可就扯遠了,用前世的黑鍋往今生的慈禧頭上套,也是有點不公平。但是慈禧的表現果然跟歷史記載一樣,慈安的話他根本就聽不進去。
「姐姐啊,您好糊塗,說來說去,您這不就是用二毛的話來反駁我嗎?咱們都清楚二毛是誰的人了,他會跟咱們說實話?」
「呵呵,我是不懂什麼普魯士、德意志的,我也不想弄明白,我就知道一點英國、法國不好惹,俄國人和美國人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至於那個普魯士我之前也問過奕?,到現在都沒統一,弄的跟春秋戰國一樣,又有什麼可怕的……」
慈安現在都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了,她發現慈禧已經變成了一塊油鹽不進的銅豌豆,什麼話都已經聽不進去了。
「好好好,我不管你怎麼想,這個二毛你不能殺,而且刑部和內務府裡關押的犯人也只能審問,不能濫殺!這就是我的懿旨……」
光噹一聲,慈禧把茶碗都蹲在桌子上了,她站起來痛心疾首的說道「姐姐啊,你怎麼如此的固執,您可知道這次是咱們滿人多好的一次機會嗎?法國人的條件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只要幫法國皇帝出氣,法國將給咱們全力的支持……」
「俄國人不是在新疆搗亂嗎?法國人同意施加壓力,要知道俄國可是法國的手下敗將啊!還有工業特區,人家法國人說了,市場之後法國出錢出人幫咱們搞,甚至可以用最低價賣給咱們武器戰艦……」
「我的好姐姐啊,這麼大的機會咱們要是抓住了,滿人的江山可就更穩三分了!」
慈安已經徹底無語了,心說那法國人還成了好人不成?六年前剛剛燒了圓明園,現在到你嘴裡居然變成了施恩之國了,甚至成了可以依賴的盟友?
「你你你……你這是要氣死我嗎?你說普魯士不可信,難道法國人就可信了?六年前的仇你全都忘記了?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反正情況不明不能輕舉妄動……你等上幾個月半年再下手就不行嗎?」
「姐姐啊,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閉嘴,我才是東宮,你不要逼我請出先皇遺旨意出來……」
一句話就如同一陣寒風刮過北海邊,明明是大夏天所有人卻好似墜入冰窖一般。二毛之前的話都沒有聽清楚,但是這句話慈安是帶著情緒說出來的,音調比之前的都要高,二毛聽的清清楚楚。
「老天啊,乾爹簡直就是神仙,他以前就曾經說過,慈安本性良善不爭,先皇肯定要給她一份尚方寶劍給她撐腰的,沒想到居然是一份密旨意!」
「我的好爹爹啊!您真是神仙下凡不成,怎麼每一件事您都能猜的到,您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不僅僅是二毛被震驚了,在場所有人都傻了,很多位卑的甚至想把自己的耳朵刺聾,這種皇家隱秘,知道的越多死的也就越快。
慈安也後悔了,她也搞不明白自己怎麼就一時失口,可是慈禧的反應更快,只見她拿出奧斯卡影后的水準來,嘴一扁眼淚奪眶而出。
「姐姐啊!您可冤死妹妹這顆忠心了,嗚嗚嗚……妹妹這一切不都是為了大清好嗎?」
說話間,慈禧膝蓋一軟直接就給慈安跪了下去。慈禧這一跪,在場的所有人都站不住了,嘩啦啦跪倒一片。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啊……」
人群包圍中的慈安這一刻,真如孤家寡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