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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和靜兒一齊走進珺婉的寢殿,看著珺婉一臉虛弱和蒼白,不知為何,她有點害怕,害怕娘親會離開。
就像父皇一樣離開很久。
珺婉招了招手:「太初,你過來。」
太初挨到她床前,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娘。」
珺婉闔了闔眼算是應了,又道:「太初,娘想問你拿一樣東西。」
她知道,勝叡雖然有充分的兵力以及旗鼓相當的能力,但是他缺少一樣,就是名正言順。
朱勝文子女微薄,但尚有太安和太德兩個皇子。
就算他有個好歹,也應該在太安和太德之間選擇一人登基稱帝。
若果勝叡要篡位成功,他就必須拿到朱勝文的御璽。
任誰都知道,我朝的御璽是專門放在乾寧宮大殿的暗格裡的。
那暗格的鑄造技術任是再強的人都無法打開,除非用朱勝文的玉扳指開啟開關,才能將御璽拿出來。
而玉扳指,正是朱勝文送給太初的那枚。
太初疑惑地看著珺婉:「娘要什麼?」
「娘想你爹爹了,想將的玉扳指借來看看。」珺婉跟太初撒了一個謊,「太初願意嗎?」
太初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就在我手裡。喏。」
珺婉正欲接過,忽而聽到勝叡走進來,說時遲那時快她一把按著太初的手:「太初,你先跟靜兒姑姑出去。娘有些累了,要休息。」
「娘你不是要我的……」
「好孩子,娘身子有點虛弱,有什麼事,待會再說可好?」珺婉看了看靜兒,「你帶太初出去。」
太初要從珺婉那裡抽出手:「娘……」
珺婉看著太初,目光殷殷:「太初乖。」
她多怕被勝叡知道這枚玉扳指就在太初這裡!
勝叡走過來皺了皺眉:「太初,我說了讓你不要打擾你娘休息,你怎麼又來了?」
太初一看見他這個人就討厭,不禁望了望珺婉。只見珺婉微微一笑:「太初乖,娘待會再陪你玩兒。」
她不動聲色地將太初的手合起來,盡量讓她的小手將玉扳指捂得嚴嚴實實。
「等一等。」見靜兒要帶著太初走,勝叡叫住了她們。
那一剎那,珺婉的神色很是異常。
勝叡看了看她們娘兒倆,說道:「如果太初不那麼討厭我,我也不會為難她。畢竟還小,又是你的孩子。」
珺婉揮了揮手,示意靜兒帶著太初走出去,留下她一個人時候,她半是戲謔地說道:「如此,我該謝謝二王爺。」
見她這般,勝叡的臉色一下子沉鬱地很:「我對你和太初,已經夠寬容的了。」
夠寬容的了?
是他念在某些情分上,還是用最狠的手段來寬容她?
「你的寬容,讓我失去了我的孩子。」珺婉闔了闔眼,使勁忍住不讓眼淚落下來,「這樣的寬容,算什麼?」
「你該知道,我為什麼要拿掉你的孩子。」
勝叡看著她,他這一趟走進來並不是要跟珺婉爭辯,只是因為有點心煩意亂,想找她說說話。
卻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當然在他之前他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即便是知道,見珺婉如此對他,心裡仍不是一番滋味。
他坐在她床邊,過了良久,氣氛一直很尷尬。
直到珺婉真的累了,佯裝熟睡過去。勝叡看著她的模樣,百感交集。
原以為當他得到了一切,也就可以和她長相守,不離不棄。
他斷然不會像朱勝文那樣暴戾對她,而是要將自己滿心承載的心意都給她。
只是,千算萬算,都抵不過時間的變遷。
他站起來,深深地吸口氣。
時間,可以讓青梅竹馬的珺婉離他越來越遠。
彷彿兩個人,再也無法交匯似的。
走到外面,艷陽高照,白皚皚的積雪上泛著一層金光。
他看見太初蹲在雪地裡玩雪。
孩子便是孩子,一開始還在義憤填膺,這會兒又怡然自得地娛樂。
一絲柔軟的東西觸動了勝叡的心,如果太初是他和珺婉的孩子,那該多好?
若是這樣,他也會原諒任性的太初的。
聽見有腳步踩在雪地裡,太初猛然回頭,見是勝叡,不免驚愕地很,她對他,是又恨又怕的:「二……二皇叔。」
如果讓太初不再排斥他,那麼珺婉應該也不會那麼抗拒了吧?
勝叡在她面前蹲下來,疼愛似的撫了撫她的頭:「你在玩什麼?」
太初瞅了他幾眼,不語。
勝叡看了看一地的白雪,對太初微微一笑:「二皇叔跟你對一個雪人吧。」
他動作熟稔地堆起來,看得太初一愣一愣的。
看到一個大雪人在太陽下微笑,太初忍不住讚歎道:「哇!好美!」
勝叡見她這忍俊不禁的模樣,笑了:「每一年,二皇叔都會堆一個雪人呢。」
「為什麼呢?」太初歪著腦袋,「二皇叔又不是小孩子,為什麼要堆雪人呢?」
她忽閃忽閃的眼睛,以及那爛漫的笑容,到底和珺婉有幾分相似,勝叡低下頭,對她說道:「有一個小女孩,跟二皇叔住得太遠了,二皇叔十分想念她,所以每年堆一個,希望她能知道。」
太初支支吾吾一會,又天真地問:「我很想念爹爹,如果堆一個雪人,爹爹會不會知道?」
「應該……會的。」
太初又蹲下,用她凍得紅彤彤的小手堆砌雪人來,一邊堆一邊說:「爹爹你快回來,我和娘都很想你。」
看了看埋頭苦幹的太初,勝叡沒再說話。
朱勝文和她們娘兒倆更像是一家人。
而他,不過是個外人。
碧空下,偌大的皇宮裡,有一個孩子在堆雪人,送給遠在萬里之外的爹爹。
「太初……太初……」
渾渾噩噩中,朱勝文時常含糊不清地念叨著太初,他要太初乖一點,不要讓娘親受累。
太初銀鈴般得笑聲,以及親暱的撒嬌,都讓他魂牽夢縈。
那是他和珺婉的骨中骨,肉中肉,血中血。
幻化為一個孩子,叫人愛不釋手。
「皇上?皇上?」順德在他身邊喚著,「皇上?」
朱勝文微微睜開眼,看到順德憔悴的臉,才知自己一直在做夢:「這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