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太初在珺婉的懷裡把玩著朱勝文的玉扳指,肉呼呼的小手將兩根手指都套在裡面,或是貼在珺婉的臉頰上,好一陣不亦樂乎。
等到不耐煩了,又砰地一聲扔在地毯上。
靜兒「噯呦」一聲,連忙彎腰去撿。
珺婉也忙問:「摔壞了沒?」
靜兒見玉扳指完好無損,才舒口氣:「咱們的公主最神氣了,拿著皇上的玉扳指當玩具不止,還專門用來摔。」
珺婉雖然很是無奈,但看到太初一臉的天真,實在不忍心責怪她分毫,寵溺地說道:「在我這裡,再是任性,也是允許的。」
靜兒見太初靠在珺婉的肩膀上,用小手揉揉眼睛,又打著哈欠,便噤聲。
等到太初熟睡了,才出去喊奶娘抱走。
看著太初被抱走,珺婉這才捶捶自己酸痛的手肘。
靜兒回頭笑道:「趁著公主睡覺的時候,娘娘先歇一覺吧。待會晚上,皇上還要來呢。」
一聽到朱勝文要來,珺婉就沒由來地感到侷促。
「他……可能只是隨便說說罷了。」珺婉略微有點心煩意亂,「不一定會來。」
靜兒調皮道:「皇上方才大老遠地抱著娘娘回連雲宮,正是證明他心裡還是有娘娘的呢。」
「唉,他心裡有太初也抵得過心裡有我。」珺婉輕輕一歎,「你下去吧,我先躺會。」
靜兒欠了欠身:「奴婢告退。」
這幾天因照顧太初,珺婉也實在乏得很,一覺睡下去,睡得很沉。
朦朦朧朧醒來,還未完全看清身邊坐著一個人,就聞到了濃郁的龍誕香。
她驚了一下:「皇上?」
一看周圍,殿內俱已點燃了等,外面亦是漆黑一片。
顯然,她睡了不少時間,連忙坐起來:「太初呢?太初呢?」
朱勝文見她一醒來就急著要找太初,忙安慰她:「你不要急,太初由靜兒和奶娘帶著,沒什麼事。」
她這才稍稍放鬆下來:「噢。」
見她滿臉擔憂,瘦得連額骨都凸顯出來,朱勝文柔聲道:「你瞧你自己,折騰成什麼樣了?」
珺婉這才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的臉:「臣妾不知道御駕親臨,有失遠迎,還望皇上恕罪。」
「朕來了很久了。」朱勝文溫聲道,「見你睡著,就沒讓她們叫醒了你。為了太初,你太累了。」
珺婉陪著哂笑:「臣妾……臣妾……」
朱勝文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朕冷落你們母女這麼久,你心裡一定很恨朕吧?」
珺婉看著他:「臣妾不敢。」
看她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朱勝文忍不住用另一隻手撫摸她的臉頰,珺婉有些不習慣,往裡縮了縮。
朱勝文不讓她躲,湊上去吻住她的玉頸:「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朕的苦心的。」
很多事,他不知道怎麼開口,尤其是面對珺婉,更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在他的內心深處,那強烈的控制**和征服**,逐漸轉為一種潤物細無聲的內斂與深沉。
只是仍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驕傲如他,也需要時間吧。
他的手掌寬大而有力,將珺婉肋在懷裡,褪去她身上的束縛,擄掠過她纖細的身體,在她的體內激盪起一層一層浪花。
珺婉覺得陌生而又熟悉。
陌生的是那種感覺,熟悉的是朱勝文的身體。
她牢牢抓住朱勝文的背,指甲甚至在他的悲傷刮出了紅痕,輕吟出聲。
朱勝文帶著粗氣:「第一次朕雖然輸得一敗塗地,但是第二次就長記性多了。你說做人是不是也這樣,總是吃一塹長一智?」
他這麼一問,珺婉自然不敢有絲毫懈怠,邊想邊說:「凡事都得經驗吧。」
朱勝文又將她往裡推了一把:「也是,有了經驗才能出勝果,你說呢?」
「嗯。」
他的身體張弛有度地動著:「朕是長經驗了,你呢?有沒有長?」
珺婉忙不迭道:「臣妾一直是跟著皇上的步伐走的。」
見她正欲環上自己的脖子,朱勝文又讓她按倒:「得了吧,狡猾的人兒。」
忽明忽暗的宮燈下,映照著纏綿悱惻的身影。
直到朱勝文在她枕邊睡過去,耳邊傳來他的呼吸聲,珺婉卻仍沒有睡意。
身邊有個人在,她總是難以入睡。
她側過臉,看著朱勝文。
一時間,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是無奈,是難過,或是悲傷。
他不知道,也不能深知。
因為她不想成為第二個竇梓衾。
臨近半夜,傳來太初的哭聲。
珺婉心一緊,連忙將自己從朱勝文緊抱著的懷裡抽出身來去找她。
太初哭得很傷心,看到珺婉,連忙撲了過來。
珺婉心一緊,緊緊抱著她:「好孩子,不哭了。母親在,咱們不哭了。」
太初本就是困著的,只是因為身體不舒服睡得不安穩才鬧得。在珺婉的安撫下,她又漸漸睡過去了。
珺婉剛想將她放下,太初像是知道似的,又要哭出來。
「讓她和我們睡一起吧。」朱勝文披著一件睡袍,站在珺婉的身後,「朕看她鬧得厲害,就不要讓她單獨睡了。」
珺婉也不放過這個機會,抱著太初和朱勝文回到了寢殿。
她本想將太初放在自己的邊上,朱勝文卻空出中間:「讓他睡在我們中間。」
珺婉小心翼翼地把太初放在中間,她感覺到離開了母親的懷抱,伸出小手要抓,珺婉忙拍了拍她的背,安撫她入睡。
朱勝文看著太初,心裡一陣激動:「朕從來沒想到孩子是如此可愛。」
珺婉輕輕一笑,為太初蓋好被子:「太初長這麼大,甚少見到皇上,難免認生,皇上千萬得容諒她才是。」
朱勝文捧起太初粉嘟嘟的小手,親了一口:「難不成朕還跟自己的女兒計較不成麼?」
珺婉有些不好意思:「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朱勝文在太初的邊上躺下,伸手輕撫太初的小臉蛋。
他恨不得,將這麼長時間以來對太初的虧欠都彌補回來。
趁著這時刻,珺婉將他白天給太初的玉扳指還給他:「這個……皇上還是收回去吧。」
朱勝文白了她一眼:「朕送出手的東西還有收回的道理?」
「可這玉扳指是不離皇上的啊。」
朱勝文要她收起來:「這是朕給太初的,你要替她收好。」
他執意不收,珺婉也沒奈何,只得收起來妥善保管。
兩人一直看著太初香甜的睡容,只聽朱勝文充滿溫柔地說道:「太初這孩子,人雖小,倒也不讓人省心。看你也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到了她這裡,什麼規矩,道理,統統收起來了。」
珺婉亦是笑了:「她是臣妾險些丟了性命才撿回來的,自然要好好待她。」
有些事,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只是不便說出口。
過了良久,朱勝文才躡手躡腳起身,生怕吵醒太初。
珺婉見他起身穿衣,忙問:「皇上這是要……」
「朕要回乾寧宮。」他套上龍靴,「你和太初再睡一會。」
珺婉估摸著時辰正是子夜:「皇上還要回去麼?」
朱勝文「嗯」了聲:「朕得空了再來看你們母女倆。」
也不多說什麼,喚了聲順德,趁著皎潔的月光離開了連雲宮。
朱勝文回宮第一夜就去了連雲宮,當下惹來淑貴妃的擔憂,找了德妃商榷:「這倒是怪事,皇上明明已經不理她一年了,怎麼一回宮,就寵幸了她呢?莫非她那昏迷還是故意的不成?」
德妃也覺得有些奇怪,道:「這個嘛……皇上和她的事,誰知道呢?不過我倒是聽說皇上昨兒個並沒有過夜,子夜時分就回乾寧宮了。」
「哦呵!」淑貴妃頓時來了興致,「還有寵幸半夜的事?」
德妃不置可否。
淑貴妃眨了眨眼睛,那一張艷麗的容顏令人感到怦然心動:「你說……會不會是昨晚上文妃又惹皇上生氣了?她這個人的性子,據說好幾次都不知輕重惹怒龍顏,以前皇上到底是縱容她幾分的,現在因為太初的緣故,怕是不會再縱容的了。」
德妃鎖眉。
她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朱勝文和舒珺婉之間,總有一些奇怪,但具體是什麼,她又說不上來。
難道……他們兩個人這樣生分,是故意的嗎?
淑貴妃見她沉默不語,便問:「德妃你在想什麼?」
德妃這才收斂心思,微微一笑:「我在想,你一直盼望皇上冷落文妃,但她到底是一個妃子,人在那裡,皇上總是會臨幸的。」
「你的意思是……」淑貴妃試探地問道,「我們該……」
德妃撇清關係:「我是無所謂這些的,關鍵是淑貴妃你,眼下她的地位忽明忽暗,但倘若她又重新寵冠後宮,那麼太德也算不了什麼。」
「哼!」淑貴妃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倒是奇怪得很,皇上冷落她一年,也算是不認同太初是親生的。怎麼這會兒一回宮就去了連雲宮呢?」
德妃淡淡道:「皇上從小的身世也是離奇的,也是在他出生後才被領取回宮做了皇子的。更何況,宮裡這種奸『淫』擄掠的事多了去了,沒準皇上氣消了,也就沒事了。」
淑貴妃陰沉地道:「你以為皇上會容忍這種事嗎?就算能容忍,又怎麼會再去寵幸?我倒要看看,這一次,她文妃能撐多久!」
德妃也暗付心思,她也要試一試,朱勝文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思了。
果然,朱勝文此後又冷落了珺婉母女,一心只待太安,太德,太雙好。
太初仍舊不受重視。
孩子漸漸大起來,性子也漸漸顯露出來。
太安是個溫厚的孩子,太雙靦腆,太德則像他的母親淑貴妃一樣愛張揚。
自從當了父親之後,朱勝文也逐漸從那個外表溫和內心暴躁的君王逐漸轉變成一個內斂沉穩的男人。
再也不會輕易地因為一些話一些事而暴跳如雷了。
太液湖裡總有幾個孩子嬉戲的場景,每次下朝後,朱勝文總愛陪著幾個孩子玩樂。
這一日,難得見到珺婉帶著太初也來了,他心裡到底起了漣漪。
總是會因為這個女人,而讓他情緒起伏。
太德見太初走路踉踉蹌蹌,伸手指著她:「她笨笨……笨笨……」
太初聞言,小小的人兒當場愣了一下,隨即便踉蹌地走過來推了太德一把:「哼!」
那囂張的態度讓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朱勝文瞇著眼,也不發話,只是看著太初盛氣凌人的模樣,神色一閃。
小傢伙的德行倒是跟他如出一轍!
太德被她推倒在地,立刻哇哇哭起來:「壞壞……壞壞……」
太初不解氣,又用自己的小腳去踢他。
淑貴妃的臉當場拉下來,一把抱起太德,低眼看著太初一臉的無辜,想發脾氣只得忍氣吞聲,哄著太德:「孩子痛了沒?母親看看,哪裡痛了?」
太德哇哇大哭,不肯歇停。
珺婉也立刻抱起太初,一臉訕然:「太初不懂事,欺負太德了。」
淑貴妃覺得委屈,落下淚來:「太德,痛不痛?」
太初見他們娘兒倆哭得起勁,覺得有趣極了,也「哇」的一聲哭起來,哭得比太德起勁多了。
太液湖一下子熱鬧起來。
淑貴妃拂了拂淚,看著太初的哭相,十分不滿:「太初年紀雖小,脾氣倒是別宮人任何一位皇子皇女都大一些。」
文妃顧著哄太初:「不哭了孩子,不哭了。」見淑貴妃不滿的語氣,只得賠笑,「淑貴妃見諒,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管教太初。」
太德總算歇停下來,太初見大家都看著自己哭,覺得沒趣,趴在珺婉的肩膀上漸漸停止了哭聲。
文妃抱著太初走近淑貴妃和太德:「太初,這位是你的太德哥哥,下回可不能這樣欺負人了,知道麼?」
太初懵懂似的看著太德,忽然嘿嘿地笑了。
一臉的無辜。
太德看她這樣,連忙躲在淑貴妃的懷裡,不敢動彈。
淑貴妃也呆不下去了,輕喝一聲便離開了太液湖。
太初還衝著珺婉笑。
珺婉很是無奈:「太初,不許笑。」
回頭看到朱勝文用眼睛瞟了瞟她們母女倆,這才說道:「看來太德被太初嚇壞了。」
德妃也是讓宮人護著太安太雙兩個人,賠笑道:「恐怕淑貴妃又得好些日子不痛快了。」
朱勝文淡淡道:「孩子之間,總要打打鬧鬧的。」又看了看珺婉懷裡的太初,道,「不過文妃真該管教管教太初這孩子了,這麼凶,將來可怎麼了得。」
珺婉福了福身:「臣妾回去一定好好管教管教太初。」
朱勝文心裡哼的一笑,回去?回去後她自己保管又被太初搞得人仰馬翻,哪裡還有半點權威?
朱勝文站起來,逕直走到她面前強行抱起太初:「怕是朕從來不管她,你也任由她任性,才變得這樣。朕今兒個就好好地管教管教這孩子。」
太初並不買朱勝文的仗,伸手撲騰著:「娘……娘娘……娘……」
珺婉急了:「皇上,還是讓臣妾來抱把。」
朱勝文抱著太初大步走在前面,訓斥著太初:「讓你欺負太德!讓你欺負太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