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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朱勝文和珺婉兩人這樣冷淡,淑貴妃不禁一陣竊喜。
世上沒有摧不開的感情,只要夠手段,夠心機。
當初竇梓衾就是太急於往舒珺婉身上抹黑臉了,以致於朱勝文反而更在乎她。
之而又讓他們之間的誤會越來越多,那樣就無法轉圜了。
事後,淑貴妃略微欽佩地對德妃說道:「還是你說的對,要讓皇上對文妃死心,就是要讓他們產生深厚的誤會。我們給了太醫豐厚的封口費,如今,皇上一心以為是文妃早產了兩個月,而不是一個月。再派了幾個宮女旁敲側擊一番。看來是很難和好了。」
其實一個月或兩個月,關係並不大。
但是發生再珺婉身上,期間又被撞到她和勝叡纏綿悱惻的場景,自然會讓朱勝文產生疑惑。
德妃淺笑:「我也是看淑貴妃一心想要穩固自己的地位,才出了一些主意。如今看來,淑貴妃顯然對現在的的局勢很滿意?」
她總有一種本事,永遠將自己置身事外,而讓別人衝鋒陷陣,頭破血流。
淑貴妃得意一笑:「如今宮裡只有我的太德和竇梓衾的兒子太安是皇子,太安出身不行,我的太德看來希望很大。」
她直言不諱地在德妃面前顯露自己的野心:「我之所以在你面前說這些,是因為我知道以德妃敦厚的性格,是不在意這些的?對嗎?」
「我有了太雙,又有竇梓衾的太安,已經知足了。」
淑貴妃哪裡知道,德妃要的,遠遠比她預期的多多了。
只是連德妃自己都不知道,預期的能不能得到。
她並不急於把珺婉逼到絕境,而是要她喝朱勝文兩個人自己走上絕路,再無走回的可能。
太初長到一歲,都沒有見過幾次自己的父皇。
在她幼小的的時光裡,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是在連雲宮度過的。
期間,朱勝文又帶兵親征,這一次,他吃盡了第一次的苦,拼了命地奮勇殺敵,屢犯南疆的蠻夷被他徹底地打退中原,承諾將來年年進貢。
背上的傷是好全了,可在冰天雪地的戰場上仍隱隱作痛。
像是他某根神經再也恢復不到以前。
所有人都以為他這一次是要血洗當初的恥辱,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次,是真正地為了某個人,某份心。
御駕親征,在南疆度過了幾近半年的時間,再回宮,太初已經一歲多了。
迎聖駕的那天,除了有眾妃迎接朱勝文回宮,還有太安,太德,太雙。
太初沒有來。
隔著人影,眾呼萬歲萬歲萬萬歲,他看到珺婉憔悴的面容。
她像從不認識他一樣,遠遠地跪在眾妃後面,表情沉靜。
他胯下青鬃馬,示意眾人起來。
太安首先跑上來抱住他:「父皇!」
脆脆地童音叫他一陣歡喜,一下子抱起了太安:「咱們的太安都會喊父皇了。」
德妃手上抱著太雙:「皇上在南疆的這段時間裡,臣妾每天都叫他念這兩個字。」
「朕不在的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淑貴妃湊上來:「皇上大捷歸來,才是最值得慶賀的。」
看著她們二人搶盡了風頭做盡了了好人,其餘的人都黯然失色。
也有幾個人偷覷著珺婉,同樣都是誕下皇女的文妃,竟比不過淑貴妃和德妃了。
方昭儀在她身邊輕聲地道:「我倒是不明白了,以皇上對你地感情,難道還不如淑貴妃和德妃二人麼?」
珺婉一臉平靜,彷彿對他的一舉一動置若枉然:「這幾日,太初身體一直不好,昨晚上還發了高燒。我現在只想著她快點好起來。」
方昭儀看著她消瘦的臉,一陣疼惜:「文妃,有時候,不要太執拗了。他畢竟是皇上,畢竟有著帝王的驕傲,你也該順著他一點。」
正說著,眾人都跟著朱勝文前往設宴的地方。
珺婉幽幽地說道:「昭儀,你不知道其中一些事,如果能夠挽回,為了太初,我們也不至於鬧到如今的地步。」
他對勝叡所做的事,以及逼著她的所作所為,這一些為了太初,她可以容忍,但是他對太初這麼冷淡,根本不像一個父皇,讓她已經徹底寒心。
方昭儀見她連走路都是輕飄飄的,唯恐她落下,連忙扶著她,邊走邊說:「就怕有些事,反而讓一些人佔了便宜。」
「誰佔便宜我自然是知道地,」珺婉篤定道,「想必皇上心裡也是清楚的。日後,你一定也會知道的。」
說著,她意識到眼前一黑,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文妃!」方昭儀想拉都拉不住她,「你怎麼了?」
聽到後面一聲尖銳的喊聲,走在前面的朱勝文等人都停了下來,回頭看著方昭儀蹲在地上搖著珺婉:「文妃!文妃你怎麼了!」
淑貴妃和德妃相互對視一眼,又看了看朱勝文。
稍稍猶豫片刻,他便越過人群,過去將她抱在懷裡。
感覺被人抱在懷裡,珺婉使勁睜開眼,看到了那張令她想忘卻終究不能忘的臉,一時間百感交集。
這一抱,讓朱勝文的眉頭緊皺。
倒是比有孩子以前更輕了一些。
御駕親臨連雲宮,讓這個幾乎被人遺忘的宮殿立刻變得錯亂起來。
舊是舊了點,但是院子裡的花草侍弄的很好。
朱勝文是聞著花香走進連雲宮的,將珺婉放在床榻上,她就睜開了眼。
「怎麼瘦成這樣了?」憑著記憶,朱勝文記得她身上的衣服還是去年的嗎,難道一整年下來她連件衣服沒做麼?
珺婉很累,也很睏,仍強撐著精神說:「太初病了,這幾天一直鬧著,臣妾這才瘦了一些。」
靜兒給朱勝文遞來一碗茶,又給珺婉倒了一碗溫開水:「豈止是這幾天,打從公主生下來,娘娘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事事都親力親為。公主又特愛黏人,更是不能離開半會。」
朱勝文飲了一口茶,還是那習慣的味道。
原來自己的習慣,一直都是她給慣的。
「你何必事事都自己親力親為?有些事讓宮人做就行了。」
珺婉很是平靜:「她已經沒有疼愛的父親,總不能連母親都不愛她吧?」
經她這麼一說,朱勝文的面色一沉,半晌才道:「朕離開太久了,對幾個孩子都不夠盡心。」
他這個借口找的太令人難以相信。
疼愛,或是冷落,是人都能夠體會的。更何況他冷落太初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除了她出生的第一天他抱過太初,其餘的時間,幾乎連看都不曾看過她。
正沉默著,突然聽見太初剛睡醒的哭聲。
沒等朱勝文反應過來,珺婉就立刻坐起來:「太初!太初!」
朱勝文見她整個人體力不支,連忙按住她,對外面吩咐:「將太初抱進來。」
太初是認人的,看到珺婉,忙張開雙手撲了過來。
珺婉自是抱著她哄了好一會,又命宮人端來準備好的膳粥一勺一勺地餵她吃。
朱勝文見珺婉又要抱孩子又要喂粥,便走過來半是哄道:「太初,父皇來餵你好不好?」
原本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太初看到這個陌生的人,怔了怔,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珺婉忙抱著她站起來避開朱勝文:「太初不哭,太初乖。」
朱勝文見她對太初全心全意的疼愛,有些動容,有些傷感。
太初總算是不哭了,趴在珺婉的肩頭,精神不大好。
朱勝文總算逮著空隙問她了:「病得這麼厲害,讓太醫看過沒?」
珺婉輕輕地拍著太初的背:「看過了,這孩子人雖小,脾氣很倔,就是不肯喝藥。」
任她一個如此強勢的女人,在小小的太初面前也沒有任何辦法對付。
她除了寵她,更是憐愛她的。
沒有父愛不要緊,自己就加倍地對太初好。
「你這麼寵也不是個辦法。」
太初人雖小,不會說話,但已經聽得懂言語。
朱勝文這麼一說,她抬了抬頭,用肉鼓鼓的小手朝他招了招手,很是不悅地「咿咿呀呀」了一陣。
珺婉忙哄著她:「太初,不得對父皇無禮。」
太初發出不滿的聲音反倒更強了。
珺婉很是無奈:「皇上恕罪,太初這孩子……」
朱勝文見太初這樣對自己,心裡除了失落也有些不悅:「太安和太雙倒是很懂得禮數的,太初你也得好好管教管教才是。」
珺婉咬了咬唇。正好太初從她的肩頭抬起頭來無辜地看著她,她心裡更傷了,但表面仍竭力忍著:「臣妾遵旨。」
外面傳來內監的聲音:「所有的娘娘和大臣都在等著皇上了,皇上這就過去麼?」
朱勝文沖外面道:「朕這就去。」
他與珺婉對視一會,終是走近她,伸出手掌逗了逗太初:「好孩子,你也要疼惜疼惜你母妃才是。」
太初一把抓住他大拇指上得玉扳指,要得到它似的。
珺婉連忙道:「太初,使不得。」
朱勝文卻主動摘下那玉扳指,遞給太初:「沒事,就讓她玩吧。」
「皇上,這……」
珺婉自是知道,從她還是貼身宮女的時候,朱勝文手上就套著這象徵萬尊地位的玉扳指,如今卻像玩具似的給了太初。
朱勝文笑笑道:「就當是朕給太初的一份禮物。」說完他又道,「你好好歇著,朕晚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