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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深深宮闈虐戀恩 198 文 / 阿襲

    198

    珺婉死死地咬著唇,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舒珺婉,你以為朕沒了你就活不下去麼?」朱勝文的話縈繞在她的腦海裡,她原以為自己落下淚,但是沒有,她沒有任何眼淚,只是看著朱勝文。

    眼中帶著徹人的寒冷。

    朱勝文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著珺婉:「你以為人人都會對你垂涎欲滴麼?舒珺婉,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似要用最強烈的字眼來侮辱她!

    她一把抓過被朱勝文扔在一邊的衣服覆在身上:「皇上言重了,臣妾從來都不把自己當回事。」

    他渾身像是長滿了長矛對著她一下一下地猛刺。諒是再堅強的人,也覺得遍身是恥辱。

    朱勝文見她又將勝叡的衣服蓋在身上,不由地憤然一扯,將那衣服撕成碎片:「叫你穿!叫你穿!」

    衣服變成碎片落下來。

    珺婉整個人赤呈相對著朱勝文,渾身冰涼。

    她背過身去,背對著朱勝文:「你到底要臣妾怎樣?」

    珺婉覺得整顆心都累癱了似的,由始至終,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男人去溝通去交流,他高興了就寵著她哄著她,一不高興了就凌辱她幽禁她。

    一次又一次,珺婉受夠了。

    她要的不過是有個人真心實意地疼著她,難道就這麼難麼?

    看著她背脊微顫,朱勝文深深吸口氣,他沙啞著嗓子:「你問朕到底想怎樣?」

    珺婉轉過身來,即便身無一物,她也不覺得難堪了,甚至,在她心裡有一種自私的想法,就讓肚子裡悄然到來的骨肉掉了吧。

    見她不說話,只是用那清冷的目光看著自己,朱勝文一把用手扳起她的下頷:「你問朕想怎樣?這句話是不是應該由朕來問你比較好?如果在當時給你選擇,你是不是會選擇他而不是朕?」

    帶著一種報復與快感,珺婉自嘲似的勾起嘴角:「可惜的是,臣妾從來沒有機會選擇。」

    朱勝文愣愣地盯著她好一會兒,終於,他掌心用力,甩開了珺婉的臉。

    珺婉倒下,狠狠地看著他:「若是皇上還存在著良知,又怎麼會使出卑劣的手段在他的酒杯的下藥?」

    「朕再卑劣,也不會像你們一樣,衣衫不整不顧身份地抱在一起。」朱勝文輕蔑地低睨著珺婉,「不知道朕的出現是破壞了你們的好事,還是……你們已經溫存過了呢?」

    珺婉已經無力去回應他了。

    再多的言語,都是多餘的。

    她蜷縮著身子,下意識地捂了捂肚子。

    一直到皇宮,珺婉身上都沒有蓋過東西。

    朱勝文也沒有要給她披上衣服的意思。

    本就著了涼,又沒有穿上衣服,珺婉已經覺得渾身難受極了。

    朱勝文見她不說話,也懶得再理會她:「來人!命人永被衾將文妃的身子裹住,送去……連雲宮。」

    他再也不要她住進文月殿。

    她不配!

    珺婉雖然是昏半睡著的,但意識卻是清楚的。

    她感覺有人在她身上裹了一條被子,兩個內監又從宮門口抬去連雲宮。

    夏天已經完全走了,初秋夜裡的風帶著幾分涼意。

    珺婉勉強睜開眼,看著通往連雲宮的路只有幾盞微弱的宮燈。

    抬著她的兩個內監起先不說話,後來恐是走太久了,又覺得無聊,便開始閒聊期來。

    「皇上怎麼將文妃娘娘一下子送去連雲宮那偏僻的地方了?」

    「聽說今天去皇陵的途中文妃娘娘和二王爺憤憤墜入懸崖,皇上帶人尋到崖底的時候,二王爺和文妃娘娘兩個人抱在一起,都沒穿衣服……」

    小內監不禁聞言大驚:「有這事?」

    「宮裡早就傳開了,難道還有假的不成?」好事的內監根本不知道珺婉已經睜開眼了,繼續喋喋不休道,「還有傳言說二王爺是被逼著娶刑部尚書王大人家的小女兒的,礙著皇命難違,只能照辦了。其實二王爺一直是愛著文妃娘娘的,這一次兩人墜入懸崖,本想著可以做對亡命鴛鴦,沒想到被皇上逮個正著……」

    小內監自是不勝唏噓:「這二王爺……也太大膽了吧?」

    「何止二王爺大膽,文妃娘娘也太不把皇上放眼裡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全然不顧身上抬著的是文妃本人。

    亦或許,他們故意讓珺婉聽到這番話。

    橫豎被逮個正著丟盡了皇室的臉面,這樣的女人,今後還可能有出路嗎?

    隨著一盞一盞幽暗的宮燈,珺婉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了罩在她身上的毯子上。

    到了連雲宮,兩個內監將珺婉放在床上,也不顧她的死活便退身離開了。

    珺婉勉強撐著身子半坐起來,屋子裡一股灰塵的味道,她剛想開口問有沒有人,便有宮女推門而入:「奴婢給文妃娘娘請安。」

    珺婉虛弱地問:「你是……」

    她當然不會傻到以為是朱勝文派來伺候她的。

    他再也不會理她了,再也不會。

    「奴婢是方昭儀派來侍奉文妃娘娘。」這個宮女年紀還很小,估摸十一二歲,尖尖的臉蛋露出含蓄的微笑,「奴婢名叫靜兒。」

    珺婉凝神,在這眾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時候,方念容還想著派人來服侍自己,可見她一定是得到了朱勝文對舒珺婉是以嚴懲的消息,便暗暗地派了一個小丫頭來連雲宮。

    如此想來,當日她在大祠堂受訓的時日,自己囑托鶯芳去照料她,後來又給她機會侍寢,所花的那點功夫,總算沒白費。

    在宮裡,總得有幾個可以介意依靠的人。

    在方念容身上,那步棋算是走穩妥了。

    但是,走穩妥又如何呢?

    見珺婉眼神無神地看著遠處,靜兒囁嚅:「娘娘……」

    珺婉這才從她的聲音中回過神來,她看了看靜兒,不禁想起以前的自己,比靜兒還小的時候,就開始身處宮變的漩渦,成為太后的砧板魚肉,與朱勝文立下契約。

    才過了幾年,自己就成了現在這副光景。

    「你起來吧。」珺婉吩咐靜兒,「很晚了,你早點去歇息。」

    靜兒站起來,看著珺婉一臉蒼白,弱弱地問:「奴婢還是伺候在身邊吧。」

    珺婉微微動容:「好丫頭,辛苦你了。」

    靜兒拿來了薄薄的被子給珺婉蓋上:「娘娘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奴婢。」

    珺婉實在是乏得很,渾身又有著溫度,她含糊地點了點頭:「你去拿冷毛巾來給我敷額頭,再用蔥根,薑片熬成湯。」

    靜兒聽她這麼說,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哎呀一聲:「娘娘身上熱得很。」

    珺婉整個人裹在被子裡,她的手撫在自己光潔的肚皮上,十分黯淡。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連雲宮沒有其他人,靜兒更是急得慌:「奴婢可是要去傳太醫?」

    珺婉搖搖頭:「這時候,太醫又怎麼會來呢?」

    就算來了,她眼下是個孕婦,又沒有任何可以使用的藥物,不如按著土方子散散熱。

    靜兒人雖小,但是做事起來卻是很麻利,她利索地熬了薑湯,扶著珺婉讓她趁熱喝下,又拿著冷毛巾給她敷額頭。

    珺婉在靜兒的照顧下,漸漸地睡了過去。

    她睡得很沉,卻又不很穩妥,一直做著渾渾噩噩的夢,出了一身的汗。

    等到醒來的時候,已是一身輕鬆了不少。

    靜兒趴在她床邊打盹,感覺到珺婉的動靜,忙起身:「娘娘您醒了?」

    珺婉的臉色雖然還是不大好,但精神卻是好一點了:「昨晚上辛苦你了。」

    靜兒摸了摸她的額頭,不再那麼熱了,也放下心來:「娘娘沒事,奴婢就放心了。」

    「你去歇一會吧。」珺婉挺疼惜靜兒這個孩子,安慰她「我好多了,沒什麼事。」

    靜兒忙了一夜,確是累著了,請了請身:「那奴婢就先下去歇一會,估摸待會皇上就會過來了。」

    「他?」珺婉臉色一變,「皇上有說要來?」

    靜兒一臉天真:「難道不會嗎?奴婢以前在別宮當差的時候,就知道皇上是最寵愛娘娘的,如今娘娘身子不太舒服,又過了一夜,皇上難道不會來嗎?」

    珺婉搖搖頭:「不會來了。」

    靜兒又問:「那明天呢?」

    「不會來。」

    「後天呢?」

    珺婉很是鄭重地看著靜兒:「皇上永遠不會來的。」

    「這……」靜兒一臉驚詫,怎麼會這樣呢?她一直都知道皇上是最寵愛文月殿的文妃娘娘的,現在又怎麼會不聞不問呢?

    珺婉看了她一眼:「你下去吧,我再躺一會。」

    「是,娘娘。」

    珺婉躺在床上,眼睛張望著錦帳,這是最普通的帳子,曼繞在床榻周圍。

    她想要看清藻井上的花紋,卻因為錦帳的阻隔,始終看不清。

    是的,她始終看不清。

    文妃被貶至連雲宮的事在宮內外傳得沸沸揚揚,尤其是她和勝叡跌入懸崖的那一段,被人繪聲繪色唾沫橫飛的走一傳十。

    王玉容原是沒料到途中會發生跌入懸崖這件事的,後來也是跟著朱勝文看到勝叡和珺婉抱在一起。

    自回府後,她就一直追著勝叡:「你到底有沒有碰她?」

    勝叡一心擔心著珺婉的安危,根本不理會王玉容的存在。

    等到第二天一早,勝叡得知自己和珺婉的事已經被傳至街巷口,更加認定這一次朱勝文是斷然不會放過珺婉的。

    沉思片刻,便打算進宮面聖。

    王玉容幾乎在門外等了一夜,這會兒見勝叡穿戴整齊從屋裡走出來,不由打起精神追上來:「王爺!王爺!」

    勝叡理都不理她便徑直要上馬車。

    王玉容一把攥著他的手臂:「你要上哪兒去!」

    勝叡不耐煩地道:「鬆手。」

    王玉容依舊緊緊攥著他:「我不松!你是我的夫君,去哪兒總得跟我說一聲。昨天我已經差點失去了你,難道你就不能因為我是你的妻子而讓我安心點嗎?」

    昨天她是真的急了,慌了,怕了,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勝叡了。

    看著他和珺婉紛紛墜入懸崖,一下子暈厥了過去。

    看著王玉容那急切的神色,勝叡到底起了惻隱之心,他稍稍緩了緩口氣:「我進宮去。」

    「進宮?」王玉容更是大驚,「在這個節骨眼上你進宮做什麼?難道你不知道所有人都在傳你和文妃的醜事嗎?你還……」

    「什麼醜事?」勝叡原本稍稍緩和的神色一下子又變得凌厲,「我和珺婉做過什麼醜事了?」

    王玉容的口一下子收不住似的:「那麼多人親眼看見你們兩個人衣衫不整摟摟抱抱,你還說這不是醜事?」

    勝叡猛地甩開她:「我跟她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氣憤極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珺婉一個女人承受那麼多不公正的目光和輿論的壓力:「我進宮就是為了向皇上解釋這件事。」

    明知道朱勝文已經在憤怒的頂點,明知道自己去或許根本不會起什麼作用,但他也要在微乎其微的可能下去告訴他,證明珺婉的清白。

    「事到如今,你眼裡難道只有她嗎?」王玉容死活不讓他走,拉著他的衣服撒潑似地,「你連你自己都顧不得了,還要去管她?」

    勝叡使勁地要甩開她:「正因為沒人管她,我才要去管。她一個女人,又是皇上的妃子,怎能有半點的污穢和謠言?」

    「我不住你去!就是不准你去!」王玉容氣得又跳又哭,「她是妃子,你憑什麼去管她?憑什麼?你以為你為她做這麼多就能得到她嗎?你做夢!她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妃子,而你是王爺,君臣有別!就算……就算你們相互愛慕又怎樣?你們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永遠都不可能!」

    聽聞這樣的話,勝叡的心被猛地一擊,他用腳一踹王玉容,總算使她鬆開了手,他用一種從未有過的鄭重的神色,一字一句地告訴王玉容:「就算我得不到她,她,也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

    再沒有什麼比聽到這樣的話更傷人心,傷人自尊了。

    王玉容顧不得許多,一把抱住勝叡的大腿,委屈地哭道:「可你才是我的夫君啊,我才是名正言順的叡王妃啊。」

    「名正言順並不代表什麼,」勝叡照舊狠狠心,拿開了王玉容的手,「還有什麼比她來得更重要的呢?」

    這一次被推開,王玉容再也沒有氣力去抓勝叡,她是半跪在地上的,哭了一地:「她有什麼好的?為什麼你要如此掏心至肺地對她?」

    「你永遠不懂,」勝叡說出這句話,把自己和王玉容生生地拉開距離,「每一天,每一夜,甚至……每時每刻……我都在悔恨,為什麼在那個雨夜,我沒有帶她一起走。」

    如果帶她走了,或許今時今日就是另一番局面了吧?

    勝叡上了馬車:「進宮。」

    文月殿前面偶有幾株茂盛的桂花,趁早開始飄香四溢起來。

    勝叡看著文月殿,一片寂寥。

    珺婉似乎不在?

    他心一緊,加快腳步走入乾寧宮。

    「順德一見是他,心裡自是說不出的滋味,如若不是皇上和珺婉丫頭之間擱著一個二王爺,兩個人或許就沒這麼多節外生枝了。

    但是,二王爺似乎也沒錯。

    順德越想越糊塗,不知道究竟孰對孰錯了。

    他迎上去:「回二王爺,昨兒個回來晚了,皇上臨近半夜才睡的,今兒個早朝也沒上,這會兒還睡著呢。」他的言外之意是,如今皇上正火冒三丈地很,二王爺你進去不是自討苦吃麼?

    勝叡聽了「噢」了一聲:「既然如此,我就在這裡等著吧。」

    以他的聰明才智又如何不明白順德的意思呢?

    只是……他真的擔心她。

    以朱勝文的為人,勢必不會給她好果子吃的。

    順德見勝叡如此執著,也不便說什麼,只得賠笑:「那……二王爺恐怕得等好長時間了。」

    勝叡不吭聲。

    他目光深遠地看向幽靜的文月殿,如果她在裡面,現在已經快辰時了,也該有動靜了,為何一點都沒聲息呢?

    「順德公公,」朱勝文壓低了聲音道,「她……她怎麼樣了?」

    順德一聽他說的「她」,自然明白所指的是珺婉。

    於情於理,一個王爺都不該問一個妃子的境況。

    沉默了須臾,順德低了低嗓子:「依奴才來看,有些事,二王爺還是不要問的為好。」頓了頓他強調,「這是為了二王爺好,也是為了她好。」

    勝叡緊握著拳頭,皺眉的神態簡直和朱勝文如出一轍:「我只問她的下落,若是她好,我便什麼都不再問不再管。」

    順德歎了歎息:「她去了連雲宮。」

    勝叡驚愕地抬起頭:「連雲宮?」

    順德剛想說什麼,裡面傳來聲音:「皇上若是餓了,臣妾這就讓膳房準備吃的。」

    是德妃的聲音。

    順德匆匆解釋了一句:「昨晚上皇上大發雷霆,是德妃來了後來才止住的。」說著他推門而入,「回稟皇上,二王爺來了。」

    朱勝文一臉倦容,聽到「二王爺」幾個字,神色一冷:「朕不見。」

    勝叡在外面自是聽見了朱勝文的這些話,沒等順德回絕,他就在外面喊道:「臣弟有要事求見皇上。」

    順德尷尬地看了看朱勝文:「皇上……這……」

    德妃也在一邊小心翼翼地說:「皇上,二王爺既然人都來了,不如讓他進來吧?」

    朱勝文不吭聲。

    如果有個堂而皇之的罪名,他真想一刀殺了勝叡!

    沉默了半晌,朱勝文才道:「宣。」

    勝叡是揖著雙手,弓著身子走進來的:「臣弟參見皇上。」

    「大清早的,你就趕著進宮見朕,有事?」

    見他一副冷漠的表情,勝叡心裡一陣不痛快,他看了看邊上的順德和德妃:「臣弟確有要事稟告皇上,不知……皇上可否屏退旁人?」

    朱勝文像是故意不順著他的意似的:「都是朕信得過的人,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一而再再而三受了冷落,勝叡心中何嘗沒有怨恨,但他唯有隱忍下來,頷著首:「臣弟是特地進宮向皇上稟明事實,昨日臣弟和文妃娘娘跌入懸崖,底下是一個水潭,兩人渾身都濕透了。娘娘冷得昏過去了,臣弟才不顧身份給她生火取暖。並沒有……發生什麼……」

    朱勝文的銳光盯著勝叡,使他如芒刺背般地不自在。

    良久,朱勝文才開口道:「朕有說過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嗎?」他沉默著的一張臉,像是和誰有深仇大怨:「莫非二弟進宮就是為了解釋這個?既然沒發生過,而朕也沒懷疑過什麼,你又何須解釋呢?」

    他恨,眼前的勝叡充當好漢來給舒珺婉洗脫罪名,令他更恨,更怒!

    聞言,勝叡亦是神色肅然,他若沒懷疑,又怎麼會讓珺婉搬離文月殿去連雲宮?

    昨天經過這麼多事,她勢必是會著涼的,朱勝文都忍心嗎?

    明知不該再問,勝叡實在忍不住了,咄咄問道:「皇上若是沒懷疑,又何必讓文妃娘娘搬離文月殿?」

    朱勝文再也忍不住了,拍案站起來:「朕的家事,二弟是不是管太多了?」

    從一開始進來,就畢恭畢敬,卻沒想到朱勝文從未有個好臉色,勝叡的底線也被觸犯了:「皇上身為君王,應該知道名譽和輿論對一個妃子有多重要,如今皆是俱是傳遍了微臣和文妃娘娘的流言蜚語,這不止讓臣弟無言以對,更讓文妃娘娘何去何從?」

    「她何去何從,與你有什麼關係?二弟既然知道如今流言蜚語四起,又何必在這個光景更添一份亂呢?」朱勝文冷冷道,「退下。」

    勝叡滿心委屈,但他意識到自己畢竟是個臣子,若再出言冒犯,那麼只會令朱勝文更加火。

    該說的,該解釋的,他都說了,就看他能不能原諒珺婉了。

    勝叡福了福身:「臣弟告退。」

    待他走後,朱勝文憤然而起,掀翻了桌子上了茶具和宮人剛端上來的點心。

    德妃和順德在一邊嚇得不敢吭聲。

    「都退下!」朱勝文甚至不讓人收拾一地的狼藉,「朕需要清淨一會。」

    「臣妾告退。」

    「奴才告退。」

    兩人剛退至門口,裡面又傳來東西的摔碎聲。

    順德覷了覷神色:「這會子皇上正在火頭上,德妃娘娘還是先走吧。」

    德妃點了點頭:「順德公公說得對,本宮留在這裡也沒用,還是先走了。」

    順德送走了德妃,裡面繼續換來摔碎聲,他不僅整個人抖了一下:「摔吧,摔吧,摔完了,若是不再生氣,也是好的。」

    德妃剛回到寢殿,就聽見宮人說叡王妃已經來了哭了半個時辰了。

    她有些不快地皺了皺眉,吩咐道:「把太和抱走,別驚到了他。」說完徑直進了大殿,王玉容正用手絹捂著臉隱隱啜泣著。

    德妃知道,她勢必是因為二王爺才哭得這麼傷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任何女人,得知自己的夫君為著別的女人奔波忙碌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能甘心麼?

    見到德妃站在門口,王玉容連忙站起來,未語眼淚唰唰唰地落下來:「姐姐……」

    每次她都是闖了禍,惹了麻煩,受了創傷,才會想起德妃這個姐姐。

    以前德妃還在王家的時候,若是受到了大量的責罵和懲處,王玉容卻是連幫都不幫。

    她就是那類人,覺得別人幫自己是天經地義,自己幫別人卻是不可能的。

    德妃甚至沒走到她邊上,就腆著肚子在上座坐了下來:「大清早的你這又是做什麼?」

    王玉容一下子止不住哭聲,好不容易才制止了:「我……我……」

    德妃呷了一口茶:「可是為了你家二王爺的事才哭得這麼傷心?」

    王玉容「嗯」了一聲,又過了好一會兒才止住哭聲:「我沒想到……他是從來不把我放在眼裡的。心裡只有那個賤人!」

    聽到「賤人」二字,德妃端著茶杯的手稍稍抖了一下。

    以前在王家,大娘怒極了,也是脫口而出罵她「賤人」「賤人生的賤胚子」……

    如今王玉容罵出這兩個字,跟她的娘可真是像極了。

    所幸德妃早就學會了隱忍,沒當場發作,只是淡淡地說道:「今兒個二王爺去了乾寧宮覲見皇上。他本想為文妃開脫罪名,沒想到越描越黑,把皇上氣得正在摔東西。」

    「我跟他說了,他眼下連自身都難保,又怎麼去為那女人說的上話。他非不聽,說不行也得試試。」王玉容撩起衣袖給德妃看手臂上的淤青,「為了避開我的阻擾,他還狠心把我推倒了,口口聲聲說有什麼比她來得更重要的呢?

    王玉容說得很委屈,可是德妃一點兒也不同情她。

    相反,她反而有些同情二王爺勝叡。

    同樣是心有所屬,自己嫁的的是帝王,一心在舒珺婉身上,而勝叡娶的是王玉容,心卻一刻都沒有離開舒珺婉。

    世間有哪個女人比舒珺婉更幸福的呢?

    她足以令每個女人都嫉恨。

    見德妃一直淡淡的神色,王玉容不禁急了:「姐姐,倒是給我出出主意,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德妃這才回過神來,她摸著自己鼓起的肚子,一想到數月後孩子就要出生,她總會感覺到一絲安慰。她說:「我幾次勸過你,不要和二王爺意氣用事。他本就對你有幾分不耐煩你再去煩他,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麼?」

    王玉容的氣勢倒有些軟下來了:「我……我不過是見不得他把別的女人放在心裡。」

    德妃微微提高音量:「從一開始,你就知道他心裡有別的女人,又何必在這時候自取其辱呢?你越是這樣,只會讓他更討厭你。」

    被德妃這麼一說,王玉容的臉上更掛不住了:「試問有哪一個做妻子的能夠對丈夫的所作所為視若無睹呢?」

    德妃心裡嗤笑,問題是他有把你當成妻子嗎?

    第一次,她終於拉下臉來:「你若執意這樣,我也沒有辦法,只好自求多福了。」

    是人,都有容忍的餘地。

    從王家,到入宮,再到現在,她已經容忍太多東西了。

    等到一個人存夠了能力,又怎麼會不利用起來呢。

    今時今日的德妃和王玉容,已非往日同言而語了。

    金秋十月,勝軒和劉韻懿一拖再拖的婚禮終於舉行了。

    從今以後,他也要搬離九源殿,出宮居住在自己的府邸裡。

    劉韻懿是個很活躍的人,只要稍稍攀談幾句,周圍就全是她的聲音。

    穆太妃素來是個喜靜的人,連帶勝軒也是好靜的,如今有個劉韻懿,本以為會很不自在,沒想到反倒有了一線生機似的。

    勝軒大婚,珺婉也是出席的。

    此時距離她到連雲宮的日子,已經一個月了。

    她坐在很隱蔽的地方,整個人都削瘦地很。

    總是這樣,好不容易長肉了,稍不注意又瘦得不成樣。

    但她一直很努力地生活著,很努力地保著肚子裡的小生命。

    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竊竊私語。

    誰不知道,她就是當時被皇上逮個正著和二王爺卿卿我我的文妃?

    珺婉神色很平靜,甚至,她沒有抬頭看一眼坐在上首的朱勝文。

    當時勝叡大婚,他盡顯恩愛的情誼,如今勝軒大婚,卻已經物是人非了。

    後宮薄涼,不過如此。

    朱勝文從高處看下去,總能看到那一抹身影,怎麼迴避都迴避不開去。

    不止一次的,他都將目光定在珺婉的身上,看著她,以她敏銳的直覺,該是知道的。他總想著她會回一次頭,卻沒有想到,直到筵席結束,她都沒有轉過頭來。

    看著她起身,輕聲吩咐邊上的宮人幾句話,便要走的樣子。

    直到她站起身來,才看清她穿的是如雲紋波的寬袖長袍,削瘦的肩膀,輕盈的體態,如一陣風,在眾人的目光中離開大殿。

    朱勝文眼尖,看到勝叡轉而朝另一個地方出去了。

    他心一凜,囑咐了順德一句,也顧自離開了。

    殿宇的長廊總似望不到邊,朱勝文緊跟著前面的兩個身影,到了拐角處,只聽勝叡一聲「珺婉。」

    他便停下來不再跟上去。

    果然,珺婉回過身來,看見勝叡:「你叫我?」

    勝叡走至她跟前,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一臉疼惜,她瘦了,眼神相比以前的沉靜反倒多了幾分彷徨無力:「你瘦了。」

    「我很好。」珺婉微微一笑,她不願再讓勝叡再為自己付出和絲毫了,這是為了他好。

    勝叡剛想再說幾句,珺婉又道:「你進去吧,別令人起疑了。」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顧不得那麼多了,我一直擔心著你,生怕你受了委屈。」

    其實,她所受的何止是委屈,在朱勝文那裡,她還有什麼沒承受過?

    「不要擔心我,我真的沒事。」珺婉拿開他的手卻被他牢牢抓住手心,她輕喝,「放開我。」

    勝叡卻將一樣東西遞交到她手心:「或許我離開才能讓他對你好點……珺婉,你可知……有時候我多想帶你一走了之……」

    喉嚨裡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似的,珺婉哽了哽道:「怕是不可能的了。」

    怕是不可能的了。

    這句話像一把刀割在勝叡的心上,一刀一刀,硬生生地將他和珺婉之間割成兩半,永遠不可能吻合的兩半。

    他忍不住抱住她:「我走,我走得遠遠的,讓你好過點。但我要你知道,只要能為你做的,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剎那,任是冰山也會融化。

    珺婉緊握著手中的溫涼淚盈於睫:「我懂,我懂。」

    她懂的是任何人都無法體會的,關於勝叡的那份赤誠。

    直到勝叡真的消失在長廊的盡頭,真的看不見了,珺婉才欲用手去搵淚。

    一隻手比她更快地撫過臉頰,譏笑:「怕是再也不可能的了,你是不是很難過,很傷心?」

    她要躲開,避開,逃開,卻被朱勝文一把拉過,他將她緊緊地鉗制住,聲聲質問:「你可知道,如果朕要他死,他立刻就可以死,甚至……可以死無全屍?」

    他又在威脅她了。

    除了威脅她,他還會什麼呢?

    他勢要將珺婉那點唯一的,僅存的銳氣都要磨光了,只剩下唯命是從麼?

    見懷裡的人不再反抗了,朱勝文的心更痛了,他不過是說可以讓勝叡死,她就不捨得,不再反抗,只等著他的發落。

    他恨極了舒珺婉,難道為了勝叡,她可以拋卻任何東西都不顧嗎?

    他的手掌感覺到有濕濕的東西滴落,一把掐住她的下頷:「你哭?你哭什麼?」

    珺婉使勁忍住眼淚。

    她已經很堅強了,即便是哭,也是在人後,默默搵干眼淚,繼續面對。

    但是如今,她連逞強都逞不起來了,不斷地落淚。

    朱勝文掐緊她的下巴,厲聲:「說!你在哭什麼!」

    漆黑的夜晚,長廊上的宮燈在緩緩隨風飄動著。

    珺婉迎上他陰鷙的眸子,低低的哀求:「你不要……傷害他。」

    他是她在世上,唯一在意的人了。

    這麼多年,死的死,散的散,唯獨勝叡,一直和她活著。

    她不要他死,不要。

    朱勝文的眼中透露出絕望,他盯著珺婉,過了好久好久,他一把揪住她的領子就往推開邊上的門。

    這是一個不知名的殿宇,裡面只有一盞很暗的燈,他將她壓在几案上,用手扯去她的衣服:「自朕登基以來,從來沒有人敢在朕面前說別的男人一個字!舒珺婉,朕忍無可忍!忍無可忍了!」

    這些年來,誰人不說他是一個勤於朝政並且懂得風花雪月的人,哪個女人不是高高仰望著自己主動寬衣解帶的,這個舒珺婉,她以為自己是誰?

    莫非要他這個萬尊帝王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身段不成麼?

    他不忍了!亦不等了!

    他將她的身上的衣服盡數撕成碎片,珺婉感覺到生生的痛。

    「放……放開我……放開……」

    朱勝文緊握著她的肩膀,臉色陰鷙:「朕再也不會放開你的!你不讓朕好過,朕也不會讓你好過!你愛他不是嗎?那好,朕就讓你夜夜侍寢,讓你在朕的懷裡想著你的小情郎!」

    激盪中,一塊溫涼的玉珮從珺婉的手心落下來,朱勝文順手撿起來,臉上的笑更狂妄了:「這玉珮能幫你們在一起嗎?能嗎能嗎?」

    珺婉緊閉著嘴,一言不發。

    他不懂,他不懂底下的人的心。

    從一個冷漠的女人漸漸變得順從,只因為,她是順從了他的心的。

    然而,在緊要關頭。他總是以他那不可一世的囂張態度來評定一切。

    這讓珺婉根本不能接受。

    她雖從小就出生在宮廷裡,但她亦有強烈的尊嚴,豈容被朱勝文一次次地摧殘?

    珺婉整個人都喘不過氣,像那桂花樹上的桂花,風一吹就要倒了。

    底下的血,從她的體內流出來。

    朱勝文停下來,喝著問:「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珺婉死死咬著唇,眼中磅礡著一片霧茫茫,她淒楚地笑了。

    帶著決絕與狠厲。

    朱勝文終於意識到不妥,忙將她橫打抱起:「來人!來人!」

    他抱著她,穿過長廊,直奔乾寧宮。

    心裡有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她……可是有了?

    他趴在床邊,幾近大吼:「為什麼不告訴朕?為什麼不告訴朕!」

    莫非她始終不願給他生個孩子嗎?

    他可是做夢都想!

    太醫趕到,他在外面等著,來回踱步,頭腦一片混亂。

    她竟然懷孕了?

    為什麼自己一直都不知道?

    他懊喪著,喘著粗氣。

    好一會,太醫才從裡面走出來。

    「怎麼樣?」朱勝文急忙抓住一個太醫問,「她怎麼樣?」

    太醫被他這陣勢嚇到了:「回稟皇上,差一點兒,文妃娘娘肚子裡的龍種,就保不住了。」太醫拭了拭汗,「再晚片刻光景,就真的留不住了。」

    朱勝文擠兌著濃眉:「如今呢?」

    太醫揖首:「皇上要記住,娘娘乃是有孕之人,身子又虛得很,若是再……行**之歡……可使不得。」

    朱勝文鬆開他的手:「朕知道了。」

    太醫又開了幾貼保胎藥:「娘娘現在千萬不能下床,得在床上躺一些時日,把胎氣穩住了才行。」

    「朕知道了。」也只有這時候,朱勝文才稍稍緩下語氣。

    他走進內殿,她正躺在床上,虛弱的容顏令他揪心不已。

    尤其是她清冷的眸子,令他不敢輕易靠近。

    朱勝文在她身邊蹲下來:「為什麼不告訴朕你懷孕了?」

    她緘默著,不開口。

    朱勝文又問:「多久的事了。」

    她,還是不理會他。

    整個人都被掏空了一樣,連心都每個安生的地方,珺婉甚至不想看見他。

    朱勝文沒轍了,他不知道怎麼樣,才能使這個女人開口。

    他撂下狠話:「是朕的骨肉,你就算千恨萬怨,也得把平安無事地生下來。」

    珺婉依舊沒有瞥他一眼。

    她已經對他的威脅了,習以為常了。

    朱勝文站起來,望了她一眼,在她心裡或許是不願這個孩子的到來吧?如若不然,方纔他強迫她的時候,她就該開口告訴自己,是懷有身孕了。

    自己本不想去傷害她,只是太恨了,恨到心骨,才要去逼迫她似的。

    就在他轉身要走出去的時候,珺婉開口了:「我要回去。」

    聽到她總算是開口了,朱勝文一下子回過頭:「什麼,你要回去?」

    珺婉閉著眼,一滴淚從她的眼縫中落下來,她哭得太多了,令朱勝文感到惶然無措:「回到連雲宮。」

    她害怕來這裡,他一次次地驅趕,像是趕著畜生一樣,而她又一次次的回來,再被驅趕。

    那種恥辱,是任何人都不會懂得的。

    朱勝文深深吸口氣:「舒珺婉,你聽著!太醫說你現在不能動,得好生養著胎,所以你不能離開這裡。」

    珺婉又說道:「我自己走回去。」

    她的固執令朱勝文幾近抓狂:「朕說了,你要養胎。」

    她真的,自己坐起來要穿絲履的樣子:「我這就走。」

    朱勝文踢開她的絲履:「你把朕的話當耳邊風嗎?」

    珺婉也不哭也不鬧,伸手去揀絲履:「我恨這裡。」

    朱勝文又踢開絲履,問:「有多恨?」

    珺婉抬眸子:「就像恨你那麼多。」

    朱勝文愣了。

    這一次,珺婉揀了絲履,穿在腳上,就要往外走。

    朱勝文拉著她,亦沒有看她:「抬龍輦來,朕送文妃回連雲宮。」

    他不敢去逼她了,也不想逼了。把這個人逼急了,她只會用更強烈的手段來對付他。

    更何況,她親口說了,她恨他。

    他是個有強烈尊嚴的人,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抱著她坐上龍輦,有數十個宮人一路從乾寧宮抬到連雲宮。

    由始至終,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他們之間,竟連爭吵都不再了似的,但是沉默更像一張巨大的網,比爭吵更折磨人心。

    今天的風有點大,吹亂她的額發,他怕她冷,伸手想去抱住她羸弱的身子,又但怕她反抗,便不敢了。

    珺婉靠在龍輦上,有些居高臨下地看著遠處,那一座一座坐落有致的殿宇,像一扇扇門,封閉了她的心,再也無法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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