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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綿綿情誼誤人心 197 文 / 阿襲

    197

    「你說什麼?」珺婉渾身一顫,手中的茶碗傾時摔在了地上,驚茫,駭然,「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雖然知道舒珺婉不是個簡單的貨色,但從未見到她這般凌厲的神色,王玉容亦驚了驚神:「難道文妃娘娘到現在還不知道嗎?那一次,是因為王爺喝了事先被下了藥的酒,才對我……」

    她說的委屈,哀傷:「以前覺得只要得到了他的人,便能成為他的心頭好,卻不知換來的是他的嫌惡。我這樣……是自食其果吧。」

    珺婉趔趄幾步,倉惶地撐住座椅的扶手,一臉煞白:「他被下了藥?」

    那獸性十足的一幕,她至今都無法忘記。

    總以為,年少的二王爺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總以為,自己一直是不瞭解他的。

    總以為,那隔重山的歲月如煙般逝去了。

    殊不知,那一夜,他是被人下了藥的。

    原來,這一切都是自己錯怪他了。

    王玉容見珺婉臉色大變,又失手打碎了茶碗,不禁畏懼道:「娘娘……可是臣婦說錯了什麼?使得娘娘如此大動干戈?」

    珺婉倏地盯著王玉容,眼神中有疑惑,猜忌,以及戒備。

    是的,她並不相信王玉容。

    她比以前的方念容更愛耍心機,自己不得不提防著她一點。

    王玉容彎身去揀地上的碎片,神色索然:「娘娘或許不相信,畢竟……你一直不喜歡臣婦。」頓了頓,她又道,「正如臣婦一直都不喜歡你一樣。」

    佇立良久,珺婉握緊拳頭,嘴上帶笑:「如此看來,那杯酒的藥,不是你放的?」

    王玉容指了指自己:「我?文妃娘娘未免太抬舉臣婦了,臣婦何德何能敢在王爺的酒杯裡下藥?」她看著舒珺婉,心裡一陣得意,「以娘娘聰慧,難道還猜不透是誰下的藥麼?

    珺婉微瞇著眼睛,內心波濤洶湧。

    她不敢去想,甚至,害怕去想。

    從她在出生至今,已經走過十幾個年頭,每一步無不是如履薄冰過來的,她已經失去了娘親,失去了淑媛姑姑,失去了勝叡,只剩下那一份情感了。

    原以為自己不會去承受那一份情感,卻終究抵不過那一番纏綿與悱惻。

    等到一顆彷徨無依的心剛剛安定下來,難道又要硬生生地把心撕成碎片麼?

    不,她轉過身,背對著王玉容,她不敢,不敢去面對。

    生平第一次,她舒珺婉望而卻步了。

    就讓她做個懦夫吧,只要能保留她這輩子最後的念想,就做個懦夫吧。

    那份悲哀,唯有她自己能夠懂得。

    然而,王玉容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來:「誰最希望王爺娶妻生子,誰就是在酒裡下藥的那個人。」

    哦不,珺婉在心裡默默喊著,痛苦的,悲慼的,眼淚不自覺地奪目而出。

    王玉容深深吸口氣:「娘娘知道臣婦的那個孩子為什麼會掉嗎?因為你,因為我欺負了你,他將所有的責任都發洩在我身上,這才使我流了產。為人妻,為人母,最悲哀的莫過於,自己的男人心心唸唸的永遠不是自己,而是別人。」

    「夠了!」珺婉硬生生地打斷了王玉容的話,她掐著自己的手指,直到生疼生疼,她依舊背著身,聲音冰冷:「你可以走了。」

    王玉容大費周章來此一行,為的就是要的就是看到她掙扎。

    即使珺婉知道她的用意,看得穿她的心思。

    但是在事實的面前,自己是如此的無力。

    不得不承認,這一次王玉容的確做到了。

    王玉容看著珺婉微顫的背影,勾起唇角,欠了欠身:「文妃娘娘保重,臣婦告退。」

    走出文月殿的時候,熱風拂在臉上,她卻又一種說不出的愜意與快感。

    她就是要舒珺婉身負罪責,難以舒坦。

    自己過得不痛快,也不會叫她舒坦!

    走出乾寧宮,回頭望了望乾寧宮大殿和邊上的文月殿,王玉容歎了歎息:「看來德妃的話還是很有用的,畢竟,舒珺婉已經垮了一半了。」

    晌午的太陽火辣辣地蜇人後背,朱勝文只覺得渾身如芒刺背地熱與燥,從九源殿出來後就快步走回乾寧宮。

    進了乾寧宮,又擔心珺婉還在睡覺,便先進殿吃了紅豆膳粥,換了衣衫,才去了文月殿。

    珺婉整個人蜷縮在那張圓床上,身上蓋著薄薄的被衾,滿身是汗。

    朱勝文著實嚇了一跳,連忙上前伸手去撫她的額頭:「呦!你是打算把自己捂出溫度來麼?」

    珺婉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望著他。

    朱勝文蹲下來,柔聲問:「怎麼了?」

    他的聲音是如此溫沉,充滿關懷,若果他不作出那麼齟齬的事,該有多好?

    多好?

    見珺婉渾身幾乎濕透了,替她把被衾扯開,又拿過一邊的扇子替她扇:「大熱天的,可別像德妃一樣中暑了。」

    淚水從珺婉的眼眶裡吧嗒吧嗒滴落下來。

    她這麼一哭,把朱勝文嚇壞了:「珺婉,你怎麼了?」

    珺婉照舊不說話,只是落淚,很快臉下便濕了一大片。

    她多想在此時此刻就質問朱勝文下藥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然後希望他回答「不是」。

    但,她沒有勇氣。

    朱勝文捧起她磅礡著眼淚的臉蛋,心都快碎了:「你到底怎麼了?」

    她甚至狠了心,要把那句話永遠地吞在肚子裡,但是她發現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從小到大,勝叡為自己坐了太多太多,不管她在哪裡,身為何人,他都不曾忘記她分毫。

    她無法對他的境遇做到視若無睹。

    朱勝文將唇覆上去,想吻住她的嘴唇。

    就在幾乎觸碰到她的唇的時候,她問了出口:「勝叡那杯酒裡,是你下的藥嗎?」

    沉寂,無言,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

    四目相對之際,她的眼淚終於停止了,見他沒有說話,她又問了一遍,這一次帶著幾分恨意:「勝叡那杯酒裡,是你下的藥嗎?」

    朱勝文平靜著臉,完全愣住了。

    世上沒有永遠可以隱瞞的事。

    即使他是位高權重的帝王,即使他愛她。

    但仍無法抹去他所做的事。

    從朱勝文眼神中,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珺婉甚至沒有問「為什麼」,因為她從來不習慣去問這三個無謂的字。

    她扳開朱勝文捧著自己臉蛋的手,默默起身穿絲履。

    心底僅存的一絲希望,已經湮滅。

    朱勝文不死心般地拉住她的手:「他和王玉容,是遲早的事。」

    「所以,你就可以藉著帝王至高無上的權利,逼著他去接受王玉容嗎?」珺婉幾近聲淚俱下,「他是一個人,不是任由支配的畜生。」

    朱勝文抬頭看站著的珺婉:「難道你希望他一輩子都記著你嗎?珺婉,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了。千萬不要多一份貪戀。」

    他要她忘記,甚至從來不記得有勝叡這個人。

    珺婉自嘲似的勾起唇角,生生地從朱勝文手裡抽出手來:「貪戀……臣妾這輩子,怎敢有貪戀?」

    她只是寂寥深宮的一株草芥,沒有任何可以依賴的東西,有的只是自強不息的生存意志,只是她不知道,她的意志還能經受多少的考驗。

    看到她眼中的淚,以及她狠心的抽出手,朱勝文不禁倒抽一口氣:「你是在為他難過,傷心嗎?還是,在你的心裡從未忘記過他?」

    珺婉冷冷地看著朱勝文:「臣妾因為皇上做出那般下三濫的手段,而感到恥辱。」

    「你!」朱勝文猛地站起來,怒火中燒的他一把揪住珺婉的衣領,「不要挑戰朕的耐心。」

    他因為喜歡她,所以可以縱容她,但說到底,他們之間畢竟是君與臣的關係。

    朱勝文有著帝王與生俱來般的征服**和戾氣。

    很多時候,他要的是順從,而不是一個女人無止盡地質問與懷疑。

    珺婉任由他揪著自己的衣領,輕輕地,像那無力的風一樣:「那就不要忍了,皇上不再忍臣妾,臣妾也不必再忍皇上。」

    她的話像熱騰騰的熱風吹在朱勝文的心扉上,使他熱的難以喘息:「朕和你,好不容易彼此信任了,難道你又要把朕推開嗎?就因為勝叡?」

    他還是不懂。

    珺婉心裡除了失望,更是絕望。

    她看著他,一直看了很久。

    直到朱勝文不甘的鬆開手,他搖了搖頭:「舒珺婉,朕受夠了你!受夠了!」

    他徑直離開了文月殿,重重地摔門。

    驚得外面的鳥兒撲翅而飛。

    順德先是聽到裡面的爭執聲,這會兒又見朱勝文怒氣沖沖地出來,心裡又是一條,急忙追上去打著哈哈:「皇上和丫頭又鬧什麼彆扭了?」

    朱勝文猛地回過身,眼神陰鷙:「命人把文月殿的門用木頭釘死!不准她出來!不准她出來!」

    順德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用木頭釘死殿門?」

    朱勝文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敢再說一個字!朕立刻就叫她去死!叫她去死!」

    從未見過他為了誰動這麼大的火氣,順德更是甚少受他的氣,眼看朱勝文發瘋似的發怒,他登時噤聲,不再說半個字。

    聽著外面敲釘子的聲音,珺婉的心似乎也隨同那釘子一樣,扎固了,不再動彈了。

    他是要她妥協,順從,原諒。

    但是他可能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一生都難以原諒的。

    御花園裡,德妃帶著太安在玩耍,太安長得很快,模樣愈來愈像朱勝文。

    王玉容這些天往宮裡走的勤,這會兒也陪著德妃在聊天:「聽說皇上已經命人將文月殿的殿門釘死了。」

    德妃品茗了一口茶,繼而將茶碗放好:「這麼說,你的那番話還是效果顯著的。」

    王玉容有些討好似的說:「多虧了姐姐的指點,這才讓舒珺婉和皇上鬧翻了。我就是要讓她的不到任何人,無論是皇上,還是二王爺。」

    德妃睨了眼王玉容,哼了一口氣。

    她那驕縱的脾性,始終是難改了。即便在勝叡那裡碰了不少壁,也長不了實心眼。想的就是怎樣讓別人受到應有的下場。

    所以說,王玉容這種人一開始就讓自己做了惡人,所以別人無法原諒她的所作所為。

    王玉容見德妃似乎懶得說話,便主動攀談:「姐姐覺得接下來該怎麼做?」

    德妃淡淡地說:「過幾日便是太后的忌日,這是第一年,估摸要去皇陵祭祀。到時候,想必文妃也會去吧。」

    王玉容驚詫:「皇上都派人將文月殿的殿門釘死了,還會讓文妃去麼?」

    「這個……你不用擔心。」德妃即使在心裡不痛快的時候,說話也是淡淡的,「這幾日,你不要總是來宮裡,免得令人起疑。」

    王玉容有點看不慣她這般德行,但是眼下畢竟低人一等,何況自己還得仰仗著這個庶出的姐姐一些,只得忍下氣:「我聽姐姐的就是了。」

    德妃去了九源殿找穆太妃。

    穆太妃一聽她的來意,倒有幾分奇怪:「這後宮是怎麼了?怎麼連皇上和妃子的事都要跟我這個老太婆扯上關係了?」

    德妃暖暖的,柔柔的一笑:「臣妾也實在沒法了,才敢冒著膽子來求穆太妃。皇上和文妃鬧得那麼厲害,若是傳了出去,只怕不好,眼下後宮無主,只有穆太妃疼著皇上和臣妾們一些,臣妾懇請太妃能夠在皇上跟前勸著幾句,別再將文月殿的殿門釘死了。」

    穆太妃只覺得德妃的話是滴水不漏,很是中聽。

    人便是這樣,有時候不知道對方說的到底對不對,只要中聽,就願意相助一臂之力。

    「只是……德妃應該知道皇上的脾性,素來我行我素慣了,又是擁有至高權威的帝王,更加不會輕易聽別人的。」穆太妃歎了口氣,「文妃那人,估摸性子也貞烈的很,如若不然,皇上也不會如此大動肝火。我倒是奇怪,德妃怎麼對文妃的事這麼上心呢?」

    德妃微微尷尬一笑:「實不相瞞,臣妾饒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來找穆太妃,全然是因為過幾日便是太后的忌日著想。可如今後宮之中,除了臣妾,還有淑貴妃,方昭儀均都懷上了龍種,我們幾個人自然是不便隨同前往皇陵的,想來想去,只有文妃是最合適的人選。」

    穆太妃微笑著問:「你們是想讓文妃代表後宮前往皇陵祭祀?」

    德妃點了點頭:「嗯。但正如太妃所言,皇上的脾性向來我行我素慣了,他對文妃施以嚴懲,若是沒個人去勸阻,只怕不會端下架子。所以這一次,希望穆太妃能夠出面替臣妾們說一說,也算是您疼愛我們幾個小輩了。」

    穆太妃終是忍不住輕笑起來:「經文妃這麼一說,我若不幫你們幾個這份人情,就顯得冷面無情了。」

    「臣妾不敢。」

    「得了,你回去吧,我會去跟皇上說說的。」穆太妃一口答應下來,「但是皇上能不能答應,我就不知道了。」

    德妃甜甜道:「穆太妃肯出面已經是臣妾們的福澤了,想必皇上亦不會拒絕的。」

    她請安退下後,穆太妃一直盯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主子現在也陪著那些年輕人折騰了?」沈姑姑重新給穆太妃添了茶水,略略埋怨似的。

    穆太妃這才回過神來,輕輕笑出聲:「我這不是做個順水人情麼?」

    「主子素來是個心如明鏡的人,難道還看不清這些年輕人的心思麼?」沈姑姑站在穆太妃身邊給她捶背,「這個德妃,可真是個厲害的角兒。」

    穆太妃閉目養神:「嗯,連你都看出來了麼?她比當年的我們都厲害多了,當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唉,老了。」

    「皇上身邊有這麼一個能人,若是道兒正,也就罷了,倘若心術不正,就可惜了。」沈姑姑不由想起珺婉,「阿荷那孩子,心倒是狠了點,但所謂人在江湖不得不狠,除了保全自身,倒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

    穆太妃道:「那孩子一點都不像阿荷,估摸都隨他爹了,性子硬得很。就連皇上那樣的人,都被他搞得要狗急了跳牆似的。」

    沈姑姑輕輕一笑:「這也應了那句話,一物降一物。當年太后那麼狠厲的一個人物,不也遇到了沈常平麼?」

    穆太妃這時睜開眼睛:「沈娘,你說你大哥,他最愛的人是誰?」

    已經很多年沒說到沈常平了,每次一提起這三個字,都是宮裡的禁忌似的,沈姑姑乾澀地說:「主子沒由來地說這些做什麼?」

    「我只是不明白,太后鬧了一輩子,爭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也恨了一輩子,甚至將那根深蒂固的痛都盡數傳承給了先帝的這幾個兒子,她真的……那麼愛沈常平嗎?」

    沉默良久,沈姑姑才道:「愛,深愛。大哥曾經說過,這輩子不會有人像太后娘娘一樣愛著他了。但他們就是沒能在一起的緣分,這,是命。」

    「是命啊。」穆太妃喟然,「就像我一樣,那麼愛先帝,為了他,不去爭不去搶不去怨不去恨,到頭來是他從來不會在意身邊有我這麼一個人。」

    沈姑姑不禁笑了:「如今三王爺都這麼大了,主子難道還放不下嗎?」

    「我自然是放下的,這輩子都放下了的。」穆太妃輕輕一太息,「就是不知道他們這一代人,放不放得下了。」

    沈姑姑亦無聲地笑了:「隨她們去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誰說不是呢。」

    主僕倆很少說了這麼多閒碎的事,直到天黑,沈姑姑方伺候穆太妃歇息。

    適逢太后的忌日逼近,穆太妃倒當真去了一趟乾寧宮。

    她素來是很少離開九源殿的,這一趟倒是讓朱勝文訝異了:「穆太妃怎麼突然從天而降了?」

    穆太妃暗暗打量著乾寧宮的一切,除了一切窗簾重新佈置過,其餘的一切都跟先帝在位的時候所像無異。

    她在曾經時常坐的座位上坐下來,歲月一下子拉近了她的回憶。

    「我今天來,倒是受著幾個后妃所托。」穆太妃倒也坦然,「再過兩日便要出宮去皇陵給太后祭祀,宮裡幾個分位高的妃子都懷孕了,剩下的……就是文妃了。想問問皇上的意思,到時候文妃能否代表後宮妃子隨同前往?」

    朱勝文原沒有打算關她一輩子,他在等著她的妥協和順從,但這麼多日子過去,他的希望已經成灰。

    舒珺婉是不會向他低頭了的。

    他也徹底的死心了。

    「太妃考慮的甚是詳細,到時候就這麼安排吧。」朱勝文淡淡地說道,「后妃中,就讓文妃為代表前往皇陵。」

    穆太妃倒是有點驚訝於朱勝文的爽快,她與沈姑姑對望了一眼,站起來:「我倒是好些日子沒見文妃了,皇上能讓我見見她麼?」

    茫然間,朱勝文從一大沓奏折堆中抬起頭來:「穆太妃要見文妃?」

    他不記得自己封閉了她多久,只知道在他這段不想見到她的日子裡,她沒有出現過。

    穆太妃見他不說,便道:「若是皇上覺得不方便,那也沒事。」

    朱勝文「不不不」了幾聲:「沒什麼方便不方便地,穆太妃過去文月殿就可以看見文妃了。」他又朝外面喊了喊,「來人!去把文月殿的殿門打開。」

    說是打開,其實跟砸爛差不多,之前都用木頭釘死了,這會兒要打開,只有砸了。

    見到珺婉的時候,穆太妃著實嚇了一大跳。

    她像是等死一樣,每天呆在屋內,只等著窒息而亡。

    穆太妃一直不喜歡她,無非是因為勝軒癡情與她的緣故,但除卻勝軒的緣故,她還是蠻喜歡珺婉的。

    「你,這段時日可好?」倒是沈姑姑在一邊忍不住了,先發問了。

    珺婉很平靜:「我很好,謝謝沈姑姑。」

    沈姑姑剛想跟她說什麼卻被穆太妃一把制止,她搶先對珺婉說:「你沒事就好,明天是去皇陵的日子,你準備準備。」

    珺婉低了低頭:「謝太妃,臣妾知道了。」

    看了看她,穆太妃和沈姑姑一道走了。

    剛離開乾寧宮,沈姑姑便道:「主子為什麼不讓我說呢?」

    穆太妃看了她一眼:「你說什麼?你想告訴她什麼?」

    「奴婢……」

    穆太妃深吸了口氣:「很多事,是要自己經歷了,醒悟了,才懂的。能留的就能留一輩子,不能留的,說了也是白說。」

    沈姑姑沉默了須臾:「主子說得對,原是奴婢疏忽了。」

    翌日,朱勝文攜帶珺婉,另有穆太妃和勝軒,再加上勝叡和王玉容,一行人等從皇宮出發,浩浩蕩蕩的隊伍前往皇陵祭祀太后。

    朱勝文是單獨坐在龍輦上的,若是以往,他必定和珺婉同乘一輦。但是這一次,珺婉是單獨乘坐的。

    許是很久沒見著光了,她還沒適應過來,整個人在車輦裡歪躺著,偶有顛簸之處,便翻江倒海地乾嘔起來。

    伺候在外面的宮人聽她不對勁,忙問:「娘娘可是暈車了?要不要停下來歇一會?」

    「不用了。」珺婉在裡面虛弱地說,「一直跟著隊伍走就是。」

    她前面是穆太妃和勝軒的車輦,後面就是勝叡的王玉容。

    見前面的宮人時常在問,勝叡不禁微微皺了皺眉。

    王玉容自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的,心裡暗笑,緘默著不管他。

    德妃事先囑咐過,不管勝叡發生什麼狀況做出什麼事,都不要管。

    要當做至若惘然。

    珺婉難受至極,靠在車輦上意識朦朧。

    忽感覺到車輦不動了,她睜開眼掀開簾子:「怎麼不動了?」

    「你怎麼了?」竟是勝叡,他終是忍不住,上前來問她境況。

    見她蒼白著一張臉,眉頭緊蹙,更是心急如焚:「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

    面對他,珺婉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愧疚感。

    「不必了,」她不能再問他多要一絲一毫的幫助,虧欠的已經夠多了,不能再索取下去。

    前面的朱勝文得知後面的消息,一張臉陰鬱地不能再陰鬱,他命人停下來,自己駕過馬匹便衝向珺婉的車輦。

    聽到馬蹄聲,珺婉和勝叡都驚了一下。

    朱勝文用腳踢開車簾,往裡張望了一眼:「怎麼?身體不適?」

    珺婉這時放下邊上的簾子,轉而看向朱勝文:「臣妾沒事。」

    朱勝文腳猛地一蹬,縱身越在車輦上,震得車輦一震一顫的,珺婉連忙扶穩了,瞪大眼睛看著他。

    「出來!」朱勝文一把攥住她的身子,不分由說地往馬背上一扔。

    「噢……」珺婉撲在馬背上,聞著濃烈的馬騷味,「噗」地一下盡數吐了出來。

    馬兒受驚,縱躍一蹬。眼看不妙,勝叡連忙衝了上去:「珺婉!」

    馬兒飛快地跑起來,他整個人撲在珺婉身上,死死地攥著韁繩。

    朱勝文等人都在後面大驚:「停下來停下來!攔著那匹馬!快!」

    勝叡一手抱著珺婉,一手緊握韁繩,咬牙一躍,想跳上馬背,無奈馬跑的太快,根本不可能在抱著人的情況下跳上去。

    「不!停下來!」朱勝文在後面歇斯底里地喊,「停下來!」

    勝叡一看,那馬竟直奔懸崖邊,那一剎那,只聽珺婉在嘶叫:「快跳!你快跳!」

    她整個人都匍匐在馬背上,吐得稀里嘩啦根本無力跳下去。

    但是勝叡可以,只要他鬆開自己,便能保自己周全。

    只差一百步!

    只差數十步!

    只只差十步!

    珺婉推了他一把:「快跳!」

    她以為勝叡會跳,沒想到他卻是緊緊地抱著自己,兩人連同那馬匹都跌入了萬丈深淵。

    「珺-婉-!」

    「王-爺-!」

    「二-哥-!」

    「……」

    呼天搶地的聲音從緊隨其後的人群中迸發出來。

    朱勝文呆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兩個活生生的人從眼前跌入懸崖。

    「皇上!皇上!」所有人都拉著朱勝文,生怕他也要縱身跳下去。

    「珺婉!珺婉!」朱勝文喘著粗氣,大腦一片空白,「珺婉!」

    順德帶頭帶著哭腔:「皇上……珺婉丫頭她……她……下去了……」

    朱勝文一動不動地看著地下,那見不到底的深淵,令他心發顫:「搜!一定要找到懸崖底!朕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

    珺婉只覺得自己像一陣風一樣直墜落地。

    要死了,要死了。

    在這一刻,她要死了。

    身邊隱約傳來勝叡的聲音:「我說過,我永遠不會拋下你的。」

    即便是死,他也不會拋下她一個人的。

    曾經那個風雨交加的夜裡,他已經拋下她一次,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拋下了。

    永不。

    珺婉被他緊緊抱著,他的懷抱裡有溫暖的感覺,靠在他厚實的肩膀上,珺婉閉著眼,眼淚又不爭氣地落了下來:「你真是個傻瓜。」

    勝叡笑了

    閉眼,甚至做好了墊背的準備。

    即使死,他也要保護她。

    懸崖上,朱勝文帶著人做好了準備要往下尋。

    「皇上!皇上!」淑貴妃,德妃等人都趕了過來,連連勸住朱勝文,「皇上為了千萬社稷,也不能以身犯險尋下懸崖啊。」

    朱勝文幾近失去理智,如果不是自己,她就不會在馬背上,也就不會驚動了馬兒衝向懸崖。

    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到她。

    哪怕已經骨肉分連!

    「都讓開!」朱勝文沉著臉,「朕一定要找到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皇上……」她們都急得快哭了。

    沈姑姑不禁笑出了聲。

    一直擔憂著的穆太妃瞪了她一眼:「你這又是做什麼?」

    沈姑姑朝朱勝文福了福身:「皇上別擔心,這個懸崖啊其實不高,只是低下是水,所以覺得望不到邊,其實從邊上的小道下去,很快就能到底的。」

    「真的?」朱勝文或訊大喜,「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沈姑姑掩著嘴:「奴婢的大哥小時候一發起火來就從這裡跳下去,有哪一次不是奴婢給他送換洗的衣服下去的?」

    朱勝文顧不得追問,連忙道:「煩請沈姑姑在面前帶路,朕這就下去把人帶上來。」

    沈姑姑看了看穆太妃,穆太妃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快去把。看到勝叡和文妃都好好,就安心了。」

    一眾人又跟著沈姑姑直奔崖底。

    勝叡見下面是個水潭,自是又驚又喜,抱著珺婉:「珺婉……珺婉……」

    珺婉不諳水性,吞了幾口水異常難受,正咳得厲害:「這……這是哪?」

    勝叡抱她上了岸,將她剛在一塊大石頭邊上:「沒想到這裡是個水潭,我們逃過了一劫。」

    珺婉看了看周圍,這裡果然是個大水潭,只是溫度比上面低了不少,她瑟縮著身子:「我冷。」

    勝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周圍有沒什麼可取暖的東西,便將她放在一邊:「你恐怕得熬一熬,這裡什麼都沒有。」

    珺婉卻知自己的肚子不能熬。

    這幾天的妊娠反應厲害的很,若再受了涼,怕這一胎又是保不住了。

    便低聲:「你……能幫我把衣服烘乾麼?」

    「嗯?」勝叡一聽,臉一紅,但心想也實在沒有辦法,便答應,「好,我找個地方,你先把衣服脫下來。」

    珺婉的聲音細若蚊子:「嗯。」

    勝叡找了一個小小的山洞,把珺婉放在地上,自己走出去,在外面說道:「你把衣服遞出來,我生火把衣服烘乾。」

    珺婉渾身冷得很,手指都在微微哆嗦,好不容易將衣服褪了下來,遞出去:「給你。」

    勝叡接過去,沒過一會他遞來他的濕衣服:「你先蓋著,我烘乾了再給你。」

    珺婉想了想,覺得身無一物實在是不便的很,便接過衣服:「麻煩你了。」

    隔著石頭,她看見勝叡生起了火,渾身更覺冰涼,她下意識地用手護著自己的肚子,暗暗祈禱:無論如何,都要熬下去。

    睡意席捲而來,她朦朦朧朧地閉上眼。

    勝叡一邊烘衣服,一邊對珺婉說:「天很快就黑了,我們只有明天離開這了。」

    無人理他。

    「珺婉?珺婉?」

    他放下衣服,走近大石頭,看到珺婉整個人都鐵青著臉昏迷不醒。

    「珺婉!珺婉!」勝叡一把抱起珺婉到篝火邊,趁他不在的時候,架著的衣服架子一鬆,珺婉的衣服都燒在了火堆上,等他拿出來,已經燒得不成樣子了。

    眼下也顧不得這些,他抱著珺婉,替他蓋好自己的衣服,在篝火邊取暖:「珺婉,你醒一醒,你醒一醒。」

    珺婉漸漸感覺到暖意,意識也逐漸恢復過來,微微睜開眼,看到勝叡,勉強笑了笑。

    「冷嗎?」

    珺婉點了點頭:「我冷。」

    勝叡皺眉想了想,又脫下自己僅存的衣服,架在架子上烘乾:「等這衣服干了,再蓋在你身上。」

    珺婉看他赤著身子,擔憂地問:「那你呢?」

    勝叡替她捋了捋頭髮:「我不冷。」

    身後火光四起,他還沒意識到,但是珺婉卻看見了。

    朱勝文帶著幾百個侍衛舉著火把氣勢洶洶地站在離他們不遠處。

    從他的站得地方看去,不難看出勝叡懷裡的珺婉身上除了一件未干的衣服其實是空無一物的,而勝叡則是光著身子將珺婉緊緊地摟在懷裡。

    兩人的臉隔得那麼近,彷彿他的到來正好破壞了他們的好事。

    勝叡也發現了朱勝文站在不遠處。

    他怔了怔,抱著珺婉站起來,面對著朱勝文。

    朱勝文原本一本焦急害怕的心,此刻變得嘲諷與戲謔。他大步走近勝叡,陰沉道:「辛苦二弟替朕看著文妃了。」

    說著他伸手去抱珺婉。

    然後勝叡卻不肯鬆手,他怕,他怕朱勝文不會善待珺婉。

    朱勝文盯著他,手勁一猛:「二弟抱了這麼久難道不累麼?」

    縱然他多麼地不放心,但礙於君臣的身份,也只有詫然鬆手了。

    朱勝文接過珺婉,目光掃視在她身上的衣服,一陣懷疑,這衣服,莫不是勝叡給她披上的?

    孤男寡女,他沒穿衣服,她身上又僅是披著他的意見單衣,他們二人,難道……

    朱勝文越像越覺得齟齬,眉頭皺得像一個結

    珺婉能夠感覺到他的憤怒與陰鷙,低著聲音:「皇上,臣妾可以自己走。」

    朱勝文死死地盯著她,在他來之前,她任由別的男人抱著,身上披著別人的衣服,現在卻告訴自己可以走?

    「好,那你自己走。」朱勝文詫然鬆開手,珺婉險些沒有站穩要摔倒,勝叡連忙扶住她,「小心!」

    她身上披著的衣服落至肩頭,險些春光乍洩,連忙攥緊衣服,紅著臉:「沒……沒事……」

    儘管她是緊裹著勝叡的衣服的,但仍露出後背一片旖旎。

    朱勝文覺得特別刺眼和不痛快,又將她橫打抱起,努力露笑:「既然找到了,你人沒死,就跟朕回宮吧。」

    他的話無情落在珺婉的心頭上。

    在經歷方纔的生與死,她突然明白,這世間,永遠不會有人像勝叡一樣對自己好。

    眼前的男人,即使自己懷著最大的一顆寬容的心,即使,懷著他的骨肉,他仍不會像勝叡一樣待她。

    將她幾乎是扔在車輦裡的,朱勝文跳了上去,未等珺婉反應過來他便扯掉了她身上的衣服。

    珺婉驚叫一聲:「啊!」

    朱勝文冷笑一聲:「怎麼?難道你不捨得脫下那衣服?」

    「皇上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方纔若不是勝叡,恐怕她就被凍得昏死過去了,而他居然還在這裡冷嘲熱諷?

    「誰過分?」朱勝文冷厲反問,「朕帶著上百的侍衛看到妃子和王爺抱在一起,衣衫不整,卿卿我我。舒珺婉,你當真以為朕沒了你就活不下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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