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自從朱勝文和珺婉立定協議後,珺婉白天做一個懷孕的人,晚上便主動到乾寧宮「侍寢」。
一開始她還擔心朱勝文會對自己動手動腳,但幾日下來他都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她也安下心來。
朱勝文每天批閱奏折至深夜,起初珺婉還陪他一起,後來他發話:「你總在朕跟前礙手礙腳做什麼?早點去歇著。」
「皇上不睡,臣妾怎麼敢先歇著?」
朱勝文沉聲:「給朕暖被窩。」
「撲哧」一聲,順德在邊上咧開了嘴。
朱勝文瞪了他一眼,他連忙捂著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珺婉其實也想笑,但是她使勁忍著,欠了欠身:「那臣妾先去歇著了。」
睡得朦朧之際,朱勝文躺進來,她總會下意識地往裡縮一縮身子。
朱勝文自是懂得她的她會這樣排斥自己的接近,無非是宮外那次的經歷,使她對男人產生了畏懼。
他不逼她,更不碰她。
總是相安無事到天明。
待到卯時,珺婉就會伺候他起身準備早朝,吩咐御膳準備朱勝文愛吃的早膳,每日如此,像是以前她做他的貼身宮女。
不經意的回憶,總在兩人的舉止中一幕一幕地浮現。
但是他們都羞於提起,因為怕被彼此取笑。
一切都是那麼地不動聲色,卻又如此令人內心泛起波瀾。
「你可得記著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凡事都掂量著點。若被人發現了,朕可不會救你。」
「臣妾只需皇上一如既往地寵幸就夠了。」每次有求於他的時候,珺婉總會盡量露笑,「若被發現懷有身孕是假,臣妾絕對不會拖皇上下水。
「好啊,」難得朱勝文沒有嘲諷她的一臉諂媚,一把握住她纖細的腰際,「朕寵你,你可得好好享受。」
珺婉皺了皺眉:「皇上能把手鬆開麼?」
朱勝文稍稍鬆了松力,卻仍沒有完全放開:「愛妃,朕當著眾人的面總得做出一些親暱的動作才是……」
「皇上明知道臣妾心裡有陰影……」
「朕不犯你,」朱勝文隱隱笑道,「可你若連這樣碰一碰都受不了,這戲可怎麼演下去?」
他這純屬就是將計就計想讓舒珺婉硬逼著自己接受自己。
珺婉一狠心:「臣妾……會努力的。」
「嗯,那就好。」朱勝文心裡一陣竊喜,表面卻不動聲色,「那朕願意陪你演演戲。」
每天去壽安宮請安的時候,珺婉故意裝成慵懶,嬌怯,謙卑的姿態,言語間又時刻透露著皇上對自己的疼愛。
竇梓衾的心愈來愈冷,笑容愈來愈深。
德妃卻越來越疑惑。
以她在宮裡的細心觀察,舒珺婉絕非那種愛侍寵的女人,為何在皇后面前就特別愛顯示這一點呢?
有一次,德妃故意落在後面:「前幾日臣妾落了一方手絹在壽安宮,聽說皇后娘娘命人留起來了?」
皇后恍然大悟:「德妃不說本宮都險些忘記了,你權且等一等,本宮這就讓宮人給你取來。」
珺婉看了看德妃,她見珺婉看了一眼自己,便溫言道:「文妃身子多有不便,一路好走。」
她總像一杯溫開水一樣,溫溫的,不燙人心扉,也不冷人心骨。
按說她這樣的性子是最受人喜歡的。
但不知為何,珺婉心底總有那麼一絲絲的牴觸。
等所有人都走了,竇梓衾才放下臉,變成一臉的落寞:「聽說文妃現在每天夜宿在乾寧宮。」
德妃「嗯」了一聲:「乾寧宮的事兒總是會不脛而走的。」
沉默須臾,竇梓衾忽然很鄭重地問:「德妃,難道本宮真的那麼不如舒珺婉嗎?」
德妃努力擠出一絲笑:「皇后娘娘怎麼會這麼問?」
竇梓衾撫著自己的肚子:「不然你說,本宮身為皇后,又懷著龍種,皇上為什麼就是寵文妃呢?」
「皇后娘娘是一國之母,自然不能跟尋常的宮妃比。」德妃說得話總是很中聽,「只要文妃沒出什麼大的亂子,皇后娘娘索性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竇梓衾喃喃自語,「或許吧,本宮真的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至少現在,她該做到無所謂。
一切都得等自己懷著的孩子出世再說。
而舒珺婉……思前想後,她還是容不得她誕下龍種。
她得到的已經夠多了,若再母憑子貴,後宮就變成她一個人的天下了。
「德妃,」竇梓衾笑道,「經你這麼一說,本宮倒是想透徹了許多。對了,仲秋快到了,前幾日皇上說要大開筵席,朝中的皇親國戚都會參加,到時候你把你妹妹玉容也叫進宮來,給她機會和二王爺好好處處。」
德妃低首:「謝皇后娘娘。」
一語出口,心下卻一陣冰涼。
她本是性情淡薄之人,加之又是尚書府的庶女,跟王玉容這個正室出生的女兒關係疏遠。
若不是當年皇帝選妃的時候,王玉容年紀還小,自己是根本沒機會入宮的。
也就是做了德妃以後,外人才把自己和王玉容堪稱親密的姐妹。
外人面前,自己總是順著王玉容的。
但是私底下,她卻連話都懶得說。
仲秋賞月的筵席上,見王玉容目不轉睛地看著不遠處的勝叡,德妃輕輕地問:「妹妹可是在看二王爺?」
王玉容年輕的臉上立刻浮現出羞紅:「沒……沒有……」
德妃溫言一笑:「妹妹有所不知,今晚的筵席之所以請你和劉韻懿來,就是為了讓你們能夠和二王爺三王爺多親近親近呢。你看,過了仲秋,再過幾個月便是大年了,立春了肯定就是給你們辦喜事……」
王玉容嬌嗔:「姐姐,你就別說了……」
德妃鼓勵她:「這麼好的機會,妹妹可別錯過了。」
王玉容猶豫地問:「這……可以嗎?」
「當然。」德妃湊在她耳邊輕聲絮語一陣,「反正遲早,你們都是同床共枕的。」
素日裡她都是知書達禮的一個人,而今也在王玉容面前說些晦澀的男女情事。
這多少讓王玉容有些詫異,當然更多的是心理那份蠢蠢欲動的心。
「姐姐,好姐姐,」王玉容使出老的招數,「你能不能找個借口讓二王爺移步道御花園?」
德妃為難:「我去說……不太好吧?」
「好姐姐,」王玉容不依不撓,「你就幫幫我吧。好不好?」
德妃似拗不過她似的,無奈道:「嗯……好吧。」
她明知道勝叡是有情於珺婉的,也明知道王玉容這個清純的女孩子是心繫勝叡的。
但德妃就是要王玉容似飛蛾一樣撲上去,燃燒,遍體鱗傷,甚至毀滅。
王玉容得到的已經夠多,總該吃些苦頭吧。
這是她一直耿耿於懷的,也是王玉容應得的!
坐在上首的朱勝文一邊看戲,一邊與身邊的竇梓衾和珺婉閒聊。
按著分位,珺婉是不會貼著朱勝文坐的。
但是現今她「母憑子貴」,也就有了特權。
「冷麼?」朱勝文眼睛盯著戲台上,手卻握著珺婉,「朕怎麼覺得你的手這般涼?」
珺婉轉過頭,看著鎮定坐在位置上的竇梓衾,沖朱勝文淺淺一笑:「臣妾冷倒是不冷,只是覺得有些無趣。」
朱勝文皺眉:「可是今晚的戲不好看?」
珺婉「嗯」了一聲:「今晚既然是仲秋,自然是要賞月聞桂香了,臣妾可不願意坐在這裡看戲。」
她所說的話,連自己都覺得實在太矯揉造作了。
朱勝文的嘴角動了動,附在她耳邊,像是說悄悄話聲音卻足以令每個人都聽見:「朕陪你到外面去走走吧。」
珺婉嬌怯地無罪笑了笑,任由朱勝文拉著自己的手,兩人撇開眾人去了御花園。
一路上,朱勝文緊握著珺婉的手,聲音溫柔:「愛妃想去哪裡賞月聞桂香?」
「臣妾以為御花園不錯,皇上覺著呢?」
「那就依愛妃的。」
兩人避開人群來到御花園,到了涼亭裡,明知後面有人在看,那些人或許是乾寧宮當差的,也有是別宮的人混數窺覷著的:「朕倒是不知道原來在皇后面前你會演這種爭寵的戲碼?」
心裡著實解了一口氣似的,珺婉就是靠在朱勝文寬大的臂膀裡:「既然是演戲,必然要逼真一點的。」
朱勝文指了指她的肚子,「你這肚子你打算演戲演到什麼時候?」
珺婉伸出兩個手指頭:「差不多那時候。」
朱勝文用手抓住她的兩個手指頭,低下頭湊近:「不如……」
隔著假山,他們聽到後面有動靜。
朱勝文和珺婉兩人對視一眼,竟不約而同地湊近偷看。
明亮的月光照在御花園裡,通過御花園裡的各種奇花異草變得朦朦朧朧。
**,曖……
那是怎樣的一副場景。
女人趴在一塊高地適中的石頭上,酥胸半露,下半身的裙子被高高撩起,露出光潔的大腿和『臀』部,男子解開褲襠站直身子在她身後猛力抽送,一下一下,讓身下的女人痛苦的呻吟。
「啊……啊……」王玉容似一直淒慘的鳥兒一樣叫著,她頭髮凌亂,呼吸急促,緊緊地攥著石頭。
未經人事的少女,在經過德妃的一番「諄諄教誨」後,也學著向男人主動投懷送抱。
雖然她的做法極其稚嫩並且令人可笑。
到底,還是吸引了他。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珺婉一定不願意相信,站著蹂躪般地對待王玉容的,是勝叡!
此時的勝叡絲毫不及往常一樣的儒雅,他像一頭陰森恐怖的猛獸一樣,無情地,闖著王玉容的身體。
如花般的少女之血沾染了他的身體,他也渾然不覺。
珺婉忽然覺得他們之間距離遠了,像是原本的近在咫尺忽然又變得從未認識。
朱勝文一把捂著她的嘴巴離開了那個地方。
走了一段路,他才發覺珺婉的眼淚已經浸濕了他的手掌。
他這才停下來,鬆開手,怔怔地望著她流淚的臉蛋。
夜風透著涼意,他發覺珺婉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想伸手去撫摸她的臉蛋,又覺得唐突與貿然。
反倒是珺婉,像是冷極了,主動抱著他的身體:「你在為他傷心麼?」
珺婉吸了吸氣:「只是覺得有些東西再也無法回去了,覺得十分惋惜。」
在她的記憶裡,勝叡總應該是那個處處讓著人,會哄人開心,說貼心的話,甚至表演皮影戲的人。
絕非,像今夜一樣如此慘絕人寰地對待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女。
朱勝文也是不由自主地抱著她的頭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只是冒出一句:「你總不能叫人家為你守身如玉吧?」
珺婉一愕,未免朱勝文又胡思亂想,她道:「臣妾既是皇上的妃子,又怎麼會對別人心存想念。」
說得那麼動容,那麼情深。
朱勝文的心泛起一片漣漪:「你……不要總是說這些假惺惺的話來欺騙朕。」
「皇上為什麼不願意相信臣妾呢?」
「那你證明給朕看。」
「這……怎麼證明?」
朱勝文低頭替她抹乾淨眼淚,然後將她橫打抱起:「唔……你還記得朕曾經跟你在三光池溫泉沐浴麼?」
「皇上想去沐浴?」珺婉一算,這裡離三光池可遠著呢。
朱勝文鮮有的好脾性:「沒關係,朕抱著你去。」
縱然她長得纖瘦,但抱在懷裡一大段路總還是覺得沉沉的,等到了三光池,朱勝文已經氣喘吁吁。
珺婉卻是蹙眉:「沒有人跟來,誰來伺候皇上沐浴更衣呢?」
朱勝文白了她一眼:「你不是人麼?」
「臣妾……」珺婉一陣冒汗,「可臣妾……」
他不是不知道她對男的排斥,為何又要逼她?
朱勝文道:「只是給朕搓搓背,又沒叫你侍寢,你那麼不情願幹嘛?」
珺婉這才勉強點了點頭。
身邊沒浴巾,她唯有用自己貼身的手絹替他擦身子。
朱勝文只覺得背後一陣一陣輕柔的動作讓他心癢難耐:「你就非要搞得朕春心蕩漾嗎?」
「皇上……」珺婉被他說得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你就……不能正經點麼?」
朱勝文邪邪一笑,在外人面前不會展露的一面他總會用來對付珺婉:「你下來。」
「不。」
「下不下來?」
珺婉簡直是在哀求了:「皇上……」
朱勝文轉過身,潑了一把水在珺婉臉上:「朕叫你下來!」
珺婉忿然極了,狠狠地瞪了朱勝文一眼,站起身子就要走。
朱勝文眼疾手快抓著她的腳,珺婉一個踉蹌,眼看要磕在地上,朱勝文猛地一扯,她整個人便如失去重心般跌入水裡。
這三光池只有一個人那麼高,珺婉撲騰了一會放站直身體。
池水剛好到她的胸前,被水浸濕的胸口微微敞開,那一抹雪姬已經惹得朱勝文迫不及待地靠近她。
珺婉突然想起朱勝文方才在御花園對自己曖昧地說三光池是什麼意思了。
有那麼一次,他也是趁著沐浴的光景,要了她。
珺婉連連退後,肚中一陣隱隱的反感:「皇上知道臣妾近來對男人反感,就饒了臣妾吧。」
朱勝文緊緊地盯著他,眼神深邃路潭,那精明的目光甚至令珺婉無處躲藏。
他一把環上她的細腰,低頭凝視著她:「你每天睡在朕的身邊,看著朕的身體,也不會那麼反胃了吧?」
在她面前,他總像個孩子一樣討著要。
珺婉忿忿地瞪著他:「原來皇上讓臣妾夜宿在乾寧宮,是為了讓臣妾習慣您?」
朱勝文低聲一笑:「現在知道也不算太晚。」
「不,皇上……」珺婉想抽出身體卻被朱勝文擁得更緊,「臣妾……會吐的……難道您忘記了嗎?」
「難道你沒發覺嗎?」朱勝文輕輕抬起她的下頷,「朕早已經褪去衣衫,你還給朕搓背呢,可見你已經習慣朕的身體,只不過硬逼著自己噁心呢。」
「不是的……」
珺婉來不及說完整一句話就被朱勝文輕輕咬住了耳垂,含在嘴裡良久,他方沉沉道:「你自己說的,你是朕的妃子。你認定了跟朕,朕總不至於太虧待你才是。難道,你方才在御花園說得,都是欺騙朕的麼?」
「自然……是真的。」珺婉的臉倏地紅了,「臣妾從來都不敢欺騙皇上。」
朱勝文這才心滿意足,笑著低下頭去觸碰他那柔軟的臉,嘴,身體……
兩人回到乾寧宮已經是亥時了。
原以為一幫人等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順德處理地妥妥當當,當值的當值,換班的換班。
朱勝文和珺婉一前一後進殿:「你倒是對朕和文妃放心得很呢。」
順德撓了撓頭:「嘿嘿,在宮裡,皇上和珺婉丫頭一起,總是安全的。奴才這才敢大著膽子先帶人回乾寧宮了。」
「嗯。」朱勝文也沒說什麼,「朕出宮的東西都準備妥當沒?」
「回皇上,準備妥當了。」
珺婉一聽出宮,忙問:「皇上又要出宮?」
「嗯。」朱勝文點了點頭,「上次和你去還有一些事情沒辦完,這一次把餘下的事情辦妥了,回京便可以處置竇榮華了。」
聽他這麼說,珺婉覺得難為情極了:「都是臣妾沒用,拖了皇上的後腿。」
「嗯啊。」朱勝文直言不諱,「所以這一次,朕就不帶你出宮了。」
「皇上這一去要多少天?」
「少則三天,多則六七天。」朱勝文見她問得這麼仔細,不禁揶揄道,「怎麼,難道愛妃會想念朕不成?」
當著順德面,珺婉的臉更紅了,想了想她只得順著朱勝文的意思去說:「臣妾想念皇上本就是應該的。」
「呵!」朱勝文一聲哼:「順德,你瞧瞧朕的文妃嘴巴多甜?像抹了蜜似的呢。」
順德憋著笑,福了福身:「時候不早了,皇上和娘娘早些歇著吧,皇上明天還得早起呢。」
關上了門,原本說話的兩個人倒維持緘默了。
沉默了須臾,朱勝文方說道:「這一次出宮,朕不對外公佈,就當朕這個人依然在乾寧宮。你和順德留下來替朕擋駕。」
珺婉點了點頭:「臣妾遵旨。」
兩人又看了彼此一眼,拾掇了一下便躺下安歇。
一夜無語。
第二日開始,乾寧宮就對外宣稱適逢仲秋過後,皇上安養生息,每日在乾寧宮抄寫大金剛,恕不見人。
趁著在壽安宮請安之際,珺婉自然成了眾妃問話的對象:「皇上這幾天都在抄寫大金剛?」
「文妃可有見過聖顏?」
「皇上突然做出此舉,可是有什麼變故?」
珺婉都一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地做了回答。
竇梓衾卻已經收到家信,懷疑御駕親臨其兄竇榮華的任地。
她派人去乾寧宮,卻被擋了回來。
心裡更加驚異。
便親自出馬前往。
順德這幾日像防賊似的防著所有人,突然聽宮人高呼皇后娘娘駕到,連忙迎出去:「奴才參見皇后娘娘。」
竇梓衾微微抬高下頷,掠過順德看向乾寧宮大殿緊閉的門:「本宮有急事找皇上。」
順德哈了哈腰:「皇上眼下正閉門抄寫大金剛,皇后娘娘這會子進去可使不得。」
「本宮從來沒看見皇上為了抄寫大金剛就避不見人的,」竇梓衾顯然不悅了,「事關重大,本宮希望順德你前去通傳。」
「這……皇后娘娘恕罪,奴才萬萬不敢觸怒龍顏。」
見順德如泰山一樣穩而不動,竇梓衾更加相信家信的真實性,不禁目光一凜:「那你就敢惹怒本宮了?」
順德連忙跪下:「奴才只是遵照聖旨辦事,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竇梓衾看緊閉的大門,忽然越過順德走去。
順德連忙跑去攔著:「皇后娘娘,這可使不得!」他整個人死死地攔在殿門口,雙手張開,不讓竇梓衾進去,「奴才這麼做,都是為了娘娘好。雖說娘娘是皇后,若惹怒了皇上,就不好了。」
竇梓衾心底隱忍著的氣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忽然發洩出來,一巴掌扇了順德耳刮子:「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太監對本宮說三道四了?本宮要見皇上,還得看你臉色不成?」
順德被扇了一耳光子,仍死守著乾寧宮:「奴才只是奉命辦事。」
竇梓衾目光冷厲:「走開!」
順德越是這樣,她越是肯定,朱勝文不在裡面。
她不是不怕朱勝文發怒,而是一早就想好了對策。
順德拚命搖頭:「奴才不會開門的。」
竇梓衾咬了咬牙,命人:「拉開他!」
很有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味。
順德喊人:「來人!」
卻聽得竇梓衾一聲冷笑:「本宮既然來到乾寧宮,就自然會排走阻礙。順德公公雖然精明,但終究只是一個沒有權利的閹人。」
她像瘋了一樣處處挖苦著人。
殿門猛地被推開,她走進去,看到乾寧宮裡空無一人,只看到珺婉一個人端坐在朱勝文的御案上細心地抄寫著大金剛。
聽到開門聲,珺婉抬起頭,迎面看到竇梓衾盛氣凌人的神色。
竇梓衾臉色驟冷:「身為乾寧宮的內監總管和文月殿的文妃娘娘,竟敢假傳聖令,謊稱皇上在乾寧宮抄寫大金剛,罪不容赦。來人!立刻緝拿文妃和內監總管順德!」
她早已算好了一切,將順德和珺婉兩人以假傳聖旨作處置,待朱勝文回宮之時,也只得啞巴吞黃連不吭聲了。
誰讓他背著自己對付竇家的人。
竇氏一族,死了一個太后已經夠了。
他不能將竇氏連根拔起,決不能!
珺婉和順德倒並不畏懼什麼處置,兩人都十分鎮定。
「總有一次,本宮會贏的。」竇梓衾輕蔑地看著珺婉,「無論皇上讓你們做什麼,本宮都會以假傳聖旨之名來處置你們。」
珺婉睨了她一眼,竇梓衾的肚子已經微凸,想必再過幾個月,她就會生了。
「可是你這樣做,只會讓他更恨你。」珺婉亦冷冷道,「不光恨竇家,更恨你。」
珺婉說得每一字像剜在竇梓衾的心口,狠厲,疼痛。
竇梓衾陰冷地說道:「可是沒有了你,本宮才有機會,才有機會得到他的心。」
珺婉勾起唇角:「你以為,你有機會嗎?」
竇梓衾扳起她的下巴,指甲深深嵌入她的肉裡:「不去嘗試,就永遠沒有機會。本宮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懷著他的孩子,有著這兩樣籌碼,為什麼不去爭呢?」
珺婉看著她,目光沉穩:「一個卑鄙無恥的女人,能夠得到他的心嗎?」
「你難道不是不擇手段的嗎?」
珺婉自嘲道:「皇后娘娘出身高貴,又何必跟奴婢這個丫鬟來學這些生存之道?」
竇梓衾不願再跟她廢話下去,鬆開手,珺婉覺得自己的下巴都快被她掐斷了似的。
「將他們二人送到尚刑司!」
刑部尚書王立人是德妃的父親,她便知會德妃:「人既然到了尚刑司,總得給她們吃些苦頭才是。」
德妃應允:「皇后娘娘既然這麼吩咐,臣妾一定關照父親不負所托。」
但是她並沒有按照竇梓衾的吩咐去做,轉而派人快馬加鞭去給朱勝文送信告知。
自己又親自到尚刑司探監。
珺婉自是沒有想到德妃會來,很是驚訝。
除了人來,德妃還給她們送來了乾淨的被褥,換洗的衣服,以及飯菜。
這一切,不止珺婉奇怪,就連順德也十分之詫然。
德妃一如依然的溫言相待:「我是突然得知皇后娘娘扣留了文妃和順德公公的,也沒什麼法子,只有趁著家父的職務之便來看看你們。」
「皇后是早就容不下我了,這樣做,也不出人意料。」
德妃拿了件厚衣服披在珺婉身上:「可是我卻覺得,文妃和順德公公假傳聖旨說皇上在乾寧宮抄寫大金剛,必定是皇上的旨意,而非你們的本意。皇后娘娘這麼做,或許是她真的不理解皇上的用意。」
「其實並不是皇后娘娘不理解皇上的用意。」珺婉道,「而是,她太理解皇上的用意了,因而要出手對付我。而順德,純屬了我連累了他受苦。」
德妃輕輕一聲歎息:「大家都是皇上的女人,又何必鬧得這樣,反倒叫人看了笑話。」說著她抓著珺婉的手,「不過,文妃也不必擔心。你自是有福澤之人,想必一定會吉人天相的。」
「我本就出身寒微,若真的死了,也死不足惜。倒是德妃娘娘,」珺婉始終是不相信任何人的,帶著試探性地語氣說道,「德妃娘娘好歹是有家勢背景的人,這樣冒昧前來探視,又帶了這麼多體己的東西,萬一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反而不好。」
「文妃說得真是見外,」德妃有些遺憾似的,「你說我有家世背景,是不知道我的難堪之處。父親雖然是刑部尚書,可是我在家裡卻是一個沒地位和份量的庶女。就連入宮,也是當初嫌玉容小,叫我給頂替上的。這處境,比文妃也好不了多少。」
經她這麼一說,珺婉勾起唇角:「如此,是我說得刻薄了一些,還望德妃不要往心裡去才是。」
「文妃這是哪裡話。我若是計較這些,就不會親自跑一趟尚刑司在看你和順德公公了。你們在這裡,若有什麼需要,只管跟我提,能幫的上忙的,我一定幫。」
珺婉疑惑地看著她,到底問出了口:「我不明白的是,德妃為什麼願意幫我們?」
德妃抿嘴:「跟在皇上身邊這麼多日子,我自是明白在他心裡,對文妃的感情是最深厚的。」
珺婉的臉倏地通紅了:「這是沒有的事。」
德妃呵呵一笑:「有沒有,想必皇上自己清楚得很。好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文妃娘娘保重。」
「謝謝你德妃。」
德妃埋怨似的:「瞧你,又見外了。」
朱勝文是連夜趕回宮的,正好與德妃派去通風報信的人失之交臂,等到他回宮,已是第四天早上。
竇梓衾倒是做好了準備是的,一見到朱勝文便眼淚汪汪:「皇上可算回來了……」
見她一陣猛哭,朱勝文很是驚訝:「發生什麼事了?」
「臣妾這幾日茶飯不思以淚洗面,就是擔心皇上的安危……」竇梓衾哽咽,「正手足無措之際,幸好皇上回來了,不然臣妾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皇后這番話說得朕有點摸不著頭腦啊。」
竇梓衾抽噎了幾聲,方道:「文妃和順德公公假傳聖令,說皇上在乾寧宮閉關抄寫大金剛。」
才說了一句話,朱勝文的腦袋就「嗡」的一聲。
竇梓衾繼續在說:「臣妾當時就覺得奇怪,皇上若要閉關抄寫大金剛,事先不會不告知臣妾的。因而臣妾再見求見聖顏,都被順德攔了下來。臣妾實在擔心皇上,便硬闖進乾寧宮,卻發現坐在座位上抄寫大金剛的人文妃。這兩個人串通一氣將所有人都蒙在鼓裡,臣妾一怒之下就將他們打入了尚刑司。」
朱勝文的聲音聽不出什麼端倪:「哦?皇后將他們打入了尚刑司?」
竇梓衾一臉驚懼與惶然,下意識地撫摸自己凸起的肚子:「假傳聖旨的人,自然要做出處置。皇上以為呢?」
「嗯。」朱勝文點點頭,「皇后說得沒錯。尤其是皇后身懷六甲還處處關心朕,朕真的倍感欣慰。」
竇梓衾很是鎮定地欠了欠身:「事關重大,牽連到後宮妃子和內監總管,所以臣妾一直等著皇上來做處置。」
朱勝文看著竇梓衾,靜靜地看著她。
那眼神,令竇梓衾感到頭皮發麻。
朱勝文走近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皇后,如果你只是任性,朕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過去了。畢竟你曾經付出了那麼多來幫助朕,那份恩情,朕始終記得。」
竇梓衾的心在一直往下跌:「皇上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什麼恩情?臣妾做了這麼多,在皇上眼裡難道僅僅只是恩情嗎?」
「包括你想要的孩子,朕都會給你。」朱勝文深深吸了口氣,「但是,你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對付她?」
一聽到「她」這個字,竇梓衾整個人猛然一震:「皇上說什麼?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朱勝文冷冷看著她:「朕存著寫有珺婉筆跡的紙箋是你拿的,是你拿著一家人的性命要要挾青娥做你眼線的,在她的茶碗裡放下合歡散想讓朕撞見她和勝軒不堪的一幕,又將太后的死故意嫁禍在珺婉身上,甚至,你甚至還想著找人來糟蹋她……皇后,做了這麼多,你以為朕都不知道麼?」
心底最後存在的幻想都在那一刻支離破碎。
竇梓衾用力支撐著自己的身子,眼睜睜地看著朱勝文:「皇上既然知道,又何必一直不戳破。」
「皇后,朕給過你機會,但是你為什麼不肯給自己機會呢?」朱勝文失望地看著她,「你姓竇,朕不怪你,但是你跟死去的太后一樣多惡多端,朕就不會容你。」
「可臣妾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妻,母儀天下的皇后。」竇梓衾聲淚俱下,「皇上對臣妾難道就沒有一丁點的情誼嗎?」
朱勝文看著她:「你以為,太后死了就是氣數盡了嗎?她遠比你聰明,唯一不同的是,她為竇家仁至義盡。而你……」
他背過身,準備離開。
眼看著他要走,竇梓衾猛地撲上去抱住他:「臣妾之所以背叛自己的家族,全然是因為愛著皇上。皇上難道沒有感覺嗎?臣妾……還懷著您的孩子……」
她在用最後的一線生機,企圖抓住朱勝文的惻隱之心:「臣妾可以為皇上做任何事,可是她呢?她可以嗎?她是一個為了自己不擇手段的人。」
見朱勝文不說話,她又咬了咬牙:「在她心裡,可有真正地在意過皇上?亦或許,她喜歡的,永遠不會是皇上。」
朱勝文放開她的手,並沒有理會她的話,而是說:「朕忘了告訴皇后。你大哥竇榮華已經被處以極刑,你父親以及你竇氏一族也深受牽連。」
什麼?
猶如晴天霹靂,竇梓衾的手詫然鬆開,整個人都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像是一種報復,朱勝文一字一句道:「你們竇家,將不復存咋。」
看了看她,終究不願看她一眼,毫不留戀地走了。
從登基到現在,他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洶湧澎湃過,像是積累了長久的一種情感,終於得到宣洩一般。一路艱辛,有過太后,竇氏,皇后,現在,他都徹底地清理了那些曾經阻礙他的一切。
尚刑司內,朱勝文徒步走向珺婉,她聽到腳步聲,微微睜開眼睛,看到朱勝文,心中一道明亮。
「朕回來了。」
「嗯。」
她溫順如一隻貓。
朱勝文坐在她身邊:「你今天怎麼這麼溫順?」
見她喘息的聲音,他才發覺不對勁,伸手摸了摸額頭:「你發燒了?」
「嗯……」
朱勝文一把抱起她,看了看懷裡的人兒:「朕抱你回去。」
珺婉抬頭看了看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