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玄幻魔法 > 宮心為上奪君寵:啞女皇后

第三卷 綿綿情誼誤人心 187 文 / 阿襲

    187

    這似乎是珺婉睡得最為安穩的一個覺。

    以前睡到半夜,她總會被驚醒,彷彿太后掐著自己的脖子,竇梓衾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她們都面朝自己,步步逼近,要將自己置之死地而後快。然後她便嚇出一身冷汗驟然醒來。

    如今太后太后已死,竇梓衾亦被廢黜後位,她的心,總算是安定了。

    至少可以睡個安穩的覺。

    也只有在這時候,她才明白,原來自己,也是那麼不甘心的一類人。

    醒來的時候,她發現睡在乾寧宮的內殿,聽見朱勝文和順德在外殿說話的聲音。主僕二人說話聲音不大,但一位安靜,她倒是可以聽清楚。

    「如今皇上總不必再使臉色給珺婉丫頭看了吧?」順德總是發出嘿嘿的笑聲,「這乾寧宮總算天下太平了。」

    「朕哪有給她使臉色?是她自己不知好歹。」朱勝文不悅似的道,「她若真心誠意,朕會不對她好?」

    珺婉翻了翻白眼,她有他那麼不知好歹麼?

    只聽順德道:「不管怎麼說,珺婉丫頭還是挺仗義的。先前裝成啞巴的事太后揭發,承受鞭撻之苦都不將皇上說出來,再如皇后說奴才和她假傳聖旨,她都沒說是皇上的旨意。難道皇上還覺得她不夠誠意麼?」

    朱勝文神色一變,輕哼一句:「順德啊,朕怎麼突然發覺你跟在身邊彷彿就是舒珺婉的好話筒啊?」

    順德面色訕訕:「奴才自然是以皇上的旨意行事的。這麼說,無非是為了皇上好。」

    朱勝文努了努嘴:「得了!你現在貧嘴的德行越來越像舒珺婉了。」

    順德生怕再說下去會惹怒龍顏,連忙揖了揖首:「奴才不敢,還請皇上恕罪。」

    「你先退下吧,朕進去看看她醒了沒有。」

    順德隱隱一笑:「是。」

    聽見朱勝文走進來的腳步聲,珺婉連忙閉上眼睛裝作沉睡,千萬不能被他知道自己在偷聽啊!

    她感覺到朱勝文坐在床邊,替她捋了捋垂落的髮絲,又給她掖好被子。

    一切舉止都是如此細心周至。

    珺婉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這……是那個不可一世的皇帝朱勝文麼?

    就在她匪夷所思的時候,朱勝文對著她的臉吹了吹氣:「朕的愛妃,你打算裝到什麼時候?」

    珺婉禁閉著眼睛,依舊裝睡。越是到現在,就越是不能被他發現。

    朱勝文可不打算就這麼饒過她,把手伸進了暖融融的被窩。

    一經他的手一撓,珺婉就忍不住笑出聲來:「皇上……別……」

    朱勝文踢掉龍靴,一骨碌地掀開被窩鑽了進去。

    溫涼的手換上珺婉的腰,雙手把她擒制在身下:「叫你裝睡!叫你裝!」

    他去強吻她,珺婉不斷搖頭躲避著:「皇上剛下朝回來,還有很多正事要處理。」

    朱勝文見她使勁躲避著自己,索性用牙齒揭開她的內衫,露出那抹粉色的褻衣。

    珺婉大叫一聲:「不要!」

    朱勝文抬頭看了看她:「已往見你的抹胸都是素色的,沒想到今兒個換了花樣了。」

    沒想到他連這樣的小事都記在心裡,珺婉又羞又氣:「這……這是在尚刑司的時候德妃給臣妾準備的……」

    朱勝文用手在她的抹胸上巡遊著:「你看看人家就比你懂得討喜多了。」

    珺婉被他說得噎語。

    他意味深長一笑:「眼下你沒了眼中釘,可還打算當成有孕之人麼?還是……不如將計就計……」

    沒等他說完,珺婉的臉就紅了:「皇上可別把臣妾當成其他女人一樣對待。這宮裡懷上龍種的也不少了,可哪一次,皇上是留下的?」

    朱勝文突然停下動作,眼中閃過稍縱即逝的失望和遺憾:「你以為,朕不想有後嗣嗎?」

    「不,臣妾只是不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才能萬無一失地生下龍種。」

    她看著朱勝文,似要看進他的心裡,找到答案。

    然,朱勝文卻沒有回答她。

    「朕要你。」朱勝文沉沉地看著珺婉,「此時此刻。」

    很多時候,他更像強勢的一種力量,掠征著一切,包括珺婉。

    他其實想說,朕要你生下龍種。

    但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說不出那麼些濃情密語。

    亦或許,是他還不夠有足夠的勇氣吧。

    後宮失去了太后和竇梓衾,朱勝文和珺婉都放下了原本緊繃的心,稍稍放鬆下來。

    兩人也將帝王與寵妃配合地天衣無縫。

    賞秋菊、逛御花園,看戲……

    而朱勝文也讓其餘各宮雨露均沾,大家也都沒有什麼怨言。

    入了冬,乾寧宮的暖坑早早地備起來。

    珺婉算著自己,自己已經在乾寧宮「夜夜專寵」數個月,心裡一絲發燙:「如今暖坑也備起來了,皇上總不必再讓臣妾捂被窩了吧。」

    捂被窩這個事,一直是她和順德在朱勝文身上尋找到的最大笑點。

    每天跟她朝夕相處,朱勝文也十分神清氣爽。

    眼下聽她的意思似要搬離乾寧宮似的,他便有些不悅,沉聲道:「難不成你是對朕厭惡了?」

    珺婉十足地愣到了。

    他居然懷疑自己厭惡了。

    「這……」珺婉哂笑,「身為皇上的妃子,怎麼會對皇上厭惡呢?」

    朱勝文卻不信似的:「人家朕諒她們不敢,可是你舒珺婉……就不知道了。」

    「為什麼……皇上就單單不相信臣妾的心意呢?」

    「你的心意在哪裡?」朱勝文托起她的下巴,經過這段時間,她整個人總算看起來豐腴些了,「人家巴不得給朕生孩子,可是你呢?」

    「皇上一直都讓臣妾在事後喝下湯藥,怎麼現在反倒說臣妾不願意生了?」

    一說起這事,朱勝文有不滿了:「當初是你對不起朕,朕自然遂了你的意。」

    舒珺婉不知道,那藥不過喝了幾次,朱勝文便讓人掉包換了藥材。

    只是換了藥材之後,他也很少碰她,哪怕是這段時間以來讓她夜宿在乾寧宮,也沒見著她的肚子有什麼動靜。

    「你願意生孩子,朕自然會想辦法……」

    珺婉「撲哧」一聲笑了,忍不住揶揄說:「難不成皇上還成了送子觀音不成?」

    「你!」朱勝文猛地撲向她,咬牙切齒:「你竟然敢這麼說朕?」

    生怕他「動粗」,珺婉忙道:「臣妾知錯了……」

    朱勝文哪裡肯放過她,一邊動手一邊哼哼道:「現在知錯太遲了……」

    正當兩人如火如荼時,外面傳來聲音:「啟稟皇上,德妃娘娘求見。」

    朱勝文本想置之不理。

    過了一會外面又傳來聲音:「皇上,德妃娘娘求見。」

    朱勝文終還是無奈地住了手。

    珺婉忙從他身下坐起來,撩過衣服披上,又拿過朱勝文的常服:「皇上穿上衣服吧。」

    朱勝文張開雙臂,任由她給他穿衣。

    都打點好了,他才走出去。

    德妃見朱勝文姍姍來遲,又隱約聽見裡面有女子說話的聲音,不需仔細想便知是珺婉。

    朱勝文倒是沒什麼異樣的神色:「德妃在這時候來找朕,所為何事?」

    德妃有些欲言又止:「皇上……有一件事……臣妾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勝文溫言:「在朕面前,不必見外。德妃儘管知無不言。」

    見他這麼說,德妃鼓了鼓氣,道:「這件事……本不該臣妾多事,但是畢竟當初她是皇后……」

    朱勝文一聽,知道她指的是皇后,隨即沉下臉:「德妃今天是來幫她求情的嗎?」

    「皇上,」德妃一臉憂愁,當著朱勝文的面跪下,「不管竇家怎麼樣,或是皇后娘娘做過什麼事,她肚子裡懷的,畢竟是皇上的子嗣啊!難道皇上忍心看著皇后腹中的胎兒在娘胎裡便受盡委屈麼?眼下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宮,身邊又沒個人,若有個好歹,可怎麼使得?」

    朱勝文緊抿著嘴,擠兌著眉頭,不吭聲。

    內殿裡,珺婉是一邊穿衣一邊聽著德妃說話的:「後宮裡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波折,到目前為止,後宮斗未曾有過一男半女。臣妾不相信皇上心裡就真的一點兒不在乎皇后肚子的龍種。母親雖然犯了罪不可恕的錯,可是孩子,是無辜的。」

    望著德妃溫和的臉龐,朱勝文歎了歎氣:「你說的,朕都明白。朕何嘗不想膝下兒女雙全?只是竇梓衾她……」

    他好不容易扳倒了竇氏一族,難道還要留著竇梓衾不成?

    「她懷的,畢竟是皇上的血脈。」德妃仰頭,怔怔地看著朱勝文,「就當臣妾求皇上,不管怎麼樣,先讓皇后把孩子生出來,好嗎?這是為了皇上好,也是為了社稷好。」

    聽德妃說完,珺婉在內殿也等著朱勝文的反應。

    沉默須臾,他才歎了口氣:「德妃總是這麼宅心仁厚。」

    德妃吁了口氣,忙賠笑:「這麼說,皇上是同意臣妾了?」

    「你說得對,朕身為一國之君,自然想要有自己的皇子皇女。」朱勝文扶起德妃,「朕會讓竇梓衾生下孩子,至於她,朕卻是寬恕不了的。」

    「皇上……」

    朱勝文打斷她:「朕知道德妃心懷慈悲,但是那樣的女人,是留不得的。」

    看到朱勝文眼中一道精光,德妃只得頷首:「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了。沒有別的事,臣妾先告退了。」

    朱勝文「嗯」了一聲,繼而輕輕道:「朕不會忘記德妃對文妃和順德的恩情。」

    德妃退了退身,溫笑:「皇上見外了,當初皇后娘娘將他們關在尚刑司,臣妾也沒什麼可以幫的,只是略盡綿力罷了。」

    「德妃的秉性,朕自是知道的。」朱勝文恢復一臉正色,「但是你也不要忘記了,她眼下不再是皇后,只是一個懷有龍種的女人罷了。」

    「是,是臣妾疏忽了。」德妃再次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她離開後,珺婉才從內殿走出來。

    朱勝文回頭看了看她:「朕打算留下皇后肚子裡的孩子了。」

    「臣妾方才聽到德妃的話了。」

    「為朕考慮這麼多,也真難為德妃了。」朱勝文的言語中夾雜著幾分意味不清的愧疚,「你也不要忘記了她對你的好。」

    珺婉點了點頭:「臣妾自然不會忘記。」

    「其實……」朱勝文端視著她平靜的臉,試探地問,「如果你答應朕願意生個孩子,或許朕就不會留下竇梓衾的了。」

    帝王之情,都是涼薄的。

    你順著他,他便會給你寵,你不順著他,他便不會留給你半分餘地。

    珺婉暗暗握緊拳頭:「皇上還是留下她那孩子吧。」

    朱勝文盯著她良久,方道:「好。」

    他像是受到了重擊,猛然背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當夜,珺婉便搬出了乾寧宮。

    而朱勝文也夜宿在淑貴妃的萬華宮。

    經過朱勝文的應允後,德妃便主動承擔起照料竇梓衾的日常起居,派了兩個宮女侍奉她,平日裡的飲食也會時刻注意著的。

    這才幾個月的光景,原本也是數一數二端莊秀麗的竇梓衾也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都泛著黃,衣服也很久沒歡喜了,住的地方又極其陰暗。

    德妃甚至訝異在這樣的處境下,竇梓衾懷著的孩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在他母親的肚子裡逐漸生長著。

    有了熱騰騰的飯菜,乾淨的換洗衣服,溫暖的被子。

    這一切都是再平常不過的東西,但是對竇梓衾來說,現在卻是最寶貴的。

    事到如今,也就德妃願意在雪上加霜的時候探望自己。

    竇梓衾不禁感慨萬千:「這後宮之中,只有德妃是最貼心的。」

    德妃看著宮女給竇梓衾打點一切,原本那樣高貴的一個皇后,如今竟連一個安生的地方都沒有。

    像是自己小時候,雖說是刑部尚書的女兒,家裡田宅不少,但因為身份低微,住的只是府中最偏僻陰暗的院落。

    因而,德妃更能體會竇梓衾的這種悲愴的感受。

    「皇后娘娘說的是什麼話,當初剛進宮的時候,臣妾幾乎連皇上的面都沒見過,更別說引起皇上的注意了,是皇后娘娘給了臣妾機會侍寢受寵的。」德妃說得動容,「這些,臣妾一直銘記在心。」

    「我已經不是皇后娘娘了。這輩子都不會是了。」換好了衣服的竇梓衾安坐在床鋪上,淡淡說道,「自從來到冷宮,我一直在盼,一直在等,奢望皇上能夠來看看我,哪怕只是一眼。但是他始終都沒有出現。」

    她這樣說著,說得德妃心也跟著微疼。

    竇梓衾摸著自己鼓起的肚子,眼淚刷刷地滴落下來:「做了那麼多,忍了那麼多,到頭來他根本沒有在意過我。這才發覺,以前的自己多麼傻。」

    德妃站起來到她邊上用手搭著她的肩膀:「皇后娘娘好歹還懷著身孕。」

    竇梓衾無奈地看著自己的肚子:「如果不是因為心疼肚子裡的孩子,我絕不會苟活到現在。受過這麼多苦,這孩子還沒掉,可見注定是個命賤之人。」

    「娘娘快別這麼說!」德妃連忙道,「臣妾卻以為,娘娘肚子裡的孩子沒出生之前就有頑強的生命力,倒像是個有福之人。」

    「德妃總是安慰人心。」

    德妃坐在竇梓衾邊上,伸手親暱地撫了撫她的肚子:「如今後宮尚無子嗣,皇后娘娘再不濟,生下來的也是大皇子,若生的討喜聰明,指不定日後還能成為太子。」

    「我的孩子,會成得了太子麼?」

    「娘娘要相信,世上無難事。」

    竇梓衾順勢緊握住德妃的手:「真的很感謝你德妃。如今我落寞成這樣你還這樣待我,也算不枉此生了。」

    德妃輕輕一笑:「娘娘只管好好養著身體,將來讓孩子平安出世。其他的忙,我能幫的一定幫。」

    竇梓衾道:「其實德妃不必喚我皇后。」

    「在臣妾心裡,娘娘永遠皇后,無人可替代。」

    竇梓衾寬慰地笑了:「謝謝你德妃。」

    這時候德妃的婢女匆匆忙忙趕來了:「小姐,不好了。」

    德妃神色一閃,:「我先告辭了,改日再來看你。」

    走出冷宮,德妃渾身打了一個寒噤,問:「小雲,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小雲附在她耳邊絮語:「老爺和夫人都在等著小姐呢。」

    「父親和大娘?」德妃一陣詫異,「他們怎麼會突然來找我?」

    小雲攤了攤手:「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看見大夫人眼睛紅紅的,像是哭了。」

    德妃暗付心思:「哦?我大概猜到是什麼事了。」

    果然,一看見德妃,王立人和夫人都彷彿看見了救星:「語宜!」

    身邊的小雲見德妃吭也沒吭聲便大著膽子道:「小姐現在是德妃娘娘,老爺和夫人都要喊娘娘封號而不能喚娘娘的閨名。」

    王夫人冷視了一會小雲,一番尖酸刻薄的話像罵出口,但轉而一想今天有求於人家,便將她恨意生生地壓了下去。

    王立人的眉頭縮成一團,像是有化不開的解:「娘娘,咱們王家,出大事了。」

    德妃這才關懷道:「父親看起來很憂心,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王立人和夫人相互憂愁地對視一眼,半晌才囁嚅說:「你妹妹有了。」

    「嗯?」德妃詫異地打翻了茶碗,「父親說什麼?」

    王立人一錘打在自己的大腿上,懊喪並覺得丟臉:「玉容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這……」德妃驚呆了的模樣,「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玉容……將來可是要嫁給二王爺的啊。」

    「說起這事,我更氣!」王立人握拳,「二王爺也是到了年紀的人,若要男女之歡,大可以找別人,為什麼……為什麼偏要對玉容下手呢?」

    「父親的意思是……玉容懷的孩子是二王爺的?」

    「嗯。」王立人聲若細紋,「因為這……更讓咱們王家丟盡顏面。玉容將來好歹是要做王妃的人,現在有孕了,雖說孩子的父親是未來夫君,但懷著身孕出嫁,到底是不光彩的事。而且,二王爺那也沒透露消息說要提早辦婚事。」

    德妃大致已經猜到父親和大娘此番前來所為何事了。

    但是她故意緘默著,不說出口,等著他們先開口。

    王夫人拭了拭淚道:「而今娘娘好歹是個德妃,在皇上跟前也說得上話,我們是想讓皇上幫著做主,趁早把二王爺和玉容的婚事也辦了。」

    王立人亦道:「再拖下去,等到明年春分,所有人都知道玉容未婚先育,我們王家就甭想抬起頭做人了。」

    「這件事……」德妃既憂心又有點為難,「我盡量會跟皇上說,到底成不成沒就說不准了。」

    「實在不行,只有把孩子給墮了。」王立人氣憤地一哼,「免得遭人嗤笑。」

    王夫人隱隱啜泣:「老爺,那可是你的孩子。」

    「枉我這麼疼愛玉容,她卻這麼不知輕重!」王立人一改往常維諾,言辭甚重,「我們王家的臉都快丟盡了!」

    「父親別急。」德妃安慰道,「這件事,等我稟報了皇上再說也不遲。」

    她甚至是撇下父親和大娘便直奔乾寧宮的。

    寒風吹得人發冷,德妃卻絲毫不覺得冷,她反而隱隱透著微笑,帶著一種勝利和報復。

    來到乾寧宮,她正與珺婉打了個照面,相互笑了笑。

    「德妃怎麼想到來乾寧宮了?」

    德妃神色略有些緊張:「我有事找皇上,文妃知道皇上在哪嗎?」

    珺婉看了看時辰:「皇上這會兒應該在看書,德妃隨我來。」

    她把德妃送到御書房,輕聲道:「皇上就在裡面,德妃自己進去吧。」

    德妃含笑點了點頭算是感謝。

    珺婉退出來正逢宮人端著朱勝文喜食的酒釀丸子羹而來,珺婉皺了皺眉,自己看都看膩了,難道朱勝文還沒吃膩麼?

    見宮人端著盤子要進去,珺婉叫住了她:「裡面德妃也在,再去盛一碗吧。這一碗給我,我送進去。」

    「是。」

    接過盤子,珺婉便往裡面走。

    「臣妾……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但事關妹妹玉容和二王爺,就不得不提了。」

    珺婉像是習慣了隔牆有耳聽人家說話似的,一聽到德妃這麼說就不由自主地駐下腳步。

    朱勝文問:「這裡沒外人,德妃但說無妨。」

    德妃看了看朱勝文,又暗暗咬了咬自己的唇:「皇上恕罪,妹妹玉容原本是要嫁到叡王府做王妃的,之前皇上和皇后也一直找機會撮合著他們,看著他們情投意合,臣妾這個做姐姐,心裡自然是高興,只是……只是……」

    朱勝文皺了皺眉:「只是什麼?」

    德妃把頭埋下只覺得臉上一陣火辣:「妹妹玉容現在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聞言,莫說朱勝文在裡面驚了。

    就連站在外面的珺婉是嚇到了。

    王玉容懷上了勝叡的骨肉?

    她不由想起數月前和朱勝文在御花園裡窺覷到的那一幕。

    玉容趴在石頭上,勝叡站在她身後……

    不知為何,每每想到那不堪入目的一幕,珺婉並不覺得憤怒或是其他,只是一聲歎息。

    深深的,一聲歎息。

    有些東西,終究隨著歲月的流逝,一去不復返了。

    只聽得裡面德妃的聲音越來越低:「家父任職刑部尚書,在朝中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妹妹玉容出現那麼有損顏面的事,做父親的自然是憂心忡忡。這不僅關係到王家,也關係到妹妹一生,甚至關係到皇室的顏面。」

    朱勝文也是氣得不成樣:「勝叡做出那樣的事,實在是令人失望!莫說他是二王爺,就算看在你父親是刑部尚書的面上,也不該這樣胡來!」

    德妃見朱勝文這樣動怒,反倒不好意思說什麼,只得道:「皇上也不必如此動怒,玉容和二王爺本就是要結為夫妻的,只是發生這樣的事,多少有點讓大家下不來檯面。」

    「枉朕一直以為勝叡是個懂得輕重的人,原來在這方面也是不成材的!」朱勝文重重捶案,「德妃說的是,你妹妹玉容現在懷著身孕,等到明年開春就可以是母子二人一同過府了。傳出去豈不被人恥笑?」

    德妃趁機道:「所以臣妾想請示皇上,能不能將玉容和二王爺的婚事提早,這樣一來,也可以不讓人看了笑話?」

    朱勝文沉思須臾,點了點頭:「來人!」

    珺婉恍然回神,連忙退了出來。

    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怎麼也喘不過氣來。

    她不相信勝叡真的會做出那樣的事,至少不會在那樣的場合做出那樣的事……

    收到朱勝文的聖旨,勝叡便入宮覲見。

    在踏進乾寧宮的時候,他被文月殿門前一大片的桂花樹驚駭了。

    此時雖已過了秋天,但是那桂花香像是永遠不會消散的,淡淡地,若有若無地瀰漫著整個乾寧宮。

    跟在引路的內監身後,他拾階而上,一抬頭,卻與珺婉差點撞個滿懷。

    時間都似在那一瞬間徑直了似的。

    她變了。

    一直以來,在勝叡的心裡,珺婉始終是那個珺婉。

    但是經過這麼多事,他漸漸地接受一個事實:她與十歲的珺婉根本是兩個人。

    她不會爭寵,不會與人鬥爭,亦不會步步為營。

    可是現在的她,這三樣全佔齊了。

    是自己一直都忽略了,還是她真的變了。

    像是一種報復,他也願意去墮落,去發洩。

    儘管歡愉過後,是無盡的孤獨。

    孤獨裡,便只有想著她,想到心發酸,難以言語般。

    兩人對視良久,勝叡才動了動眉頭:「微臣參見文妃娘娘。」

    竟是那般生分與冷漠。

    珺婉險些哭了出來。

    「皇上在等二王爺,」珺婉往邊上站了站身子,「本宮先趁早恭喜二王爺,雙喜臨門。」

    她亦是不容餘地對待他,令勝叡的臉一下子躁紅,甚至帶著隱怒。

    他瞥了她一眼,不再說話,轉身進了御書房。

    御書房裡,朱勝文和德妃都在。

    「臣弟參見皇上,參見德妃娘娘。」

    朱勝文並沒有叫他起身,而是讓他一直跪著,他自己則坐在龍椅上看著勝叡:「你還記得你自己的身份麼?」

    「臣弟不知皇上的意思。」勝叡咬了咬牙,他其實大致已經猜到朱勝文這樣質問自己是所為何事。

    但朱勝文這樣的態度多少讓他感到不快。

    兩人自從上次的爭執之後,便更加生分了。

    朱勝文哼的一聲:「二弟,朕一直都沒有對你說過什麼重話,但是今天朕不得不說,你做得太過分,太令人失望了!」

    勝叡低下頭:「恕臣弟愚昧,不知皇上所指,究竟是何事?」

    「看看你做的好事!」朱勝文呵責道,「你與刑部尚書的女兒王玉容雖有婚約在先,但是未到成婚之日兩人便不能有肌膚之親。可是而今,你們倆不止有個肌膚之親,王玉容更是懷上了你的骨肉。發生這樣的事,你居然不知道朕所指是什麼?」

    說到王玉容,勝叡卻是很平靜,但是聽到她懷有身孕,卻是有點驚詫。

    怪不得……方才珺婉看見自己就說雙喜臨門,原來是為了這事?

    勝叡忽然有點羞憤的感覺,自己所做的事,竟然被她給知道了。

    他甚至有點看不起自己。

    朱勝文見他不語,又提高音量:「你到底有沒有聽朕在說?」

    勝叡忙揖首:「回稟皇上,臣弟願意為做過的事承擔責任。」

    「朕已經和德妃商榷過了,王玉容既然已經懷有身孕,你和她的婚事就推前,再過十天,便是黃道吉日,你們把婚事給辦了,怎麼樣?」

    勝叡抬起頭看著朱勝文,心中一陣厭惡。

    想必在他心裡,巴不得自己早點娶妻生子吧?

    見他不回答,德妃有些急了:「二王爺若是覺得為難……」

    勝叡轉過臉看向德妃:「一切但憑皇上做主。」

    朱勝文和德妃相互看了一眼:「德妃覺得這樣的安排好麼?」

    德妃頷了頷首:「有皇上做主,給了妹妹玉容名分,臣妾還會覺得不好麼?」她又殷殷地囑托勝叡:「還請二王爺將來善待玉容。」

    勝叡看了看德妃,不答。

    所有人都把他往一條絕路上逼,逼得他無路可退,難以呼吸。

    他像是陷入一種困境,掙扎,努力,卻不知什麼時候能夠迎來曙光。

    走出御書房,他仰頭,深深地吸了口氣。

    那若有若無的桂花香便汲息進了鼻子。

    多麼像她!

    勝叡闔了闔眼,看到長廊盡頭是珺婉的身影。

    她是背對著他的,像是感受到身後的目光,珺婉緩緩轉過身來。

    風吹得她衣袂飄飄,宛若仙俠下凡。

    勝叡內心一緊,走上前去:「珺婉……」

    他剛伸出手,珺婉便將早就準備好的東西遞交到他手上:「還給你。」

    勝叡攤開一看,卻是他送給她的那兩個皮影戲木偶。

    像極了小時候珺婉對自己發脾氣的時候,把東西扔在他手裡:「還給你!我不稀罕!」自己坐到一邊抱著雙臂,完全不理他。

    「這……」他的臉色瞬時一變,不可置信地看著珺婉。

    「我已那個我,二王爺也不是以前的二王爺,我們都變了。」珺婉說得雲淡風輕,內心卻一哽,「很多事,是我們無法預知和改變的。」

    正如他曾說要她等他,帶她一起走。

    可是在這四面楚歌的皇宮裡,珺婉終究沒能等到她回來的那一天,便獻身於朱勝文,與他立定協議。

    就在勝叡想說什麼的時候,身後傳來朱勝文和德妃的聲音:「玉容的事情總算是安排妥當了,臣妾就不打擾皇上了,臣妾告退。」

    朱勝文親自送到門口,看到勝叡站在外面,再一看,另一端站著的是珺婉。

    她走近,不看勝叡,也不看朱勝文,只對德妃道:「德妃娘娘這麼早就要走了麼?」

    兩人寒暄數句,德妃感覺到隱隱不安的氣氛,便推辭先行離去了。

    珺婉這才對著勝叡說道:「二王爺也要走了麼?」

    「是,娘娘。」勝叡也行了行禮,「微臣告退。」

    無論他多麼想留下來,或是拉著她的手離開,都是不夠的了。

    他晃著手裡的皮影木偶,忽然想起《宮娥眉》。

    「宮闈深深,歲月悄逝。這宮牆邊上的楊柳綠了又凋了,不知我是否也會像這些柳樹一樣,終身呆在這裡呢?」

    「那婀娜的宮娥,你微蹙的娥眉,多令人疼惜啊。「

    「我在望著蒼穹上的那一抹嫣紅,你看那紅,多麼美。」

    「那嫣紅不正是從你的臉上摘去的嗎?」

    「哪裡來的登徒浪子,這樣欺負人?」

    「我本不是登徒浪子,只是見了這麼美麗的宮娥,情難自禁罷了。」

    「你的娥眉那麼美,我一定能從萬人從中將你找尋。」

    「那麼多的宮娥,畫著的一樣的娥眉,又如何……在一眼間找尋到呢?」

    世間那麼多人,珺婉就在他身邊不遠處,他自是認出她了。可是認出了又怎樣?

    再沒有比此刻更悲愴了,勝叡搖了搖手裡的木偶,心一狠,將那珍藏了多年的木偶一把捏碎,扔在湖裡,任它沉入湖底。

    待勝叡走了,珺婉向朱勝文行了行禮:「御膳給皇上準備了酒釀丸子羹,皇上是要現在嘗還是現在?」

    「現在,」朱勝文也十分平靜,「你送到御書房來。」

    「是。」

    他們之間,像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不介意一樣。

    ……

    按著三媒六聘的儀式,勝叡迎娶王玉容的事便算定下來了。

    朱勝文特地囑咐他:「玉容現在畢竟身懷有孕,還沒過府之前,你就多去尚書府看看她。」

    如同行屍走肉般接受聖旨,每一次都像是為了完成旨意而去見王玉容。

    王立人對這個二王爺又是敬畏又是看不順眼的。

    敬畏的是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

    看不順眼的是他對玉容的所作所為。

    他或許不知道,王玉容會懷孕,全然因為她不知輕重的性格,對著一個十分之失意的男人投懷送抱。

    王玉容是過於驕縱了一些,明知道婚前有孕是件有傷大雅的事,也沒有覺得什麼嬌怯,反而每次看到勝叡,臉上總會泛著紅暈。

    她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會想起他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撫摸,熱吻,以及在她如花蕾般的身體裡猛烈碰撞,激盪起一層一層的浪花。

    每每想到這些,王玉容便替自己覺得羞恥。

    偏偏勝叡連看都懶得看她,多少讓她心生委屈:「王爺為何對我這般冷淡?可是玉容做錯了什麼?」

    錯?她的確做錯太多了。

    她不該趁人之危去接近他,再拿一個懷有身孕的橋段逼著人家娶他。

    這對勝叡來說,簡直與恥辱無異。

    但是王玉容不懂,她只覺得世間一切都應該遵照她的想法去發生。

    每每這時候,勝叡都看著她,給予瞬間的溫柔眼神:「怎麼會這麼說?」

    無知的女人總是善於被欺騙的,每次感覺到那一剎那溫柔,王玉容便覺得是自己心裡多想了。他那麼一個男人,溫文儒雅,又怎麼會冷淡呢?

    她是朦朧的,尚且年輕的。

    又如何能夠體會得到像勝叡,像朱勝文,像珺婉那些承受過生命之重的感情呢?

    勝叡開始日日借酒消愁,夜夜笙歌。

    那酒肉『淫』/欲的的生活,在王玉容還未過門之前便開始蔓延開來,口耳相傳,直至傳遍朝野。

    王立人忍無可忍,一本參奏至朱勝文那裡。

    朱勝文自是明白他的用意以及勝叡的本意,推著借口不管。

    他只要等著勝叡娶妻,才會心安。

    是的,讓文月殿那個人死心,他才會心安。

    九五之尊,在情愛方面,亦是如此的沒有自信。

    人間男女,大抵不過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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