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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六章 苦啊 文 / 茗末

    次日,賑災的情況迅速得利,風國舉國同慶,非凡的熱鬧卻擋不住坤寧宮的冷清。

    「娘娘,別喝了,您的身子再喝下去會受不了的。」

    貞兒守在蕭寒月的身邊,酒是一斟一斟的倒,可桌案前的人喝的卻像水。

    「小妞,唱個曲兒給本宮聽聽。」酒不醉人,人自醉。

    「娘娘,您真的醉了。」

    三壇梅花釀,幾個丫頭太監被皇后娘娘灌了一壇,剩下的兩壇都進了娘娘的腹。

    蕭寒月眼波流轉似煙,雙頰紅艷若霞,她心裡敞亮著,醉與沒醉又如何,總是蒼涼。

    斷了這份情,以後她又成了一個人,前世就是孤兒,孤獨的就像影子一樣,割不斷甩不開,久了就成了習慣。

    穿到了這個架空王朝風國,還是一樣的孑然一身。

    「小羅子,把丫頭們都抬到我床上去。」

    蕭寒月寬袖一揮,翻手奪過了貞兒手中的酒鬥。

    一個人飲,何必還用杯子,不如酒斗灌著暢快。

    蕭寒月啊蕭寒月,你說說你自己,怎麼這身子換來換去,你都是個海量,兩壇了!!酒釀你都喝不醉,看來該啃酒膏了。

    小羅子揮著汗,暈頭轉向的從地上爬起來,娘娘的話,再醉他都得照辦。

    他小羅子活了這麼多年,沒見過這麼好的主子,人人都說主子沒規矩,是愚婦,連當今的聖上都看不透主子。

    但他小羅子能看透,主子一點都不愚,聰明著,這皇宮沒人再能比主子聰明的了。

    今天是風國的好日子,可是主子不開心,他從來沒有見過主子不開心,一直以為沒有人能讓主子上心,可是昨天從朝堂回來,主子就不開心了。

    所以今天主子說喝酒,他就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陪主子喝酒,可是他不爭氣,一壇就不行了,他真沒用。

    「娘娘,您這樣會開心一些嗎?」看著皇后又一鬥酒進了口,貞兒終於問出了不合她身份的話。

    皇后娘娘就是那麼有本事,就是能讓所有人的心為她牽動,為她心疼。

    自己是太后的人,她是在這高牆內出生的,開口會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守規矩。

    就這麼二十二年,宮裡的人早已換了一波又一波,宮裡的事早就不止一件兩件。

    皇后娘娘沒來前,她的主子是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是個好主子,吃的穿的從沒少過他們這些個下人,可是下人永遠都是下人,就算做的再好,她也是站在泥潭裡,眼睛時刻望著天上主子的下人,不似皇后,她從不當丫鬟是下人。

    「貞兒,這宮裡,誰能真正的開心。」

    蕭寒月的話問的貞兒啞口無言,貞兒心中也開始不禁自問,這宮裡誰能開心?有嗎?

    比起來這宮裡最開心的就屬皇后娘娘了吧,娘娘就那麼喜歡苦中作樂,那麼喜歡把自己置身事外。

    「娘娘……,你又何必……」把實話說出來,有多少人在逃避,您卻一句話,開天闢地的把最殘忍的一麵攤在青天白日下。

    「還知道心疼,貞兒,你有救。」蕭寒月雙手輕扭著貞兒的嫩頰。

    「……」

    一句話,貞兒紅了眼眶。

    明明是比她小的娘娘,那心思卻比太后還放的沉。

    如今的皇上和凌丞相怕是再和睦不了多久了吧,那時娘娘會怎麼辦?還如現在的置身事外嗎?皇上會准嗎?

    「若是想出宮,就跟我說吧!」她是娘娘,卻只有這麼點權利了。

    「娘娘。」一下子,紅了眼眶終於止不住清淚,娘娘沒有用本宮自稱,主子對下人用了我。「言王爺,這是皇后的寢宮,您不能……」

    「滾開。」

    門外響起一陣喧鬧。

    「怎麼回事?」蕭寒月把頭放在桌上,朦朧著眼問貞兒。

    貞兒還沒來得及擦掉臉上的淚珠,慕容言身著錦衣玉袍已經衝了進來,站在蕭寒月的面前。

    「你……真是皇后。」酸澀的聲音道出太多的不可思議。

    「言王爺。」聽到聲音的蕭寒月就知道是他了,頭就那麼沒有禮數的靠在桌上,斜著眼看他,蕭寒月心裡清亮,明白這是最後一眼,把他映入心底,以後封存起來,再不碰觸與想起。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他,慕容言痛苦的呢喃問道。

    「貞兒,請王爺出去。」蕭寒月手腕撐起暈眩的頭。

    他這是在質問她嗎?他何不去問問他的好弟弟,慕容殤。

    「月兒,凌寒月,月兒,凌寒月!!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皇后。」慕容言還不知道蕭寒月的真正身份,只當她是凌越天的女兒,壓抑不住憤怒,怒吼終於脫口而出。

    「滾。」蕭寒月頭疼難耐,說出傷人的話,「王爺私闖後宮,直呼本宮姓名,王爺置於本宮為何地,是想要本宮的命嗎?」

    「月兒,你說你叫月兒的,如此戲耍人,是你的興趣嗎?」慕容言一步一步靠近蕭寒月,心疼的猶如針孔,連呼吸都猝然停止,屏息看著她醉酒的模樣。

    「言王爺,你這是做什麼,趕緊出去。」貞兒上前攔住逼近蕭寒月的慕容言。

    慕容言陰沉著臉,一掌扇飛了貞兒。

    「你也是他的,連你也是他的。」握住那纖細的肩膀,他多想奪走她。

    「慕容言,你居然傷了本宮的人,你忘了我在渭水邊對你說的話了嗎?」

    蕭寒月殘忍的提醒慕容言,讓他感君千金意,慚無傾城色,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百千萬,王爺知道什麼意思嗎?無億亦是無意。

    「本宮……」兩個字傷他如何深,「我以為你……」再開口已沒有了氣焰,只剩淒然。

    「以為什麼?以為本宮欲擒故縱嗎?」

    你不過是因為得不到所以不甘心而已,何必露出如此難堪且痛苦的神情,我叫蕭寒月,不是物件也不是皇位,怎可能讓你當成和他爭奪的籌碼。

    蕭寒月只能如此說服自己,才能不去心疼自己面前,那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顏。

    「月兒……」一聲喚,慕容言的聲音裡帶著顫抖,蕭寒月的心也跟著顫抖。

    這聲顫抖伴著心碎,她沒有騙他,她對他……是,無意,真無意。

    「請稱本宮為皇后,言王爺!這後宮可是您能來的,您若再是不走,就休怪本宮不客氣。」一掌落下,蕭寒月掃落桌上的一席酒鬥,屋裡一片凌亂,杯子伴著聲音,破碎了一地,梅子酒四濺,濕了言王爺的衣,也濕了王爺的心。

    蕭寒月沾了一身的酒,斂目而立,她知道,她傷了慕容言,徹底的!

    話落,慕容殤便從門口進來,一雙冷眼看著慕容言和蕭寒月。

    蕭寒月的心裡有絲疼掩蓋不住,蔓延開來襲遍全身。

    她這些惡毒的話是說給慕容殤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她最不希望聽見這些話的人就是慕容言,可她和他們都聽到了。

    慕容言終於走了,頭也沒回帶著一身傷痛離開,蕭寒月緩緩的坐回梨花木椅,誰也不看,逕直任由桌上的酒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

    慕容言恨我吧,恨我你會好受一些,我也會好受一些的。

    「皇后,喝夠了嗎?」

    「皇上,你覺得我醉了嗎?」又開始了一如既往的答非所問,他要裝到什麼時候,他還以為自己不知道嗎?

    慕容殤看著她滿臉的艷紅,心裡升起濃烈的愧疚和不忍,今天的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可痛苦卻要她來承受。

    「聽你這胡謅話,朕看你比朕清醒。」

    「下次釀點苦杏仁酒,梅子酒甜了。」他不提,她亦不會提。

    「酒窖快成皇后第二個家了。」從她進了皇宮,酒窖的酒可是消減的迅速。

    「再釀點苦杏吧,皇上,有時候人心的苦就跟苦杏一般。」

    慕容殤聞言臉色僵直,自己總喜歡出了宮去杏園閣喝上一壺苦杏,她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

    「皇后,你,知道苦杏酒?」

    「皇上,你在百姓的心中還算不上明君。」只是一個創意,這個創意是她送他的,他得民心統治天下的日子還早的很啊。

    「蕭寒月……」上一刻還溫柔的慕容殤暴怒,一把鉗住蕭寒月秀美的下巴。

    她又開始不願和他好好說話,可看似胡謅的話卻是句句真實,真實的讓人週身發麻。

    蕭寒月望進一片浩瀚的暴風雨中,一滴眼淚順著面頰緩緩流下,流向嘴角吞進嘴裡。

    苦啊!!

    慕容殤週身的怒氣被這滴突然的淚,打的粉碎。

    「耍人好玩嗎?耍我好玩嗎?」慕容言是他安排的,寒天侍寢夜,熙兒在她寢宮的那晚,迴廊上,他怒極反笑,警告她不要求他,她多著心眼防他,他卻連兄弟都當做手中的棋子,她沒能防住只能想法子自保。

    慕容言的出現讓她只能順著他的意把自己逼到絕境,逼自己與凌越天為敵,逼自己斷了南宮絕養育的恩情,他這招棋多麼狠毒。

    「你知道了??」慕容殤見到了蕭寒月眼中的明瞭,他應該想到是瞞不住的。

    「何必裝不知道,若當初我在崖邊沒有說那番話,估計今天我和言王爺就該死了。」步步驚心,他想用通姦欺君的法子要她的命,他逼得她對他表忠心來自救,逼得她從此與凌越天為敵,斷了對無情堡的念想。

    「你……」慕容殤手足無措,她嫁予他,總是帶著風輕雲淡的堅強,堅強的讓人快忘卻她是女子的事實,挨罵時,她能顧左右而言他的不在乎,挨打時,她能沒心沒肺的嘻笑帶過。

    第一次,他見著她落淚,即便是只有一滴,都擊碎了他整個防備,如此真實的情緒,沒有一點掩飾,展現在他面前,讓他粹不及防的心疼,他甚至都不知道這淚是為誰而流的,心就那麼突如其來的縮緊像被割掉一般,拉住了身上的每根神經一起疼痛。

    為誰而流,蕭寒月心底知道……這淚是為慕容言流的,畢竟除了淚,她什麼都給不了。

    「想殺我嗎?」蕭寒月問。

    「你該死的。」撫上她的發,那黑絲如緞散出的香馨撫平了他心中的殺戮。

    「我死了,這皇后的位置皇上想好給誰了嗎?」

    「沒有。」

    「若我死了,皇上就沒了退路勢必要和他兵戎相見,羽翼未豐,你拿什麼跟他鬥?」

    在蕭寒月心中,她清楚的知道,他和凌越天一樣把自己當做棋子。

    慕容殤撫發的手一停,繼而慢慢滑下輕輕的攬住了身前的嬌小。

    他的皇后用愚昧遮擋一身傲骨,用懶散掩蓋一身瀟灑,她從沒把自己這個皇上放在眼裡,供到心裡,即使她再恭敬的行禮,再溫柔的請安,再誠心的表示歸順,她與他都清楚,她根本不在乎他,更甚者,她根本瞧不起他。

    如此蔑視,她藏的好,他居然也放任她,本以為自己是因為對她心存好奇,所以不動她,殊不知,原來他的心對她氣不起來,也恨不起來,原來愛一個人不是她不愛你,你也就會不愛,明知她不愛,還愛。

    「唉。」

    一聲歎息,卻揮不去滿心的心疼。

    「寒月,你若,不是他的人,該多好。」

    唇輕輕落下,他,溫柔的吻了她。

    那滴淚兩個人都嘗到了,苦啊,苦到心裡去了。

    所以她只能在苦中作樂,一國之後,往後的日子該怎麼的艱辛。

    一國之君,而他只能伏案勞作,要一統他的江山更可謂艱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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