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65初現驚艷(3)
「剛剛怎麼了你?臉色不好?」江毓仁拉著顧曉楠走到一個僻靜處,問道。(。純文字)
顧曉楠想想剛剛一連串的事情,就覺得胃裡那麼一點點食物要翻出來,視線不經意間從他的胳膊邊掠過去,就看見剛剛那個很讓她噁心的登徒子。
他發現她臉色越發難看,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她趕忙拉他轉身。
「楠楠,怎麼了?」他擔憂地問。
「沒事沒事,我很好。」她忙說。
她知道,參加酒會的人都是上層的人,可不想因為自己讓他惹上麻煩。剛剛那個登徒子,看起來就是個什麼官僚子弟、衙內之流。高衙內的事跡流傳千古,多少像林沖一樣的英雄好漢都對抗不了衙內,她怎麼願意江毓仁落得那樣的下場?能忍就忍吧!反正明天就回去了,過了年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北京,就算是來了,和那種人也是兩個世界,沒必要再去追究什麼了,就當是被狗咬了吧!
問題是,那個方書記,看著是個很正派慈祥的人,和她說話也是長者的樣子,怎麼會——難道真是失態?也許吧,他應該不是個人品不好的人。唉,這滿屋子的人,人品好的有幾個?還不是一個個踩著別人上來的?就連江毓仁也——也用了一些手段。怪不得他說他不是個好人,好人是進不了這個圈子的。
「我挺餓的,晚上結束了我們去找點東西吃吧,好嗎?」她低聲道。
「嗯,沒問題。」他深深地望著她,道,「楠楠,辛苦你了!」
顧曉楠搖搖頭,道:「別這麼說,只要能幫到你,我就很開心了。可是,我這個人,性格總是有點不合群,就怕給你帶來麻煩。」
「不會的,別想太多,等過一陣子結束了,咱們兩個就去外面吃夜宵,小腦袋裡先琢磨吃什麼吧!」他親暱地用鼻尖蹭了下她的額頭。
方書記正在聊天,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了。
這種酒會,沒有幾個人待很長時間的,差不多就都離開了。方書記從來都屬於中場選手——中途離場。於是,臨走前,他和幾位同僚握手道別,看著江毓仁正在和監察部的一位領導說話,而顧曉楠在一旁一個人站著,他便走到顧曉楠身邊,微笑握手再見,然後又想起什麼,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跟顧曉楠說:「這個,給你!」
顧曉楠想起來剛剛跳舞的時候他說的留電話的事,沒想到竟然真的——卻不知道要不要伸手拿過來。
「我的電話,你留著,不管有什麼事都可以找我。」方書記依舊是一副慈祥的笑容,低聲道。
「對不起,我,我沒有什麼需要——」顧曉楠拒絕道。
雖說她不願得罪方書記,雖說她不懂他給他電話,是不是和剛剛那個登徒子類似的理由,可是,還是想和他講清楚。這樣,以後要是見面的話,也不至於會尷尬,而且,也會把過錯——如果是過錯的話——攬到自己身上,撇開江毓仁。
方書記很耐心,將紙條塞進她的手裡,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希望能幫到你一點。拿上吧,讓別人看見了不好,這裡人多嘴雜。」
顧曉楠的腦子裡似乎又是一陣恍惚。
這時候,江毓仁過來了,方書記微笑著和他握手。
「你們明天要回去?」方書記問。
「是的,明晚的飛機。」江毓仁答道。
方書記點點頭,道:「那好,再見!過年好!」
「也祝您春節快樂!」江毓仁道。
看著方書記離去,江毓仁這才發現顧曉楠的手裡捏著什麼,而且,她的臉色很不好,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楠楠,要不我們回去吧?我跟他們說一下。」江毓仁道。
「對不起,我,」她抬起頭,趁著別人不注意,將手中的紙條塞給他。
「方書記給你的?」他問。
顧曉楠點頭,他將紙條收起來,卻沒看,說:「等會兒我們再說。走,想跟我過去。」說著,他拉著她的手,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跟單位的同僚解釋了一下,說是顧曉楠身體不舒服,道了個謙。顧曉楠此刻看起來眉眼之間的確有些倦意。也不知道怎麼的,她並沒有因此而遜色,反而是別有情調。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一點愁容,也絲毫不減秀色。怪不得有西施捧心的說法!」葉少站在幾步之外,歎道。
「看來你是真動心了,要不要加重籌碼?」身旁的女子笑問。
葉少淡淡一笑,對女子說道:「世上有一見鍾情的事嗎?」
「我是不信的,不知道你信不信?」女子嫵媚一笑,反問道。
「你都不信,我會信嗎?」葉少笑道。
「不管你承認不承認,我已經把剛剛的事發到了微博上面,而且,他們幾個很快就會有回復了。看這次你一個人怎麼贏我們一群!」女子得意地笑道。
葉少淡淡笑了,沒說話,拿起女子的手機,在她已經打開的微博頁面上登陸,在她剛剛發的那條下面回復了兩個字「加碼」,然後將手機還給她,喝掉酒,大步離開了酒會現場。
顧曉楠坐在江毓仁的車子上,前面是他的司機和秘書,她想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那個紙條,幾次看著他,他卻好像在想著什麼,在手機上查著什麼。
車子停在一幢大廈的停車場,秘書才提醒說:「江書記,到了。」
江毓仁往車窗外看了一眼,將手機收起來,把顧曉楠的大衣給她披上,說:「走吧!」
顧曉楠以為已經到他們住的酒店了,誰知電梯停了之後,才發現不是自己之前住的地方。
「我們,我們不是要回去住嗎?」顧曉楠忙問。
「小傻瓜,忘了我之前答應過你什麼?你這個小腦袋裡不想著吃的東西,只好由我來想了。」他親了下她的額頭,說道。
顧曉楠一直覺得心裡憋得慌,有一堆話想說又說不出來,可是他的一句話一個吻,就這麼輕易讓她的心情從谷底飛昇起來,眼前似乎一片美好。
「傻瓜,笑什麼?趕緊走吧!」他看著她幸福的笑容,刮了下她的鼻尖,道。
顧曉楠主動踮起腳親了下他的側臉,然後拉著他的手往一個方向走。
江毓仁摸著自己臉上剛剛被她親過的地方,笑了,走了幾步,才發現不對,忙說:「你好像走錯方向了。」
她轉過身,驚訝又有些無奈地看著他。
他對她寵溺地笑了,挽著她的手,招手示意服務生過來,帶著他們去了事先讓秘書預定的座位。
坐在窗口,華燈盞盞的京城,俯首看去,馬路上依舊繁忙。
飯菜一盤盤上來,速度很快。
「冬天不能吃太辣的,可是你這傢伙沒有辣椒就活不下去,所以我就讓他們少放點辣椒,不知道這麼做出來的湖南菜還有沒有味道。」他說道。
她對他笑了,卻問:「要搞浪漫的話,不是應該吃個西餐什麼的嗎?點上蠟燭,然後有人拉著小提琴——」
「我是那麼想過。」他說。
「那為什麼又從西餐給我變成湖南菜?」她托著腮幫子追問道。
「我知道你這個人是最講究實惠的,而且,老夫老妻了,還要那些形式幹什麼?」他笑著說。
老夫老妻?這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還真是不適應。可是,顧曉楠就是喜歡聽。
事實上,顧曉楠就是喜歡吃湘菜的味道,對於特殊的菜品沒有偏好。江毓仁只好自己點菜,希望她能喜歡。因此,今晚上的菜品很簡單,只有四道菜,卻是湘菜的經典:紅煨魚翅、油辣冬筍尖、東安子雞、大邊爐。
也許是因為太餓了,顧曉楠幾乎從他那句「老夫老妻」的話一說完就開始吃,中間也沒怎麼停過筷子。可是奇怪的是,他幾乎沒吃幾口菜,從頭到尾是給她服務,吃到嘴裡的,有好些是她喂的。
只是,餓勁過了,她才發現自己這一身行頭和這飯菜太不搭配了,不禁深深歎息一聲。
「怎麼了?」他的注意力從手機上移開,忙問。
意識到問題已經太晚了,而且也羞於出口,只得什麼都不說,搖搖頭。
「哦,那個紙條,你看了嗎?」她突然想起來,問道。
他這才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來,直接遞給她。
「你沒看?」她問。
他定定地望著她,道:「我看過了,手機號。方書記沒說為什麼給你他的號碼?」
「他說我有事的話可以隨時找他,所以才——」顧曉楠答道,看著他,心裡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我今天是第一次見他,他不是,不是那種人吧?」她忙問。
江毓仁卻沒有往其他方面想,或者是他想了,卻不願表現出來。
「傻瓜,別想太多了。」他勸道。
今晚,顧曉楠和方書記跳完舞之後,江毓仁就聽到似乎有議論聲。他也曾聽過方書記的的一些傳言,他這個人作風還是正派的,就是私底下也沒任何不雅的消息,在男女關係上更是一點疑問都沒有,和他夫人伉儷情深,堪稱典範。今晚他夫人因為身體有恙沒能前來,向來出雙入對的方書記卻意外地獨自一人來了酒會。正是因為如此,看到他和初來北京任職的年輕幹部江毓仁的女朋友共舞,就讓人心生疑惑,而且,顧曉楠是今晚唯一和他跳過舞的女性。
江毓仁聽到一些小聲的議論,心裡也覺得很奇怪,可是他不瞭解方書記此人,對於他的行為,終究找不到一個可以信服的理由。後來看到方書記離開時給顧曉楠的紙條上的電話號碼,疑問越來越大。
「那個方書記是不是和你爸爸有什麼關係?」顧曉楠將自己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說了出來。
江毓仁想了想,說:「方書記以前在柳城任過職,可能和我爸,可能有些工作上的來往吧!可是,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哦,這樣啊,我明白了!」顧曉楠明瞭似的點頭。
「你明白什麼了?」他問。
「很簡單啊,因為你是從柳城調上來的,我是柳城人,他對柳城有些感情,對咱們可能就會特別一點。」她認真地解釋,而且,還成功地把自己說服了。
江毓仁知道她這個自以為很恰當合理的解釋還是有很大的缺陷,方書記在柳城任過職又怎麼樣,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從他的履歷上來看,他在柳城只不過是短短一年時間,一年就被調走了。就算是真有感情,那感情能有多深?
可是,看著顧曉楠的安心的表情,他不願說破,說多了,只會讓她心裡增加煩惱。反正明天就回家了,這些疑問留著去問父親好了。
顧曉楠根本不知道他的想法,見他同意自己的解釋,心裡猛然好受了許多。
果真,都是為了江毓仁!
接下來,沒心沒肺的顧曉楠什麼都不想了,方書記的問題解決了,那個登徒子壓根進不了她的腦子。
一不小心看見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順手拿起來,問他:「你是有他的電話的,對嗎?」
江毓仁的確是有,可是他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個號碼,還是從她的手裡拿過來,說:「我看一下有沒有搞錯。」
然而,當他從手機通訊錄裡找出方書記的手機號時,發現和顧曉楠給的這個完全不同。頓時,他明白了什麼。
「沒錯吧?沒錯的話,就撕掉吧!」顧曉楠看了他一眼,說。
「既然是他留給你的,你還是留下,好歹也算是同鄉!」江毓仁若無其事地說。
「同鄉?難道他也是柳城人?」顧曉楠忙問。
「不是。」
「那你怎麼說——」
「我口誤,應該說,呃,我和他是同鄉任職的,他是你的父母官,這樣就對了。」江毓仁總算是把這個關係給她解釋清楚了,見她又在理清他的話,忙說,「你啊,腦袋裡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乖乖收起來。」
顧曉楠是很聽他的話的,他這麼說了,就這麼信了,將紙條裝進錢包裡。
晚飯吃的很開心,兩人走出餐廳回到車上。
「要不要去看看夜景?」他體貼地問。
顧曉楠搖頭,靠在他的懷裡,說:「我想回去睡覺。」
他便讓司機直接將車開回酒店。
「小劉,明天你陪顧老師去看看我的房子,時間你自己安排。」江毓仁對前排坐著的秘書說。
「好的。」劉秘書趕緊打開記事本,開始查看自己在哪個時間可以不用陪在領導身邊,終於選了個時間段,那個時間段正好是江毓仁和某位書記談話的時間,可以抽調別人過去陪同。
「顧老師,明天上午十一點,我準時去酒店接您,您看可以嗎?」劉秘書轉過身,禮貌地問。
「啊,好的好的。」顧曉楠答道。
「明天你先和小劉過去看看,需要買什麼,你就記下來,等過完年回來的時候,你抽空去準備。」江毓仁拉著她的手,說道。
過完年和他一起過來啊,是應該一起來的,幫他收拾收拾房子是必須的,要不然他怎麼住?而且,他們單位的房子距離單位很近,這樣他早上就可以不用那麼早起了。想來想去,還是應該讓他早點住到單位的房子裡。至於她嘛,完全可以在把他安頓好之後回柳城,離職手續還是要親自辦的,畢竟,柳城大學的同事對她還是很好的,她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什麼話都不說,那樣太過分了。
江毓仁覺得很疲勞,已經不去想方書記什麼的。
至於方書記,乘車回到自己家中,雖然還不是很晚,家裡客廳卻一如既往地沒有亮燈。
他不習慣晚上按門鈴,妻子不喜歡被吵,這都是多少年的習慣了,他回來的時候,都是秘書拿著鑰匙給他開門。
按了門廳的燈,脫下外套交給秘打發走了。
家裡的保姆向來都是晚睡,等著方慕白回來後,給他端茶倒水之類的事做完,確定沒有別的吩咐了才回自己的房間。今晚同樣如此。
「夫人睡了?」方慕白喝了一口水,問保姆。
保姆回答了他的問題,他又問洗澡水有沒有準備好,保姆就趕緊去弄了,過了幾分鐘出來說準備好了,他便擺擺手,讓保姆回房間去休息。
洗了澡走到書房,方慕白從書桌裡一個鎖著的抽屜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書,關燈回到自己的臥室,開了床頭燈坐在床上戴上眼鏡翻著。
那是一本手抄的《林徽因詩選》,和市面上流通的並不相同,不僅在於那是手抄本,就連其中的內容也有些不同。
那雋秀的鋼筆字體,即便是到了十幾年後的今天,也依舊如新,好像是她今天剛剛寫了的。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笑響點亮了四面風,輕靈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你是四月早天裡的雲煙······」他輕聲吟著,似乎身邊有人在輕輕和著他,那是他熟悉的聲音,記憶裡從未改變過的聲音。
手指撫摸著那一行行字,想起她當時手抄這首詩的場景。
那夕陽下端坐的背影,烏黑的長髮,那修長的手指,那淺淺的笑靨——
閉上眼,嘴唇不住地顫抖著。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如果她還活著,會不會恨他?可是,這樣的人世間,像她那麼美好的女子,是活不下去的吧!如果他可以和她一起拋棄家庭浪跡天涯,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的悔恨?
她終究是放不下的,放不下她的家,如同他一樣。
他以為她會像他一樣的放棄,卻忘記了這個世界對於男女生來就是不公,忘記了她那樣柔弱的女子是無力承受流言蜚語的毒害,忘記了她只是他生命中那美好的四月天!
將眼睛取下,把書合上,小心地放在枕邊,如同許多個夜晚一樣。
顧曉楠回到酒店,給妹妹小禾打了個電話,這個時間點,父親和繼母早就休息了,家裡也就是妹妹這個夜貓子沒睡。她告訴妹妹,自己明晚回到z市,會趕在除夕下午回到家裡的。
「你就別回來嘛,和姐夫一起在他們家過年,過完年了再一起回來,完美了!」妹妹嘻嘻笑著說。
「我過年不回自己家怎麼可以?你就少胡思亂想了」顧曉楠道。
「切,姐,你有沒有給我買禮物啊?」妹妹問。
「我明天出去買,今天沒時間了。」顧曉楠說。
「夠意思,那我明天一大早就把話傳到爸媽那裡。」妹妹說。
「行,那我多謝你了。」顧曉楠道,看著江毓仁從浴室出來,她趕緊跟妹妹結束了通話,掛斷電話。
「趕緊睡吧,你明天還要上班!」顧曉楠從床上坐起來,對他說。
「我真是羨慕你,還有兩個那麼長的帶薪假。」他直接趴在床上,長歎道。
「這就是命,羨慕不來的!」她笑嘻嘻地說。
他抬頭,看著她那樂滋滋的笑臉,伸出手就忍不住地捏著她的臉頰,說道:「你就刺激我吧!」
她推開他的手,笑道:「勞動雖然分工不同,可都是為人民服務。你就美著吧你!」
江毓仁趴在那裡,好像連動彈一下的力氣都沒了。
「你怎麼這麼懶啊,趕緊到枕頭上睡,我去洗澡。」她拍了下他的背,跳下床。
「原來你的腳和腿都好了啊?速度真是快!」他看著她那麼敏捷的動作,說道。
「不好能怎麼樣?你又靠不住!」她說完,就進了浴室。
他笑了笑,起身爬進被窩。
「在幹嘛?」他給路子風打了個電話,問。
「哦,沒幹什麼,老樣子。」路子風這個點還是處於工作狀態的。
「今天晚上譚宏修給我打電話了,約明天吃飯。」江毓仁道。
「你答應了?」
「沒有。」江毓仁問,「他這次怎麼樣?有沒有為難你什麼?」
「為難倒沒有,只是他那個人太會算計,我有點趕不上他了。」路子風無奈地笑道。
「哦,我明晚的飛機。」江毓仁道。
「我初二去常州,咱們後天下午見個面?」路子風問。
「好,去哪裡?老地方?」江毓仁問。
「呃,算了,還是我這裡吧,你自己開門進來就行了。」路子風道。
「行。」
「你那邊怎麼樣?顧曉楠呢?」說完了正經事,就剩下聊天了,路子風笑問。
江毓仁抿抿嘴唇,往臥室門口看了一眼,確定顧曉楠還不會進來,才說:「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紀委的方慕白書記在柳城的事?」
方慕白這個名字是第二次進入路子風的耳朵,上次是江毓仁告訴他,這位方書記的身份,今天是第二次。
「他在柳城待過?那種背景的人,呃,不一定好查。」路子風道。
「你放心,到時候我給老楊說一下,讓他幫幫你。」江毓仁道。
這位老楊就是柳城的政法委書記,江毓仁在柳城的鐵桿,在江毓仁離職之後,兼任了柳城市市委副書記。
「行,你什麼時候要?」路子風問。
「盡快吧,我明晚回家也從我爸那邊打聽一下。」江毓仁道。
路子風想了想,問:「你怎麼突然查起方慕白來了?難道你擔心他給你找麻煩?」
「不是,有些事,有點想不通。」江毓仁說。
路子風不明所以,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派人盡快調查。」
「我姐這幾天怎麼了?我姐夫打電話跟我抱怨了好多。」江毓仁突然問。
「他還有臉抱怨?」路子風一聽這話,氣就上來了。
「子風,我姐有沒有和你說什麼?唉,我這個弟弟還真是失敗,姐姐的事要從你這裡問。」江毓仁歎息道。
「你是挺失敗的!你啊,把你用在顧曉楠身上的心思稍微挪一點給大姐,就足夠了。我現在真服了你了,眼睛裡除了顧曉楠什麼都沒有。江伯伯和葉阿姨還不答應你們結婚,也不懂他們反對個什麼勁!」路子風道。
「好了好了,你別在這兒批判了,過年回家解決姐姐的問題。」江毓仁笑道。
「身在幸福裡的人,稍微把眼睛往周圍看看,也別太殘忍了!」路子風道。
「是我殘忍嗎?譚玥恨不得飛到你身邊天天粘著你,你怎麼對人家的?一次次把她趕走。這事,也就你做得出來。」江毓仁說道。
路子風閉著眼按著太陽穴,道:「她就是個小妹妹,沒什麼的。我這種人,根本不是個能靠得住的好男人,還是別耽誤人家小姑娘了!」
「你就等著吧,我看哪天譚宏修殺到你家門上去!」江毓仁笑著說。
「沒事,我明天就在門上貼門神,看他譚宏修怎麼進來!」路子風道。
兩人說著聊著,顧曉楠就進來了,江毓仁便掛斷了電話。
窗外,夜色濃濃,新的一年,即將走來。
第二天早上,顧曉楠在酒店附近瞎逛了一陣子,趕在和劉秘書約好的時間之前返回酒店。
劉秘書很準時,門鈴響的時候正好十一點整。
這個時間點堵車也很厲害,要是顧曉楠自己去的話,絕對是坐地鐵,然後剩下的路自己走,可是人家劉秘書是來帶路了,沒提那樣的辦法,她只好跟著人家乘車過去,在車流中慢慢挪著。
「江書記說您對北京不太熟,有什麼需要,您就跟我說,哦,這是我的電話。」劉秘書認真地說。
顧曉楠趕緊掏出手機記了他的號碼,說了聲謝謝。
雖然也想找些話聊聊,讓氣氛不那麼沉悶,可是顧曉楠不知道跟這位新秘書說什麼。江毓仁在柳城的秘書一直是王斌,她和王斌倒是挺熟的,所以說起什麼來也自在些。現在看著劉秘書——
還是別多此一舉了,他是江毓仁的秘書,都是工作關係,她還是別給江毓仁添亂了。
一步步挪到單位的家屬區,劉秘。
「江書記來之前,後勤就把房子整理好了。江書記一直沒住過來,說是等您過來。您看看還需要什麼?」劉秘書開了門,請她進去。
果真,天下的公房似乎都是一個樣子,缺少家的感覺。顧曉楠不禁想起江毓仁之前住的鷺園8號——
當初,他一個人來到柳城就在那冷冰冰的房子裡住了大半年,唉!
顧曉楠想著,從包包裡掏出個小記事本,一樣一樣記著。
等過完年回來就把這裡收拾起來,他們還不知道要在這裡住多久呢!
這一年最後一天班上完了,下午的時候,江毓仁就打電話給顧曉楠,讓她把需要帶走的行李都準備好,晚上九點的飛機。
因此,顧曉楠回到北京待了不到四十八小時,忙累了兩天,連夜又和江毓仁乘飛機返回z市。
下了飛機,江心雅派了司機把他們接回家,到家的時候,父母都睡了,保姆給他們做了點吃的。
江心雅坐在餐廳看他們兩個吃飯,自己也偶爾動動筷子。可是,弟弟和顧曉楠兩個人那種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感覺,那種很自然的親密,讓人覺得他們兩個生來就該是一對,好像一切本來就該是這樣。這種感覺和他們兩個當初給穆玉英的是一樣的,只不過江心雅到現在才看出來。
這樣的話,又為什麼非要堅持不讓他們兩個在一起呢?弟弟的幸福,只有顧曉楠才能給!可她的幸福呢,在哪裡?江心雅深深歎了口氣,說自己要去休息了,就跟他們兩個道了晚安上了樓。
畢竟時間太晚,兩人只是隨便吃了一點點東西就收拾了戰場上樓回房間。
因為他父母並未接受他們兩個人的狀況,顧曉楠也不敢在人家家裡放心踏實地休息,第二天早上很早就醒來了。起床的時候,江毓仁還在睡,難得他可以有個安寧的假期,她也不吵醒他,起床洗漱後就主動去廚房幫忙了。
江家父母都是早起,起來後去院子裡走一會兒,然後吃早飯。當顧曉楠端著早餐上餐桌的時候,他們似乎都沒有奇怪。
「毓仁呢?還沒起來?」江啟華問顧曉楠。
「他最近很忙,也沒好好休息,所以今天就多睡了一會兒。」顧曉楠答道,又問,「要不要我去叫他起來?」
「不用了,讓他再睡一會兒。」葉桂芝道。
顧曉楠也不懂該和他父母說什麼,就什麼都不說了。
「你坐下吃吧!」江啟華對她說。
「好的,謝謝您!」
「毓仁說你準備辭職過去?手續辦了沒?」葉桂芝問。
「我開學了就去辦,過完年先和他一起去北京,單位給他的房子還需要再收拾收拾,等那邊弄完了,我就回來辦手續。」顧曉楠忙說。
說話間,江毓仁下樓來了,穿著一身休閒的家居服,坐在顧曉楠身邊。
「子風還和我約了,下午要見個面。我送你上火車,然後就去見他。」江毓仁道。
葉桂芝面帶訝異之色看了兒子一眼,什麼都沒說。
「爸,有件事,等會兒我想問問您的意見。」江毓仁道。
「今天天晴,你陪我出去走走。」江啟華道。
父子倆便這麼約好了。
吃完早飯,江毓仁上樓敲姐姐的房門,江心雅還在床上趴著。
「都這麼一把年紀了,還賴床?」江毓仁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抓起地上的一個毛絨玩偶就扔到姐姐的頭上。
「煩死了你,管那麼多。」江心雅生氣地將玩偶扔給他。
「姐,拜託你一件事!」江毓仁拿著玩偶在手上拋來拋去。
江心雅睜開眼看了他一下,又閉上。
「拜託你幫幫我們,好嗎?」江毓仁說。
「幫你們什麼?」
「讓她不要在咱們家裡有被孤立的感覺。」江毓仁道。
江心雅坐起身,盯著弟弟,沉默好一會兒,才說:「放心好了,我會幫你的。」說完,她歎了口氣,道:「這一年,我看著你們兩個這麼艱難的走過來,真的,真的對我影響挺大的。我現在也想通了,幸福不幸福,只有自己知道。既然你覺得和她在一起幸福,那我也不該反對你的決定。我們總要有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對不對?你就放寬心,我跟你保證,從現在起,我會對顧曉楠跟自己的親妹妹一樣的,不管爸媽再說什麼,我都不會和他們站在一條線上。這樣,可以嗎?」
「夠意思!」江毓仁將玩偶扔回姐姐懷裡,站起身,「子風初二就要去常州,下午我和他商量一些事。你就不用參與了,至於你的事,回來再說。」走到門口,他突然轉身問了句:「姐,你今晚回你家,還是在這裡?」
「這裡不是我家嗎?混小子!」江心雅怒道。
江毓仁笑嘻嘻關上門出去了,江心雅坐在床上,撥弄著玩偶,想想弟弟剛剛說的事,趕緊起床洗漱,去找顧曉楠。
父親正在樓下等著,江毓仁換了衣服就陪著父親出門了。
這條路,父子兩個不知道走了多少年。
今天是除夕的早上,偶爾有小孩子放個炮仗,「砰」一下炸響。
「爸,方慕白書記,您和他有交往嗎?」江毓仁問。
「上次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還真是愣住了。當年他在柳城做副市長的時候,倒是有些工作上的接觸,可是,交往不是很多。」江啟華道,「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覺得他有些怪怪的。」江毓仁道,他也不好說方慕白對顧曉楠比較關心,這話讓父親聽去,肯定會對顧曉楠的印象變不好。
「他去了北京以後就沒什麼接觸了,不過,范書記和他挺熟的。」江啟華道。
「嗯,是的。」
「人嘛,總是有點奇怪的地方,何況,他的背景,也不是很多人知道的。要不是上次他給我打電話說起你,我還真是不知道他是那位大人物的兒子。」江啟華道。
「那范伯伯和方書記就應該是早就認識了吧,方書記在柳城的時候,范伯伯是省長,他肯定知道他的身份。」江毓仁道。
江啟華點頭,又問:「你覺得他什麼地方奇怪?」
「啊,沒什麼,就是感覺。」江毓仁道。
「其實,他那天跟我說的話,我也覺得有些奇怪。」江啟華道,「現在想想,他也是為了你好,畢竟你新到一個地方,許多事情需要注意。我倒不覺得是首長對范書記他們有意見,只是,對於你來說,不要急於拓展自己的關係網倒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先把手頭的工作幹好,要是和別人頻繁接觸,會顯得你這個人浮躁,影響上面對你看法。而且,你也知道,京城那水很深,和我們這裡是沒法比的。你還年輕,一步步踏踏實實走過去,才能長遠。所以,就這點來說,方書記講話倒是很誠懇。過上一兩年,你自己工作順手了,其他的東西也就會同時建立起來。」
江毓仁點頭道:「我沒想到這一層。」
「至於方書記,我會找機會瞭解一下,當初和他一起在柳城工作的同志,我們偶爾還會聚一下,到時候我問一下他的情況。不過,像他那個身份下來工作的,別人對他的瞭解不一定會真實。」江啟華道。
「我知道了,爸。」
父子倆慢慢走著。
「你和顧曉楠,真的打算就——」父親問道。
「爸,您還不能接受嗎?」
「我和你媽,都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可是,我和顧曉楠早就約定好了,一年以後結婚。所以,請您和媽媽答應我們。除了她,我不會選擇任何人。」
父親停下腳步,轉過頭盯著江毓仁。
北風,呼嘯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