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5山雨欲來（1）
鷺園小區東面是個小公園，江啟華和葉桂芝二人慢慢散步到那裡。(。純文字)
公園裡樹木參天，夏日裡涼爽宜人，現在到了春天，可溫度不是很高，晚上走在這裡未免就有些冷了。
「老江，你說，兒子這是真的要娶那個女人了？」葉桂芝問。
「他有那個想法是肯定的，這也很容易理解，和聶瑾不冷不熱那麼多年，有了顧曉楠這樣熱情的人，他會動心思是很正常的。」江啟華道。
「可是咱們兒子從小做事就很讓人放心，你說怎麼到了這件事上，就跟變了個人一樣呢？」葉桂芝道。
「他現在呢，不管是出於什麼考慮，都想要急切讓咱們答應他的要求，如果咱們兩個和他硬著來，肯定是適得其反，最終的結果就是讓他和咱們越來越遠。」江啟華道。
「那你的意思是要答應他？」妻子問。
「你願意？」
「怎麼可能？只是，如果咱們硬碰硬的話，他真的去領了結婚證怎麼辦？」葉桂芝說道。
「他就是想讓咱們多和那孩子接觸接觸，那咱們就多接觸一下，你就別當做兒媳婦來看待，就當她是兒子的朋友，幫過兒子的忙，不就可以了？」江啟華慢慢走著，說道，「毓仁現在工作很忙，咱們過來是照顧他來了，要是這段時間咱們和那顧曉楠關係處不好，不是給兒子添亂嗎？你那麼心疼兒子的，這會兒就為他犧牲一下，至於結婚的事，慢慢再說。」
葉桂芝覺得丈夫說的有理，便說：「唉，毓仁怎麼就看上她了呢？選誰不好啊？」
「你自己問他去啊！」江啟華道。
「算了，我問也白問，不去自討沒趣了。咱們回去吧，這會兒冷了。」
江毓仁和顧曉楠在家裡，卻不知父母已經做了怎樣的決定。
看著時間不早了，顧曉楠便說自己準備回去了，應該等他爸媽回來後道別再走的，可是也不知道他爸媽什麼時候回來。江毓仁也知道，當著父母的面和顧曉楠住在一起很不好，就答應她了。等江啟華夫婦到來的時候，顧曉楠已經走了。
沒看到顧曉楠，江啟華夫婦也很有默契的沒有詢問，而江毓仁主動提了出來。
「爸媽，顧曉楠是很不錯的女孩子，你們和她接觸多了就知道了。」江毓仁道。
「你現在肯定覺得她好，認識才幾個月？你這麼快就能把一個人的全部瞭解清楚嗎？」葉桂芝道。
「即便她有很多缺點，我也願意接受。難道你們就不能為了我而瞭解瞭解她，試著接納她嗎？」江毓仁堅持著，視線在父母的臉上來回走。
葉桂芝剛要說什麼，丈夫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別說了，她便環抱著雙臂，氣呼呼地坐在那裡不吭聲。
「你真的確定她就是你要娶的人？」父親問。
「是！」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們就，好像反對也沒什麼效果了。」江啟華道。
「老江——」葉桂芝盯著丈夫，驚道。
「爸——」江毓仁也完全意外於父親的表態。
「雖然她沒什麼背景，在你的事業上幫不到你，可是呢，你這麼堅持，我想，顧曉楠也一定是有她讓你肯定的地方。」江啟華看著兒子，「我和你媽過來陪你住，你就讓那孩子多過來家裡玩，大家互相瞭解熟悉一下。」
「爸，您說的是真的？」江毓仁追問道。
江啟華大笑，說：「她是你當著常繼山的面都能說得出的人，我又有什麼必要再反對？」
「老江——」葉桂芝道。
江啟華看了妻子一眼，只是笑著，並不說話。
「那我打電話讓她明天過來，我們兩個陪您和媽媽去郊外玩兩天！」江毓仁忙說。
見兒子拿出手機，江啟華盯著妻子。
「哎呀，又不急在這一會兒，好不容易趕上週末，你總得讓人家去和家裡人待著吧！」葉桂芝對兒子說。
江毓仁的喜悅，突然間消失了，他沒有看父母的表情，自己卻無可奈何地笑了。
怎麼會突然之間這麼順利呢？他怎麼就不會想到。
「說的也是。」他對父母說，「爸媽，我先上樓去，還有幾份報告沒看完。」他還是努力讓自己不要表現出來失望的情緒，平靜地對父母說完，就上樓了。
葉桂芝將電視的聲音調大，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丈夫：「你確定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
「毓仁他會明白的。」江啟華道。
回到書房，江毓仁卻是老半天無法進入狀態工作，盯著手中的報告，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父母的態度，不可能在朝夕之間改變，要是這麼硬碰硬的話，搞不好會有反效果。看來，他得想其他的辦法。
顧曉楠回去學校的路上，接到了爸爸的電話，說明天家裡人要一起給奶奶過生日，問她有沒有時間過去吃個飯。
上個星期在醫院照顧江毓仁，科研處的工作是有別人代勞了，可是實驗完全停了。週四的時候，學院辦公室打電話說那個培養本科生科研能力的項目已經開始了，學生們也要進實驗室了，有幾個學生還給她打電話了，因為她在省城沒法回來，事情全都擱置了。從省城回來後，她趕緊開始準備實驗，和學生們約了明天上午見面。可***生日還是要去的——
「是中午嗎？」她問爸爸。
「嗯，你要是太忙的話，吃個飯就可以了。」爸爸說。
「沒問題，我趕緊去給奶奶買禮物去，要不然明天就忘了。」她說。
坐在出租車裡，車玻璃上映著外面的燈光，一點點的燈光在窗戶上滑動著。
顧曉楠突然很想回家，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這些日子在江家受了太多的冷遇，父親的這通電話，讓她迫切地有了這種想要回家的渴望。
「爸，有件事，我，我想跟您說。」顧曉楠說。
「哦，什麼事？」
「爸，我，我戀愛了。」
父女之間從沒談過這個話題，此時突然說出來，竟然都不覺得突兀。
「那就好，小楠終於長大了！」爸爸似乎是深深呼出了一口氣。
「爸，到時候我會帶著他去見您的。」
「嗯，爸爸等著那一天！」
顧曉楠的眼前，似乎浮現出爸爸欣慰的笑容，也許，媽媽聽到這個消息也會欣慰吧！
「爸，他是很好的人。」她說。
「小楠選中的人一定是很好的男人！」爸爸說道。
顧曉楠閉上眼睛，淚水卻順著臉頰流了下去，從下巴上滴到了放在大腿上的手背上。
好男人，是的，江毓仁是好男人，即便不是，也是她這一生最想要的男人！
「爸，您和阿姨早點休息，我還在外面。」顧曉楠道，抬起手背擦去臉頰上的淚。
爸爸「嗯」了一聲，就掛斷了電話，然後坐在沙發上笑。
「你笑什麼呢？」妻子走過來問。
「沒什麼沒什麼。」顧明昌無法控制內心的喜悅。
女兒長這麼大，第一次跟他這個父親說這樣的事，即便是之前她和曹文康交往的時候，也沒有跟他有過今晚這樣的對話。
孩子一定是很幸福吧！太幸福了，所以才說了出來。
「你這樣子不像是沒什麼。」妻子坐在身邊，說。
顧明昌止住笑，靜靜地說：「小楠，她戀愛了。」
「啊——」李慧珍大叫一聲，然後抓著丈夫的胳膊，不停地追問，「是真的嗎？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時候來家裡？」
李慧珍簡直比顧明昌還要興奮。
「沒說。」顧明昌笑著說，「不過，你可千萬別說出去，那孩子總是把心事藏著不說，現在好不容易跟我交代了，你要是說的滿世界知道，我就成叛徒了！」
「知道了，看你那麼小心的樣子。」李慧珍鬆開丈夫的胳膊，卻又歎了口氣，說，「你還記得她高二的那個寒假嗎？」
顧明昌點頭。
「當時我還真怕那件事會對她留**影呢。現在她能跟你說出來自己戀愛的事，真是，真是——」李慧珍不禁落下淚。
「哎呀，你這個人，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跟個孩子一樣。」顧明昌將一張紙巾遞給妻子，說道。
「那陣子，小楠什麼都不說，整天一個人呆呆坐著，我，我——」李慧珍道，「要不是找了她同桌問——」
「你啊，就喜歡想些亂七八糟的。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而且，中學生嘛，情竇初開的年紀，很容易理解。小楠現在都長大了，積極地面對自己的感情生活，這不就好了嗎？」顧明昌勸道。
「我可不同意。當初她傷心成那個樣子，怎麼會說忘就忘了？」李慧珍道。
顧明昌卻說：「即便不能忘又怎麼樣？那個時候年紀小，根本不懂得愛情，等到長大了，就會明白了。」
「對了，你說，會不會那個人回來了？小楠是不是在和他——」李慧珍突然說。
「不是早就出國了嗎？」顧明昌道。
「前兩天我碰到小楠高中的同桌，就那個李欣，李欣跟我說的，說那個人已經回來了。」李慧珍道。
「回來就回來嘛，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們家小楠那麼優秀的孩子，難道還沒別人喜歡？」顧明昌道。
見妻子又要說，顧明昌道：「小楠是有分寸的孩子，你不要擔心了。」
李慧珍深深歎息一聲。
年少時的愛戀，真的就那麼容易可以忘記嗎？
現在還不到晚上九點，商場還是在營業的，不過，也快到關門的時候了。
顧曉楠在市中心的錦蘭商場門口下了車，快步走進去為奶奶挑選生日禮物。
這些日子忙的徹底將***生日給忘到了腦後，現在突然提起來，才覺得時間緊迫。想起母親還活著的時候，每一年家族聚會的時候，嬸嬸就要把母親壓制一番，好像那樣子就會讓她很有滿足感一般。不過，顧曉楠記得，媽媽從來都不在意嬸嬸做什麼，每次都把嬸嬸搞得很鬱悶。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雖說她不喜歡記仇，可是想起嬸嬸拿著那些小禮物博取***歡心借此打壓媽媽時，顧曉楠就覺得心裡不舒服。去年奶奶生日的時候，嬸嬸就說她女兒怎麼爭氣，在上海的什麼大公司找了工作，一臉驕傲的樣子。今年，恐怕要開始炫耀女兒的男朋友了吧！
沒關係，讓她炫耀吧，自己家的日子還是要自己過的。
也不知道該買什麼，顧曉楠想起上周給江毓仁奶奶買禮物的事，頓時有了想法。還是給奶奶買個首飾吧，免得奶奶時不時就說嬸嬸給她買什麼什麼的。顧曉楠覺得這不是自己買禮物，而是替死去的媽媽買，絕對不想再讓她們和媽媽比了。
於是，狠下心，買了一對翡翠的耳環。
走出商場，抬頭看了看天。
沒注意到今晚的天空這麼明亮，那麼多的星星。已經想不起來有多久沒有在星空下走路了，雖說距離學校還有不短的路程，可她決定一個人走回去。反正柳城的治安很好，也不用擔心會遇到什麼壞人。
錦蘭商場往南不遠便是熙河，雖然現在天氣並沒有怎麼很暖和，可是，到了晚上河邊會三三兩兩有些人，多是在河邊的餐廳吃完飯出來的。沿河還有一些酒吧，到了週末的晚上也是很多人。
顧曉楠靜靜地走著，依舊帶著寒意的風吹響她的臉，感覺不到冷，卻是讓人很清醒。
不知道江毓仁在幹什麼，可能是和他爸媽在一起，不過，也可能在工作吧。自從他回到柳城，就沒歇過，晚上也在加班。
想給他打電話，可是——
算了，不要弄的好像離開一會兒都不行一樣。
正好要過馬路了，可她的腦子裡想著江毓仁的事，根本沒注意到一輛轉彎的車子駛了過來。
她嚇了一跳，趕忙停住腳步，本能地朝駛來的車子方向看去，天，竟然是曹文康！
這世界真小！
她快走幾步，趁著綠燈滅之前，趕緊過了馬路。
誰知，曹文康在後面追了過來。
她很奇怪，他把車子停到哪裡去了，怎麼這麼快就追到她了？
「小楠——」他拉住她的胳膊。
顧曉楠停住腳步，卻沒回頭。
曹文康漸漸鬆開手，走到她面前，低頭望著她的眼睛，說：「小楠，你，你還好嗎？」
「嗯，挺好的，你呢？」既然人家主動問候了，禮貌期間，她也要問候一下才對。
曹文康卻沒有回答，只是問：「你，是不是，還和他在一起？」
她在醫院陪同江毓仁的時候，柳城的人也來探望了，那麼，曹文康知道也不足為奇。
「嗯。」她沒有否認。
曹文康沉默著，河邊的風大，呼嘯著從耳邊撲過去。
「小楠，你就不能為我考慮一點嗎？哪怕一點點都不行嗎？」過了好一會兒，曹文康才說。
顧曉楠說不出話來，低下頭。
「我們，能找個地方談談嗎？」曹文康道。
雖然河邊風大，可顧曉楠不想這大晚上和曹文康單獨在一起。抬頭想要拒絕，可是一看見他那張臉，心裡莫名就生出愧疚感。
「去你的車上，可以嗎？」顧曉楠道。
曹文康沒說話，轉身就走，她跟了過去。
走了沒幾分鐘，就看見了他的車子。
車子旁邊的人行道上，時不時有人走過。關著車窗，可顧曉楠甚至感覺自己可以聽到那些人的說笑聲。
曹文康深深呼出一口氣，說：「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想，為什麼你會選擇離開我而去他的身邊。其實，這也很正常，對不對？像他那麼有權勢的人，怎麼是我能比的？」
其實，兩個人的確需要好好談一次了。
顧曉楠不想解釋什麼，她知道，跟曹文康說她愛江毓仁，那簡直就是白說。
「可是，我想不通的是，你什麼時候也變得跟那些庸俗的女人一樣？明知道人家有女朋友，還要——」曹文康看了她一眼，卻還是努力克制著自己的脾氣，沒有把那些難聽的話說出來，現在說那些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了，他很清楚。
「你為什麼不說話？」曹文康道。
「文康，是我對不起你。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我們，我們都放下，好嗎？」她說。
「你只能跟我說這個嗎？」曹文康苦笑道。
顧曉楠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緣故，我也不會有學習的機會。」曹文康笑了下，「真是不知道說什麼。」
「文康——」
「沒事，你不要覺得欠我什麼，不是你欠我，我很清楚。只是，」曹文康看著她，「我聽說他和聶醫生分手了？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和你結婚的。」
顧曉楠沒說話。
「他那樣的家庭，是不會選你這樣的人。畢竟你我曾經交往過一段，我只是先提醒你一句，盡早離開他，否則將來你會很慘。」曹文康道。
「謝謝你的忠告，我知道怎麼做。」
「你總是知道怎麼做，要不然，怎麼就在我不察覺的時候和他好上了呢？」曹文康嘲諷似地盯著她。
顧曉楠本不想說的，可是，她不喜歡曹文康這樣嘲笑自己。和江毓仁的事，是她的事，她不喜歡別人指手畫腳。
「你覺得是因為你的緣故，我才和他認識的嗎？」顧曉楠盯著曹文康，說道。
「難道不是嗎？」
「我畢業前去北京開會的時候就認識他了，偶然碰到的，我和同學買不到火車票，他正好在那邊和人聊天，聽到我們說是回z大，就主動幫我們訂了票。就那麼認識的，很簡單，因為他聽說我們都是老鄉，才幫忙的。可後來，根本沒有見過他，我也不知道他是誰。直到，直到雨桐他們的婚禮。而且，我在嚴政委他們家裡也見過他。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誤以為是他利用了你，他沒有那麼做。」顧曉楠道。
事實是事實，可她隱瞞了一些修改了一些。
「我和你分手，也和他沒有關係。如果你要怪誰，就怪我，一切都和他無關。」顧曉楠接著說。
曹文康淡淡笑了，說：「你這是在為他辯解？」
「我不想你誤會。」顧曉楠道。
曹文康沒說話，顧曉楠發現他的嘴唇時不時在抖，說明他在控制自己的脾氣，說明他很生氣。
「文康，今晚我們能遇到，也許是老天爺給我們一個解釋誤會的機會。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做不了夫妻做不了朋友，可是，我們都要繼續生活，你說對不對？沒必要再這樣——」顧曉楠說。
曹文康大笑了，笑聲填滿了車內狹小的空間。
顧曉楠猜到了他笑的原因，一定又是覺得她戲弄了他吧！
「全柳城人都知道我曹文康的女朋友和市長睡覺，你還覺得我能繼續生活嗎？我是想做官，可是我不會靠著女人陞官。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就能挽回我的名譽嗎？」曹文康盯著她問道。
顧曉楠轉過臉。
「那你要我怎麼做？」她問。
「你覺得我會要你做什麼？」曹文康道，她轉頭盯著他。
「如果，我要你和他分手，回到我身邊，你可以做到嗎？」曹文康道。
「你——」
曹文康再度大笑，卻很快收住笑聲，極為鄙夷地掃了她一眼，道：「就算你想回來，我也不會要你了。我喜歡用新的，別人用過的東西，我嫌髒！」
顧曉楠攥緊雙手，盯著他。
「我知道，因為我的事，給你造成了很多麻煩，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你，可是，看來我錯了，你是想羞辱我來滿足你的虛榮。那你現在滿足了，是嗎？我是別人用過的，那又怎麼樣？你以為我會回到你身邊嗎？哪怕我顧曉楠這輩子沒人要，也不會再走回頭路了，你放心！」說完，她拉開車門，跳下車，大力甩上車門，轉身大步離去。
曹文康憤怒地一拳砸向方向盤，車子發出很大的喇叭聲。
顧曉楠突然覺得一身輕鬆，儘管她認為自己並沒有虧欠曹文康什麼，自己也沒有腳踩兩條船，沒有欺騙過他的感情，可是，畢竟自己和江毓仁的事傳出去對曹文康還是會有影響的，像曹文康那麼愛面子的一個人，怎麼會承受這樣的「恥辱」？所以，她是真心覺得對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原諒自己。所以，她一直在逃避，逃避見曹文康。可今晚——
也許，真的是老天爺讓他們見了面，讓她知道了曹文康內心的真實想法，讓她徹底卸下了心裡的包袱。
她沒有對不起曹文康，從來都沒有！
記不清自己是怎麼一路走回宿舍的，可是，坐在宿舍的床上，她一直在喘氣。
第二天，顧曉楠早上去學校和自己要帶的四個學生見面，開了個小會，安排了一下後期的工作，趕在十一點就往酒店去。今天家裡聚會的酒店就在市區，所以沒有遲到。
依舊是那麼些個人，依舊是那麼些個話題。
顧曉楠不懂，繼母怎麼那麼高興，看見她就笑，還拉著她問了好多，不過都是關於她最近的生活狀態，父親卻沒什麼特別的表現。
不出她的預料，嬸嬸又一如既往地誇自己的女兒，真的說到了女兒男朋友。這麼一來，顧曉楠的狀況就會有人問了，問她有沒有男朋友什麼的，顧曉楠只說沒有。嬸嬸見狀，說「你現在都這麼大歲數了，實在找不著頭婚的，找個條件差不多的二婚男人也好啊」之類的話，氣的顧曉楠繼母李慧珍當場給頂了回去。
女人們在一起就這麼多是非，顧曉楠懶得聽也懶得理。倒是小姑顧明霞對她的婚事關注點不同，跟她說起了曹文康，問她還有沒有可能再和曹文康繼續。顧曉楠便將昨晚碰到曹文康的事大概說了下，告訴小姑，自己和曹文康是絕對不可能了。
小姑歎了口氣，說：「反正這種事要你自己決定，別人說什麼都沒用。只是那孩子最近感覺跟變了一個人一樣，讓人很擔心啊！」
顧曉楠也不知說什麼，便什麼都不說。
小姑四下看看，確定沒有人會聽見了，才用低低的聲音在顧曉楠的耳朵邊說：「你是不是在和江書記——你小姑父說，機關裡不少人都知道——」
顧曉楠的小姑父在市教育局工作，看來也是知道了她在醫院照顧江毓仁的事情吧！
「怎麼了？」顧曉楠低聲問。
「也沒什麼，我只是不放心。」小姑說。
「為什麼？」
「像江書記那樣的人，會真的對你好、和你結婚嗎？要是江書記不能和你結婚，你是打算怎麼辦？做見不得光的人呢還是怎麼辦？你嬸嬸是個粗人，可話糙理不糙，你得想辦法。再拖下去，就真的難找了。你也知道，現在的男人，哪怕是二婚的那些，都想找年輕小姑娘，誰願意找個奔三的？難道你這一輩子就要和那個人綁在一起嗎？」小姑低聲說。
「這些我都明白，姑姑。」顧曉楠道。
小姑歎了口氣，說：「小楠，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大事，要想清楚了，不能走錯。姑姑知道你是個認真的孩子，在這種事上更加不能出錯。明白嗎？」
顧曉楠點頭，道：「姑姑，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飯局結束後，一家人去了小姑家裡，顧曉楠卻沒去，說是「工作忙」就離開了。
接下來的日子，她的工作的確是很忙，和江毓仁也沒機會見面，只有在晚上通通電話，而且還很晚，因為江毓仁也很忙。
過了好幾天，顧曉楠都沒有去江毓仁住的鷺園8號，沒有見他父母沒有見他。對於正在熱戀的兩個人來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何況是好幾日？等到週四的時候，江毓仁便在下午打電話給她，讓她去望月小區的家裡，晚上見個面。
嘴巴上說什麼不想見他，可是心裡早就恨不得天天黏在他的身上，只是現實不允許。
江毓仁跟父母說，自己晚上有些事，就不回去了，讓他們早點休息，不要管他。下班後卻急忙趕去了望月小區，一打開門，就聞見了自己熟悉的飯菜香味。
寬大明亮的廚房裡，那個朝思暮想的人正在忙活著，他站在廚房門口，只是靜靜望著她。
顧曉楠不經意間轉身，竟看見他，心裡的波濤頓時開始胡亂翻湧。她低頭笑了，然後轉身繼續做菜。
他走過去，從身後抱住她，臉頰在她的臉頰上磨蹭著。
「沒良心的小東西，我不叫你過來，你就不見我嗎？」他怪怨道。
「好了好了，你放開我，馬上就可以吃飯了。」她說道。
「先吃你——」說著，手便不規矩地往她的衣服裡伸。
「別鬧了，今天，今天不行。」她拒絕道。
「為什麼？」
她瞥了他一眼，道：「人家是生理期！」
這句話，幾乎將他扔進了北極冰原，刺骨寒風夾著雪花鑽進了他的身體，幾乎凍僵了。
她看著他那失望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道：「都說男人是下半身控制的動物，看來一點都沒錯！」
他深深歎息一聲，捏住她的鼻子搖了幾下，道：「死丫頭，害我想你那麼久，到現在還笑話我，等過幾天，看我不收拾你。」
臉上漾起一層的緋紅，卻不說話。
「我先去洗手。」他親了下她的臉頰，就走出了廚房。
又有了家的感覺，真好！
「你爸媽會不會生氣啊？」躺在床上，她問道。
他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抱著她。
「其實，這些日子，我也想了，要改變你爸媽對我的看法，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完成的。我不急，我們慢慢來。」她安慰他說。
「這段時間太忙了，我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很少——原本想著趁這段日子讓你們多接觸瞭解，可是——」他歎道。
「你別自責了，最近事情太多，也沒辦法。不是你的錯，我也沒能過去看望你爸媽。」
他抓著她的手，放到嘴邊親了下。
「過幾天我的工作順一點後，我就每天都過去你爸媽那裡，哪怕不說什麼，見見面總是好的，你說是不是？」顧曉楠道。
「讓你受委屈了！」他沉聲道。
「這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世上的事，從來都沒那麼簡單的。你什麼都別擔心，專心工作。」她說。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週末，江毓仁休息，特意安排了一個家庭旅行。
這幾天，天氣回暖，已經有了春的氣息。
文山的後山種了許多的桃花，此時已經含苞待放。江毓仁便約父母和顧曉楠一起，去賞桃花。
顧曉楠很開心，週六早上五點就起床開始收拾了，雖然沒什麼可收拾的。七點鐘準時到了鷺園8號，陪同江家三人吃了早飯，然後一起乘車前往桃花園。
和他父母在一起，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父母好像也沒覺得身邊多了個她，只是和自己的兒子聊幾句。江毓仁卻是時不時跟顧曉楠問這個問那個，讓她加入到話題裡面。顧曉楠是本地人，知道的典故自然多一點，說著說著，也就把自己融進這個環境了。
今天是週末，花雖然沒有全開，可是前來賞花的人也不少。江毓仁戴了一副眼鏡，普通的近視鏡——只有一百度。他不喜歡戴墨鏡，儘管那樣可以讓他更不容易被認出來。
陪同他們一家來的，只有給他開車的司機。而且，為了不引起市民的注意，江毓仁讓司機今天開的是院子裡停的車——那輛出了車禍的車子，已經修好送回來了——而不是平時乘坐的那輛牌號為00001的黑色奧迪a6。
於是，當車子停在半山腰停車場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顧曉楠主動背著今天大家的飲用水和食物，江毓仁怕她太累，就把水裝進自己帶的背包，只讓她背著輕一些的食物。
四個人今天全都是一副踏春郊遊的打扮，和那麼多老百姓混在一起，也沒人會注意到他們，即便別人看見，也只是一對孝順的年輕夫妻陪著父母而已。
葉桂芝攙扶著丈夫，江毓仁和顧曉楠跟在身後，大家都慢慢走著。
一路上，兩個人說說笑笑，顧曉楠覺得全身舒爽，不光是這美好的春天美景，更是有他在身邊。
江毓仁很習慣地拉著她的手，只是她有些不自在，總覺得他父母會怪怨她。
不過，江啟華也是很能融入環境的人，沒一會兒就和一起行走的其他人聊上了。半路休息的時候，因為人太多，連個椅子都找不見，顧曉楠便將自己包裡裝的便攜式折疊椅拿出來給江毓仁父母坐。
「你還帶了椅子？」葉桂芝簡直不敢相信，問道。
「因為來這裡看花的人很多，經常找不到休息的地方。所以我就去買了兩個椅子，反正很輕，帶起來也方便。」顧曉楠道。
「謝謝你！」江啟華說著，坐在椅子上接過兒子遞來的茶水。
顧曉楠又從包裡取出兩本雜誌，給江毓仁一本，說：「你也休息一會兒吧，這個書厚，裡面我還夾了塑料紙，隔潮氣。」
江毓仁笑了笑，便接過來放在地上坐了下去，顧曉楠坐在他旁邊。
四個人就這樣走走停停，或近或遠欣賞著這美麗的花開景象。
遠遠看著兒子和顧曉楠，葉桂芝歎道：「看起來倒是很合拍的兩個人。」
「你也覺得這樣出來很有意思，是不是？」江啟華道。
「感覺不同，好像，好像回到了過去一樣。」葉桂芝笑著說。
「是啊，毓仁也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江啟華道。
妻子點頭說：「很久沒看到他這樣子了！」
「和什麼人在一起，就會變成什麼樣子。」
「你不會就因為這麼點事就覺得那丫頭應該做你兒媳婦？」葉桂芝盯著丈夫問。
「如果，毓仁是在美國從政，娶顧曉楠這樣的妻子，會讓老百姓覺得毓仁親民，對他的仕途有利。可是，我們的國家，不一樣。」江啟華說道。
妻子沒說話，只是看著兒子和顧曉楠在不遠處說話。一瞬間，葉桂芝竟有種錯覺，好像很久以前就看過這一幕一樣。
快到中午了，江毓仁領著父母和顧曉楠到了預先訂好位子的一家山莊吃午飯。
吃完飯，司機已經將車子開進了山莊，一家人準備回去了。
剛走出餐廳，江毓仁便被人認出來了，是某個局的局長。那位局長一看見市委書記走出來，怔了片刻，卻很快就迎了上去，握手問候。
沒過兩分鐘，餐廳外面就圍滿了人。誰能想到柳城的父母官就這樣陪著父母出來賞花呢？身邊連個隨從都沒有？
江毓仁讓給顧曉楠使了個眼色，讓她先陪著父母上車去，顧曉楠趕緊和葉桂芝一起離開。可是，老百姓們圍著他們，很難走出去。
「抱歉，請大家稍微讓一下，讓我父母先回去休息。大家有什麼話，慢慢說。」江毓仁和顏悅色地說。
於是，人群便讓開了一條通道，顧曉楠和江啟華夫婦才得以離開。
人群中，已經有人拿出手機和相機拍下了他們一家的照片。
江毓仁陪著父母來散心的週末，竟意外地變成了一個現場辦公，站在那裡認真地解答老百姓提出的問題，還讓餐廳老闆拿來紙筆，記錄著一些意見。
江啟華從車窗裡看了一眼，對司機說：「我們先回去，等會你再來接他。」
「就這樣走？會不會有問題啊？」葉桂芝擔憂地問。
這年頭，老百姓對政府有很多的意見，可是因為制度的緣故，很難將這些意見真正反應到領導那裡。葉桂芝擔心萬一有什麼過激的行為發生，傷到兒子。
「得讓警察過來。」葉桂芝道。
顧曉楠不明白，為什麼江毓仁和老百姓站在一起說說話，就要警察來呢？
「趕緊打電話！」葉桂芝對江毓仁的司機說。
司機趕忙給王斌打了電話，將這裡的情況大致說了下，王斌趕忙打電話給市公安局。
「夫人，您別擔心，警察很快就會到了。」司機對葉桂芝說。
「老江，我們還是等警察們來了再走吧！」葉桂芝對丈夫說，還不安地朝外看。
江啟華偶爾看看車外那越來越多的人，完全沒有妻子那麼擔心。
顧曉楠卻覺得很開心，江毓仁這樣做，不是很好嗎？連國家領導人都要經常下去和老百姓見面呢，他一個市委書記天天待在辦公室裡算怎麼回事？
聽到市委書記微服前來，許多賞花的人都趕來這裡參觀了。
然而，江毓仁的司機打完電話後不到半小時，警笛聲在山林間呼嘯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