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3郎情妾意(4)
「去年我主抓的幾個項目都沒有什麼特別的進展,這一個月要想做出點什麼來,很不容易。(。純文字)我想,要不要讓宣傳部做些工作?」江毓仁道。
「這倒是個好主意!」大姑父沈如潭道。
「可是,這個尺度不好把握,一旦控制不好,就會變成自我歌頌,這樣反而是弄巧成拙。」江啟華道。
「毓仁,我喝點水。」爺爺說道。
江毓仁趕忙扶著爺爺坐下,去給爺爺的杯子裡倒了杯溫水端過來。
「可是,毓仁總得做些什麼,要不然,怎麼掃除那些流言呢?」沈如潭道,江毓仁和父親都陷入了深思,只有耳背的爺爺坐在那裡時不時喝口水。
「要不,就仿照大連的做法?」沈如潭道。
「你這是餿主意。上面對大連的那一套本來就頗有微詞,你現在讓毓仁在那些老頭子面前重複薄家的老路,不是自討沒趣嗎?」江啟華道。
「那大哥你說呢?」沈如潭說。
「常繼山的意思呢,也只是要毓仁稍微表現一下,不能什麼都不做,可是不能過頭。你想想,他到柳城一年的時間,一年能做多少事,誰都不是傻子。」江啟華對妹夫說,然後轉過臉看著兒子,道,「你年紀輕,還有你的提拔,都是現實的問題,不管你做什麼都遮掩不了。而且,凡事都有兩說,並非這些缺點不能成為優點。那幫人下來,既然是要考察幹部,肯定是要針對有潛力的同志。你的兩個劣勢,只要好好利用,還是可以變為他們給你好評的基礎。你呢,盡快回去柳城,把你去年主抓的那幾項工作再抓起來,敦促下面的人盡快給你拿出階段性的成績。能完成的,就盡快完成,不能完成的,也要將進展報上來。接下來,就讓宣傳部門組織人員針對你突出的幾項工作進行宣傳報道。要是你還能再做一些立竿見影的,也可以為你加分。」
江毓仁點頭,卻問道:「那還要不要再做些別的?走動一下什麼的。」
江啟華搖搖頭,道:「瞭解清楚那個調研組裡都有誰之後再說。」
沈如潭歎道:「常繼山給毓仁透露這消息,還真是煞費苦心了。」
江啟華笑了,沒說話。
待爺爺上樓午休了,大家才先後離去。
「哥,你是回家還是去醫院?要是去醫院的話,我送你?」江毓清道。
江毓仁看了父母一眼,對弟弟說:「回醫院吧,今天可是偷跑出來的,被醫生抓到了就不好了。」
江毓清便趕忙回房換衣服找鑰匙去了。
「爸、媽,那我們就回去了。我週一找醫生問一下出院的事。」江毓仁說。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麼快就打算出院?」葉桂芝道。
「工作逼得急。我回去柳城也有醫生的,有問題就找他們,不會有事的,您別太擔心。」江毓仁安慰母親道。
葉桂芝看了顧曉楠一眼,見她一直站在一旁不說話,便對江啟華說:「老江,要是毓仁出院了,咱們也去柳城吧,這段時間住院,咱們也沒能好好照顧毓仁。他回去的話,家裡就一個人,什麼都每個人搭把手。你說呢?」
「到時候再說吧!」江啟華說完,就上了自己的車子,葉桂芝跟兒子說了一聲,就跟著上了車。
江毓仁和顧曉楠站在車外跟他們道別。
「你媽真是心疼你啊!」顧曉楠道。
江毓仁拉著她的手,低頭望著她,笑著說:「你吃醋了?」
「才沒有。」
「連我媽的醋都要吃,你這丫頭心眼真是小,還不是一般的小。」他笑道。
她仰起頭靜靜地望著他,其實很想跟他說:「你媽這麼做是什麼目的,你還不明白嗎?她就是不想我們在一起。」可是只要看著他,就會說不出口。
其實,他能走到這一步,違背父母的意願,已經很難了,她怎麼還忍心讓他夾在她和他父母之間為難呢?
什麼都沒說,只是對他笑了笑。
江毓仁剛要說什麼,弟弟就跑出來了,便和顧曉楠一起上了江毓清的車子。
一路上,顧曉楠也沒注意那弟兄兩個在說什麼,她只是在想,萬一江毓仁的父母去了柳城,她該怎麼辦?是不是就真的不能和他再見面?
想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分分秒秒,可是,這個願望對於她來講那麼遙遠。原來以為,愛情就是兩個人的事,只要你愛我我愛你,就是得到了整個世界。現在慢慢的體會到,其實根本沒有那麼簡單,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現實和道理擋在中間,即便是翻越了一座大山,還有無數座在後面等著,根本無法到達最後的一步。
本來她很開心和他一起去拜見他的爺爺奶奶,見他的家裡人,滿心懷著期待而去。雖然沒想過他們會喜歡她,可是也想通過自己的努力來為將來贏得一份安心。現實卻那樣的殘酷,***和顏悅色並沒有讓她感覺到多少的溫暖,他那耳背的爺爺似乎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至於他的那些叔父姑父、嬸嬸姑母,都對他冷冷淡淡。整個家裡那麼多人,也就江毓清對她很友善。或許是她的野心太大,或許是她忘記了自己根本就不是那種很討人喜歡的人,總之,她根本無法融入他的家庭。
是不是這就意味著她和他是沒有未來的呢?跟他的家人都沒法好好相處,將來即便是有希望結婚,恐怕也是沒有安寧日子過的。
車窗外的景致不停變換,她卻根本看不見。
「哥,要不要我陪你們一起上去?」江毓清將車子停在住院部大樓底下,問江毓仁道。
「不用了,你回去忙你的事,要是需要你幫忙,我會叫你的。」江毓仁說完,便拉顧曉楠的手,這才將她從思緒中拉出來。顧曉楠忙跟江毓清道謝,然後和江毓清一起下了車。
「那我走了,哥,你保重。上去讓值班醫生幫你檢查一下手腕有沒有問題。顧老師,再見!」江毓清說完,向他們露出大男孩一般的陽光笑容,將車子開走了。
「你的手腕怎麼了?」待江毓清離開,顧曉楠忙問。
「沒事,就是有點扭傷。」他輕輕抬起左手,說。
「是不是那陣子——」她想起自己佩服他身手的時候,突然懊悔起來。
「都說了沒事了,回去你給我用紅花油擦一擦就好了。」他微微笑著說。
在他家裡受到的冷落,在得知他為了讓她高興而意外受傷之後,那種悲傷突然湧上心頭。心裡十分難過,卻也不想讓他知道,便只是怪怨他說「別做那種小孩子的事」,然後就往大樓入口走去。
他轉身看著她的背影,濃眉擰成一道線。
週末兩天,他們就再也沒有出去做什麼。週日的時候,他母親來醫院待了半天,顧曉楠本來是在一旁坐著的,卻發現他母親好像很不喜歡她在,便主動跟江毓仁說,自己想去看看朋友。他也察覺出了她的不快,就答應了。
待顧曉楠離開,江毓仁對母親說:「您就算是再怎麼不喜歡,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稍微給她留點尊嚴行不行?」
「尊嚴這種東西,是別人能給的了的嗎?」母親給他削著蘋果,滿不在意地說。
說完,葉桂芝發現兒子臉上的表情很是生氣的樣子,便說:「我只是希望她能知難而退,不要搞到大家撕破臉皮,那就不好了。你不是說她很聰明嗎?如果她真如你說的那樣,就該清楚自己的處境,她和你是絕對不可能的。與其這麼乾耗著,不如早點端了,各走各的路。再說,她的年紀也不算小了,再拖下去,恐怕就沒人要了。」
見母親臉上表情波瀾不驚,手中的動作又慢條斯理的,江毓仁內心說不出是生氣還是悲傷。
「您覺得我會放手嗎?」他說。
「你們現在有外界的壓力在,沒有多餘的精力起內訌,心自然是在一起的,自然覺得對方最好。這樣堅持著,或許有一天,我們也沒辦法再阻止,等到了那個時候,沒有了壓力,你們還會覺得對方是最適合自己的人嗎?那個時候萬一後悔了,豈不是太晚了嗎?」母親道。
「顧曉楠是我最想要娶的人,我很清楚。所以,不管你們誰反對,我都會堅持!」江毓仁道。
母親將削好的蘋果遞給他,慢條斯理地說:「那麼她呢?她的心會和你一樣堅定嗎?我看未必。她的抗壓力沒你那麼強,總會有堅持不了的一天。你要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可以到時候看著,她會不會是第一個放棄的人!」
江毓仁苦笑道:「你們的手段,我自然清楚,可是,顧曉楠不是別人,她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
「不容易放棄,並不意味著不會放棄。」母親道,「她的家庭狀況,我們也瞭解。像她那種家庭出來的孩子,面對你的時候,那種自卑和不自信是天生的,不管怎麼努力都改變不了。總有一天,內心裡的那些自卑會讓她徹底遠離你。」
即便是再怎麼不同意母親說的話,可是,母親的話還是讓他心裡生出深深的擔憂。
想想兩人去年在柳城重遇以後發生的種種,那最初的幾次見面,她那種柔柔的眼神,害羞的,同時卻也有些不自信。
可是,在這場戰爭中,這場有關婚姻的戰爭中,她是孤獨的,而他是她唯一的戰友。所以,能支持她走下去的人,恐怕也只有他!
顧曉楠離開病房,無處可去,想了想,便徒步走到自己的母校校園裡。曾經生活學習過的地方,此時竟讓她感覺像是到了家裡一樣的親切。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生命學院的大樓下,便走了進去,一路上了四樓。雖然是週日,可學生和老師們不見得在休息,樓道裡的人比平時少,卻還是時不時有人來來去去。
她的腳步停在一個辦公室門口,抬手敲了敲門,沒有人開,心裡正疑惑著,突然走過來一個女生。
「同學,請問袁靜老師在不在?」顧曉楠忙問。
「哦,袁老師在實驗室呢。」女學生說。
顧曉楠忙道謝,便快步往袁靜以前經常會去的實驗室走去。
袁靜之前和她說,現在學院老師很多,可是辦公用地又沒增加,所以大家的空間都很緊張。袁靜雖然已經留校快兩年的時間,因為沒有評到副教授,連分實驗室的資格都沒有,依舊還在以前導師的實驗室裡工作。
顧曉楠走進去的時候,袁靜正站在實驗台邊和學生討論問題,顧曉楠也不好打擾她,就站在一旁等著。
「啊?是你啊,你稍等我一下。」袁靜一轉頭就看見了顧曉楠,滿心喜悅。
「沒事沒事,我等你。」顧曉楠找了個凳子坐下,眼前是自己熟悉的環境,在經歷了江家人的打擊之後,這裡突然變得跟家一樣。
過了幾分鐘,袁靜跟學生交代完,便笑著對顧曉楠說:「走吧,去我辦公室,正好我也做完實驗了。」
袁靜所說的辦公室,也是幾個人公用的,兩人去的時候,正好也沒別人,就關了門。
顧曉楠坐在他們的會客沙發上,端著袁靜給她倒的水。
「真是稀客啊你,怎麼過來了?」袁靜笑問。
「想你了啊!」顧曉楠突然笑著說。
「你這個鬼丫頭,就騙我玩吧你!沒良心的傢伙!」袁靜道。
顧曉楠卻只是笑著,不說話。
「最近怎麼樣?看你臉色不太好,不會是有什麼事情吧?」袁靜擔憂地問。
顧曉楠低著頭,半晌不語。
「唉,你這人啊,就是什麼話都藏在心裡不說。」袁靜歎了口氣,說。
「師姐,我現在,現在很難,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該跟誰說。」顧曉楠低聲道。
袁靜拉著她的手,說:「傻丫頭,什麼話就說出來,別憋在心裡了。你這傢伙,我還真怕你什麼時候憋出毛病來。」
顧曉楠抬頭看著袁靜,心頭的傷,一點點裂了開來。
「我愛上了一個人,可是,他家裡人不喜歡我。昨天,我們本來是高高興興去見他家裡人的,結果,結果被人家潑了一頭涼水。」她說。
「那他呢?他是什麼態度?」袁靜問。
「他?」顧曉楠似是深思一般,「他說要和我結婚,而且,我也感覺到他是真心的,他也在很艱難的堅持著。只是,他家裡人沒有一個人支持我們,他這樣子——我不想他為難,不想他為了我和家裡人徹底決裂。那樣的話——」
「現在既然是他們家反對,那麼,他的意見就非常重要。就看他是不是那種容易動搖的人了。」袁靜說。
顧曉楠歎了口氣,喝了口水,說:「他那個人很固執,自己認定的事就會堅持下去。可是,每個人在對待外人和家人的態度上是不同的,對外人可以輕易說拒絕,對家人很難做到。而且,有時候我就在想,即便是我們將來可以在一起,可這麼費力得到的未來,真的就是我們想要的嗎?真的值得嗎?我怕等到我們和他家裡人決裂了,他,怎麼辦?他會不會後悔。」
袁靜看著顧曉楠那滿臉愁雲,心中深深歎息著。
「上週末他和他之前的那位一起出了個小車禍,住進了醫院,我過來照顧他,結果就跟他爸媽鬧翻了。剛剛我出來的時候,是因為**在,我覺得很不自在——」顧曉楠道。
久久地,整個房間裡沒有一絲聲音。
「小楠,如果你們真的這麼艱難,不如就和他分手吧!」袁靜道。
顧曉楠訝異卻又認真地望著她。
「你沒結婚,你不懂結婚的麻煩。結婚以前是兩個人的事,即便是有家人反對,家裡人也不會影響到你們的生活。可是結婚後就不一樣了,特別是對於男人來說。也許是我們社會教育的結果,男女對待婚姻的態度是截然不同的。對於大多數女人來說,結婚後就會將家庭放在首位,這個家庭,是自己的小家和公婆的家,會為了家裡人付出很多東西。可男人不同,對於很多男人來說,結婚不單是給自己娶了妻子,更加是找了一個代替自己伺候自己父母的人。說難聽點,男人結婚以後,可以有一個長期免費解決生理需求的對象和一個帶薪保姆。因為家裡有了妻子,即便妻子也和自己一樣在工作,他們也可以堂而皇之地將家裡的一切事務交給妻子。身為妻子的人,本來就是一個人進入了一個陌生的家庭,難免會有很多不適應,本來就已經很難了。要是和公婆關係不好,那簡直就是進入了地獄。如果結婚本來就是公婆不支持的,那麼婚後的問題就更多——不過,也有認命的公婆。所以,你要想清楚,將來如果你們真的結婚了,你能不能受得了他家裡人對你的責難和排斥。到時候,他不一定會時時處處支持你照顧你——」
顧曉楠知道,袁靜的話雖然不全面,可是也不無道理。都說中國社會最難解決的關係就是婆媳關係,何況她和江毓仁母親一早就站到了對立面,想要改變這樣的處境,似乎看不到任何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