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傑痛楚萬分地離開了行宮,回到趙國公府,不顧管家的反對,一路奔向趙國公的院落。到達趙國公長孫睿的書房門口時,不由分說便闖了進去。
「義父!您為何不信守承諾?」長孫傑看向正在提筆練字的長孫睿,嘶啞著嗓子詢問道。
趙國公聞言,抬起頭來看向他,掃了一眼跟進來的管家和小廝,示意他們下去。當所有人都退下之後,趙國公放下毛筆,將硯台的蓋子也蓋了起來。
繞過書桌走到長孫傑面前,輕歎一聲:「傑兒,知道你會來詢問,你若是有什麼不解的,都可以問出來。為父一定會作答,絕無欺瞞。」
聽到義父這樣一說,長孫傑眼裡的淚水又模糊了雙眼,他強忍著心頭的酸意,聲色俱厲地說道:「義父!我不明白!你說讓我去戰場上歷練,待我光榮歸來後,便將蘭芷許給我做妻子!任憑別人笑她癡傻,我都不在乎,因為我疼惜她,愛護她!可是當我回來以後,才知道你已經把蘭芷送入了皇宮之中!」
長孫睿不是聽不出來長孫傑心中的氣憤與委屈,他垂下頭,默默地聽著,心卻在滴血。
見長孫睿一聲不吭,長孫傑氣得上前,一把將那名貴的八角紅木桌給掀起來推翻了,一屁股坐在橢圓的椅凳上,悔恨的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哽咽地說道:「早知道我回來是這樣的情形,還不如當日在戰場上一命嗚呼算了!那時候,我被五隻箭給射穿了身體,後背還挨了一矛,我都咬牙堅持著挺過來了!因為我知道,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會疼惜癡傻的蘭芷,她在等著我回來!可是現在算是個什麼事兒?她成了待皇后,也不被皇上重視,又有什麼用!」
聽長孫傑這樣說,長孫睿也忍不住老淚縱橫。他仰頭長歎一聲,緩緩地說道:「皇上一直忌憚我身為丞相的勢力,這幾年來尤其是盯得很緊,稍有不注意便會被皇上尋個借口將我的一切都奪走了。我擔心哪天自己忽然倒下了,沒人能夠保護蘭芷,心裡別提多難受了。」
長孫傑聞言,頓時心中一震,止住哭聲,抬起頭來看向長孫睿,細細地聽他訴說著。
「事實的真相其實很簡單,只是我不願意說出來而已。傑兒,與其讓蘭芷一直跟著我這樣提心吊膽的生活,還不如奉上我手中僅剩的籌碼,去與皇上交換蘭芷一世的平安。你可知道,我在做出這樣選擇的時候,心裡有多痛?難道我就不知道皇上不會對蘭芷好嗎?好死不如賴活著,只要蘭芷好好地活著,我便是付出再多,也心滿意足了。」
「義父……我……」長孫傑有些惶恐地站了起來,他後悔自己剛才的魯莽,肯定傷了長孫睿的心。
長孫睿睨了他一眼,無所謂地擺了擺手,繼續說道:「蘭芷小時候說過想過皇后,所以,我也是為了成全她這個願望,才會想方設法將她送入宮中,與皇上定下了白紙黑字的契約。願皇上保蘭芷一世周全,我也願送上自己剩餘的勢力。不然,你以為自己還能在今時今日見到完好的我和蘭芷?」
長孫傑聽到長孫睿語重心長地說了這一番話後,心中感觸頗深。他甚至已經明白長孫睿的用心良苦了,犧牲了自己的幸福尚且還是小事,長孫睿確實用他所有的籌碼去跟皇上換得蘭芷的安全。
「原來竟是這樣子,是我錯了,義父。」長孫傑心中悲慟,不無感歎地說道,「都怪我沒有能力,我若是早一點兒凱旋歸來的話,也能保你們相安無事了。義父,孩兒剛才太過莽撞,出言不遜,還請義父責罰!」
說著,長孫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著實後悔不已。
見狀,長孫睿連忙將他扶了起來,輕歎道:「你起來吧,如今你是將軍,不必這樣對我行大禮。現在見你一切都挺好的,義父心裡也就欣慰多了。」
待長孫傑起來後,趙國公細想了一會兒,轉過頭來,目光犀利地看著長孫傑,沉聲說道:「蘭芷在行宮遇刺之後,我就已經想把掌印交給她了,每次想起來時都是後怕。現在時機到了,你找機會去找蘭芷,將暗衛軍的掌印交給她,並讓她好好保護自己。」
說著,趙國公走向東北角上的一面畫像,輕輕掀起畫軸,露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凹槽。從上面取出一個非常小巧地錦盒,交到了長孫傑的手裡。
見長孫傑神色肅穆,趙國公又是一聲長歎,對他推心置腹地說道:「傑兒,你雖是我的義子,可我從來都是把你當做親生兒子看待的。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我知道你心裡總惦記著蘭芷,我又何嘗不是放心不下她?罷了,事到如今,我們都各退一步吧,只盼望著蘭芷能夠一切都好,便比什麼都強了,不是嗎?」
長孫傑聞言,點了點頭,鄭重地說道:「義父放心,我一定會將掌印小心仔細地叫到蘭芷手上,讓她好好地照顧自己,保護自己。我也會拼盡我的全力,用我的方式去保護她的!」
「嗯,我知道了。」長孫睿感激地看著長孫傑,對他說的話感到十分感動。
然而,不能再娶長孫蘭芷,是長孫傑心裡最大的傷痛了。如今的局面不允許他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更不可以帶著蘭芷私奔。不過,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會讓長孫蘭芷有什麼危險的。
哪怕,她再也不認得自己了,在長孫傑心中,她始終都是最美麗的仙子,可愛,漂亮,心地善良。
「對了,義父,蘭芷彷彿是不認識我了,而且還不癡傻了,這是為什麼?」長孫傑臨走前,有些詫異地問道。
長孫睿看了看他,淡淡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受過傷,差點沒了命。後來便好了,具體的我也沒有問過她。你也忌諱著點,如果沒有什麼必要的話,也不必再問了。現在我已經風燭殘年,只要她一切都好好的就行。」
「是,孩兒明白了。」長孫傑點了點頭,恭敬地答完,便起身告辭離去。
長孫睿慢慢踱步走到窗前,緩緩望向窗外。
良久,長歎一聲,又回到書案前,繼續提筆練字。
他寫了一整天的都只是一個字——忍。
事到如今,唯有時時謹記這個字,長孫睿才覺得可以保得長孫蘭芷相安無事。
又是一聲長歎,長孫睿幾乎是在奢望,但願李叢錦能夠明白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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