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瑤拚命掙扎著,竭盡全力——前世,她也有被人拖進暗黑不見人影角落的經歷。那時,舅父一家被關到大牢,她把所有的首飾當了,換了銀錢,四處托人,最後好容易才進了牢房見了舅舅一面。
那時的她多天真啊,以為見到舅舅就能想到辦法。可卻忘記了,舅舅要是有辦法,怎麼會進了大牢。謀反大罪,沒有牽連她這個外甥女就是格外開恩了!
才出了大牢,就被幾個牢頭拖到角落裡。三個人,對她動手動腳,說著下流無恥的話,她拚命的掙扎著,流了那麼多的淚,可沒有人幫她!
人不自救,怎麼指望別人!她終於覺悟了,死死咬掉一個想要爬上她身體的人的耳朵,對著那人的下體,一陣猛踹,即使被扇了十幾個耳光,也不罷休!死,就一起死吧!活著不能幹乾淨淨,就一起下地獄!
就在她渾身無力,即將落入虎口的時候,一個經過大牢的貴人,叫人把這三個牢頭弄走了。給了她一件乾淨衣裳,送她出門。
她一直不知道這個恩人的姓名,只能在心底感念——好人總有好報。也是從那以後,她一直對男人很有防備心,髮髻上的簪子一定磨得犀利,腿上綁著匕首,即使孤身一人生活在市井,再沒輕易被男人近了身。
今夜,噩夢再一次浮現了。俞清瑤的雙眼通紅,恨自己也恨這個禽獸,死死咬著禽獸的手,這時,月亮露了一邊。
那人壓抑的低語,「別咬了,是我!」
俞清瑤沒有放手,她哪個男人都不會相信了!
「你瘋了不成!再咬我,我就叫了!」
「……你不怕我嚷了,驚動周圍侍衛?你什麼清白都沒了!」
「還不放?你爹私下跟九皇子會面。就瞞不住了!,到時候你爹罪犯欺君!要砍頭的。」
「……你覺得我的好大哥知道你跟我衣衫不整的被發現,會不會活活氣死?」
俞清瑤漸漸的放鬆了,只是眸子仍舊充血。沙啞著聲線。「景……昕。」
「哼!是我!你該慶幸,幸虧是我!否則你爹……還能維持他超然一等的詩仙大人面孔嗎?」景昕冷哼著說,隨即推開俞清瑤,揉揉被咬出血的手指,
「真沒想到啊!先王皇后,居然留下一大筆財富。怪了,陛下居然不知道?後、宮妃子居然能瞞過他的耳目……不對!陛下一定知情!」
「肯定知情!所以說。王皇后死後,陛下把這筆誰也不知道的錢財交給你爹打理?啊,我說他怎麼前途大好的時候去了北疆,去畫什麼地圖!原來是為將來熬資歷!他已經有了陛下的信任,再加上比常人更多的資本,在朝堂上大有作為!主持編撰《廣平大典》……光耀千古的當世名臣,怕是未來的宰相啊!」
景昕喃喃自語的猜測著,隨即熱切的盯著俞清瑤。「宰相之女?哈哈,我大哥真是有福氣,娶了你。再無後顧之憂了。」
「不懂你在說什麼。」
「別走啊!」景昕抓緊她的肩膀,雙眸熠熠生輝,「你是聰明人,不想知道你爹爹的真實身份麼?還有那筆財富……不如合作……」
「夠了!景昕,我不知你想說什麼,也不關心你要做什麼。總之,你的事情與我不相干。」
「你不怕我把你爹的事情抖摟出去?」
「如果你想,請便!」
俞清瑤乾脆的,絲毫沒有猶豫的說。同時,她的心理補上一句。「但我一定會用自己的方式,報復你!讓你從此陷入後宅妻妾的爭鬥中,沒有一日舒服。」
景昕氣的咬牙,「好個無情的!罷罷罷!你走吧,以後可不要讓我抓到你!」
景昕這次可是誤會了,以為俞清瑤不在乎親生父親呢。他那裡知道,俞清瑤早看透了自己的心肝脾肺,知道與他合作是與虎謀皮,所以想都不想的拒絕了。
少了一個貼近俞錦熙,能隨時知道他動向的人,雖然麻煩了點,但已經知道俞錦熙就是皇帝藏著的底牌之一,後面的消息慢慢打探就是,倒也不急。景昕暗自盤算著,目送俞清瑤的身影悄悄的回去,嘴角逸出一絲陰冷的笑意。
世事如棋,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棋局上大地贏家是誰?誰知道棋子的命運就是按照棋手規定的,不能反抗?他齊景暄能從一介微不足道的庶子走到今天,就不會低頭認輸!
……
俞清瑤回到帳篷,仍驚惶未定。噩夢不堪回首,前世一些混亂的、悲痛的、屈辱的記憶,糾纏著她的心靈。這是怎麼了,最困難、最艱難的時候,都不曾畏懼,為什麼她現在生活安穩,卻存了懼怕呢?
她是真的怕了。皇位爭奪鬥爭的殘酷,沒有親身經歷的人根本不能體會。前一刻還享受暖房熏籠的溫暖,侯府千金的華衣美食,後一刻就被人提著腳丟盡青樓妓館,說聲「開苞」,當晚便由著出價最高的恩客蹂、躪,幾天過後就不成人形,不堪受辱的懸了梁。
真是幸運,俞家倒了,安慶侯府抄家了,定國公府奪爵了,她還是安好無損,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劫難。
俞清瑤沒有多費心思猜測自己為什麼這麼幸運,而是雙手抱著膝,把頭放在膝蓋上,微微發著抖。景暄跟長公主暫時過了關,半年之內遠離眾人視線,原以為能安穩了,沒想到父親又牽扯進來。
難道說,這是她注定的命運,無處可逃?
「呵呵,也不知道勝藍睡下了沒有。剛剛酒喝多了,不知明早還騎不騎得動馬。」王鑾笑著,與身後提著兩盞氣死風燈的段曉天,一起進來。
俞清瑤正處在前所未有的擔驚受怕中,忽然闖進來兩人,連一聲招呼都打,不由受了驚,猛地跳下來。見是白日才救過她的王鑾,發作不能,只能胸口悶著氣,心情很不好。
段曉天是個欺軟怕硬的,放下風燈後,抱胸冷冷道,「王兄怕你一個人寂寞,邀本太子過來陪你說話。」說罷,斜睨著,「就憑你?配不配?你自己說。」
王鑾急忙用另一隻完好的胳膊拉了拉他,「段兄,少說兩句吧!」
「我連話也說不得了?你好心,救了這小子。可你看看他什麼表情!我們來了,跟看到賊似地,全神防範;沒有一杯熱茶,沒有半點笑容。」
王鑾的笑容也淡了些,不過他想到「姚青」在事後還記得幫助斷臂的周復,可見是宅心仁厚的,不該啊!想了想,「也許是我們來的突然,無禮在先。」
「那又怎麼樣!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你看看你胳膊!不是為了他才受傷的?」
段曉天越看俞清瑤,越不順眼,也懶得多說,對王鑾說了一聲,就告辭而去。
「你別把段兄的話放在心上。他就是這樣的人……」
俞清瑤垂著眼眸,「他是什麼人,我心裡有數。」
「哦。」王鑾輕輕笑了一聲,「你好像不太高興。怎麼,不喜歡我過來看你嗎?」
「是,也不是。」
俞清瑤滿心的憂愁悲憤,換做平時肯定就忍了,這會子說什麼也忍不了,「王兄你救過我,我很感激。但這不代表著你可以憑借對我的恩情,就能隨便擺弄我!這是我的帳篷,我是主人,我有說你可以進來了嗎?」
「因為救過我,就可以隨便闖入我的領地,對我的言行舉止發表高見,不把我當一回事了嗎?」
「救命之恩,也不能讓人低三下四。我是有尊嚴有人格的,不是賣身給你的奴婢!連自己的空間都沒有。」
王鑾吃驚的張大嘴,半響,才輕輕笑了下,眉眼彎彎,「是我不太注意……我道歉,可以麼?」
俞清瑤本以為自己痛快的罵了一頓,王鑾肯定受不了悶氣,走人,沒想到人家爽快的道歉,這讓她把人趕走後,好好睡上一覺的計劃,全部破滅。
「你……你到底想怎樣。」
望著她驚疑不定的眼神,王鑾失笑,晃一晃吊著的胳膊,「剛才我還不知道,就是覺得你有趣,想接近;現在知道了,我想跟你交朋友。」
「朋友?你不到二十就封了侯爵,而我……」
「身份不是阻隔朋友的理由,你知道嗎?」王鑾的笑意加深,低著頭看自己的胳膊。
「說實話,我也奇怪著。其實你看看,當時我想也沒想的就出手救你了。我能圖你什麼回報?」
「見你次數不多,為什麼對你很有好感?說來說去,應該是緣分吧!不要自我禁錮,覺得身份地位阻攔了我們交往。我們可以做好朋友、好兄弟吧?多個朋友多條路,也許你就缺少我這樣的兄弟。」
王鑾的笑意十分微妙。
俞清瑤開始無覺,被那句「我能圖你什麼回報」打動了,以為王鑾是真心……隨後,她晃過神來!什麼真心!
王鑾該不是喜歡男裝的……男人吧?
天啊!
即使察覺未來可能抄家的大禍,也沒有此刻的驚悚嚇人!
可惡,這裡她混不下去了,還是早點回長公主的皇莊,過平靜的田園生活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