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3章-454章知錯
疼痛感越來越重,她能感覺到流出的血浸濕貼身的衣物,溫熱的貼緊在她身上;恐懼,從來沒有過的恐懼讓楊典工終於頂不住的大叫起來:「給你銀子,我給你銀子,你饒過我一命!」她連饒字都說了出來。
紅鸞看著她笑了,用另外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臉:「早說出來不就沒有事兒了?我就知道大人您捨得自己的小命兒。」她把剪刀收到袖中,然後拿起楊典工的手來輕拍:「可是,關於銀錢的事兒,我們要重新商量了一番了;剛剛的價是剛剛的價,現在嘛,就有些不同了。」
楊典工驚魂未定聽到紅鸞的話呆住了,不過她現在哪裡還敢生氣,只是在擔心紅鸞開出的價碼,她是不是有足夠的財物付得起。
而紅鸞再次拍拍她的手:「大人對我多有照顧,我也不能不講情義是不是?大人也不必太過擔心,總要給大人留幾個大錢在傍身的。」說著話她袖中的剪刀就滑進了楊典工的衣袖裡,並且在紅鸞手指的輕佻下,直接滑進了她的袖袋中。
這手妙技原本是紅鸞學來「取」東西的,取路人的銀兩來填飽自己的肚子;不過她並不常用,因為被人捉到就會送官,而她不想辱了自家父母的清白之名;不過第一天可是第一次送東西給人。
進宮之後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妙手空空,因為容易招惹禍事;而這次她可沒有偷拿楊典工身上的一文錢,還送了點東西給她——這不會有辱門風的,紅鸞很肯定。
楊典工心神失守根本沒有發現紅鸞動得手腳:「要、要多少銀子?我並沒有太多的財物,此時也無法外借。」她現在的情形誰也不會把銀子借給她的。
紅鸞沒有答她看一眼她帶來的宮人:「現在,你們全明白了吧?」
杏兒笑著過來:「小順子,你輸了我一文錢哦。」
二丫當然也不忘討帳:「還有我。典工大人的命金貴呢,她的銀子不救旁人但是定會救自己的;因為典工大人也明白,錢再好也要有命在才能用啊;旁人沒有了命她有銀子一樣可以快活過日子,可是她的命沒有了那銀子也就不是她的了。」
眾宮人聽完主僕三人的話,心中的怒氣更甚;就在楊典工喊出給銀子時,她們就已經恨極了楊典工:不是因為她,她們也不會到宮奴院來;可是現在她們被宮奴院的人捉住不放,她卻連銀子也不捨得拿出來,為這種拚命當真是不值的很。
可是宮中自有尊卑上下,只要楊典工離開宮奴院就還是她們的大人,她們還是要唯命是從、一樣要恭敬的服侍於她;現在她們如何甘心,自然是恨不得她死,然後大家再各奔東西尋個新主子。
紅鸞的目的達到了也就不再和楊典工廢話:「她們贖身的銀子等還是原來的價,而你剛剛的身價銀子,嗯,太少了些,再多加一百兩好了,要拿出來給她們壓壓驚;怎麼說她們也是為大人你奔波拚命,還差一點搭上小命,對不對?拿出這點銀子來給她們分分,大人想必沒有什麼不捨得吧?」
「大人,你看,我是個很講道理的人,你待我不薄我記在心裡,到了眼下這種時候,我還不忘替大人您著想。」她慷他人之慨是半點也不心疼,一句話就代她打賞了兩百兩銀子下去。
銀子雖然是楊典工的,可是那些宮人卻不會對楊典工生出半點感恩的心來,反倒會對紅鸞心生好感:她們沒有想到自己還能得到好處。因為她們沒有做過乞兒,不懂乞兒們分髒是見者有份——不是慨慨而是為了保證沒有人去告密,也就是拉人下水的意思。
這是慣例,紅鸞卻為其中的道理所折服,就算是乞兒的先人們也一樣英明神了武的讓人歎服;現在她把眾宮人打也打了,嚇了嚇了,最後一步就是給個甜棗順便拉她們下水:好處大家分,誰要不想吐出到嘴裡的肥肉就要閉上嘴巴,還要給她們圓謊、在有風吹草動的時候兼作報信。
二百兩銀子十幾個分,每人有近二十兩銀子,這可不是小財了。紅鸞可當真是下了本錢,就為了在尚勤局裡也弄幾個自己人。雖然這樣的自己人不能完全相信,但是紅鸞也不用她們做什麼,只是傳個消息什麼的就可以,要求也就沒有那麼高了。
紅鸞認為是自己下了本錢,那是因為在她的眼中楊典工的銀子已經是她的了,拿出二百兩來還真不是一般的肉疼;可是為了長遠打算,她不是咬咬牙認了。
楊典工不是傻人,不然她也不會堅持到最後見血才求饒;現在她當然知道紅鸞是不會當真要她的性命,看到宮人們冷漠仇視的目光,再聽到紅鸞用她銀子收買人心的話,胸口一熱差點就又是一口鮮血。
「大人,您可要小心身子。這心頭的精血可不是吐著玩的,您左吐一口左吐一口,不要說您身子如何,就是我們看著也嚇得心頭亂跳不是?火氣小些對身子有益無害啊。」紅鸞看著楊典工笑得很和善:「你的身價嘛,就是你藏在床下那盒子裡的所有東西,如何?」
楊典工那口鮮血倒底沒有忍住還是吐了出來,而紅鸞沒有及明躲開被噴了一身;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大半都噴在剛剛紅鸞收起剪刀來的那只袖子上。
不是她不想忍下這口血,實在是忍無可忍啊;床下面的盒子裡是她一半的身家,這些年來她狠撈狠刮,再加上替人做事得到的賞銀,也不過就是那些東西;現如今可好,紅鸞要全部拿走。
其實她的貼身宮人已經說出她藏財物的地方,她就料到了紅鸞會把財物拿走的;可是你強拿就強拿了,難不成她不同意紅鸞就會把財物給她留下嗎?但是紅鸞非要問她一句,非要她親口答應。
紅鸞抖了抖衣服:「官服啊,我的大人,尚服局的人怎麼也要向我要個十兩二十兩的;除了那些之外,大人你還要想法子給我二十兩銀子;大人您雖然說沒有地方去借,可是這銀子你必須要給我,不給的話我也只能多留大人一陣子了。」
楊典工並不相信紅鸞敢扣留她在宮奴院,可是她知道多留一會兒紅鸞定會有法子折辱她,現如今還是快些離開為上;她喃喃的道:「我所有財物就是那些,真得沒有地方去借銀子了。」
紅鸞看看衣服:「那先說大人的贖身賠罪銀子吧,那床下的所有財物大人願意給我,算作今天的賠禮?」她很認真的看著楊典工,眼睛一眨都不眨。
楊典工咬牙,心知如果搖頭的話死是死不了可是卻絕對活受罪:「是,是的。」她顫不成聲、心痛如絞;那可是她十幾年的積蓄啊,和要了她的命也沒有太大的分別。
紅鸞這才擺,去把財物都取來,也好讓大家都安生的去睡個覺,唉,這時辰真得不早了。」說完再看向楊典工:「我這身官服,大人打算拿什麼來賠?」
楊典工狠狠心脫下手腕上的玉釧來:「用這個。」紅鸞伸手接過卻還是拿眼看著她,那意思她是懂的;再次咬牙取下另外一隻玉釧來:「還有這個。」
但是紅鸞還是看著她不動,她把頭上的釵環都取下來給紅鸞:「總可以了吧?」這些加一起少說也能賣個七八十兩的銀子。
紅鸞扯動嘴角笑了笑:「大人,您所有的財物不是給賠我們宮奴院的損壞的東西,就是做了賠禮;這些東西,現在應該是我的才對,大人您拿我的東西來賠我的官服,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你——!」楊典工一口氣衝上來,想說你不要欺人太甚,最終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她不敢發作,只能咬牙把這口氣再強自嚥下去:「我真得無法借到銀子,你說有沒有其它的法子。」她只想離開這裡,去尋李司工拿個主意。
紅鸞偏頭想了想:「銀子的事情當然要用銀子來解決才對,可是大人您往常那麼照顧我,我總不能一點人情不講。好吧,可以通融,只怕大人您未必能受得了,也未必能做得到。」
楊典工知道不會是好事兒,可是今天落到了紅鸞的手上只求能脫身,來日再想法報仇便點頭:「你說吧。」只要能離開就算是挨幾板子她也認了。
紅鸞看向柳兒:「你說怎麼做才好呢?一板子頂一兩銀子,可是典工怎麼也是七品官兒,打出個好歹來不好向尚宮大人說啊,且還在先帝的大喪裡,大人因為傷勢再誤點差事被責罰,讓我如何心安呢?」
「大人說得是,的確是不能打的。」柳兒很配合:「可是大人您這官服污成這個樣子,如果就這樣算了,那可不是個小數目啊。」
紅鸞連連點頭:「我倒是沒有什麼,只怕典工大人心裡過意不去,不會同意的——典工大人什麼時候讓人吃過虧,是不是?我們不能讓大人為難啊。這可如何是好呢。」她皺眉,然後展眉撫掌:「不如一兩銀子一個響頭,大人差幾兩銀子就叩幾個頭吧;這樣即不會傷到大……」她的話沒有說完,楊典工大叫一聲再次昏了過去。
楊典工都做好挨打的準備了,可是沒有料到紅鸞根本就不打她;讓她給紅鸞叩頭?!那真得比殺了她都難受。此時卻不是她想暈就能暈的,所以兩個耳光就叫醒了她。
「大人,您拿個主意吧。」紅鸞臉上沒有了笑意,已經坐到屋裡的椅子上;而其它的宮人當然被請去廂房裡:「您連番幾次害我不會忘了吧?不說那些遠得,那些遠得大人也不會承認的,就說賜婚的事兒吧,您不應該給我叩個頭認個錯嗎?」
楊典工在地上起來盯著紅鸞:「你殺了我吧。」她如果給紅鸞叩頭能把自己活活氣死。
紅鸞看著她:「你想好了?」沒有半絲拒絕的意思。
想到外面她的那些宮人,楊典工全身一冷心頭的火氣猛得消失不見,看著紅鸞進退兩難:她不想死,可是讓她向紅鸞叩拜她感覺還不如死了的好——讓她死吧,她又怕得要命。
紅鸞靠在椅子上:「說吧,我沒有耐心的。你知道我累得半死嗎?回來就想好好的睡一覺,可是被你一攪聽聽現在都幾更了?快說,我真得不想再等了。要麼死,要麼跪,我是不會平白放過你的。」
「不服?你問問自己的心,如果是我落到你手裡,你會放過我嗎?」紅鸞撇嘴:「我這樣對你已經很便宜你了,不是嗎?人要知足。」
楊典工臉色陣青陣白,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她實是難以做出選擇來。
紅鸞拍拍手,對進來的小順子道:「弄她出去,就按原來的法子做,弄死她我們還能邀功呢。手腳麻利些,我先去睡了,真得累死我了。」
小順子答應著,喚進來小平子兩個人拖起楊典工就走。
楊典工大叫:「我跪,我願意跪。」真要死時,她才發現自己的那點堅持什麼也不是;原本有過一次教訓了,可是她卻不長記性。
「不見棺材的德行!」小平子沒有好氣的推了楊典工一把:「再不知道如何是好,你就直接喊我們兄弟得了;我們幫你一下子就解脫了,再也沒有這麼多的煩惱。」說完和小順子站到旁邊並沒有退出去。
楊典工這次真正的後悔了,知道這樣剛剛還不如痛快的跪倒叩頭,也免得現在多了兩個小太監在旁邊看著;她看看紅鸞,再看看小順子二人,緩緩的跪倒在地上,對著紅鸞就叩了一個頭。
紅鸞淡淡的道:「一兩銀子,大人,你可要快些;照你這速度,叩完天都亮了。」
楊典工滿臉漲紅的再次拜下去,全身都在發抖。她今天是來尋仇的,可是到了最後她卻伏在仇人的腳下叩頭謝罪!還有比這個更惱人的嗎?她卻不敢不叩,一個接一個的叩下去,她感覺自己的全身都麻木的不知道疼痛。
「知道錯了嗎?」紅鸞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問她。
她全身一顫,知道這也是紅鸞在刁難她,可是銀子也沒有了,叩頭也叩了,此時還差這一點兒嗎?就差這一點忍不住,那她豈不是前功盡棄,銀子平白丟了,頭也白叩了?她顫著聲道:「我,知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