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7章-448章使槍的手
不是要怎麼答才對,此時要答得元華滿意還不能留下後患把柄;也就是說怎麼答才是最安全的。紅鸞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母親的話,要講真話不要說謊,說謊不是好孩子。
現在說謊是不是好孩子紅鸞已經不知道,也不想去分辯,可是她能確定一點,很多時候你說真話就會死得很快;就算眼前死不了,也難免日後不會有人找你算舊帳,在宮中尤其是如此。
真話是不能說的,假話也是不能說的,元華是個極為聰明的人,她不是太子妃那個蠢得讓人感到可憐的人;還有就是元華問這麼一句話要做什麼?不用試探全宮裡的人都知道她不是太子妃的人,且就算是試探的話,以元華的聰明來說,少說也有幾十種法子吧?絕不至於直接開口相問。
紅鸞抬頭看向元華,很認真的說道:「太子妃,很有母儀天下的氣勢、很精明能幹;反正奴婢是不敢抬頭看太子妃一眼的,因此所知也不多,還要請娘娘見諒。」她正話反說,相信元華能聽出來,而且也不會留下什麼後患。
她怎麼也是在誇讚太子妃,相信那句母儀天下會讓太子妃很開心才對,不會有人拿這句話來陷害她。
元華聽完笑起來,把茶盞放下道:「你倒是個警醒的,很謹慎的性子啊;你入宮還不到一年,有這樣的性子應該吃了不少的苦吧?」她輕輕歎息,關心之意恰到好處;即不多一分也不會少一點,只會讓人感動。
紅鸞連忙欠身行禮,沒有開口卻是請罪的樣子;她的用意被元華一語道破,再分辯就真得會引來元華的不快,只有直承其事並且認錯才會讓元華不介意。不過此時開口說得過多,反而言多必失,不如什麼也不說更好些。
元華擺手:「不必如此,我是知道你們的苦處,尤其是你很不容易;」她輕輕歎氣:「可惜我能做得不多。」她沒有過多的感慨,話鋒一轉就進入正題:「我來尋你就是告訴你,太子妃那裡已經準備好送入御書房的人,而太后心傷先帝大行我不好為這點小事打擾她,卻又不放心你。」
紅鸞連忙起身深深施禮:「謝娘娘大恩。」元華當真是示好的,可是今天她的幾句話他日需要紅鸞用什麼來還呢?紅鸞不知道也沒有去想,因為元華的人情是強送上來的,她是接也接、不接也要接,日後報恩也就順理成章還有什麼好想的。
她是太后的人,是皇帝的人;而元華也是太后的人、皇帝的人。算起來也沒有什麼,至少元華現在不會害她,將來要讓她做得事情——將來再說吧,到那個時候只怕也不是她能推脫的。
元華此人看上去嫻靜與世無爭,其心計之深讓紅鸞不敢多想;她只慶幸元華沒有把她當作仇敵,而以後她也不想和元華為敵:有這樣一個仇敵,還能吃得下睡得著嗎?
「這是那幾人的情形,所知也不是太多,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元華把疊成精巧方勝的紙推過去:「你是太后賜下伺候皇帝的人,我也希望皇上平安喜樂,以後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可以讓人來尋我;」她笑一笑:「我入宮雖然不久,但總比你會多想出幾個法子來——他們不看我,也要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不是?」
「你也歇得差不多了吧?時辰也不早了,我就不耽擱你趕回去歇著;歇不好,明天可怎麼當差?」她站起身來送客:「這點小東西你拿著吧,改日有空時就去我那裡坐坐;當然,要趁太子妃不在的時候。」
笑著她先轉過身去吩咐宮人收拾東西,對紅鸞再次點頭後就走了,不多時便看不到她的身影;紅鸞卻直到杏兒過來喚她,才沒有繼續發呆。
元華讓她徹頭徹尾徹骨的感覺到了冷。看到她連打幾個冷顫還抱抱自己的雙臂,杏兒過來摸摸她的手:「大人,你是不是冷啊;今個這天兒,還成啊,雖然天陰的厲害,可是卻沒有下雨,算不得涼啊。二丫,下次出來還是給大人帶件衣服,如果著涼當真不好。你說,大人是不是應該補一補,三頭兩頭的病身子可能虧得太多了。」
紅鸞聽得笑出來:「杏兒,你越來越囉嗦了。」她看看黑漆漆的天空:「秋天了,再過些日子冬天就到了,冷點也正常。」這話說得無頭無尾,杏兒和二丫互看一眼,誰也沒有聽懂。
「走了,再不走一會兒再遇到位神仙,我們今天晚上就在這園子裡過夜得了。」紅鸞開了句玩笑,帶著杏兒等向前走去;可是她走了兩步還是回過頭去看看元華消失的方向,心底有著極大的不安,卻又想不到什麼不好的事情。
不是怕元華日後讓她還人情,反正她極為不安。
杏兒也回頭看了一眼:「有什麼事兒,大人好像心神不寧。」她想想道:「宮中向來是非多,新一輪的爭寵大戲開演,您還是離她們幾個遠一些——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而她們背後的人也都是些極厲害的人物,我們這些小人物靠得太近一個不小心就會化灰的。」
紅鸞歎氣:「我倒是想的。」可是由得她嗎?元華找上了門來,她能說不嘛;再說元華此來提及太子妃往御書房安排人的事情,只是為了告訴她消息那麼簡單?會不會也有什麼想法呢。
頭疼,算了,先不想了;紅鸞拋開元華的事情,走得飛快不多時就看到了宮奴院的大門,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總算沒有再遇到其它人;雖然已經是要到了落宮鎖的時候,可是被元華一嚇她是真得有些擔心路上再猛得出現個想不到的人。
宮奴院的燈光把門前照亮,雖然有些暈黃可是卻讓紅鸞有些暖暖:到家了,可以放心的吃、放心的睡了;在眼下這已經很讓她感到滿足了,甚至有點幸福的感覺。
到了門前紅鸞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就看到招娣飛奔過來:「大人,大人,楊典工來了,在我們女史院中鬧到了現在;我們、我們還真是不好拿她怎麼樣,您可算回來了。」
楊典工?紅鸞以為自己聽錯了,看著招娣道:「你是不是說錯了?」楊典工現在不應該在宮正大人那裡,怎麼可能尋到宮奴院來鬧事兒。
招娣搖頭:「就是楊典工,原本打發了兩拔人去尋您,聽說御書房裡出了大事兒,奴婢不敢再去,只能先應對著;可是楊典工卻又是叫打又是叫砸的,奴婢們實在是頂不住了;您可算回來了,快去看看——她怎麼會來,奴婢倒讓人去打聽了。」
招娣和二丫等人跟在紅鸞身邊時日不短,雖然招娣人不如二丫和杏兒聰明,但是勝在仔細,管東西是個好手不說,放她在家裡不會有什麼遺漏的事兒:她就算是找不到應對之策,但卻把能做得事情都做好。就如現在,她拿楊典工沒有法子,可是卻知道紅鸞肯定要知道楊典工會來宮奴院的原因,所以就讓人打聽清楚了。
「楊典工被叫到宮正大人那裡,不過宮中現在都在忙先帝的事情,宮正大人沒有詳問原本要收監的;不過李司工為她做了保,宮正大人沒有時間理會就先讓她回來了。聽說,到時候宮正大人可能還要叫您過去和她對質。」招娣如同竹筒倒豆子,一下子「辟哩啪啦」就把話說完。
紅鸞點頭,她向來喜歡爽利性子的人,所以身邊的人從來沒有那種開口說話要歇上三歇才能說完的嬌女兒家:「原來是李司工。」以為李司工在動什麼腦筋,居然用這種不甚高明的手段嗎?還真是讓人失望呢。
「走,我去看看她來我們的地盤兒發得什麼瘋。」她對楊典工是沒有半分好印像,送上門來的出氣筒當然要好好的用一用;說起來今天累極之外,還真是受了一點兒氣,只是左一個皇子、右一個王爺的,她就是有氣也只能往肚子裡咽。
不成想回來就遇上這樣的好事兒,老天今天晚上總算是體貼了她一回。
招娣總算鬆一口氣緊緊跟上紅鸞,卻被二丫推了一把:「你真是丟我們的臉,在外面也就算了,對於打上門來的就讓她得了便宜去,以後還不是誰都要來捏一捏宮奴院?我們姐妹們現在怕什麼?怕了那麼多年不也就是等死,不過是早死幾天和晚死幾天的不同罷了;我們現如今不怕了,不是日子照常過?就算是因此弄個死罪,我們至少還過了幾天舒心日子呢。」
二丫的性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原來太過憋屈所致,跟了紅鸞能挺起腰來做人後,立時就同原來換了個人一般;遇事,她是沒有一點兒怕的,以至於聽到招娣的話,她氣楊典工卻更氣招娣不爭氣。
怎麼能讓人打上門來?只要敢打到宮奴院的門上來,不用二話直接大巴掌甩到臉上去,打得她以後繞著宮奴院走,看誰還敢再尋宮奴院的麻煩。
招娣苦笑:「怎麼說那也是七品的女官兒,能說打就打嗎?雖然她有錯在身,可是宮正大人沒有拿走她的冠帶裙服,她就還是我們的上官啊。」
二丫「呸」了一聲:「去她的上官,她算哪一門子的上官。」
紅鸞回頭看著她們一笑:「不要爭了,性子不同罷了;二丫說得不錯,這樣的人不應該給她臉面,也不用怕什麼後果不後果的;但是招娣做得也很好了,她和小順子等人在家真動手,那楊典工一聲令下她們就會吃大虧的。」
招娣的臉猛得變紅:「不是這樣,我們只是擔心先帝大行的當口,如果和楊典工動了手被人捉住大人的把柄,連累到大人如何是好?沒有大人,哪裡還會有宮奴院。」
紅鸞拉過她的手:「我知道,我知道,倒是我的話沒有說清楚;我是說你的作法沒有錯,我只是心疼你們受得委屈罷了;動手,我不在你們動手也只會被落入旁人的算計裡。」拍拍招娣的手:「你們的心,我懂;就如同你們相信我一樣,以後同樣的話我不會再說;不止是對她,還有對你們也不會再說。」最後一句話是對二丫和杏兒說的。
二丫和杏兒點頭,眼睛亮亮的盯著前面的女史院大門:「大人,到了,到了。」語氣裡有著說不出的興奮勁兒。
紅鸞歎氣搖頭,有時候看到「好勇鬥狠」的兩個人她真得懷疑,是不是自己把人給教壞了;不過眼下可不是想這事的時候,她一撫掌:「走,聽我的話行事,喊打你們就給我可勁兒打,不用留後手,喊扔你們就給我把人抬起來扔出我們宮奴院。」
說完小手一揮,如同帶軍的將軍般有氣勢:「走!」眾人應命,踏進了女史院中。
女史院子當真是狼籍一片,小樹也倒了,花草也毀了——雖然已經半青半黃的要落敗,看到宮奴們也有挨了打的,雖然沒有見血可是臉上有些青紫。
紅鸞的怒氣就衝上了腦門,原以為楊典工只是在廳上胡鬧,沒有想到把女史院糟踏的不成樣子;她氣得還沒有開口說話,楊典工已經帶著人自廳裡出來,站在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紅鸞,手一指道:「給我,打!」
楊典工倒先發制人,看到紅鸞二話不說就叫開了打。說起來,這也是和紅鸞學的,如果不是氣極當然不會如此做,只是她現在哪裡還有幾分理智在?有道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她看到紅鸞的霎間,連僅存的理智也丟到了腦後。
就如同李司工所說,為什麼小小一個宮人都敢喊打喊殺的,她們這些上官反而要縮手縮腳?再這樣下去,她們就拜倒在紅鸞腳下求個活命算了:反正只要紅鸞看不順眼的就不會放過,昨天是花綻放、花掌工,現在就是輪到了她楊典工,明兒還不知道能輪到誰呢。
尤其是現在,太子妃賜婚、也就是即將成為皇后的人指婚,紅鸞還敢誣蔑於楊典工,擺明就是不會放過你——她想起了李司工最重要的一句話:「楊典工,你就是想縮起脖子來,紅鸞正信大人那裡也不會抬手讓你過去的;要活,就要逼得紅鸞低頭才成,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