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章-441章我可以說
安皇子的心思轉得飛快,且毒;不但要讓新帝和福王反目,還要置紅鸞於死地:宮中幾大勢力誰也不會放過紅鸞的——她把遺詔換了,那麼真得她一定知道在哪裡;只要由紅鸞拿出一份遺詔來,那就是如假包換的真遺詔!
這是多麼大的一塊肥肉?眼下是不是紅鸞真得把遺詔換過不重要,重要是此事認定為真的話,於各方都大有好處:皇帝除外。
「紅鸞到御書房來並沒有真正的當過差,原本也不到御書房來,只是最近兩天她可是來得勤呢;父皇病重不能理政,當時皇兄也不在這裡監國,她天天到御書房來做什麼?而且御書房內的舊人,她可是先後借二皇兄和皇兄的手,除了一個乾淨——又是為了什麼呢?還不是為了行事便宜。」安皇子言之鑿鑿,所言還是有幾分說服力的。
而殿上的眾人也不過是需要一個理由罷了,有像樣點的理由當然更好;所以很多人把目光放在了紅鸞的身上。
康王是不肯相信:「她入宮不足一年,能知道些什麼?又哪裡來得那麼大的膽子,四弟你莫要再胡說,不然我的拳頭可不會饒了你。」說著話還揮了揮他的拳頭,回頭看向他身前福王:「你說是不是,二哥。」
福王沒有回頭,他的目光由皇帝的身上移到了紅鸞的臉上,看著她沉默了霎間後道:「我們為父皇守靈,御書房裡的事情我們哪裡知道?相信皇上會讓我們兄弟清楚事情的始末,免得大家生出不必要的誤會來。」
他的話顯然是相信了安皇子的話,而他開口之前的霎間沉默只有他自己清楚是為了什麼;他在開口的同時就收回了目光,沒有再看紅鸞一眼。
康王不敢相信聽到的話,看著福王發愣說不出話來:這還是他的二皇兄嗎?現在皇帝被四弟刁難,而他和二皇兄做為皇帝最親近的手足,豈能不幫皇帝?不幫也就算了,怎麼能站到四弟那邊和皇帝為難呢?要知道,他們可是一起長大的親兄弟啊。
福王回頭看了一眼弟弟,伸手拉他:「坐下,站著又不說話太過失儀了。」他避開了康王帶著疑問的目光,有些事情現在應該對康王說了,但卻不是眼下。
康王看看皇帝再看看福王,忽然頓足怒道:「好好,自小就是這樣,你們兩個大的什麼都懂,拿我當小孩子哄;現在你們更大了,當然不需要我這個做弟弟的說什麼道理給你們聽,我說了你們也未必聽得進去!」
他的眼眶有些紅:「二哥,我只有一句話對你說,我們是兄弟,兄弟!我們身上都流著父皇的血,而父皇現在還屍骨未寒,你們卻在這裡爭什麼遺詔。」他向皇帝跪下叩了一個響響的頭:「皇上,臣弟性子魯直,你們說的我也聽不懂,我的話你們也不想聽,你們繼續說,我去給父皇守靈。」
說完話他站了起來:「父皇有子十六,有女二十一人,總不能在今天卻沒有一個兒子為他守靈!」說完也不理會皇帝,氣沖沖走掉了。
大殿之上靜了一靜,不過很快就沒有人在意康王的離去,他們還有大事未決:遺詔是大事兒,不弄清楚就是對先皇的不敬,糊里糊塗去守靈根本就是不把先皇放在心中——大家各有各的想法,除了那些小皇子們,沒有人跟著康王離去。
福王的臉色沒有變化,轉過身來對著皇帝一禮:「都是皇上把他寵壞了,實在是沒有規矩,回頭要好好的責罰於他。」
皇帝擺手:「三弟就是那個性子,無妨的。」他倒是聽進去了康王的話,如果福王肯就此收手他就不追究什麼了;只可惜福王並沒有聽得進康王的話,那他只能對不起康王,做不了一個好長兄了。
紅鸞終於有機會上前跪倒開口:「奴婢冤枉。」也只有一句話可說。
「你冤枉?你殺了我的貼身宮人又是為何,是不是她發現了你的秘事,不然無緣無故此時你會在宮中行兇害人?」安皇子不肯放過紅鸞,其實就是不肯放過新帝;只要咬死紅鸞換過了遺詔,以此就能讓宮中各勢力聯手對付新帝;順便除去紅鸞,正好出一口惡氣。
紅鸞抬頭看向安皇子:「殿下,奴婢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何紅口白牙的冤枉於我?說到遺詔,奴婢根本不知道此事,再說了御書房的眾人都可以為我做證,我只進御書一次,而且還不是我一個人進去的!」
「至於現在的遺詔也是秦公公拿出來的,此事殿下還沒有向皇上分辯清楚吧?說起來倒也巧,秦公公帶人闖進御書房,所執說詞倒於殿下相同,指奴婢殺了殿下的宮人——此事先放到一旁,可是秦公公不拿下我去見殿下或是皇上,或是送到宮正大人那裡,卻讓人看住我及御書房的人,帶著人就闖進了御書房。」
「奴婢愚笨,實在不知道秦公公所為是何解,殿下能為奴婢解惑嗎?遺詔,也是秦公公拿出來的,真假的話奴婢不敢亂說,如果有個什麼不對勁兒,也應該問秦公公才對吧?說起來他可是身犯大罪,夷其九族不足的話,夷三族應該不成問題吧?」
紅鸞說到這裡看向刑部尚書:「小女子懂得太少只是胡亂猜測,大人是掌一國刑獄之人,可否告知小女子——那秦公公所犯之罪應當如何處罰。」
她把事情帶開了,自遺詔真假帶到秦公公私闖御書房一事,所圖和安皇子一樣:借力打力,用秦公公治安皇子的罪,封了他的口當然也就沒有那麼多的麻煩了;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福王聽完後眼睛微微一亮,看了一眼紅鸞又把眼睛移開,眼底好像是閃過了一絲不忍。
皇帝看著地下的紅鸞:「說得有道理,帶他上來。」他吩咐把秦公公帶上來;因為紅鸞的話事情同他原本打算的有些不同,不過如此也不錯,只是小小的變動一下他就順手推舟,看看還有沒有人會跳出來。
他看得人,是五皇子。而五皇子,一直安靜的坐著,不管福王、安皇子說過什麼他都無動於衷。
秦公公被人帶了上來,而刑部尚書此時也正好開口:「這位正信之言很合國法了。御書房乃是國之重地,沒有什麼不可言的居心又怎麼敢亂闖,且會在御書房內胡亂翻找東西?罪同謀逆,誅九族。」
秦公公剛被帶上來還沒有向皇帝叩頭,就聽到這嚇人至極的話當即身子骨軟了。他不是沒有想過事敗之後是什麼結果,但已經上了賊船還由得他下船嗎?心裡也有一絲僥倖,如果成功他在宮裡就會成為人上人,就算是宮妃看到他也要給個笑臉。
現如今聽到刑部尚書親口說出誅九族的話來,他陞官發財的夢立時就醒了過來,連忙伏在地上叩頭:「小的沒有謀逆之心,小的只是聽命所為。」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只要能保得住他們一家老小的性命,現在就是問他心中曾對那個娘娘在心裡生出齷齪的念頭,他也會毫不遲疑的說出來。
宮中的太監只要是有家的,大半都極為顧家,就算是被家人送來淨得身也是一樣:哪個父母不想兒女能平安長大成家立室?可是父母也是沒有辦法啊,不是被逼到絕路上誰會捨得孩子?所以太監們並沒有多少怨恨父母的,只是希望他的弟弟、侄子們不會再像他一般,為此很是努力的當差,就為能讓家人的日子好過些。
安皇子沒有想到平日裡最為忠心的人,不用嚴刑相逼就道出了實情:「你個奴才受了什麼樣的好處,要這樣亂咬我?就算我是個不受待見的,可是身子裡一樣流著先帝的血,豈是你個奴才能陷害的。」
他這是才下手為強,不想讓秦公公把話說完、說滿,到時他要分辯就有些難;現在咬定秦公公害他,連他平常在宮中的遭遇都說了出來,就是為了能取信於人。
紅鸞看著安皇子淡淡的道:「殿下不會是以為奴婢我收買了他吧?」
「當然是你。」安皇子大叫起來:「你不開口我還不清楚,你如此說不是你還能是誰?你居然連我身邊的人都收買了……」
紅鸞打斷了他的話:「我入宮不足一年,升為宮人也不過只有半載,秦公公是幾品,我如今才不過只有九品,憑什麼收買秦公公?殿下,你就算急於脫罪,急於要挑撥天子親情,也不至於用這麼差的借口。」
「你不會是想說,是皇帝讓我收買秦公公吧?」她看一眼秦公公:「就這樣的人,皇上當真要用他,還用得著收買嗎?」鄙夷至極的神色掛在紅鸞的臉上,卻讓安皇子看得極為惱火。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鄙夷,當即大怒指著紅鸞道:「你——!」
「我說中了殿下的心思殿下想殺人滅口嗎?」紅鸞搶白道:「殿下身邊的宮人是怎麼死的,殿下最為清楚了,不是嗎?想要誣我為替罪羊,殿下您也應該把袍子下面、及鞋子上的小血點擦拭乾淨再開口。」
「您不低頭看不見的東西,可並不表示其它人也看不到?這殿裡也沒有瞎子,只是沒有人說出來罷了。」紅鸞說得極為認真,且面含譏諷。
安皇子努力不讓自己低下頭去看:「你休要胡言亂語。」
「是我胡言亂語嗎?」紅鸞看著安皇子的袍子下擺:「可以讓刑部大人看看你的袍子嗎?那上面如同細小雨點的紅色不是血是什麼?嘖,那鞋尖上的暗紅色更是大塊,就算是德高望重的閣老們,不用過來細看也能看得到呢。」
安皇子看到眾人真得看向自己的衣袍下擺和鞋子,他不自覺得收了收腳:「絕不可能會有,你休想唬住我。」
「本來就有,不然閣老和大人們豈不早就開口了?他們不說話就是因為您是殿下,皇上不開口他們如何能說什麼,哪裡像我這個口無遮攔的小宮娥。」紅鸞說得越發有鼻子有眼兒:「事實俱在,殿下您還想抵賴,還要把那個宮人之死賴到奴婢的頭上嗎?」
安皇子大叫:「不會,我的衣袍上絕不會有血跡,你再胡亂唬我,馬上就治你的罪。」
「為什麼不會有血跡?明明就有!」紅鸞緊緊跟著就問了一句,同樣聲音不小:「就是有,殿上眾人都看得到,不信殿下可以相問。」
「不,不可能!」安皇子起身看向衣袍的下擺:「她是立著死去的,血……」話到此為止再也沒有說下去,他的雙手都在顫抖。
唬他,他自己也說了紅鸞是在唬他,可是他依然上當了。
他貴為皇子,就算是不受待見不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也一樣是嬌生慣養不曾吃過苦,更不曾見過血了;那個宮人也是他迫不得已命人殺掉,卻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他的面前,心神當然受驚。
雖然壓了下去但是那驚恐並沒有消失,此時正好被紅鸞利用了;紅鸞沒有殺過人,可是殺過狗,殺過雞,殺過魚:她第一次把繡跡斑斑的刀子刺入狗兒的身體,被狗血淋了一身後大吐一番,連著做了幾天的惡夢;最後,當然還是肚子餓得難受佔了上風,之後再殺狗心裡才慢慢的沒有了那種不舒服。
她相信,殺一個人是無法與殺隻狗相比的,安皇子肯定不能做到心靜如水;她再故意的以假為真直逼安皇子,當然就讓他自己說出實情來。
安皇子很快就反應過來,就算他反應得快卻也已經晚了;看著紅鸞的眼睛血紅血紅的,咬著牙他道:「只要我不死,只要我不死。」他只是輕輕的說了兩遍,便沒有再說下去。
紅鸞遍體生寒,卻還是打起精神道:「奴婢是冤枉的,請皇上明查。」
福王卻在此時問道:「那遺詔之事,你又做何解釋?可有什麼能證實你的確沒有動遺詔?」他問這話的時候低著頭,斜倚在椅子上看上去姿勢有些奇怪,應該不會舒服才對可是他就是那樣坐著硬是半晌沒有動一動。
紅鸞真恨不得咬福王一口,你們要爭大位就去爭,幹嘛非要拉扯上我個小女子?我倒底哪裡開罪於你了?她抬頭看向福王,直直的盯著福王:「遺詔之事奴婢真得不清楚,如果王爺不相信非要讓奴婢說的話,奴婢也不是不能說的。」
滿殿之人皆驚,難不成還真有隱情?就連皇帝的眉毛都動了動,看著紅鸞露出疑問,不明白她倒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