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章-438章意外決定
紅鸞站在殿外無聊的很,不過也不敢隨意亂動;忽然看到裡面有個小太監出來叫自己進去伺候:她開始後悔剛剛的無聊了,在殿外多安全啊。不過看到大殿之上只有尚儀和幾個宮人伺候,才知道的確是人手不足——此時太后和皇帝不會隨便叫人進來伺候的,她在心裡伸伸舌頭,要不要偷偷高興成為太后和皇帝信得過的人呢?
她被尚儀叫到太后和皇帝身後立著,悄聲交待她應該注意的事情後就急急離開,看來是有其它的事情要做;而紅鸞便低頭立在那裡,注意著太后和皇帝的茶水是不是要更換,當然她的耳朵也立了起來,眼角也開始辯認屋裡的大臣們。
不熟悉朝臣如何查訪仇人?而且仇人的仇人可能就會是朋友,所以她很留意朝臣們的話,以此來猜測他們之間誰和誰親近、誰和誰不和等等。
六部尚書很快回來,不過並沒有帶回名單來,一會兒自有人會呈進來;但是他們這次回來後爭論的更加激烈,彼此之前的對立也更加的明顯;其中兵部尚書和工部尚書大有挽袖之勢,而吏部和禮部的尚書口才卻是極好的,看得紅鸞大開眼界——這就是高高在上的尚書大人們嗎?
在她看來和菜市場裡賣魚的為了一單生意大吵大鬧不休,很有些相似;不同的只是賣魚人粗布衣衫,出口成髒,而這些朝廷的大臣們衣衫光鮮,說話更是文雅的多,雖然話中的惡毒之言較之出口成髒更加傷人,但就算是說話最不好聽的兵部尚書也沒有說出什麼不能入耳的話來。
太后和皇帝只是看著,並沒有太過在意大臣們的爭吵,彷彿是司空見慣一般。這是紅鸞沒有見過朝堂上的樣子,爭執到厲害處大臣們真有動手的,揪鬍子、脫靴子打人等等,那招術也是層出不窮的。
此時因為有太后在,所以眾臣還很克制的;卻已經讓紅鸞看得目瞪口呆,隨著她給皇帝換茶水,六部尚書是越吵越凶,終於兵部尚書挽起了袖子,而吏部尚書最先出手揪住了兵總尚書的鬍子——紅鸞的眼珠子差點掉地上,她不自覺看向皇帝。
這還有尊卑上下嗎?不是說朝臣們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怎麼所為好像市井之人。但是她發現皇帝完全沒有怒容,正伸手去取瓜子來吃,彷彿他正在看大戲。
紅鸞把目光移到太后臉上,發現太后居然睡著了!她有些頭暈了,不清楚眼下倒底是個什麼情形,再看向眾皇子時,發現他們彼此間也開始爭執,只不過聲音並不大,又因為六部尚書太過吸引她,到此時才發現。
皇子們當中嗓門最高的人居然不是康王,而是幾個五六歲的皇子們,他們個個臉面興奮,比手劃腳的看著六部尚書,不時的叫一聲「用力,出腳!」
紅鸞下意識的撫額,先帝還在靈棚之中,御書房裡大臣們就打作一團:這肯定是她在做夢,不然也太過兒戲了吧?
福王看向紅鸞,見她的目光過來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繼續安靜的坐在那裡聽兄弟們爭吵,看大臣們大打出手;就連那三個閣老也吹鬍子瞪眼,指著吏部幾人罵得歡實,看他們的樣子如果不是年紀太大,早就動上手了。
好吧,看皇家人不驚不氣的樣子看來這就是外廷的常態了,紅鸞長吸一口氣垂下頭不再多想;只是對大臣們的敬畏、對大臣們學識的崇拜霎間就消失不見。
皇帝終於開口,他看向福王:「皇弟們是不是統一了意見?父皇的遺詔,宣還是不宣?」
福王拱手:「全憑皇上做主。」他沒有說出他自己的意見來。
康王卻大聲道:「皇上自己看就成,父皇給你的遺詔不用宣讀給臣弟們知道。」
安皇子立時反對:「三皇兄,你怎麼確定那不是父皇給我們所有兄弟的遺詔?父皇屍骨未寒,我們就如此對他老人家不敬,是最大的不孝。」他終於開口直接說出了本意。
五皇子捧著黃匣子苦著臉:「皇上做主就好。還有,臣弟想把遺詔奉到香案上,可好?」不重的東西捧得久了也累人,何況那匣子似輕實重,他實在是想放下歇一歇。
大臣們在皇帝開口後終於各整衣冠重新坐好,不過彼此間的目光仍在交戰,絕不肯放過對方。正好百官的名單送了上來,除了少數人表示由皇上過目就可以外,還有少數人表示應該宣讀,更多的則是表示由皇上自己做主——先帝的遺詔是給皇上的,這樣的私事皇上不必問臣下的。
兵部和刑部、工部的尚書樂了,他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原本以為又像原來一樣朝臣分成兩派,不吵幾個時辰是拿不出主意來的。
紅鸞卻看到皇帝的唇角閃過一絲笑,並不是計策得逞的笑而是欣慰;看來皇帝並沒有在此事上動手腳,那就表示皇帝把遺詔當成了試金石。
皇帝的目光投向福王,兩人的目光相撞後福王先避開了,繼而看向安皇子,安皇子此時卻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根本沒有看皇帝;倒是五皇子的目光和皇帝遙遙對視,帶著幾分恭順的意思。
幾大世家是堅定的抱團,力求皇帝宣讀遺詔:那是他們的機會;就算最後不是他們所擁護的皇子,也比現在強些;近幾十年來這是世家第一次沒有意見相左。
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就算是世家反對皇帝現在也完全可以獨自看遺詔;除非是太后阻止。
太后此時睜開眼睛:「哀家乏了,朝中之事哀家也沒有說話的地方,皇帝自己看著來就成。」她居然扶著宮人的手走了。
安皇子的臉色灰敗,沒有想到連番的算計在皇帝面前卻如同兒戲一般;再看到皇帝身後的紅鸞,他的心更加的不舒服:好多事兒就毀在小宮奴的手上,此時他恨極了紅鸞。
他把所有的錯都歸咎在紅鸞身上,如果不是紅鸞相攔早在昨天他就拿到了遺詔:那個時候拿到,就算先帝不是皇位傳給他又如何?到時候大家看到的遺招當然是傳位於他的。卻毀在紅鸞的手上。
紅鸞忽然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她微抬頭就看到了安皇子,看到他恨恨的目光自然明白他在想什麼;不過安皇子眼下顯然是大勢已去,有什麼好懼的?原本就不怕安皇子,現在自然更不怕。
看看左右發現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她迎著安皇子的目光對他吐了吐舌頭,然後微垂頭站好動也不動。卻把安皇子氣得連喘幾口大氣,恨不得上前就掌紅鸞的臉幾下,看他還敢不敢如此欺辱於他,要知道他可是皇子!
他把這一切自歸罪於先帝的不好,太后的不好,以至於他母妃的不好:如果不是他的母妃不得先帝歡心,又早早死掉他豈會成為皇宮中最不得寵的皇子?就算是位份很低的五皇子之母,都能讓五皇子在宮裡直起腰來說話。
如果不是太后和先帝偏心,他又如何會被宮中的奴才們欺辱,以至於一個小小的宮奴都敢踩到他的頭上去;他有什麼地方不如原本的太子,只不過因為太子的生母是皇后罷了,那個大位就成為他的了?這天下還能找出比這個更不公的事情嗎?
他的恨意自心底冒出來,越來越有些壓不住,盯著紅鸞的眼睛漸漸都有些轉紅;就算是今天他不能得到大位,也不會讓小宮奴稱心如意。他要讓她,陪自己一起下地獄。
福王因為一直注意著皇帝,對於皇弟們、大臣們的爭論他並不是很在意,所以紅鸞吐舌頭的小動作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倒讓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安心:倒底還是姑娘家,有著她率真的性子,不然就太過陰柔了些,他就算是帶她在身邊也不會喜歡,只怕還會生出厭惡來。
忽然他的目光一凝,喜歡?再看一眼紅鸞微微搖頭,喜歡就喜歡吧,他喜歡的東西多了去,原本比較喜歡女孩子的,是他這個賢王的缺點,不過卻並不傷大雅就是了。讓他有些奇怪的只是,這樣平凡的長相也能讓他喜歡,還真是讓他自己有點不舒服。
他喜歡能對自己身邊的人與事做到瞭然,就算是不能控制至少能看得清清楚楚,最討厭的就是有不確定的、不清楚的潛在變故,會讓他生出極大的不安來;這些年來他最為得意的就是對自己的瞭解與掌控,沒有想到在今天忽然發現他有了變化,而且還是在他不經意間發生的。
對於遺詔,他的目光一掠,如果能在皇帝死的那一刻拿出來才真正的有用,可惜他卻沒有找到;而太子所掌握的力量在他發現的時候更是嚇了一跳,所以他有了改變,那是必須的。就像他的皇兄、現在的皇帝一樣,忍其實就是一種謀略;忍,只不過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他對今天的事情並不太感興趣,但並不妨礙他轉著心思,在其中尋找可以利用的契機;不然他真懶得來看這場戲,還不如在靈棚那裡裝出一個孝子的樣來,博群臣一個讚美更合算。
現在,怎麼看也是皇帝贏了;不過,他不想讓皇帝過得太舒服,尤其不能讓他做皇帝做得太過得心應手,那才會真失去所有翻盤的機會。他的目光,又在紅鸞身上掠過:何況,如果好好的培養一番,應該會是個很不錯的謀士呢。
皇帝終於招手把黃匣子取到了手中,看看閣老和六部的尚書以及他的皇弟們,輕輕的咳了兩聲道:「朕,很希望自己能做個先帝那樣的英明之君,能聽得進各臣工之言;今天,朕就順應大家的意見,由朕來做決定。」
安皇子猛得站起來:「皇兄,父皇的遺詔我們兄弟都有權得知內容!」
康王也站了起來:「為什麼你非要知道,你以為那裡面寫著你的名字嗎?」他口無遮攔的叫破了安皇了的心思:「皇上在即位之前一直都是太子,父皇沒有提過廢立太子之事,當然就是希望接掌大位之人是當今的皇上。你以為你是誰,不是因為你的母妃皇后當年……」
「三弟!」福王厲喝,伸手扯過康王來:「皇上面前如此失儀,還不向皇上請罪?」他阻止了康王接下去的話。
康王也醒過味來,不過他撇嘴不以為然的瞪一眼安皇子,又向皇上施禮:「皇上,臣弟失禮;不過皇上最好,當然不會怪我。」就在前些日子,他還和皇上手拉手去捉蟋蟀呢,在他的眼中皇上也罷,太子也罷,反正都是他的大皇兄。
皇帝聞言無奈的搖頭:「三弟坐下吧。」他看起來也真得拿康王沒有辦法,看了一眼福王卻沒有問什麼,看著安皇子道:「四弟想知道父皇遺詔的內容?」他看看其它皇弟:「還有誰想知道?」
就算是最小的皇子都沒有說要看,就算他們真得有些好奇;可是他們小小年紀早已經知道,在宮中好奇是能害死人的道理。
皇帝看向安皇子:「你既然想知道,那朕就讓皇弟以及諸位臣工都聽聽先帝的遺詔都說了些什麼吧。」他居然說出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話。
福王的眼睛微一縮,然後看一眼安皇子眼睛閃了閃,那目光卻非是憐憫:對於自己尋死路的人,他從來都不會給予半點同情。
皇帝把遺詔匣子放在桌子上,老們宣讀,大家不反對吧?」
沒有人反對,都在思索皇帝是不是有什麼後手,怎麼會被安皇子一句話就激得要宣讀呢?要說皇帝是個什麼樣的人可能都有人相信,可是現在屋裡沒有一人會相信皇帝是個易受激的人。能一忍十年的人,豈會在意無關痛癢的一句話?而且眼下是他大權在握。
閣老們想再相勸,可是皇帝卻一意孤行;年紀最大的閣老,也就是太后的哥哥,他顫微微的到皇帝面前輕輕的道:「先帝真得留有傳位的遺詔。」這是提醒,現在皇帝如果反口還來得及。
皇帝親手扶起老國舅來:「請舅公宣旨。」他用得是家人稱呼,倒把閣老聽得兩眼微紅。
閣老打開了遺詔,大殿之上眾人的目光都盯在三個老人的手指上:緩緩展開的遺詔上沒有一國之君的名字,只有先帝對兒子們的教誨,要他們齊心協力、要他們兄友弟恭。
「這,不是真得遺詔!」安皇子忽然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