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章-354章不堪用
紅鸞再看四皇子平靜如水的臉,心裡就一陣陣的發毛;此時她對四皇子不喜歡她、還要謀算她的事兒,是打心底泛起寒意來:被這樣的一位皇子盯上,那當然是死多生少了;但是紅鸞此時想破了頭,也不清楚四皇子為什麼要和她這個小小的恭侍過不去。
細細回想起初見安皇子的時候,想起了花掌工,她全身寒意更重;難道說當時是、是安皇子?!她看到安皇子微微轉過頭來,連忙低頭不敢再看過去:應該不是吧?她需要靜下心來好好的想一想才成,胡亂冤枉人不是好事而且可能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的。
但如果真是安皇子所為,那此人有多麼可怕?她輕輕的戰慄一下,那將是她在宮中見到的最可怕的人。
太子斥責了安皇子之後,又微笑著對他說道:「四弟也是無心之失,不過現在一切都要以父皇和太后的身子為重,說話行事的時候要再三思量一番才好。」話說得很平和,只是他的眼中似乎有冷芒閃過。
安皇子這次站起身行禮:「是,皇兄教訓的是。」很是謙卑的樣子,只是說完之後他微微抬起頭來:「太后,紅鸞恭侍也到了,您不是說要問問她的意思嗎?」他把話題牽扯到了紅鸞的身上。
太子的眼微微瞇起來,看看遠處的紅鸞沒有開口;開口的人是福王。
「紅鸞恭侍?」福王笑著把茶親自遞給太后:「我來時倒是看到她了,還奇怪她現在應該在御書房領差事的,不好好的當差來慈安宮做什麼;原來是太后喚她前來,不會是她那麼入太后的眼,又要封賞她吧?」
他看了一眼安皇子和五皇子,帶著笑意的目光投放在紅鸞的身上:「正好我也有件事兒想對太后說呢,孫兒和太后一樣覺得紅鸞恭侍是個能幹的,前兩天我還問她可願意跟了我。」他的話說到這裡微微頓了頓,看到五皇子臉上的尷尬,以及安皇子沒有變化的臉之後又笑了笑。
福王的笑意讓安皇子的臉微微有些變化,既不是惱怒也不是尷尬,說不清楚的神色一閃而沒;而福王又繼續道:「這個恭侍倒是大膽的很,居然對我說什麼已經在御書房當差,我們這些做兒子在此時不好好的想著如何伺候父皇,怎麼能搶老子的伺候人。」
太子剝著葡萄聞言手指用力有點點的大,手中這粒葡萄流出的汁液要多一些;也只是多出一點點來,不是仔細留意是看不出來的。
福王說到這裡很有眼色的接過太后手中的茶盞:「孫兒當時聽了感覺她是個識大體的,完全不枉太后您對她的疼愛,當時就向她賠禮道歉;回去後我還對皇兄提起此事,感歎了一番後我們兄弟都認為應該對父皇好好的盡孝道才對。」
「就如皇兄剛剛所言,現在還有什麼比父皇、太后的身子更重要呢。」福王說完給太后奉上剝好皮的葡萄:「皇兄親手剝的,今年新下來的葡萄有點酸味,正合太后您的胃口。」
紅鸞跪在地上一句話沒有說,可是此時的她與原來的她已經根本不同:知禮明義的好女子不是沒有,但是如她這般明大禮知大義的人卻並不多;她的身影在殿中眾宮人的心中馬上變得高大無比,心裡慚愧不如紅鸞多矣。
紅鸞自己也有些暈,她的確是沒有答應福王什麼,可是礙於身份她也沒有敢直接一口回絕了福王:雖然她也拒絕了。但她記得清清楚楚自己沒有說過那些話,原來在御書房當差還有這等好處?如果早知道還用她絞盡腦汁的煩惱嘛。
聽到福王這番不緊不慢、有條有理的話,她當然知道福王和太子是有備而來;悄悄看一眼四皇子,看到他平靜的臉不清楚他是不是料到了。
半晌也聽不到四皇子的話,看來他是沒有想到福王會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來;一個孝字當頭,把大英雄都能壓得彎腰,就算是皇子又如何?安皇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他也不敢弄個不孝的罪名。
太子沒有說話,福王開口也沒有直接指責安皇子不孝,如果他敢再堅持讓紅鸞去服侍五皇子那就是自尋麻煩;不用太子和福王開口,相信太后就會很不快的。
太后聽完福王的話,看著太子和福王微微點頭:「你們是真的懂事了。」很是欣慰的語氣;她此時誇獎福王和太子,當然就是對安皇子有所不滿了。
五皇子開口:「我剛剛沒有想到……」他是不敢再要紅鸞服侍自己,不止因為紅鸞是在御書房當差的原因,還有福王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我看上她了,而且還在你之前;他對紅鸞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只是安皇子說紅鸞不錯他也感覺很好而已。
君子不奪人所愛啊,再說在宮中他早已經習慣不和康王和福王爭任何東西,這也是他的生母三天兩頭交待他的話:這也幸虧是福王,如果他所要的宮女是康王看上的,想來此時他的臉上早挨了拳頭。
安皇子忽然開口打斷了五皇子的話:「二皇兄所言極是,倒是我想得不周;」他微微一頓看向紅鸞:「御書房現在的差事也不多,真伺候父皇的人都在奉元殿裡;太后,我看她倒是極伶俐的,這兩天奉元殿的人打發了不少,正是少人手的時候——我剛剛為父皇設想的太少,現在想想這麼伶俐的人應該讓她伺候父皇,也正是我們做兒子的一番孝心。」
他開口就是順著福王的話說下來,扣住一個孝字做文章:福王和太子不想在紅鸞身上糾纏,他們的目的是想借今天的機會讓太后明白,皇帝被氣倒同他們沒有關係;所以他們開口就把事情引到皇帝身上。
可是安皇子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咬住紅鸞不放,把話題又重新帶回到了紅鸞的身上,向他的兩位皇兄表明,今天他是不會放過紅鸞的;無論是太子不在意、還是福王的在意,他都不會放過紅鸞,定要送她走一條不歸之路。
此時皇帝已經是病危,不管他現在能不能吃下東西去,誰心裡都明白他不過是拖日子而已,絕不可能再有好轉;此時按禮制就應該選最後服侍皇帝的人:雖然最終不會像原來一樣活葬,但這些宮女太監都會跟到陵寢做活死人,終老在皇帝陵裡永生永世不能離開陵寢一步。
比起死來,幾十年對著那麼一方小小的天及院子靜靜的等死,實在是不如一刀來個痛快的好;那是煎熬,幾十年的煎熬。所以守陵的這批人沒有誰活得過五十歲去,都早早的白了頭髮、早早的追隨那死去的皇帝於地下。
安皇子這話一出就等於是送紅鸞去黃泉路的起點,可是偏生他說得話並沒有殺機,只有他對皇帝的一番孝心。
紅鸞不知道此事的凶險之處,但是她知道自己在大仇未報之前不能離開皇宮的;當下就有些著急,可是她求懇的目光看得不是太子和福王,而是五皇子。
安皇子此舉當然不會只為找紅鸞的麻煩而已,如此咬住紅鸞不放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對付太子和福王——原因紅鸞不得而知,她也不認為自己能對太子和福王的大事有什麼影響,可是她知道不能如了安皇子的意。
不知道原因不要緊,只要讓他的用意落空就是對的。憑著做乞兒養生的本能,她下意識的向五皇子求救而沒有理會福王和太子:她如果向太子和福王求救的話,直覺告訴她就會讓安皇子很開心的。
五皇子看到了紅鸞可憐兮兮的目光,他被安皇子打斷話後沒有再說話就是因為事情已經解決,紅鸞不會再服侍他;可是此時讓紅鸞去服侍皇帝,他哪裡不明白結果是什麼,想到事情的起因是自己,如果不是他的話紅鸞就會安心的在御書房當差,直到他的大皇兄太子殿下登基,依然還會留在宮中。
再想到紅鸞今天早上還幫他們做事,此時就要送她去做活死人,他的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
福王已經開口:「她去服侍父皇?」唇邊的笑意帶著三分的冷意:「四弟,你要想對父皇盡孝心也應該用你的人對不對?」他的目光落在安皇子的背後,把安皇子的人嚇得連頭也不敢抬。
五皇子聽到福王不同意看看太子才大著膽子說道:「其實紅鸞恭侍當真不能去服侍父皇的,因為禮制要求一不可以是父母用過的人,二來也要求要自幼入宮,在宮中學過規矩禮儀達六年之久的人。」
他被四皇子看了一眼話有些哆嗦,不過還是堅持著說完了:「紅鸞恭侍現在還是太后的人吧?而且她入宮還不足一年,如何能去父皇那裡伺候。」
他的話沒有錯,禮制上是的確如此的;只是這樣的規矩早就被打破了,被使去守陵的宮人大半都是被新任的太后、太妃看不順眼的人,哪裡還管什麼六年不六年的規矩。
當年的太后把兩個先帝新寵美人貶為女史,打發去服侍先帝一輩子,那兩人了不過入宮才一年多而已。只是卻沒有人敢對當時的太后提什麼規矩,也就是因此安皇子才會說出那番話來,也是因此福王反駁他沒有提什麼規矩。
可是五皇子提起了。其實這與他來說是極為正常的,因為他最擅長的就是在不正確的時候,提起最正確的事來。
太后沒有說話,福王也沒有說話,在五皇子說完話之後大殿之上忽然就靜了下來。
五皇子左右看看,在椅子上不安的扭動有些無助的樣子;此時他再發現自己不了說錯了話,還真就不是在宮中長大的人了。
紅鸞低下了頭,她的確是想讓五皇子幫幫她,可是也沒有想到這位五皇子的殺傷力如此之大,開口就能讓殿上眾人都合上嘴巴;她因為入宮時間不久,不知道五皇子的話中其實隱隱有向太后質問的意思——當然不是五皇子的本意了,但是話說出來入了旁人的耳朵旁人如何想,卻同五皇子沒有任何關係。
如果紅鸞知道五皇子敢質問太后當年的所為,現在她只怕身子要軟上一軟的。
大殿上一靜下來,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紅鸞的身上;此時五皇子的話說出來,總不能說他的話是極對的,那等於是指責太后當年做錯了事情:好像只有犧牲紅鸞了,只要讓紅鸞去伺候皇帝,那麼就能堵上所有的人嘴,絕不會有人敢對太后非議半個字。
四皇子咳了一聲:「伺候父皇主要是心,只要是伶俐的人,只要她有好好侍奉父皇的心……」
福王看一眼太后嘴唇動了動,看向太子沒有說話;此時說話太容易招惹太后的不快了。
太子微微咳了一聲打斷四皇子的話:「我記得皇貴妃曾在永樂宮中宣了太后的口諭,讓紅鸞恭侍以後照顧我,是不是太后?」
太后微微點頭,她現在絕對不想聽到有關伺候皇帝的話:一來讓她傷懷提醒她兒子活不了幾天;二來也讓她難堪,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人可不少,不說大家也就淡忘了,提起的次數越多於她越的不利。
「的確,哀家讓紅鸞去御書房學些規矩,就是為了能好好照顧太子;太子身邊實在是沒有什麼人,怎麼能讓哀家放心。」對於太子岔開五皇子提及的事情,她是高興的。
太子謝過太后轉頭看向安皇子笑道:「如此,說起來紅鸞恭侍是太后的人,也是太后賞給我的人——半個是慈安宮的人,半個倒是我東宮之人;四弟不管想讓紅鸞去做什麼,是不是也應該先問過太后,然後再來問問我意思?」
說到這裡他看著安皇子:「四弟的孝心真得很讓人感動,為兄我應該做個表率的,只是東宮之中因為多次的刺殺;」他的聲音微微一低,手不經意的好像握緊又鬆開,卻還是落到了太后的眼中;他並沒有停下口的話:「伺候的人早已經不多,現在太子妃和良娣身邊聽用的人也就是禮制所規定的一半兒;而我身邊常伺候的也只有一老一小兩個太監,其它的都是粗使之人,不堪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