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暮日盼娘歸
高興的是劉詩雨的媽媽和小寶。小寶不用上幼兒園,不用上幼兒園的日子,對他來說,每天都是最開心的。劉詩雨的媽媽見到了好幾個月沒回來的寶貝女兒,自是欣喜不已。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拉扯大,盼到她長成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最後卻成了別人家的媳婦兒,做娘的也沒什麼奢望,只願她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若能時不時地回來看看,這才是做娘的最大欣慰。
每天就是打打牌,她媽媽什麼事情也不讓她幹,生怕弄髒了她的手似的。張志霖依然每天都有信息過來,然而她只是不回復。漸漸地就感覺到了他的頹廢,他的焦躁不安與自爆自棄。她的心也隱隱地痛著,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冷漠太自私了。
徐志摩的再別康橋說得好: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她也想不帶走一片雲彩,然而不經意間帶走的,是他一顆迷失的心。
這天上午,正和她媽媽在禾場裡曬著太陽的時候,突然就響起了電話,拿起來一看,正是那徐多喜打過來的。
「喂……」她懶懶地餵了聲。
「詩雨,在幹嘛呢?」那邊徐多喜問道。
「沒幹嘛,跟我媽坐禾場上曬著太陽呢,怎麼?」她說道。
「下午去幹嘛,有空到城裡去嗎?」
「下午啊!可以呀,到城裡去有什麼事嗎?」她忙問道。
「我想去買點東西的,你如果有空的話吃完飯就過來吧,我們在城了見。」
「哦,好的。電話聯繫。」她答應著,就掛了電話。
「媽媽,下午我回去算了,小寶這麼多天沒上幼兒園,久了會生疏的。」她轉過身來,對她媽媽說道。
「這麼小的小孩子,不上幼兒園又有什麼關係,你小的時候也不是媽媽帶著的嗎,還不一樣上大學。」她的媽媽捨不得她回去,就說著她們那一代的理論。
「我過段時間再來看您嘛!又不是不回來了。你看我一回來您的雞呀鴨呀就遭殃的,我怕您會心痛呢!」她就在她娘面前撒著嬌。
「這些雞呀鴨呀的還不是等著你回來吃的……她的媽媽知道留她不住了,眼圈就紅紅的。劉詩雨心裡一陣內疚,想想這段時間,自己忙著和那張志霖糾纏在一起,幾乎都把媽媽給忘了呢!
劉詩雨吃過午飯,撿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小寶聽說要回去了,也是高興得不得了。劉詩雨的媽媽見了,眼眶又是紅紅的,都說有飯莫養外甥孫,小傢伙在他外婆家住了這麼長時間,心裡還是在惦記著自己在西林庵那邊的奶奶呢。
臨上車時,她媽媽給她準備了一大袋子吃的東西放到了她的後備箱裡。眼見著母子倆消失在遠方,劉詩雨的媽媽才戀戀不捨地轉身進了屋。
大概一個小時的樣子,劉詩雨終於到了城裡,她把摩托車放在寄存處,掏出手機,就給徐多喜打著電話。徐多喜是坐公共汽車來的,很快也要到城裡了,劉詩雨於是就牽著小寶的手,娘兒倆蹦蹦跳跳地就往街上去了。
不大一會兒,徐多喜便找了過拉,她一見小寶,便一把把小傢伙抱了起來,使勁地在他的臉蛋上親吻著!
「小寶,喊愛姨!」劉詩雨就說道。
「愛姨!」小傢伙嘴巴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變甜了,忙就喊著徐多喜。
「小寶乖!」徐多喜又在他的臉上猛親了一下,眼淚卻是忍不住地就流了下來。自己的小虎,此刻不知道在幹什麼!
徐多喜恢復的倒是蠻好,臉上的瘀傷已經痊癒,而整個人看上去,卻是瘦了一圈的。
「等會跟我一起回去吧!」劉詩雨看著徐多喜說道,兩人牽著小寶的手,就往前走去。
「唉……不了,我買點東西,也正好看看你和小寶……」徐多喜黯然地說道,已經沒有了以前的那種大大咧咧。
「我等會給我婆婆和小虎買兩件衣服,你幫我帶回去吧……」徐多喜說道。
「你自己真不回去啊?」劉詩雨就問道。
「不了,我哪還有臉回去的……我婆婆昨天上午打電話來,說今天一早要他哥哥騎摩托車載著她到我家去看看我爸爸媽媽的,誰知道一早出門的時候因為門口結冰摔了一跤,說是摔得不輕的……」徐多喜沮喪地說道。
原來蔣浩的娘要蔣浩去把徐多喜接回來,但蔣浩哪裡肯聽了,他娘沒法,只得叫了蔣浩的哥哥,準備要他騎摩托車到徐多喜家裡去,自己親自去接徐多喜的。但沒想到今天一早地上都結了冰,出門的時候沒注意就摔了一跤。老人家的,本來腿腳就不是那麼利索,這一摔就摔得鼻青臉腫的差點骨折了,但幸虧血壓不高沒有中風的。
徐多喜還眼巴巴地等著她的婆婆來呢,沒承想又出現了這麼的一個狀況,心裡真是懊惱得不得了。蔣浩不來,只要他家的任何一個人去她家接她,她都會厚這臉皮回去的!
劉詩雨一聽這個情況,心裡也是惋惜不已,她也知道喜兒的心思,女人都要面子的,你只要給她一個台階,她立馬就會下來的。可是眼看著台階要搭好了,沒承想半路又出了岔子,這難道是天意不成!劉詩雨暗忖著。
到了衣服超市,徐多喜給她婆婆買了件棉襖買了條棉褲,給小虎也買了件羽絨衣,天氣預報說,今年的氣溫可能會比往常年都要低的,所以她特意給小虎多準備了兩件棉衣。
從衣服超市裡出來,兩人牽著小寶又來到了生活超市,徐多喜買了許多零食,一份給小虎,一份給小寶,劉詩雨爭這要付錢,徐多喜堅決不讓。
提著大包小包在超市門口的德克士裡坐了許久,眼見著也不早了,兩人只得各自往回去了……
回到家裡,她的婆婆正在菜園裡補種的白菜。剛剛一下車,她的婆婆放下手中的活計,手都沒來得急去洗一下便一把抱起了小寶,嘴裡喃喃地喊著乖孫乖孫的,使勁地在小傢伙紅撲撲的臉蛋上親了幾下!補丁也是個人來瘋,它一看到劉詩雨,便遠遠地跑了過來,圍著劉詩雨的褲腿磨蹭著。不經意間,這個小東西也已經長得胖乎乎的又高又壯了。
「媽媽,我到徐多喜家去一下很快就回來了。」劉詩雨也沒上樓去,她把自己的大包小包放屋裡後又轉身走了出來。
「多喜回來了嗎?」她的婆婆問道。
「還沒有回來的,她婆婆本來今天上午去接她的,但她婆婆今天又沒提放摔了一跤,就沒去了。我們下午在城了見了面,她給小寶買了些東西,要我幫她送過去。」劉詩雨說道。
「哦,那你快去快回罷,蔣浩那人,你盡量少去惹他些,他說不清的。」劉詩雨的婆婆忙叮囑著她。這些日子來,蔣翠英也慢慢瞭解到了那天徐多喜她們吵架的經過,自己的兒媳婦跟徐多喜走得那麼近,作為長輩的,她當然有點擔心劉詩雨會把是非惹到了自己的身上的。
「嗯,我知道的,我去了啊。」劉詩雨當然明白她婆婆的意思,她答應著,騎了車就往徐多喜的婆婆家去了。
徐多喜的婆婆住在自己的老房子裡,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晚期的那種紅磚結果的平房。進得門去,受傷了的老人家還沒見著,倒是先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張志霖!真是冤家路窄了,這讓她感覺真的好意外的。
幾天不見,只見他的頭髮雞窩草似的,鬍子看來也有好久沒刮過,一副落寞的樣子。四目相對,很明顯地看到了他眼睛一亮,然而驚喜的表情稍縱即逝,他的眼神在匆匆接觸後便旋即躲閃開來,隨後便是路人般的冷漠,再也不拿正眼看她。
她的心隱隱地就一痛。她不知道,所謂的紅顏知己,大抵只是相對於女人來說的。而女人之於男人,要麼是愛人,要麼是情人,要麼就是路人。紅顏知己,只是女人用來安慰自己的一個借口而已。沒有哪個男人,是真正甘於僅僅做個所謂的知己的。
「姨,您不要緊吧!」劉詩雨走到徐多喜婆婆的床前問候著。人一旦上了年紀,就經不住磕磕絆絆的,只是平地的一跤,老人家便摔得鼻青臉腫的,隨著就是頭疼腰也痛的。鄉下人大都迷信點滴,所以張志霖的業務就格外的好。
「詩雨啊,你來啦!你坐啊……唉,人老了就不中用了……」老人家嘮嘮叨叨地就說開了,「本來說好了今天去接多喜回來的……唉!只怪自己老眼昏花的……」
「你和多喜是好姐妹,你可要多勸勸她啊!蔣浩這個化生子,翅片硬了,我喊不動了……」老人家喃喃地罵著自己不聽話的兒子。
所謂「化生子」,是湖南湘中地區的方言詞語。詞語來源於佛典中:「凡化生者,不缺諸根支分,死亦不留其遺形,即所謂頓生而頓滅。」該詞本意指年輕而夭折的人,因為在湘中以北地區的風俗中,無嗣而夭折的年輕人都要偷偷埋葬,認為是大不吉利。這就和佛典中「死不留形」「頓生頓滅」的化生者意思相同。
在現在的方言都運用中也比喻年輕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後來在長沙話裡演變為對比較親近之人的責難稱呼。常有「敗家子」「沒出息的傢伙」「好惹是生非的晚輩」之意。
蔣浩這個「化生子」,根本就不知道生活的艱辛,哪裡會聽他老娘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