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蕭世行的二十萬大軍步步緊逼,不知哪來的糧草棉衣,源源不絕供給二十萬北漢士兵。傳言中北漢物質不夠的消息此時看來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南楚向來比北汗富庶,但是前朝慕容拔在世的時候國庫年年虧空,雖然後面慕容修查了貪腐,勒令了那群貪官補齊,但是匆忙之中根本沒有充盈國庫。收回銀子是一回事,把銀子換成糧食米面又是另外一回事。難事接踵而來,慕容修就算沒有傷重也左右為難。
他素來是能狠心之人,索性下旨抄了蘇家,可憐蘇家經營幾十年,最後還敵不過一張聖旨。百年望族經營下來的金銀珠寶,一夕覆滅。蘇儀在重華宮中已是連哭都哭不出來。
慕容修下了抄蘇家聖旨的時候,特地前去重華宮,看著蘇儀煞白如女鬼的臉色,冷冷道:「你蘇家有罪,本應該要把你一起拿下,但是念在你我夫妻一場,罪不會牽連到你的身上。你乖乖在後宮待著,若是有異心,朕也不會饒了你!」
蘇儀愣愣聽著,等慕容修明黃的身影決然離去,這才哈哈笑了起來,笑得連熱淚都滾了出來。
好個夫妻一場!好個若有異心!他心心唸唸的只有他的江山社稷,只有他的至高無上的皇權永固!他何嘗想起過和誰的一星半點的夫妻一場?
周燕宜被廢冷宮至今無法踏出一步;華氏被廢離奇身死鏡湖,他未置一詞;衛雲兮被她陷害出宮,他卻忙著查抄蘇家,從不過問!
這就是慕容修的冷血冷心!這就是他所謂的夫妻一場?!蘇儀她在悲憤欲絕中終於迷迷糊糊想起曾經有個人云淡風輕地對她說「這皇后之位給你。」
如今想來衛雲兮才是那個看得最明白通徹的人!難怪她不回皇宮,原來這皇宮不過是殺人不見血的窟!是個父子相忌,兄弟相殘、夫妻異心之地!
蘇儀一邊笑,一邊看著那重重疊疊的宮闕重樓,心中的念頭字字如血:今世是無望了,若有來世,不要再入宮了,千萬不要了。
無情最是帝王家!
慕容修在京中忙著剿滅叛黨,收拾亂局的時候。衛雲兮跟著蕭世行一路由西向南,終於在五日後到了泗水邊。一路上她沉默寡言,只一雙美眸緊緊盯著那漸漸結冰的泗水江面,眸光灼灼彷彿要燃燒起來。蕭世行日理萬機,前方戰報如雪片飛來,短短幾日,他就不得不幾次停下處理軍務。
衛雲兮這才知道他如此抽空千里回到雲倉城探望她是多麼難能可貴。受人點滴之恩,雖無法全報,她卻也在一旁幫忙世行整理軍報,添墨倒茶。時常在驛館深夜中,一盞燭火,兩抹相對沉默的影子,男的英挺俊秀,伏案疾書,女的紅袖添香,背影婀娜,美如剪畫,可偏偏兩人的心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br/>
就這樣相安無事到了泗水邊城。衛雲兮下了馬車觸目所見一片人聲馬嘶,兵器森寒。在泗水邊城駐紮了的都是滿滿的北漢士兵,一個個兵強馬壯。
衛雲兮是南楚人,看得心中思緒複雜。若她父皇在世,恐怕看見如今這樣的情形也會死不瞑目。只是如今世易時移,前人早已作古,獨留後人唏噓。而這天下之亂,恐怕不會那麼輕易結束。
泗水邊城謠言紛紛,傳什麼的都有。衛雲兮身在軍營也聽到了不少,只是真真假假令人分辨不清。挽真伶俐,幾番出門打探消息終於探得幾道真切的消息:慕容修死裡逃生,逃回了京城。他一回到京城中就下了聖旨,全力追拿龍影司叛黨。曾經效忠慕容氏的龍影司,這把殺人利刃終於重重揮刀砍向自己的主人。
可是龍影司最擅隱蔽行蹤,在行刺慕容修之後一夜之間消失的乾乾淨淨,絲毫痕跡都找不到。更是無人知道龍影司統領殷凌瀾的下落。他做下行刺皇帝的滔天之罪,雖未成功卻安然全身而退,令天下人震驚之餘紛紛覺得他此人城府之深,手段之狠絕,深不可測。
慕容修接連下旨,另一道聖旨是全力剿滅衛府叛黨,衛國公與衛雲沖赫然在列。慕容修已調兵遣將,嚴令各地郡縣督都領兵剿滅義軍亂黨。義軍缺少行軍經驗,與慕容修手下的軍隊短兵相接,初戰就告失敗,一連退守了好幾個郡縣,此時又已是寒冬,行跡無法掩藏,義軍更是損失慘重,若不是靠著那一點民心撐著早就土崩瓦解br/>
而衛雲沖領著三萬叛軍,還有各地義軍突起,整個南楚處處硝煙,兵荒馬亂,生靈塗炭br/>
蕭世行說的對,她早就無法回去了。在南楚衛家是亂臣賊子,罪無可恕br/>
泗水風寒,衛雲兮攏著一身玄黑狐裘披風,久久凝望南面。風吹起她長長的裙裾,傾城素淨的眉眼神色蕭蕭,在他不在身邊的日子,她只能日日無望地凝望遠方。
他狠絕如此,不留隻言片語的消息,只讓她在夜夜無眠中讓思念錐心蝕骨br/>
凌瀾,你在哪裡?是身處京畿重地,伺機而動,還是跟著衛國公,指揮義軍直逼京城?泗水滾滾方,卻再無人可以回答她的聲聲泣問。
「風大了,回去。」身後一聲清越的聲音傳來。
衛雲兮飛快擦去眼角的淚痕,寒風中她看見蕭世行一身銀盔白袍大步走來,風中,他朗朗的眉眼因得
熠熠的盔甲而顯得英姿凜然,俊美的五官在雪地的映襯下越發顯得眉眼若墨畫,工整中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
她等得蕭世行走得近前,淡淡低頭:「原來是蕭王殿下。」
蕭世行看著她蒼白素淨的面容被凍得臉頰紅了些許,解下身上的雪白披風披在她羸弱的肩上,微微一笑:「回去。」
衛雲兮只覺得身上暖意又多了幾分,可她頓了頓,忽地解下他的披風遞到了他的手中,淡淡道:「蕭王殿下的好意,雲兮心領了。我不冷,還是蕭王殿下自己披著。」
蕭世行的眸光落在了她肩頭男子式樣的狐裘,玄黑龍紋錦面,金絲滾邊,裡面襯著拼接起來上好的狐腋毛皮。除了殷凌瀾,誰還能如此張揚奢侈?可這樣清冷孤高的男子一旦動情卻是如此情深如海,永不反悔,難怪衛雲兮為他傷心欲絕。因為誰也取代不了她心中那個人的地位了。
想著他眼底微微一黯,但隨即掩下,笑了笑:「好,既然如此,衛小姐還是回去。挽真姑娘都要著急了。」
衛雲兮見他不計較自己的疏離,心中微暖,柔順點頭:「好。」
兩人便慢慢走向軍營。沿路的士兵見主帥走過,都紛紛行軍禮致敬,一張張被凍紅的臉上皆是由衷的敬仰。
衛雲兮看得心中感慨:「曾聽說蕭王殿下是北漢戰神,從無敗績,如今看來,聞名不如見面。看蕭王殿下治軍當真是上下齊心。這樣的軍隊怎麼可能會不勝呢。」
蕭世行聽得衛雲兮誇獎,微微一笑:「衛小姐過獎了。只是這不敗戰神可是說錯了。」
「怎麼錯了?」衛雲兮微微詫異,抬頭問道。
蕭世行側頭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道:「戰場得意,情場自然失意了。不敗戰神也不是什麼事都能不敗於人的。」
衛雲兮微微一怔,半晌這才聽明白他在說什麼。臉猛的一沉,退後一步,看著蕭世行似笑非笑的俊臉,冷冷道:「蕭王殿下要自重。」
蕭世行含了一絲莫名的笑意看著她,饒是衛雲兮心無旁鶩也被他這晶亮深沉的眼神看得臉上微微泛起了一絲燥熱。
這種眼神的意味太過明顯,是男人看到心儀女子的眼神,帶著欣賞,還有淡淡的惆悵與不甘。
衛雲兮咬了咬牙,想要發作但是想起這些日子都是他在照拂她和挽真,想著忍耐下來,施了一禮轉身就走。
「事到如今,衛小姐你能否告知殷統領到底有何苦衷?」蕭世行淡淡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衛雲兮聞言腳步猛地一頓,半晌才回頭,她目光複雜地看著蕭世行,半晌說不出話來。
蕭世行慢慢走到她身邊,腳下的雪踩過,咯吱脆響,只是那一步步彷彿踏在了她的心裡。
「本王本不想問,但是如今越想越覺得殷凌瀾此人智謀無雙,手段非常,若他肯護你,全天下就沒有人能傷害得了你。可是為何他不親自守護衛小姐,反而把衛小姐托付給了本王?」蕭世行緩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