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雲兮一雙美眸幽幽地看著他那蒼白魔魅的俊顏,半晌才道:「北漢要興兵犯楚,本宮見皇上憂心國事,所以前來探望。」
殷凌瀾聽了,輕咳一聲:「這是國家大事,與皇后娘娘無甚關係。娘娘還是早些回宮歇息才是。」懶
衛雲兮忽地淒涼一笑:「是啊,與本宮無關。贏了輸了,都不是女人該管的事。」
她聲音中帶著莫名的淒苦,殷凌瀾聽了不由沉默不語。
衛雲兮看著挽真手中的食盒,淡淡道:「本宮就不打擾殷統領回府了,更深露重,殷統領要多多保重。」
她說著轉身上了玉階。殷凌瀾看著她欣長窈窕的身影從眼前消失,這才轉身上了馬車。方才馬車前的小內侍已不見了蹤影,掀開車簾,一張素箋靜靜躺在車廂當中。殷凌瀾拿起,一行婉麗的小字落入眼簾。他看了一眼,慢慢地把這素箋放入了懷中。
「走。」他淡淡道。
馬車動了起來,挽真看著他的神色,小心探問:「這藥是近日找來江湖人稱『鬼郎中』胡大夫為公子開的藥方……公子吃嗎?」她心中憂慮,看樣子公子是不肯吃這藥了。
殷凌瀾看了一會,忽地伸出修長的手兩下解開了食盒,也不倒出藥壺中的藥汁,就著那壺口就喝了起來。溫熱的苦藥流入口中,那意料之中的苦味卻是瀰漫了整個心。蟲
藥再苦也苦不過這苦苦掙扎的人心。
他忽地輕輕地笑了起來,摀住唇不住地邊笑邊咳。挽真看得呆了,連忙扶住他,急急道:「公子,到底怎麼了?是藥不對嗎?還是……」
殷凌瀾只是笑,胸口濁氣上湧。他咳得雙目通紅,頭上紫玉金冠也落了下來,一頭如墨緞的發披散在了肩頭,直把挽真嚇得不知所措,連連為他順氣。許久,殷凌瀾似累了,揮了揮手:「沒事,你退下,我要歇一會。」
挽真驚疑不定,再看他時,他已攏著狐裘把半張臉隱在了裘衣領之中閉上了眼。俊眉修長,側面的輪廓似裁,挺秀陰柔,似又多了幾分孤寂。挽真心中難受,拿了食盒藥壺退了下去。馬車搖晃,殷凌瀾捏著懷中的素箋,輕輕撫過那一字一句……
衛雲兮站在御書房的窗前,靜靜聽著那遠去的車轍聲,這才回頭柔聲對凝神看著地圖的慕容修道:「皇上,夜深了,還不歇息嗎?」
慕容修抬起頭來,宮燈下她容色絕美,柔媚謙和,令人心生溫暖。
慕容修緊繃的臉色緩和幾分,揉了揉眉心:「沒事,你先去歇息。」
衛雲兮走到他身邊,依在他的身邊,看著御案上的雜亂,輕聲道:「皇上,國事雖重,但是皇上的龍體也是南楚百姓之福。還是先歇息了,離早朝也剩下不到三個時辰了。」
她溫言勸著,慕容修看了她幾眼,這才眉頭稍展,倦然一笑:「嗯,就聽你的話。」他看著她比天上星子還要璀璨幾分的眸子,忽地道:「雲兮,你可知你來了朕有多高興嗎?」
他把她摟入懷中,長吁一口氣:「只要你在朕的身邊就好。」
衛雲兮靠在他的懷中,幽幽地道:「當真只要臣妾在皇上身邊就好嗎?」
「當然。」慕容修的聲音漸漸低沉,他伏在她的肩頭已有了朦朧的睡意。
衛雲兮扶了他柔聲道:「皇上,去床上安歇。」她說著扶了慕容修上了床榻。宮人前來伺候,服侍妥當,這才悄然退下。
她坐在床前看著慕容修睡夢中依然不展的俊顏,定定看了許久。
她輕聲道:「皇上,若你只要我衛雲兮一人,臣妾怎麼會不答應?」她眼中的淚滾落:「可是你要的不是我,你要的是慕容家的江山萬代,你要的是衛家的忠心不二,你要的是瀾哥哥的命……」
「你千方百計拆散我與慕容雲,讓我嫁給你,我已不怨。新婚冷落羞辱,我亦是忘了。城門一箭,各安天命,你是君,我是妾。我早已還你夫妻之情。只是你還不肯讓我走。」
她輕輕地笑,淚點點零落:「我知道你不會放過衛家,終有一天衛家舉事,你亦是會千方百計殺了衛國公與衛大哥。我也知道你不會給了瀾哥哥解藥,他知道了太多,他手中的的龍影司太過強大……」
「他們都是我愛逾性命的人,他們為了我已失去太多,我不可再坐以待斃,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在你的手上……所以今生今世,你我夫妻早已恩斷情絕,上天入地,再無可能。」
她把一顆朱紅的丹丸含在口中,低頭覆在了他的薄唇上。睡夢中的慕容修不明所以,與她蜜吻。
良久,衛雲兮抬起頭來,唇色如朱,面上淒色已淡,她輕撫過他的臉頰,方纔她身上灑了**安神的香,慕容修自然睡得沉沉。
夜深了,她擦乾眼淚伏在了他身旁安然睡著了……
第二日,蘇儀早早前去請安,衛雲兮卻是不在長明宮中。宮女笑道:「淑妃娘娘來得不巧,皇后娘娘昨夜去了御書房。」
蘇儀看著她們眼中的得色,不禁捏緊了手掌,長長的黃金鏤空護甲幾乎生生刺破了她的手心。
正說話間,衛雲兮鳳駕前來。她容色有了些微的憔悴,眼眶微紅,看樣子昨夜睡得並不安穩。蘇儀卻看得杏眼中眸色冷冽。
衛雲兮見她前來請安,打起了精神,微微一笑:「淑妃有心了,只是本宮身子不適,恐怠慢了淑妃。改日淑妃再來請安可否?」
蘇儀一笑,走上前去,看著衛雲兮脂粉未施卻依然楚楚絕美的面容,曼聲笑道:「臣妾不得不佩服皇后娘娘,大半夜的還去了御書房伺候皇上。這份心意臣妾們都不及呢。想必皇上因了皇后娘娘的慇勤,心中有了更多的憐惜。」
衛雲兮聞言,側了頭,想了想,這才笑道:「淑妃所言極是。皇上還說過兩日要把鳳儀宮騰出來重新修繕給本宮居住。哦,皇上今早與本宮說了,北漢與南楚興兵在即,這戶部幾位侍郎恐怕得換一換,好像那幾位侍郎大人老眼昏花,國庫中的庫銀好像少寫了幾十萬兩。這幾十萬兩數目比起南楚豐盈的國庫銀錢數目雖不多,但是戰事剛起,這幾十萬兩也是銀子呢,就算不用來修繕宮殿,可是也可以用來發發軍餉什麼的。多了少了,可不是一言就能蓋之的小事了。」
衛雲兮說完已翩然掠過了她的身邊。蘇儀聽得背後冷汗涔涔。戶部向來是肥缺,她的父親蘇泉在裡面安插了不少自己的心腹親信,平日私吞國庫錢糧,狼狽為奸,侵吞的何止幾十萬兩,怕是上百萬都有。衛雲兮說得含含糊糊,似是而非,偏偏她卻不敢輕易大意。
蘇儀越想越是不安。不管衛雲兮說的是真是假,這時候趕緊得回去通知自己的父親,趕緊趁這個時候把吞下去的錢想辦法吐出來才是。若是一旦兩國交戰,慕容修查到了國庫空虛,那可是抄家的罪啊!
衛雲兮站在殿中,看著蘇儀急匆匆走了,這才冷聲對一旁的陳福道:「去,告訴衛國公,戶部官員貪腐成弊,讓他啟奏皇上!」
「是!」陳福應聲退下。
此時天邊金光普照,映在她如蓮清麗的面上,她深吸一口氣,輕聲道:「你為我設了這一場局,就讓我助你多走一兩步。」
……
北漢興兵伐楚,兩國邊境便是一觸即發。北漢新帝決定御駕親征,慕容修亦是雄心勃勃想要親臨戰場,把這「黃口小兒」打得落花流水。滿朝文武都勸他不可,慕容修也只能按捺下來。
衛國公啟奏皇上,揭戶部一干官員私吞國庫,官員官官相護,目無王法。慕容修正在為兩國兵事注了全部心神,聞言國庫空虛不禁龍顏大怒。一查下去果然少了九十多萬兩左右。這數目巨大,若不是長年累月貪瀆怎麼可能就少了這麼多?
一時戶部尚書被去了頭上官翎,除去身上官袍,啷當下了天牢,一干戶部侍郎們也被紛紛拿下。蘇相國受此重創,直恨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可是國庫若不豐盈,這一場戰事怎麼繼續?更別說御駕親征了,就是六軍幾十萬人馬也有可能養不活。
茲事體大,慕容修是百戰出身,自然知道這後勤的重要。他親自責令蘇泉追回庫銀,若是追不回來,他這相國也當到了頭。蘇泉自然知道這是慕容修給他最後的機會,想方設法,疲於奔命地湊齊這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