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涼風徐徐,伴隨著幾聲蟲鳴,是說不出的悠然情境。
江沉煙立在窗前,任由涼風從面上拂過,腦中思緒紛亂。
剪不斷,理還亂!
苦笑一聲,她微微垂眸,腦海中縈繞不去的是他臨走時溫和的笑容。這樣的溫柔,她曾經期盼過多少次,為何,來的這般晚。
偏偏在她下定決心之後,才給了遲來的溫柔。
若是,若是能早一些至少在她動手之前,或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微微呼出口濁氣,她下意識的撫上了自己蒼白的面頰。她知道,這是毒性入體的徵兆,他未察覺,她卻心知肚明。
時涼幾剪。只是,她不忍讓他中毒獨去。
她願意與他一同赴黃泉,這樣,既保全了百殺,也圓了自己一顆心。瞭解了她信心娘娘一世的一段情。
只是楚白,你不要怪我!
深吸口氣,她微微偏眸,不讓眼淚落下,全數吞入了腹中,苦澀心中自知。
流螢做了精緻可口的晚膳,她卻有些食不下嚥。
「娘娘,這是清蒸桂魚,味道清淡,您嘗嘗吧。」流螢給她夾塊魚腹肉放在碗裡,她拿起筷子卻又放下,娥眉輕蹙。
「娘娘,是不是膳食不合胃口?要不奴婢」
「不必。」打斷了她的話,江沉煙只覺有些疲乏,悠然起身,輕聲道:「我真的沒有胃口,便撤下吧。」
流螢擔憂的望著她,正欲說什麼,便見江沉煙忽然摀住口乾嘔起來。
「娘娘您怎麼了?」流螢慌忙上前扶她到一旁坐下,又連忙倒了溫水給她漱口。好一會之後,江沉煙才緩過來,她蒼白的面上多了一抹不正常的紅暈,眉宇蹙的更緊。
這種感覺,她不是第一次體會。
素手下意識的撫上小腹,她眼中劃過一絲深深的恐懼。
難道難道
「娘娘,莫非您有喜了?」流螢眼中帶著濃濃的喜色,眉梢眼角都飛揚了起來,她連忙道:「奴婢去請太醫來瞧瞧」
她剛剛轉身欲走,江沉煙便拉住了她,失神般低喃:「不要不要去」
「娘娘?」流螢愣愣的看著她,此刻才發現她眼中並無欣喜,只有驚恐和慌亂,一時間費勁不已。
艱難的吞嚥了唾沫,江沉煙嘴角勉強牽了一絲苦笑:「此事,不可外傳。」
流螢不解,還欲說什麼,卻見江沉煙垂了眸,那不斷顫動的羽睫間隱隱有了淚光。心中的喜意也跟著漸弱,看著江沉煙那般摸樣,她不由得擔憂起來。
娘娘莫不是又出什麼事了?
有了龍嗣,不是應該極為開心嗎?為何還要暗自垂淚?
她如何知曉,江沉煙此刻心中的複雜情緒。她分明是想用乾瑾瑜那慢性毒藥毒死她與洛擎蒼,可是偏偏在她如此鐵了心的時刻,卻突然有了孩子。w28e。
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
江沉煙心亂了頻率,邁著虛浮的腳步起身,走至窗前,讓夜風拂過面頰,也拂過了凌亂的心。
夜色漸漸迷濛,似有淡淡霧氣飄散,將夜色更顯沁涼。
養心殿內,洛擎蒼手執奏折,眉宇間帶著疲累。身旁的茶盞早已涼透,趙德全又換上了新茶。卻不見他喝一口。
「皇上,您歇歇吧,身子要緊。」趙德全忍不住勸說。
洛擎蒼揉揉眉心,淡淡道:「折子堆積如山,如何能歇。單單是王家與其黨羽的折子便佔了半數,這陣仗比江家還要了不得。」
話音剛落下,便聽得殿外傳來了腳步聲,進門而來的是太后以及清減了不少的明妃。
眉頭一蹙,洛擎蒼起身迎上前,低斥道:「太后到來,為何不通傳?」
太后笑笑,看著洛擎蒼道:「不要責怪他們了,是哀家不讓通傳的。皇帝你整日關在養心殿披折子,定是繁忙的很,哀家本也不願打擾,但總歸還是心疼,便和明妃一塊來看看。」
說完,她看了一眼明妃,後者立刻垂著頭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
洛擎蒼沒有看她一眼,只看著太后道:「兒臣政務繁忙,母后身子亦不太好,就不必來看望兒臣,好好歇著才是。」
明妃被晾在一邊,下意識的咬了唇瓣,保持著行禮的姿勢。
太后看了明妃一眼,不由得心疼道:「快,快坐下,你如今有了身孕,怎能一直站著。」說吧,她便讓明妃坐在一旁,自己轉頭看著洛擎蒼,責備道:「母后也不願來的打擾你,只是你的行為實在讓母后看不過眼。明妃如今有孕,你卻不聞不問,是不是一點都不關心這個孩子?」
洛擎蒼蹙著的眉頭更顯疲累,他頗為煩悶的掃了一眼明妃,見她怯懦不安的模樣,心中不由得冷笑起來。
「哀家今日來就是要為明妃討一個說法。」太后坐在明妃身邊,沉聲道。
洛擎蒼嘴角泛了一絲弧度,看著明妃道:「你是否也覺得朕冷落了你?」
明妃一愣,而後慌亂的擺手:「沒有,沒有,皇上待臣妾極好。」
笑容加深些許,洛擎蒼看著太后道:「母后聽見了。」
太后面色不愉,看了一眼明妃,而後道:「你心中有什麼委屈,儘管說出來。莫要再賭氣喝打胎藥,這可是龍胎,是咱們皇室的血脈,馬虎不得。」
打胎?
原來,她有這個心思。
明妃咬緊了唇瓣,狠命的搖頭:「皇上待臣妾的確極好,是臣妾自身不足,不配為皇上生兒育女。」
「胡鬧。」太后低斥一聲,繼而道:「如今都是有了孩子的人,怎麼還這麼孩子氣,你不配那誰配?總不是那些出生低賤行為不端的人,你怎可如此妄自菲薄。」
薛明心沉默不語,眼角悄然有淚,只聽著太后的話,根本不敢看洛擎蒼一眼。
而洛擎蒼便當真如同一個看客一般,彷彿這些事與他都毫無關係。
太后瞪了明妃一眼,轉而看著洛擎蒼道:「哀家也不願多說,只是皇帝無論如何要為皇嗣考慮,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洛擎蒼微微頷首,沉默片刻後,忽而露了笑:「母后說的是,是兒臣疏忽了,日後,兒臣定會好好對待明妃,以及,她腹中的胎兒。」
他話語雖柔和,可是眼神卻十分清冷,聽的明妃渾身一顫,如坐針氈。
太后這才露了笑臉,點點頭後,看看洛擎蒼又看看明妃,旋即笑著道:「也罷,既然皇帝你許諾了,哀家便放心了。你們也好好聊聊,別只顧著折子,哀家有些乏了,便先回宮了。」
說罷,她起身就要離開,給這兩個年輕人一點空間。
明妃見她要走,連忙出聲:「太后」
薛太后隱晦的笑笑,輕聲道:「難得和皇帝相處,你得抓緊機會才是。」
最終,薛太后留下了明妃獨自而去。
養心殿內顯得十分安靜,洛擎蒼立在不遠處,像是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而明妃戰戰兢兢像是受傷的小鹿,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趙德全見狀,便遣退了多有宮婢與太監,自己也退出了殿內。
殿內再無他人,明妃紅唇咬出了血腥味,她突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簌簌的落:「皇上,求皇上賜臣妾一死,臣妾再不願過著度日如年的生活。」
冷冷的看著泣不成聲的明妃,洛擎蒼笑容冷清:「死?」
「就這麼讓你死了?朕的尊嚴何在?」洛擎蒼下巴自然昂起,那股冷冽的氣質幾乎看的明妃呼吸困難。她只想求他放她一條生路,不要再繼續這樣受折磨。
「皇上,臣妾知錯了,這一切都是臣妾的錯,臣妾如今只求一死,只求一死」她哭的動容,卻撼動不了洛擎蒼的心。
人便是如此,做出的事,便要自己承擔後果。
明妃膽敢下媚藥,最終與他人苟合懷了野種,便要自己承擔這一切的後果。
洛擎蒼冷冷的看著她,低聲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是是臣妾自己一手造成了今日之錯可是那是因為臣妾愛您啊臣妾一直愛著皇上從幼年之時起便深愛了皇上可是皇上您從不正眼看臣妾一眼。先是一個姬清雅,後是一個百煙,皇上總是愛著別的女人,那麼臣妾呢?臣妾要如何才能留在皇上身邊?」
「臣妾只能用下三濫的手段,可是誰料臣妾自食惡果,釀成了今日的局面。臣妾後悔了,心痛了,卻回不了頭,沒辦法告訴太后,她期盼的孫子只是臣妾與他人苟合的野種,沒辦法面對家族中人,甚至沒辦法帶著這個孩子活下去臣妾不知他到底是誰的孩子,更不知以後該怎麼辦臣妾不求皇上原諒只求一死」
明妃說到最後,幾乎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紅腫的雙目帶著深切的乞求。
洛擎蒼低眸看著她,在她身上,再也看不到當初那個嘰嘰喳喳活蹦亂跳的明心郡主,更看不到幼年時拉著他的手笑個不停的小女孩
她早已變的陌生。
心中悄然泛起一抹不忍,他轉過身,不再看她,只沉聲道:「當真,求死?」
「求皇上成全。」
深深吸了口氣,洛擎蒼最終合上雙眼:「朕,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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