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和宮一片死寂,眾人噤若寒蟬,只有殿外陽光依舊晴好。
雲初的話像是一顆巨石重重扔進水面,濺起水花無數。
江沉煙仍舊被壓在刑具上,她眼中帶著慌亂和震驚,咬緊牙看著洛擎蒼。如她所料,洛擎蒼的臉色瞬間變為鐵青,陰沉的幾乎滴出水來。
他掃了江沉煙一眼,將她眼裡的驚慌捕捉,又看著雲初,怒聲道:「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雲初衝口而出便有些後悔,可是她又不能眼看著江沉煙被責罰。小臉上帶著濃濃忐忑,她跪伏在地,小心翼翼道:「貴人有孕已一月有餘。」
一月有餘,她竟然懷了他的孩子?
洛擎蒼臉色更加陰沉了幾分,隨手指了一個太監:「你,去給她把脈。」
他不信?
江沉煙眸光一滯,心裡像是被刺了一下。
那被點中的太醫慌忙起身,顫顫驚驚的走向江沉煙,告罪一聲,便將手搭在了她的手腕。號脈半晌後,太醫收回手回稟:「皇上,煙貴人的確已有身孕,不過」
「不過什麼?」洛擎蒼聲音冷淡,全然沒有絲毫喜悅。
沉了思緒,太醫繼續道:「煙貴人身子孱弱,脈象虛浮不實,且有風寒入骨的跡象,所以龍胎不穩。」
這話和乾瑾瑜所說差不多,她現在的身子的確不適合孕育孩子,若是不盡快找到安胎的良方,只怕是留不住。想到此處,她眼裡劃過一絲悲慼。
和妃從雲初衝進殿內便沉默不語,只瞪著一雙眼眸看著江沉煙。腦海裡迴盪著雲初和太醫的話,她懷孕了?正巧在她滑胎之日有孕。
這未免太巧合。
指尖幾乎攥破了蘇繡床單,她滿臉煞白,眼神若一潭死水。
聽完太醫所言,洛擎蒼的眉頭仍舊緊緊皺著,沒有舒開一絲。照理說和妃滑胎,煙貴人有孕,於他於皇室也是喜事。可是他就是開心不起來,就是覺得胸口像被巨石壓著,喘不過氣。
江家的女兒,懷了他的孩子。偏偏是江家的女兒。
暗自握緊拳,他冷眸看向江沉煙,見她面容憔悴,眼中淚光依稀,薄唇不自覺便勾起了涼薄的弧度:「好一個江沉煙,好一個煙貴人。」
心底一沉,江沉煙掙扎著從刑架上起身,咬了唇瓣告罪道:「臣妾並非有意欺瞞皇上,只是只是想請太醫診斷確定之後再向皇上稟告。」
輕笑一聲,他上前幾步,和她靠的很近。那股清淡悠然的香味撲鼻而來,一如最初相見那一刻。他的笑越發冷厲,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朕當真小看了你。莫非你認為懷了朕的孩子,便可助你江家之勢?」
抬眸和他對視,江沉煙幾乎咬碎貝齒:「皇上說這話,未免太過分。」
過分?他眉頭一挑,一伸手便箍緊了她的脖子,步步緊逼,直到她後背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才停下腳步。
「皇上恕罪煙貴人她」雲初被嚇的臉色慘白,不住的磕頭。
「閉嘴。」怒喝一聲,洛擎蒼手上漸漸用力,眉宇間滿是深深的不耐:「你吃了豹子膽不成?敢跟朕這樣說話。」
江沉煙喘不過氣,雙手無力的推搡卻無濟於事,她深吸一口氣,臉色漲紅:「臣妾無錯,何必低聲下氣?」
眼眸一寒,洛擎蒼手上力道猛的加重,江沉煙臉色大變,眼神依舊清明:「臣妾無錯」
雙眸微瞇,洛擎蒼微微俯身,附在她耳用涼透了的聲音道:「生在江家,便是你最大的錯。」語畢,他手上越加用力,那樣子似乎就要當場掐死江沉煙。
疼痛,窒息猛的襲來,江沉煙隱忍許久的淚奪眶而出,她雙手死死的握著他的手腕,聲音斷斷續續:「那不是我的錯」
眼神漸冷,她此刻含淚低訴的模樣像極了三年前的她。一樣的淚眼朦朧,一樣的如泣如訴。
清雅!
眼中忽而恍惚,他下意識的鬆了力度,給了她喘息的空間。
「皇上,貴人身子嬌弱,如今又有孕在身,您要罰便罰奴婢,昨夜裡一切都是奴婢所為。是奴婢焚燒冥鏹,是奴婢推了和妃娘娘,都是奴婢的錯」雲初早已嚇的魂不附體,見江沉煙大口喘息的樣子,她顧不得後果,衝口將所有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
江沉煙眼神一慌,一咬牙跪在地上:「不關雲初的事,她不過是奴婢,一切都是臣妾的錯」
剛才還說沒錯。這會竟然主動認錯。
她這樣做只是為了一個奴婢?
洛擎蒼俯視著她,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見她羽睫上的淚珠。那捲翹的弧度,清澈的明眸,似繾綣的絲線一般纏繞了他的心,讓他越是掙扎越是難以逃脫。
怒哼了一聲,他懊惱拂袖,怒斥道:「來人,將煙貴人帶回寰璧宮,沒有朕的允許,不得踏出寰璧宮半步。」
和妃一愣,怔怔的看著洛擎蒼冷漠的後背,心漸漸發涼。他就這麼放過了她?
她的孩子,她的一切都葬送在江沉煙的手上,可是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嘴裡泛起了一絲腥味,是她咬破了舌尖,眼神裡幾乎溢滿了怨毒。
江沉煙更是怔在當場,他竟然就這樣放過了她?
怔怔抬眸看著洛擎蒼依舊冷厲的臉龐,心底竟然湧起些許卑微的溫暖。
或許,他是有那麼一點點在乎她,一點點在乎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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