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四夫人說繡莊的生意不錯,一直都是你在打理?」周夫人表情淡淡的也未顯出熱絡來,和佟析硯並排站著,聲音輕輕柔柔。
以前因為婚事,佟析硯對她有些牴觸,現在心態平和下來,再去和周夫人相處,反而覺得她這個人不錯,說話低聲細語極有修養,她點了頭道:「父親怕我閒在家裡悶胡思亂想,便讓我做些事兒分散注意力,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怎麼會。」周夫人淺笑著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可是什麼也不懂,整日裡就圍著家裡轉,現在便是想在外頭做些事情,卻又沒有這個精力。」彷彿對女子做生意的事很推崇的樣子:「也不見得為了那紅塵俗物,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反而將俗事利益擺上了一個高度。
佟析硯卻又些不好意思起來,微紅了臉:「……哪裡有夫人說的這樣好。」
周夫人深看了她一樣,淺笑起來,這邊阮夫人攜了樂袖走了過來:「嫂嫂。」朝周夫人行了禮:「正有事和你商量,原想去你那邊,沒想到今兒趕巧在這裡碰見了,稍後不如一起去我那邊坐坐吧,不是說博涵今兒也來了嗎,一會兒一起去吧。」
佟析硯覺得這是人家私事,便蹲身行了禮:「我去看看炙哥兒,二位夫人慢聊。」又朝樂袖點了點頭。
周夫人頷首,阮夫人看了眼佟析硯,又朝周夫人投去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來。
佟析硯退開便去了江氏身邊立著,江氏將手裡的九連環還給了坤哥兒,又叮囑了邱媽媽兩句回頭看向佟析硯,目光飛快的掃過周夫人低聲問道:「那位就是周夫人吧?」
佟析硯微微點了頭,江氏又重新打量了周夫人一遍。
析秋抱著炙哥兒,將他手裡的刀拿下來:「別傷著了。」佟敏之擺著手道:「姐姐不用擔心,這裡頭的刀三哥說特別處理過了,不會傷著哥兒的。」說著嘻嘻笑著湊著炙哥兒面前:「待會你三舅舅知道了,定會高興的手舞足蹈的。」
知道刀很安全,析秋便沒有勉強任炙哥兒拿著,又看向佟敏之,想到佟全之又蹦又跳的樣子,笑了起來。
太夫人笑呵呵的和大夫人走過來,疼愛的摸了摸炙哥兒的小臉:「我那邊可還有柄上好的長劍,還是你祖父留下來的,等你長大了,就傳給你!」大夫人也難得的跟在後頭湊趣:「大爺那邊也有把彎弓,他生前極是愛惜的,我也一直留存著,回頭也讓人一起送來。」
析秋看了眼太夫人和大夫人,心裡明白她們這是在寬慰她,對於她來說,她對炙哥兒確實沒有多少的期望,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在自己身邊長大,能不紈褲不浪蕩知道為人處事,將來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和和美美的過一生,就是她最大的心願。
她也知道,抓周不過是寓意,並不能真的代表未來他真的會走哪條路,但是即便將來他真的走了,她也不會真的去橫加干涉,她有心願卻非執念,若炙哥兒真的喜愛,她也不會去強求,最終的最重要的,還是要讓他能開開心心,在他們的羽翼維護之下平安,走出他們庇護他也能開心健康,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她暗暗歎了口氣,人生匆匆數十年,她身邊已有一個男人可能隨時上戰場,走在刀劍麥芒之上,若將來再添一個,她這個做妻子的……做母親的……
搖了搖頭,她又覺得自己想的太遠,遂笑著朝對炙哥兒道:「可聽到了,祖母和大伯母可是將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你呢。」臉上露出笑容來。
太夫人和大夫人暗暗鬆了口氣,笑了起來。
蕭延箏挽著析秋的胳膊,對析秋道:「四嫂,不用擔心,娘還說我小時候抓周抓了把勺子,可我到現在可是一次廚都沒下過……」說著笑了起來:「當不了真。」
太夫人就指著蕭延箏滿臉的無奈:「就屬你最淘氣。」
幾個人跟著笑了起來,析秋和太夫人道:「讓人開席吧?」太夫人微微點了點頭。
析秋就將炙哥兒交給周氏,她自己出了廣廳去交代席面的事,緊接著便有丫頭婆子進來收拾桌椅。
婁夫人正帶著婁二奶奶在和唐**奶說話,婁二奶奶乖巧的站在她身後,不管別人說什麼都始終含笑聽著,既靜優又很得體,太夫人看著暗暗點頭,對婁二奶奶招了招手,婁二奶奶就輕聲的在婁夫人身邊說了幾句,輕柔柔的走到太夫人身邊行了禮,太夫人笑呵呵的攜了她的手:「到我身邊來坐。」
婁二奶奶乖巧的在太夫人坐了下來,太夫人疼惜的看了她一眼:「這大半年不見,可不是又瘦了許多。」說著拍了拍她的手:「你要心寬些才好,這樣子你婆母和祖母都跟著擔心。」
婁二奶奶垂著頭,露出內疚的樣子:「我也日日盼著身子能好一些,讓祖母和娘跟著操心我心裡內疚的很,可是它就不見好,日日拿藥養著也沒有半點起色。」
「你這孩子,就是心事重。」婁二奶奶去年滑了胎,本就不好的身子,就越發的衰了下去,太夫人歎道:「該像你祖母學學,什麼事想通了就拋一邊去,再不去想,這樣人也活的輕鬆些,那些糟心的事兒,哪能日日放在心頭琢磨呢。」說著一頓又道:「……可不得壞了自己的身子。」
「我知道了。」婁二奶奶紅了眼睛,垂著臉道:「以後再不胡思亂想了。」
太夫人老懷安慰的樣子,點頭道:「早該這樣想了,仔細養著身子,身子好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婁二奶奶點了點頭。
這邊婁夫人走了過來,在太夫人左手邊坐了下來,看了眼正在說話許夫人和黃夫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媳,對太夫人道:「您說的沒錯,這孩子我也不知勸了她多少回,可她就是不聽,整日裡捆著自己。」雖說是抱怨的樣子,但語氣卻還含著寵溺。
婁二奶奶看了眼婆母,眼淚垂了下來,又飛快的抹了,這時炙哥兒由周氏扶著胡亂走著朝太夫人這邊過來,一下子趴在婁二奶奶的腿上,婁二奶奶一驚趕忙扶住了炙哥兒:「哥兒,小心些。」
太夫人呵呵笑著:「這孩子就是好動。」說著拍了拍手:「到祖母這裡來。」看向周氏和婁二奶奶,示意她們不要扶,讓他自己走。
兩個人會意便沒有去扶炙哥兒。
炙哥兒看看婁二夫人覺得面生,又看看太夫人,咧著小嘴呵呵笑了起來,一見太夫人拍手,頓時小腿一蹬就要走過去,可發現沒有人來扶他,又飛快的退了回去抓住了婁二奶奶的裙裾,生出怯意來。
「炙哥兒,到祖母這裡來。」太夫人樂呵呵笑著,炙哥兒看看太夫人,又四處看看,小腳動了動目光在他和太夫人之間探了探,彷彿在丈量尺寸一樣,隨後小腿一蹬腳下飛快的邁了出去。
「哎呦,哎呦,我的小乖乖!」太夫人接住了飛奔來的炙哥兒,歡喜的在他臉上親了又親:「真棒!」
其實不過四五步的距離,但對於炙哥兒來說,卻是人生第一次沒有人扶著邁出的步子,他見太夫人高興呵呵笑了起來,婁夫人瞧見歡喜,摸著炙哥兒的臉道:「這孩子長的可真結實,又討喜。」滿目的寵愛。
婁二奶奶看了眼自己的婆婆,又羨慕的看了眼炙哥兒,慌忙側開頭紅了眼睛。
黃夫人和許夫人坐在稍後排的椅子,看著太夫人那邊也是呵呵笑了起來,許夫人看了眼已經十歲的黃小姐,笑著道:「你也別著急,孩子啊見風長。」又指了指黃小姐:「我還記得她小時候的樣子,這會兒都已經是大姑娘了。」
黃夫人滿臉的感歎,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可不是,轉眼功夫我們也老了。」許夫人呵呵笑著,便問道:「這兩年尋著親事了,早早定了,回頭走了大禮也該及笄了,時間剛剛好。」
黃夫人歎道:「我也知道,正打算托了媒人呢。」說著看著許夫人便道:「您若是有合適的,也幫她看看啊。」
許夫人笑著點頭,瞧見乖巧的黃小姐已經紅了臉,便笑的愈加的愉悅。
「說什麼呢,這樣高興。」唐**奶笑著走了過來,在兩人身邊坐了下來,許夫人就將剛剛說的話和她複述了一遍,唐**奶就朝黃小姐仔細打量了一眼,開玩笑似的笑著道:「這麼標誌的孩子,不如給我做兒媳吧。」
本是玩笑的話,黃夫人心裡卻是動了一動,但面上卻笑了起來:「這敢情好,有您這位能幹的婆婆,可是我們家丫頭三生修來的福氣。」
「您瞧瞧。」唐**奶指著黃夫人,對許夫人道:「這還沒嫁,就怕我將來欺負她女兒了。」
三個人皆是掩面笑了起來,黃小姐紅著臉悄悄退了出來,四處去看,就看見阮平蓉和樂(yue)袖正站在一邊說話,三個人年紀相差不大,笑過對兩人道:「阮姐姐,樂姐姐。」
「你身體好些了沒有?」阮平蓉知道黃小姐眼神一直不大好,前段時間也生了傷寒:「我托了人給你帶去的決明子,你收到了吧?」說著一頓又道:「那決明子不同我們平日裡見到的,是張醫女專門經過處理的,是四夫人田莊裡種出來的,說是效果不一樣呢。」阮靜柳算起來,也是她的堂姑姑了。
黃小姐聽著就露出詫異之色來:「原來是這樣,我還好奇呢,你怎麼好好的給我送了包決明子來,平日也不是難尋的東西,原來這中間還有這層啊。」說著又道:「不瞞姐姐,您送去我就讓人收了,還沒吃呢,今兒回去就找出來開始吃。」
「哼!」阮平蓉假意瞪了她一眼:「就知道你沒有吃,所以我今兒特意提出來,免得我一分好心白白被你糟蹋了。」
黃小姐一聽就上去挽住了阮平蓉:「好姐姐,您就別生氣了,都是我錯了。」見阮平蓉側過臉去,她又去看樂袖:「樂姐姐,您幫我勸勸她吧,讓她別我生氣了。」
樂袖掩面笑了起來,笑容宛若春花般艷麗:「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你不用管她,一會兒就好了。」
阮平蓉聽著急著道:「我哪裡刀子嘴豆腐心了,我告訴你們,我根本就是刀子嘴刀子心。」話落,三個人皆是笑了起來,黃小姐就看著樂袖愣了一愣,感歎道:「樂姐姐可真好看!」
樂袖紅了臉:「胡說什麼,我哪裡好看。」說著朝正在和佟家**奶和佟四小姐說話的四夫人看去。
阮平蓉卻是目露不屑,看了眼樂袖,擺著手道:「她這樣的雖說是不錯,可我卻覺得還是四夫人好看些,不管是長相還是氣質,都是極好的。」
樂袖目光頓了頓,抿唇笑了起來,並沒有在意的樣子。
黃小姐也回頭去看析秋,又看了看樂袖,很認真的在做比對,隨後擰了眉頭面露苦惱的道:「我覺得她們不算一個類型吧,四夫人清冽優,嗯……像一杯龍井,清香悠遠讓人觀之就五內順暢心裡熨帖,可樂姐姐呢,就像是一杯花茶,芳香濃郁讓人忍不住靠近想一覽芬芳。」
「呵呵……」樂袖掩袖笑了起來:「瞧你,竟說的這樣詩意。」
阮平蓉認同的點著頭,看著黃小姐道:「拿茶作比喻,很貼切,四夫人確實像一杯清茶,清清淡淡的又很舒心。」說著又要炫耀她得了的那對耳墜……樂袖聽著就擺著手道:「得!你可別說那對耳墜了,我聽著耳朵都起老繭了。」
黃小姐也咯咯的笑了起來,看向析秋:「她今兒穿的可真素淡,頭上連首飾也沒有戴……」又回頭看向阮平蓉:「你們看看,是我沒瞧清楚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