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他,表面溫柔體貼,卻如鈍刀子一樣,日日割著她的心。
「哎!」大夫人知道女兒脾氣,也不再說硬話,柔和了聲音道:「你可知道你姨母這次為何親自送天青來京城?」
大太太嘴角浮出一絲嘲諷,轉瞬即逝:「她以為我不知道,和我這個親姐姐也瞞的死死的,自己沒那手段卻白擔了這麼多年的名聲,一個外室就把她逼到京城來了。」
佟析華也知道,姨太太自小就什麼都和大太太比,後來大太太嫁到佟家,佟大老爺雖為人正派,但自大太太懷孕後,也陸續收了通房抬了姨娘進門,可是徐大人屋裡卻一個沒有,姨太太防的死死的,就為這個她在大太太面前炫耀了幾十年。
這次事情一出,算是自打了個嘴巴子。
難怪她什麼都不說。
「所以我告訴你,男人是要管,可是卻也要有個分寸,不管他在外面怎麼樣,在家裡總想要個舒適,你若事事拔尖想著壓他一籌,縱是神仙眷侶,天長日久也會生了嫌隙。」
姨太太這個例子舉的極好,佟析華沒出聲,卻聽大太太話音一轉問道:「馮郎中怎麼說?」
佟析華嘴角這才有了絲笑意:「說是再吃兩副藥就成了。」
大太太激動從炕上站起來,眼睛盯著佟析華的臉看了半天似是確認一樣,後朝西方拜了又拜:「阿彌陀佛,只要有了子嗣,我兒將來就無憂了。」
佟析華見母親這樣又心酸又高興,幫她擦了眼淚,又像想起什麼開口道:「那尚書夫人?」
大太太擺擺手,示意她不要說:「還沒影的事,你也別對外說。」佟析華點點頭,又道:「我瞧著表弟這次來穩重了許多,長的又俊美,姨夫這幾年在山東執掌一方,眼瞧著封疆大吏指日可待,母親可有什麼打算?」
大太太笑了笑,在佟析華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換來她瞪著眼睛憋著笑的模樣:「真的?姨媽這次可算丟了大臉了。」
大太太拍了她一下,自己卻輕笑道:「好了好了,這件事也別說了,你平日和那些個太太夫人打交道,記得留個心,硯丫頭年紀也大了,我們也該為她籌謀籌謀,只是你大哥……」
佟析華不想母親傷心,點頭笑道:「我記在心裡呢,論齒序三丫頭也該定了,還有六丫頭,我今天瞧著出落的越發好,也該想想了。」
大太太眼睛瞇了瞇,笑容裡有絲輕蔑,漫不經心:「這個你不用管,我心裡自有打算。」
佟析華點點頭,幾個庶女而已,隨便找個人家打發了就是,最多陪些嫁妝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也用不著花多少心思。
佟析華想到什麼,笑道:「去年侯爺出兵苗疆,給大嫂帶了種天火草,我也得了幾株,今年長成了周媽媽照著方子做了湯,味兒極好,我今天回來也帶了兩株,回頭你讓房媽媽種在院子裡,方子也留下來,到時您也嘗嘗鮮。」
大太太笑從眼底溢出來:「都說苗疆野蠻,連草也能食。」
佟析言出了門徑直去了自己院子裡,拉過水香劈頭蓋臉一頓罵,又覺得氣難消,用長長的染著丹寇的指甲,在她胳膊上使勁的擰了幾下:「你這作死的東西,讓你幫辦點事都辦不好,若不是你,廚房裡的邱媽媽又怎麼會被擄了權,姨娘回來飯食你去做?」
臀部的傷還未好透,胳膊又上疼的厲害,水香咬著嘴唇忍著,一句喊疼的都不敢說,怕引來更重的責罰。
墨香小心翼翼奉了杯熱茶上來,看著佟析言的臉色稍微好些,才小聲道:「小姐,姨娘的院子收拾好了,您看什麼時候搬合適?」
佟析言瞪了水香一眼,喝了口茶順了氣才道:「姨娘怕是還有幾日才到,還是等她回來後再商量決定搬不搬吧。」
墨香低著頭,暗道姨娘再得寵,那也只是個妾,大太太發了話,縱是姨娘回來難道還有法子駁了大太太的話不成,況且,小姐越發大了,不想著討好些大太太,還在大太太眼皮子底下動小心思,大太太人精一樣又怎麼會不知道,你瞧瞧人家六小姐,看著事事忍讓毫無主見,可這幾年冷眼瞧著,府裡除了身為嫡女的四小姐,哪還有誰過的比她好的。
自家小姐好歹還有姨娘護著,可是夏姨娘在老爺和太太面前都不得力,莫說幫不拖累就是好事了,還有個七少爺也淘氣的很,六小姐還想著法子讓大太太給啟了蒙,依她看自家小姐但凡有六小姐一半,她們的日子也不會這般遭罪了。
這話她只敢想,半句也不敢說。
「你去問來總管,哪幾個去通州接姨娘,何時啟程,路上如何安排的,住的院子可打點好了,姨娘有身孕,若有半點閃失他們死一百次也不夠!」佟析言將茶盅擱在桌子上,拿起手中的棋譜,又心煩意躁的丟開。
墨香一一答道:「來總管說二十五日一早便走,去的是府裡的幾個老人,聽說邱媽媽的男人也在裡面,至於住宿,來總管辦事向來牢靠,奴婢想也大可不用多此一舉了。」
她是想說,你前兒為給六小姐難看得罪了來總管,現在再去查問這些,怕是以後整個外院都得罪全了,莫說姨娘這胎還不知是不是少爺,就是少爺以後還要用人不是。
佟析言冷笑一聲,說的有些咬牙切齒:「都是些爬高踩低的東西,待它日……我定叫她們好看!」又止了笑:「讓你和墨菊處好關係,你可辦到了?」
墨香有些猶疑,最終點點頭:「奴婢今日才幫她糊了窗戶。」
佟析言滿意的點點頭,靠在繡著大紅並蒂牡丹的迎枕上冷笑著:「誰說庶女就要處處矮人一頭,我偏不信這邪!」
墨香和水香雙雙對視一眼,面無血色。
又見佟析硯坐起來,皺著眉頭道:「六丫頭去了外院?」
墨香遲疑的點點頭,不明白她的意思。
「算了!」佟析硯擺擺手:「她那唯唯諾諾恨不得供著大太太的樣子,諒她也沒那膽子去找表哥!」一副鄙夷的姿態。
水香暗暗撇了撇嘴,六小姐膽子小不小她不知道,但唯唯諾諾她卻是不信。
春柳並著兩個小丫頭候著智薈苑門外,一行人穿了抄手遊廊,又過了夾道進了個角門,路過姨娘們住的東跨院又過了一排抱廈,沿著夾道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又穿了道角門,過了橋眼前便是少爺們住的院子。
這裡的隔壁,就是佟府的大書房,平日佟大老爺回來,也會在這裡接待同僚,但因為中間隔了河,雖不遠但兩邊並不互通。
進了院子,迎面走來兩個小丫鬟,十一二歲的年紀,一個穿紅眉眼嬌柔似朵搖曳的月季,一個著綠身材婀娜青蔥似的,兩個人看到佟析秋隨意福了福,昂著頭眼睛斜斜的出了門。
春柳氣的直抖,析秋也是皺眉,這兩個人是大太太賞的春雨,秋雲大丫頭,她沒見過也知道不會得力,沒想到卻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