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面生的小丫鬟從屋裡迎了出來:「六小姐來了,七少爺剛剛回來。」
析秋點點頭,打量了小丫鬟一眼,逕直進了佟敏之住的正房,坐在三間屋子的中堂裡,小丫鬟奉了茶:「七少爺在沐浴,勞六小姐稍等等。」
也沒有著急的事,析秋和小丫鬟隨意聊了起來:「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今年幾歲了?」
小丫鬟口齒伶俐,態度也是不卑不吭:「奴婢六福,山東萊州人,今年八歲了。」
析秋有些意外,這丫頭五官長的一般,但勝在機靈,一雙眼睛也是清澈透亮,到不像大太太的手筆。
生出了些好奇。
待佟敏之披著濕漉漉的頭髮跑出來,六福則走到一邊朝錢媽媽和幾個丫頭福了福:「幾位媽媽姐姐不如到耳房坐坐,那裡生了火,媽媽和姐姐也坐下來吃喫茶,休息會兒。」
司杏朝錢媽媽看去,錢媽媽本來也只是奉命辦事,只要六小姐在這裡不出事就行了,點點頭道:「也別去耳房了,我們就在隔壁坐坐好了。」
六福應了,帶著丫鬟去沏茶準備,錢媽媽和司杏幾個也退了出去。
析秋拉過佟敏之,幫著他擦頭髮:「六福我瞧著眼生,剛剛進府的丫頭?」
佟敏之很意外,姐姐一向對這些事不大上心,以為六福什麼地方做的不對,不安道:「姐姐,六福年紀小,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千萬別生氣。」
析秋失笑,說人家年紀小,自己卻比人家還小兩歲:「沒有,姐姐覺得她很好。」
佟敏之明顯鬆了口氣,若是姐姐不滿意,可六福又是爹爹送的,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處置。
析秋感覺到他的不安,遂轉移了話題:「今天踏青可有趣事發生?」
佟敏之不迭點頭,迫不及待的搬了椅子,和析秋膝對膝的坐著,繪聲繪色的將今天的事說了一遍:「我和先生坐馬車出城,到了箕尾山下車,我還好奇問先生,怎麼取了這麼個名字,先生告訴我那座山就和簸箕的尾巴似得,我不信,等爬上山頂一瞧,果然像半個簸箕。」
析秋傾身聽著,出聲道:「是嗎?山上都有什麼?」
佟敏之見她有興趣聽,說的更加賣力,析秋時不時cha些「是嗎,真的啊,然後呢。」之類的話,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等最後,他猛喝了口茶,大聲道:「等我長大了,也陪姐姐去箕尾山。」
她們現在莫說爬山,就是平時出二門,也要先稟了大太太才行。
不過,析秋覺得終有一日,她一定可以遊遍大周瑰麗河山。
但看著眼前因為洗澡後,臉頰暈紅的像一顆粉艷艷的紅蘋果,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靈動可愛的弟弟,還是忍不住點頭:「好。」
錢媽媽在簾子外面探了探頭。
佟敏之一臉沮喪,從椅子上跳下來:「姐,你等我下。」說著小兔子似的蹦進了暖閣裡,眨眼功夫,寶貝似的包著個雕花木盒子出來:「我路過時買的,你和姨娘一人一支。」
析秋打開,大紅姑戎裡並排躺著兩隻木簪,一支雕著茶花,一支雕著梨花,做工有些粗糙。
又是簪子,析秋差點失笑。
「謝謝,我會送去給姨娘。」雖然並不一定用的上,但她會鄭重的保存著。
佟敏之顯的很興奮,眼睛若夜空的星子,明亮璀璨。
析秋轉身下了台階,卻在出院子時,聽到身後脆嫩卻故作沉穩的聲音喊道:「姐姐!」
析秋轉身看著他。
佟敏之臉一紅,窘迫的低下頭,追過來小聲道:「這是我自己掙錢買的……我知道不好,不過我以後會給你和姨娘買更好的。」
析秋眼眶微紅,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自己掙的錢,怎麼掙的?析秋不免又擔心起來,遂又覺得自己像老媽子一樣,他不管怎麼說也是佟府的少爺,出門小廝隨從不離左右,應該不會離譜。
念頭閃過,她又覺得手中的盒子彷彿沉重起來,她有沒有能力護他周全,讓他健康長大?
她低著頭沉思,所以並未注意到迎面走來的人,待司杏出聲提醒,那人已近在咫尺。
「六妹妹。」徐天青站在前面,雙眸定定的看著她,顯的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驚喜。
析秋停了腳步,朝徐天青福了福:「表哥。」並不多話。
她忘了,徐天青也住在這裡,只記著他和蕭延亦去了書房。
身後錢媽媽立刻笑著上來請安:「表少爺好!」
司杏幾個也行了禮。
徐天青收了臉上的笑容,換上析秋從未見過的氣勢,略帶威嚴:「我回來取點東西,留了大姐夫一人在書房,勞煩媽媽和幾個小姐誰去幫忙照看照看,免得不知禮的下人偷懶慢怠了。」
外院自有外院的小廝服侍,哪用得上內院的人,況且又是姑爺,小姐身邊丫頭又怎麼能去。
除了錢媽媽誰也不方便。
「幾個姑娘還要伺候小姐,還是老婆子跑一趟吧。」錢媽媽是府裡的老人,自是一副玲瓏心肝,立刻笑著應了。
徐天青略點了點頭:「勞煩媽媽了。」
錢媽媽又朝析秋福了福:「小姐稍待會兒,起了風又沒帶手爐,免的受了涼。」
析秋笑著點頭:「天這麼冷,我也要去太太屋裡坐坐的,媽媽也注意路滑。」
錢媽媽見她不但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還暗示她待會要去大太太屋裡,別的話自是不用多說,便拐了彎上橋進了角門。
析秋轉身與司杏說了句話,司杏也跟在錢媽媽後面走了,春柳立刻領著幾個丫頭退到一邊的遊廊上候著。
徐天青轉身看著她:「六妹妹……近來可好?」
析秋半側著身子,垂著眼簾:「勞煩表哥記掛,一切都好。」
她疏離的語氣,淡漠的態度,讓徐天青笑容僵了僵,可一想到他們兩年沒見了,彼此又都長大了,有些拘謹也不意外。
「那簪子……六妹妹不必多想,是我用一本《占天經》與人換的,母親她……並不知曉。」
《占天經》?析秋在一本《諸家雜談》裡看到過,一本講星宿天象的書,在世已少有流傳更不易得,沒想到他不但有,還拿來與人換成了簪子。
析秋不知道說什麼好。
「六妹妹是不是不喜歡?」她並未戴自己送的簪子,徐天青自以為禮物並不合她心意。
析秋愣了一愣,想了片刻才明白,他是在問她簪子喜不喜歡。
她要怎麼說,喜歡呢還是不喜歡?
「簪子很好看。」析秋明顯感覺到徐天青松了口氣:「只不過我平常不出門,也用不上那樣貴重的東西,還是放在表哥這裡比較妥當。」
放在他這裡又怎麼會妥當?他知道這是析秋的托辭,臉色一黯,擺手道:「別……既然東西已經送了就是六妹妹的了,還是你收著比較好。」他好像怕她再說什麼,立刻換了話題:「昨天大哥帶我認識了蔣探花,喝了半夜的酒,和他暢談一番,才算真正明白秋闈和府試院試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