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林早已從太醫那裡得知了紫蘇的病況,可謂每況愈下,他雖然已派人將紫蘇的情況送往了前線,告知了鳳流鉞。舒殘顎副
但他還是怕若是眼前的女子有個萬一,他以及隨侍的一眾宮人、內侍們定會被牽連問罪。
帝王的怒氣一旦燃起,哪裡還會去分什麼青紅皂白?13839135
紫蘇在鳳流鉞心中的地位已是不言而喻,甚至在出征前,還對他千叮嚀萬囑咐。
弗林不敢想像,若是紫蘇的病情繼續下去,在前線督戰的帝王,亦會分心。
「娘娘,奴才給娘娘請安。」他跪下向紫蘇叩頭行禮。
「起吧」紫蘇覺得這幾日的精神愈發不濟,勉強撐在這裡,費力地揚了揚素指。
弗林起身,仔細地打量著紫蘇落在眼底的黑影,瘦削的雙頰,乾裂而無血色的唇瓣,以及那殘留在嘴角的血跡。
臉上露出了凝重之色,他上前幾步,語重心長地說:「娘娘,您精通醫術,對自己的身子最為瞭解長此以往,您會耗垮了自己,這又是何必呢?戰事不會因為您而停歇一刻,娘娘素來聰明通透,怎麼偏偏此時犯了糊塗?」
眼簾默默地垂落,紫蘇茫然地微搖螓首。
大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什麼。
只不過,紫蘇無法冷靜地裝作一切都沒發生。
正因為她明白,戰爭挑起後,必以一方的敗亡告終,她不敢面對,更不敢想像那可怕的結果。
無論是千容淺或是鳳流鉞,紫蘇都不希望他們有任何損傷,縱然這一願望在慘烈殘酷的戰爭面前顯得那麼癡傻,那麼可笑。
時至此時,紫蘇才終於敢直面自己的內心,她對千容淺仍有恨意,但也仍有惦念。
縱使,她曾決絕地立下誓言,與他情絲已斷,望天上地下,不復相見。
然而,紫蘇卻不希望他有分毫差池,更不希望他面對國破家亡的痛楚。
誠然如鳳流鉞所說,這場戰爭是因為千容淺為了奪回她而挑起,那麼紫蘇或許該在兩敗俱傷前,有所努力。
「公公,幫我去安排車馬派三五名信得過的禁衛,護送我至陛下所在的前線大營。」紫蘇強打起精神,攥緊了那明晃晃的金牌,語出驚人。
「什麼?」弗林不敢置信地注視著不遠處那羸弱不堪的女子,逸出一縷驚歎:「娘娘,萬萬不可!不可啊您這是這是」
紫蘇不知拖著這幅殘病之身,她還能苦撐多久,但願一切還能來得及。
她深知千容淺的性子,那般剛烈如火,若是他抱定了一個執念,縱是死亡也不會使他退卻分毫。
「別說了,照我說得去辦。」紫蘇打斷了弗林的話,頗有氣勢地下令。
「娘娘不可,真的不可,陛下臨行前曾命奴才好生照顧娘娘,若是您有任何差池,奴才項上人頭不保啊!」弗林驚恐地再次跪了下來,極力地勸阻紫蘇。
從咸陽至秦楚邊境足有百里路途,一路顛簸,可能還會遇到各種未知的危險,以紫蘇目前的情況,是萬萬支撐不到前線大營的。
「不必再勸,按我說得做,你難道要抗命?」不悅地瞇起了那雙暗淡的眸子,紫蘇哪裡還有氣力與他周旋,只得以強硬地姿態訓斥他。
弗林見紫蘇心意已決,不敢質疑違逆她的意思,退讓一步,「娘娘,您要去大營,可否等奴才派哨騎給陛下送去信函,先問問陛下再說?」
「不必問了!」素手用力拍打著書案,紫蘇舉起了緊握在手中的金牌,厲聲喝令:「去準備!我明日便要出宮!」
看著那明晃晃的金牌,弗林真的無話可說了,他只得恭敬地叩首,「是,奴才遵旨!」
待到他從殿內離開,毓娟快步走向紫蘇身邊,「娘娘,奴婢扶您回榻上躺著吧?」
「毓娟,簡單地收拾幾件換洗的衣衫,明日隨我出宮。」紫蘇在她的攙扶下,在床榻上落座。
「娘娘,咱們要去哪裡啊?您現在還在病中,怎麼能」毓娟蹲在了榻前,憂心如焚地仰望著紫蘇羸弱憔悴的模樣。
紫蘇疲累地倚靠在床頭,以極為微弱的聲線應道:「去收拾吧,別問這麼多了,明天一早咱們就走。」
毓娟還想開口,奈何紫蘇已然睡去,她只得小心翼翼地將紫蘇安置在床榻中央,為她蓋好了絲被,而後開始著手為明日的起行做準備
翌日
紫蘇和毓娟在十名禁衛的保護下,登上了舒適的轎攆,駛離了咸陽宮。
看到御賜的金牌,弗林是斷然無法阻攔紫蘇了,不過他已連夜寫好了信函,交給了哨騎,要他連夜趕路,奔赴前線,將此事告訴鳳流鉞。
轎攆雖然極為舒適,但沿途的顛簸是免不了的,紫蘇的病況似乎更為嚴重了。
秦國的深秋來得很急,天氣乍然變冷,毓娟在轎攆內升起了暖爐,希望可以為紫蘇稍稍驅散寒意。
「咳咳咳咳」因為無法吞服下湯藥,但紫蘇亦不想還未趕到前線,自己便挺不住了。
所以她寫了個方子,命毓娟將幾味中藥磨成粉末,攢成藥丸,以水吞服。
毓娟打開了青銅藥盒,拿出一顆小小的丸藥,送入紫蘇口中,「娘娘,喝水。」
紫蘇吃了藥,這一次,她沒有出現嘔吐的症狀。
稍稍偏過頭,她靠在窗邊,輕輕地掀開了車簾,神情落寞地望著深秋的蕭索景致。
毓娟為她蓋好了絲被,困惑不解地問:「娘娘,您為何執意要去前線?您去了,又能改變什麼?陛下的作風,眾人皆知過往,韓國、趙國被攻打時,宮裡的妃嬪也是一籌莫展」
「我知道自己改變不了陛下的決定」此刻,紫蘇不再抱有任何幻想,鳳流鉞爭霸天下的野心是誰人也無法撼動分毫的。
「那娘娘此去為何?」毓娟被她的話搞糊塗了。
會從了眾。紫蘇只想證實一件事,若千容淺果真是為了她興起兵戈,那麼她會去見他,將一切說清楚,斷了他的念想。
若是楚國肯主動收兵,也許,這場戰禍能夠止住蔓延之勢。
紫蘇不再言語,只是微微蹙起了眉間,指尖攥緊了裙擺
秦楚邊境,遼陽郡
中軍大營
鳳流鉞接到了弗林從咸陽送來的加急奏報,本就焦躁的心緒當下更是亂作一團。
大掌攥握成拳,狠狠地擊打著青銅長案,不安地喃語:「怎如此執拗哪能讓寡人放心哪能讓寡人放心」
守在帳內的大將軍豐隼謹慎地觀察著鳳流鉞急切如狂的神色,心中亦是驚歎不已。
畢竟,與楚軍對峙兩月有餘,無論戰局如何發展,是順利,還是艱難,鳳流鉞從來都是處變不驚的。w4br。
那張剛毅冷峻的臉龐上永遠是那麼冷靜自若,可如今,素來自持的帝王卻似乎陷入了慌亂中。
「陛下,有何事這麼為難?可否與臣言說一二或許臣能為陛下排憂解難。」豐隼大步走到長案前,低聲地說。
倏然間,鳳流鉞猛地抬起頭,似乎才意識到原來大帳內還有一人存在,霎時窘迫地別開了眼,不悅地問:「你怎麼還在這裡?」
豐隼強忍住笑,鎮定地回應:「陛下忘了,是您要留下微臣和您商討近來的戰局走勢和未來我軍的排兵佈陣的。」
「原來」鳳流鉞被紫蘇的事擾得亂了心神,他搖了搖頭,讓自己盡快平復下來,「大將軍,坐吧。」
「謝陛下。」豐隼掀開衣擺,在左側的矮榻上落座,他仰起頭望著那似有無限困擾的帝王,靜靜地開了口,「陛下,其實軍中之事,不急於這一時。陛下的心事可否講給臣聽?」
「哼」匆匆地合上了竹簡,鳳流鉞輕揚劍眉,無奈地笑了起來,「沒想到,大將軍不只精於兵法戰術,心思卻也細膩得很。」
「承蒙陛下抬愛臣雖出身武將,但並非全然的粗莽漢子」豐隼對眼前的帝王敬愛尊崇,卻並不十分畏懼,他堅信只要精忠為國效力,定會得到秦王的重用。
「噢?大將軍這麼說可是與前幾月在咸陽掀起的那場煙花風波有關?」聽到他的自我評價,鳳流鉞竟也來了興致,不禁調侃一番,「為寡人攻伐他國,攻城拔寨的大將軍為了一名採花女,竟與御史之子大打出手,還廢了他的一條手臂」
對此,豐隼並不迴避,他知道此事在咸陽早已是傳得風言風語,秦王知曉,並不令人意外。
「他膽敢動臣的女人,臣自當要教訓他。」提及心中所愛,豐隼的目光不禁柔和了些。
「有魄力。可寡人記得,你早已娶妻了。」長臂弓起,抵在膝上,鳳流鉞的眼中拂過一絲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