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寒的眸子瞪著燕洵,千容淺真的很想將他碎屍萬段,然而,握在掌心的劍柄卻微微顫抖。舒殘顎副
燕洵看清了他眼中的掙扎與猶豫,這並不像傳聞中的九皇子,狠厲堅韌,冷血無情。
「陛下,你在等什麼?下手吧。」他對紫蘇愧疚太深了,徐徐地合上了眼簾,語意堅定地催促道。陛子淺子。
寒意逼人的劍鋒亦顫抖了起來,千容淺懊喪地收回了長劍,背過身,寬闊的肩膀仍是起伏不已。
冷薄的唇瓣輕啟,吐出了落寞而淒涼的話語:「殺了你,紫蘇只會更加恨寡人。」
燕洵震撼於他週身散發出的悲傷,終於明白,情能傷人絕非一句笑語。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寡人誤會了她寡人誤以為」迅猛地轉過身,千容淺伸出長臂,死死地揪住了燕洵的衣領,悲痛欲絕地低吼。
燕洵沒有反抗,更沒有掙扎,只是垂下了眼簾,哽咽難言,「陛下我錯了大錯特錯我利用了她對我的信任愧對我們多年來的情分」13839086
驀地,千容淺鬆開了大掌,連連後退幾步,直至倉惶地跌坐在御階之上,淒厲的笑聲自胸臆將蕩出:「哈哈哈哈哈哈」
漸漸地,一層層溫熱覆滿了那雙深邃如潭的紫眸,千容淺只覺心口被一隻莫名的大手給揪緊了,拽得生疼。
燕洵不敢置信地望著恣意展露痛楚的千容淺,被他那癲狂的哀傷神色給觸動了,「陛下」
平日裡安坐於眾臣之前,隨時以冷酷嚴肅的面孔來應對一切紛亂的帝王,今日竟然眼中泛起淚光?
燕洵不再懷疑千容淺對紫蘇的深情,不再懷疑。
「寡人有什麼資格來指責你?」埋首於雙臂之間,千容淺悔恨無極地喃語:「若是你錯了一分,寡人就錯了十分百分」
跪在御階之下,燕洵的眼眶微紅,他語意沉重地問道:「能告訴我,為何紫蘇會前往秦國?當年,可是因為我的緣故,使得陛下狠心驅趕她出府?「
「寡人為了救治紫遇要紫蘇挖心相救」不經意間,淚滴潤濕了他的長袖,齒間咬破了唇瓣,血流不止。
燕洵不敢置信地屏住了呼吸,他小心翼翼地求證:「什麼?你做了什麼?你對紫蘇做了什麼?」
「寡人要她挖心來救紫遇」千容淺只覺心在淌血,他抬起頭,晦暗無光的眼眸中寫滿了悲慟,「她死裡逃生,輾轉流落秦國」
「你」燕洵怒而攥緊了拳頭,揮向了千容淺的面前,「你瘋了!你瘋了才會如此傷害紫蘇,傷害一個如此深愛你的人!」
神情寥落地望著那近在咫尺的拳頭,千容淺笑得淒楚,逸出了一聲長歎:「寡人太自私了本以為紫蘇對寡人來說是特別的但並未特別到足以讓寡人交付全部的信任那時候,終是年輕,最愛的還是自己」
漸漸地,停滯在半空中的手臂頹然放下,燕洵不忍再說什麼,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步出了大殿
入夜,兮然苑
小安子提著一盞宮燈,緊跟在千容淺身後,來到了內宮中與伏羲殿隔橋相望的這座殿閣。
千容淺即位之後,便下令將原雍襄王府中的兮然苑分毫不差地搬入內宮。
兮然苑本就規模不大,在內宮各座高大威儀殿閣的籠罩下,越發地不起眼。
然而,自從兮然苑在楚宮內建好後,千容淺就下了令,將這裡的一切封存起來,任何人不得私自進入。
久而久之,這座狹小的殿閣便成為了宮內的禁宮,宮人們,內侍們都在私下揣測著這座宮殿的來歷,它背後的故事。
不過,這還是自千容淺登基以來,他第一次來到這裡。
小安子知道眼前的王者從沒忘記紫蘇,不曾踏入這座熟悉的殿閣,只怕隱隱縈繞的氣息,會勾起心中的隱痛。
此刻,千容淺已經在殿門前靜默駐足了很長時間,好似透過門扉,在回想著什麼,在思念著什麼。
「陛下,天色暗了,要不要回去?」小安子將披風為他覆在身上,輕聲地探問。
「你在門外等著,寡人進去坐坐。」千容淺回身接過了宮燈,大掌推開了緊閉的門扉。
厚厚的塵埃沾滿了掌心,他驀然抬眸,熟悉的景致入眼,竟帶給了他一種恍然隔世的錯覺。
淡紫色的流蘇紗幔在夜色中飛揚,空氣中瀰散著淡淡的木蘭幽香,不禁加快了腳步,千容淺狂奔至主殿。
暗黑的屋內,沒有一絲光影,往日裡強裝的冷漠與傲然盡數褪去,他遲遲不敢踏入殿內,只怕撩起更為深濃的思念情潮。
仰望著清冷的月色,過往紫蘇對他所說的隻言片語好似又一次真切地在這淒清的夜中迴盪:
「殿下之於我,宛如太陽之於野草野草只會向著太陽而生,太陽之於它是唯一的,是不可替代的但太陽卻會普照大地萬物,野草之於它是卑微的,是」
「也許當年之事,對於殿下來說是不值得掛心的舉動,但我卻記得深刻,記得清楚殿下溫柔的笑容,殿下的掌心拂過我額頭的感覺殿下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香氣若不是殿下留下了這條絲帕,日子久了,我怕是會將當日的一切都當做一場夢幻」
「你要的我給你,算是還了你曾經的恩情情絲已斷,願天下地下,不復相見!」
大掌扣緊了雕花窗欞,千容淺掙扎著步入了殿內。
果然,所有的佈置沒有一絲改變,但已是物是人非。
拖著沉重的步履,他走向了妝台前,上面依次擺放著她曾用過的胭脂、玫瑰花膏、眉粉,盛滿了各種首飾的盒子
指尖扯開了衣領,從內衣中取出了那條染滿了血跡的木蘭絲帕,千容淺將之捧在掌心,性感的嗓音沙啞地響起:「紫蘇當年,寡人不該那般執拗,那般極端縱是你射寡人那一箭,寡人亦不該記恨」
秦國,咸陽宮
「陛下真的要出征?何時的事?」紫蘇正在院內的草地上給小兔子們喂青菜,聽到弗公公急忙忙的稟報,驚詫地轉過頭。
「回娘娘,這才決定的,午後就率軍出城了。」弗林亦是不解,為何這次要這麼匆匆而行,而且與趙國之戰剛剛結束了不過兩個月而已。
忐忑的情緒縈繞在心間,紫蘇直覺此事並不簡單。
出征這等大事,鳳流鉞這幾日,卻從未向她提及隻言片語。
難道說
「公公可曾知道,陛下此次要攻打哪國?」澄澈的灰綠色美眸緊盯著弗林,紫蘇的心跳怦怦加快。
「這奴才不知陛下這些日子都是關門議事,奴才也不得入內啊。」弗林無措地搖了搖頭,「娘娘要不要去見陛下一面?」
凝重的神情拂過那清麗無暇的美顏,紫蘇站起身子,拋下宮女內侍們,逕自奔向了凌宇殿
待到紫蘇登上了高高的白玉石階梯,只見鳳流鉞已然身披戰甲,準備妥當,隨時都可出征。
犀利的琥珀色瞳眸望見了那抹纖柔的倩影,他面露不安之色,本想瞞著紫蘇離開,臨行前,卻還是不得不面對她。
「陛下」快步走向鳳流鉞身前,紫蘇茫然地蹙緊了眉心,「你要出征?為何不告知我?為何瞞我這麼久?」
「紫蘇,寡人」鳳流鉞欲解釋,卻發覺自己真的是百口莫辯,只得頹然地繃緊了雙唇。w4b4。
他閃躲的眼神讓紫蘇越發惴惴不安,那個不好的念頭再次迴盪在腦海。
「楚國陛下要攻打楚國,對嗎?」驚駭與恐慌宛如長長的籐蔓縛住了紫蘇的心扉,讓她連呼吸都顯得那麼艱難。
凝睇著紫蘇那驚恐抗拒的神情,鳳流鉞心有不忍,但他卻別無選擇,只得點點頭,「對,寡人要出征楚國。」
「陛下為什麼?」紫蘇明白自己這個問題很是癡傻,兩國間的戰爭是避無可避的,但她總期盼著不要來得那麼快,那麼急。
「紫蘇,你不該過問的。」倏然間,鳳流鉞的面色陡然變冷,他以嚴肅的口吻告誡道:「外朝之事,戰和大計,是女人不得干涉的。」
殊不知,此刻,他只是以強硬的姿態來掩蓋內心的紛亂。
「陛下,與趙國之戰剛剛結束,為何你不能不能」淚水盈滿了美眸,紫蘇拽緊了他的衣袖,悲傷地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