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瀛都頭伏燕偉。舒殘顎副
伏羲殿
「陛下,齊燕的大軍大破秦軍,一切進展地十分順利。」太尉胥黎將哨騎送來的奏報呈給千容淺,滿心歡喜地說。
偉岸的身影矗立在窗邊,千容淺默默仰起頭,望著窗外漆黑如幕的夜色,複雜的神情在眼底交纏。
回過身,優雅地伸出長臂,接過了奏報,銳利幽深的目光輕掃其上,他微微頷首,鼻尖逸出了簡單的字音:「嗯」
「現如今,秦王獲悉了戰報,定是勃然大怒,聽聞秦王鳳流鉞已派大將軍豐隼疾速前往邊疆,準備扭轉敗局。」胥黎沒料到事情會完全按照千容淺之前的預想一步步發展。
白色長袍的下擺隨風舞動,千容淺合上了眼簾,掩住了起伏不住的情緒,冷靜地分析:「這一戰,打得秦軍措手不及,加之,他們乃是驕兵,躁狂不可一世,中原諸國,他們誰也沒有放在眼中,敗了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在這之後,齊燕聯軍能夠拖住他們多久,便不得而知了。」
「陛下,那我軍」胥黎上前一步,心中浮上了絲絲忐忑,「因為戰事來得突然,軍糧的籌措還未完成,大司農正在努力從西南諸郡調撥糧草。」
「無妨,瀛都郊外的糧倉中還有三萬石存糧,夠支撐前線十萬大軍一個月的了。」千容淺深知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而現在正逢雨季,從西南調撥運糧,路途泥濘,時間上來不及。
「可這是京畿最後的儲備了,若是萬一這」胥黎驚訝地皺起了眉心,不甚贊同地搖了搖頭,「陛下此舉會不會太冒險了?」
一旦與秦國開了戰,戰事沒有三年五載只怕也決不出勝負。
到時候,若是邊疆有個閃失,退守至瀛都附近,存糧不在,相當於拱手向秦人投向啊。
「放心,寡人明白各中厲害。」幽魅的紫眸望向胥黎,千容淺早已將他的擔憂看得清楚,氣定神閒地安撫道:「這場大戰,絕不會持續超過一載寡人有信心,而且,今年雨季的雨水豐沛,等到秋季來臨,楚國的糧食會豐收存糧會源源不斷地累積,而前方的糧餉也會得到補給。」
「陛下思慮深遠」一番話打消了胥黎的疑慮,他感歎於這位年輕帝王的心思與城府。
「齊燕那裡不過是第一步誘餌此戰若要勝,必須要誘敵深入。」好戰的**在心頭攢動,千容淺自登基以來,久未上戰場廝殺,那震天的戰鼓,那激狂的廝殺聲,已化作了一股強烈的力量,牽引著他。
「敢問陛下,這第二部誘餌是什麼?」胥黎猜不透千容淺的部署,懵懂地詢問。
大掌輕拍了拍胥黎的臂膀,唇角微微翹起,勾出了一抹冷魅的弧度,他低聲應道:「寡人楚軍」
聞言,胥黎驚駭地瞪大了眸子,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看臉,千容淺似乎有些瘋了,瘋癲地執著於戰爭,「陛下您」
「寡人的頭腦很清楚,寡人更不想送死。」千容淺輕鬆而恣意地笑了,闊步走回了長案之後,優雅地落座。
「陛下,臣還有一事」胥黎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在此時開口,但聽到了千容淺如此大膽的作戰計劃,他還是暗自捏了把冷汗,遂決定冒死諫言。
眼底拂過一抹瞭然的神色,千容淺驀地偏過頭,若有所思地盯著他侷促而緊張的模樣,對於他所講之事,心中已猜到了幾分,「說。」w4ak。
「陛下,您登位已有一年多的光景,後嗣之事是不是該適當考慮下了?」因為自己的女兒貴為中宮王后,有關後嗣之事,胥黎素來是避嫌不談的,以免讓胥嫣兒在千容淺的心中留下個心機深沉的印象,只不過,事到如今,他卻不得不提。
「哼」千容淺不以為意地輕哼一聲,端起了長案上放著的酒盞,呷了口,不悅地挑起劍眉,「怎麼?怕寡人死在戰場?眾臣們準備給寡人預備後事?」
見千容淺動了怒,胥黎趕忙跪了下來,謹慎地叩首請罪:「微臣絕無此意若微臣言辭不當,衝撞了陛下,還望陛下恕罪。」
一直站在胥黎身旁的丞相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時也開了口,「陛下,請陛下息怒朝臣們關心皇嗣之事,絕非在這一時半刻。自從您即位之後,所有臣子都在為此憂心您還為九皇子時,只有一位正妃,一位側妃如今後宮中雖多了幾名妃嬪但她們久久未能誕下一男半女。」
丞相不敢將話挑明,實際上朝臣們多多少少有所耳聞,千容淺不近女色,妃嬪們生不出皇嗣並非她們的錯。
但奈何,身為臣子,總不能直言懷疑自己的國君是否性向不明,只得將妃嬪們當作替罪羔羊了。
俊美無儔的臉龐上佈滿陰沉,千容淺一言不發地睨著丞相,對於朝中那股荒謬的流言他心知肚明。
因為他雖有後宮,卻不寵幸任何妃嬪,遂有人私下非議他有斷袖之癖,只愛孌童俊男。
「臣等多次建議陛下充盈後宮,可您都駁回了兩國交戰是大事但延續皇族血脈也是大事啊」丞相懇切相勸,「還望陛下能重視此事」
千容淺不耐煩地揚起修長的指尖,輕搓了搓眉弓,正欲開口斥責時,洪亮的通傳聲自殿外傳來:「大祭司求見」
「宣」他驀地掀開了半垂的眼簾,神情冷然地睨了丞相及胥黎一眼,威嚴下令:「爾等退下!」
「是!」胥黎與丞相互相對視了一眼,識相地微微頷首,躬身退出了大殿。
厚重殿門被推開的那一瞬間,一抹飄逸的身影翩然而至,仍如以往般出塵優雅。
「陛下」大祭司燕洵緩步踏入了殿中,他仰起頭,神情平靜地迎上了對面投來的犀利注視。
許久之後,燕洵終是屈膝跪立在殿內,向千容淺行禮,「臣叩見陛下」
千容淺滿意地抿唇一笑,大掌輕揚,示意他起身,「大祭司,免禮,賜座!」
「謝陛下!」燕洵在長塌上落座,恭敬謝恩。
「這麼晚了,大祭司入宮,有何事?」縱然他們攜手合作,但在千容淺眼中,燕洵從來不是他的朋友。
因為紫蘇,他不能殺了燕洵,也因為紫蘇,他不能信任燕洵。
一根刺狠狠地紮在千容淺的心底,只要一想到紫蘇曾為了燕洵而引誘自己走入千容傲風所設的陷阱中,濃稠的苦澀與哀傷便好似無法散去的陰霾,籠罩著他。
燕洵自然知道千容淺的心思,更知道當年他對紫蘇的誤解、怨恨,起因都是他一人而已。
當獲悉大錯鑄成,燕洵痛悔不已,他不該利用紫蘇對自己的信任,不該親手葬送了本該屬於她的幸福。
也正因為抱著一顆愧悔之心,燕洵決心重登大祭司之位,助千容淺出兵伐秦,將紫蘇平安地迎回楚國。
「陛下,有些事,臣該向您講清楚。」他毫無畏懼地直視那雙幽魅的冷眸,燕洵語意平和地說。
千容淺卻冷笑著搖了搖頭,「不必了,若是有關以往的話,寡人一個字也不想聽!」
「陛下,你必須要聽!」燕洵驀地起身,雙拳緊握,情緒變得有些激動,「當年之事,並非紫蘇背棄於你!」
「何意?」寬闊的胸膛微微起伏,千容淺目光凜冽地看著燕洵,這個出色而溫雅的男子,心頭仍是泛起了澀澀酸楚。
「當年,是紫遇透出了那一半鴛鴦對梳,交與了臣。臣為了離間陛下與紫蘇的感情,刻意將之繫於腰間,讓陛下看到。」過往之事好似一塊大石堵在燕洵的心口,他顧不得其他後果,決心和盤托出。13839066
「什麼?」幽深的眸子緊緊瞇起,放於膝蓋上的大掌倏然合攏,千容淺憤怒地咬緊了銀牙。
「至於那場宮闈之變,更非紫蘇刻意引誘你至此,而是我將紫蘇迷暈,強行帶她至郊外行宮」望著千容淺猙獰駭人的面色,燕洵不再有所隱藏,「我以紫蘇為誘餌遵從先皇旨意,欲將陛下你斬殺這一切都與紫蘇無關至於鬼使神差的一箭,臣不知當中出了什麼差錯」
「你」頭腦轟地空白一片,連思考的氣力都沒有了,千容淺憤憤地抽出了別在腰間的軟劍,偉岸的身子一躍而起,矯健地飛下高台。
眼睜睜地看著他帶著殺氣撲向自己,燕洵卻一動未動,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
轉瞬之間,鋒利冷寒的劍鋒已抵住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