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溪殿
紫蘇坐妝台前,看著擺放在其上的各式各樣的精緻佩飾。舒殘顎副
倏然間,目光被放在角落的一對鴛鴦梳子所吸引,她輕聲喚道:「毓娟」
毓娟正在外殿為紫蘇準備早膳,聽到她的呼喚,匆忙地奔入殿內,服了服身,「娘娘,您醒了?找奴婢,可是要梳洗了?」
「這對梳子是哪裡來的?我記得昨日還沒有。」深沉的目光緊緊注視著那對雕工精細的對梳,她伸出纖細的素指,想要觸碰,最終是攥緊了指尖。
「回娘娘,昨日陛下又派人送來了賞賜,奴婢精挑細選了一番,發覺這對魚骨鴛鴦梳甚為精緻漂亮,遂就私自做主換了桃木梳,原來的桃木梳。」對紫蘇有些怪異的反應,毓娟頗為不解。
平日裡紫蘇對這些瑣碎之事根本不上心,今日為何會關注一柄梳子?
「換掉,換回原來的桃木梳子。」匆匆地移開了視線,不經意間,凌亂的畫面在紫蘇的眼前交錯閃現。
那年的天音湖畔,那位瞎眼老婦,那句仿若揭示她命運的讖語在耳畔迴盪:「身為帝王燕,錯棲梧桐枝」
「娘娘」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那對漂亮的鴛鴦梳,見紫蘇眉尖若蹙,毓娟以為是自己惹惱了她,驚恐地跪下請罪:「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下一次,奴婢再換什麼東西,一定向您請示,決不再私下做主。」
「起吧,我沒怪你,看你嚇的。」神遊的思緒倏然回籠,紫蘇趕忙拉起了毓娟,唇畔噙出了柔和的笑紋。
「這是怎麼了?」低沉醇厚的嗓音從殿外飄來,剛剛下朝的鳳流鉞步履如風地踏入了內殿,好奇地望著主僕二人。
「陛下」紫蘇匆匆起身,剛要行禮便被他扶住了臂彎,「免了。怎麼,一大清早的,是身邊的宮人伺候得不當?」
「只是要她換個東西而已。」紫蘇輕笑著搖了搖頭,只怕他的關切會讓毓娟更加驚惶不安。
鳳流鉞轉過頭,幽深的琥珀色瞳眸盯著毓娟攥在掌心的對梳,他張開大掌,「拿來,寡人瞧瞧。」
將梳子高舉至眼前,他細細地端詳,狀似不經意地問:「看著紋路雕刻,是難得的上品,你不喜歡?」
「對,我不喜歡鴛鴦對梳。」紫蘇毫不猶豫地回應,只因這鴛鴦對梳中承載了她太多的無奈與心酸,更引出了她與千容淺之間的嫌隙。
曾經她懵懂地不知為何千容淺會在看到鴛鴦對梳時氣憤如狂,現在,紫蘇終於明白了,一切起因於妒恨。
那雙空靈美眸中無從遮掩的痛恨讓鳳流鉞心頭一驚,他即刻有所領悟,苦澀的笑襲上唇畔,將梳子交給了毓娟,「拿出去,記得以後這類梳子不要再讓娘娘看到。」
「是,奴婢遵旨。」毓娟接過梳子,垂首領命,而後緩步退了出去。
「你還有什麼不喜歡的,不妨現在都告知寡人,讓寡人好有個準備。」溫厚的大掌扣緊了紫蘇的肩頭,鳳流鉞俯下腰身,湊近了她的面前,眼底耀動著寵溺的光芒,並未因她方纔的恣意舉動而惱怒。
紫蘇也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態,她太過激動了,「陛下,我不是有意的。」
「寡人知道,桃花糕、鴛鴦梳子以後會成為這宮內的禁忌,還有什麼?恩?」粗糲的指尖輕撫上她雪白色的面頰,鳳流鉞柔聲地問。
「陛下不要這樣,我心中的愧意會更深的。」他的寬容深情讓紫蘇的眼眶泛紅,雙手攀上了他的衣領,她不安地咬緊了粉唇,「我真的會恃寵而驕。」
「恃寵而驕?寡人不介意,只要倚仗的是寡人的寵愛就好。」溫厚的唇瓣輕貼在紫蘇的額間,鳳流鉞笑著調侃道:「有了愧意,那也好,是不是就該任寡人予取予求了?」
自從上次坦誠交談後,鳳流鉞變得更為耐心了,不再給她壓力。
仰起頭,額間輕蹭過他的下頜,紫蘇微啟粉唇:「陛下想要什麼?」
「簡單啊,寡人想要皇嗣。」雙手捧住了紫蘇清麗無暇的芙蓉面,鳳流鉞的眼光熾熱如火。
「這」緋紅之色染滿了頰畔,紫蘇抿唇一笑,「這得順其自然。」
「是嗎?可是寡人真的很努力了。」鳳流鉞渴望著霸佔紫蘇全部的心思,若是他一人做不到,他們的孩子亦能助他實現此願望。
「陛下,我還沒梳洗呢,你先去外面用早膳吧。」不想在白天公然討論生子的問題,紫蘇推了推他健碩的胸膛。
鳳流鉞無奈地搖了搖頭,依依不捨地放開了她,走到了外殿。
不一會兒,毓娟帶著宮女端來了清水,為紫蘇梳洗打扮。vnlh。
她換上了一件淡粉色的白羽長裙,推門走出了內殿,卻沒有看到鳳流鉞的身影,「陛下呢?」
「回娘娘,方才弗公公急匆匆地來找陛下,好似是前方有了戰事,陛下二話不說就離開了。」一名守在殿外的宮女上前,向紫蘇回報。
「戰事?」紫蘇若有所思地坐在了圓凳上,指尖握緊了絲帕,一股不祥的預感悄然縈繞在心頭
凌宇殿
「到底怎麼回事兒!給寡人說清楚!」鳳流鉞來不及看前方呈上的奏報,冷厲的怒吼聲在大殿內迴盪。
佇立在殿內的一眾臣屬們紛紛驚恐地垂下了頭,不知該如何向秦王請罪解釋。
畢竟,自從鳳流鉞登基以來,秦軍從未遭逢過如此大敗,可以說是被敵軍打了個措手不及。
與齊國、燕國相鄰的邊疆素來安寧無事,秦國的守軍因為太過疏忽,突遭襲擊,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陛下,齊燕的聯軍突如其來的攻殺讓前方守軍慌了神,五萬人接連大敗,據前方哨騎來報,傷亡慘重。」豐隼並不畏懼,他果斷地上前一步,氣勢沉著地迎上了鳳流鉞肅殺的目光。
「恥辱!恥辱!奇恥大辱!」大掌攥握成拳,狠狠地捶打著面前的黃金長案,鳳流鉞氣憤地繃緊了唇瓣,「邊境的守將們都在做什麼?以為寡人派他們是去釣魚賞景的嗎?」
面對秦王的問責,朝臣們亦是慚愧無言。
「請陛下息怒,我軍連戰連捷,難免軍中滋生了驕縱之氣」太尉的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他最擔憂的事情終歸是發生了,「此時發現,提前引起我軍的驚醒,也未必全然是壞事。」
呼外致聲。豐隼表示贊同,「沒錯,何況齊燕聯合突襲我秦國邊境,本就透著詭異,將士們疏於防範雖有罪責,但也是情有可原。」
此前翻滾於心的怒意漸漸平復了下來,鳳流鉞神色陰冷地打量著眾臣,「爾等怎麼看此事?」
「陛下,齊燕膽敢侵犯我國國境,臣以為決不可姑息他們!請陛下下旨,集結精銳兵力,討伐齊燕兩國!」丞相情緒激動地向鳳流鉞諫言。13774397
指尖輕拂過長案上的青銅方鼎,深邃的鷹眸中厲芒畢現,鳳流鉞勾唇一笑,「大將軍,你怎麼看此事?」
「回陛下,此事要慎重,既然齊燕兩國敢於聯手,必然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臣在想這個連橫的同盟是否只有他們兩國,哪些國家在明,哪些國家在暗,是必須要弄明白的!」豐隼頗有見地地分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激賞之色在鷹眸深處閃過,鳳流鉞微微頷首,「大將軍說得有理,但眼前亦不能放任齊楚聯軍侵擾大秦邊境。」
「陛下,臣願即刻前往邊境,領軍作戰!」豐隼單膝跪下,沉聲請命。
「好,寡人准了!」鳳流鉞大掌一揮,威嚴下令。
「謝陛下,臣定當不負重任!」豐隼深知戰局艱危,一刻也不能耽擱,他站起身,闊步離開。
「丞相,代寡人擬寫兩份討逆文書,公諸天下,寡人絕不會饒過齊燕兩國!」鳳流鉞緊瞇起雙眸,冷哼一聲。
「是,微臣領旨!」丞相雙手合十,恭謹地點點頭。
入夜
鳳流鉞已經得到了前方的最新探報,齊燕的行動看似孤立,實則暗藏玄機。
不然為何楚國會在這個極為敏感的時期,暗中地向秦楚邊境增派兵力?難不成只是巧合而已?
指尖若有似無地刮過下頜,鳳流鉞深深地思忖著所有的訊息,終於明白,這是千容淺所精心布劃的棋局。
想到這裡,鳳流鉞還是難掩震驚,他猜不透千容淺執意與秦國開戰的動機,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奪回紫蘇嗎?
如此衝動,如此固執,絕非帝王之所為。
放眼天下,誰人不知,秦國強勢,中原諸國莫不諂媚示好,以求得片刻的偷安。
然而,楚國卻逆天而行,想要以卵擊石。
或許,在千容淺的心中,紫蘇真的重於江山社稷,使得他甘願挑起兩國的爭端,甘願冒著國破家亡的危險來爭奪?
這份情,若是真的,那麼連鳳流鉞只怕都要自歎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