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血?可是要滑胎?」紫蘇緊張地望向澐素,慎重地問:「太醫給你開的方子,可還存著?」
帕子輕拭去淚痕,見紫蘇態度緩和了些,暗自欣喜,她點點頭,「有,芙姬稍等下,我這便去取。」
不一會兒,澐素就從專司熬藥的宮女手中拿來了藥方,「芙姬請看。」
檢查著藥方上列出的藥劑,紫蘇困惑地蹙攏眉心,「這藥方,倒也中規中矩,並沒有什麼不妥。你掀開袖口,我先為你號脈。」
「好。」澐素捲起長袖,將手腕伸到紫蘇眼前,眼底閃過一縷陰沉的光芒。
纖細的素指抵上澐素的脈搏,紫蘇心無旁騖地為她聽診,早先的顧慮竟被醫人治病的急切給衝散了。
「芙姬,如何?」澐素面露憂色地望著紫蘇,忐忑不安地絞著帕子。
「你的氣血虛虧經絡不調,本就不是適合有孕的身子。」惋惜地微搖螓首,縱然不願使澐素失望,但紫蘇不得不據實相告。
「什麼?」故作驚訝地咬緊了下唇,澐素難過地別過頭,眼底蓄滿了悲傷的淚。
其實,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子若是有孕會很危險,更何況,秦王似乎並不希望她有孕,即便夜宿在宮中,轉日亦是要吩咐人端來避孕的藥湯的。
現在,她腹中的骨肉可是好不容易才保下的,縱使不能平安誕生,鞏固她在後宮的地位,但總歸要有所用途,才不枉費了她的這番用心。
「我知道你很愛腹中孩子但為了你自身的安危,其實不應再強行用藥保胎,反而該用活血的藥打掉孩子。」說到此,紫蘇的心情亦是很沉重,畢竟胎兒也是一條性命。
相信太醫們也是左右為難,遂才開出了如此不溫不火的藥方,總是出了什麼問題,他們也不會擔上太多的責任。
「芙姬,求求你」澐素看出了紫蘇心軟的弱點,出人意料地跪在了她面前,雙手揪緊了她的裙紗,抽泣著懇求:「幫我保住腹中孩子求你曾經,你能將血崩的珺夫人救活今日,一定也能救我的」
紫蘇連忙離開座塌,蹲下身子,架住了澐素的手臂,憐惜她為人母親的這份愛子之心,「這可使不得,快起來,你身子這麼虛弱,動輒跪拜,容易傷及孩子。」
「芙姬這麼說,就是答應了?」揚起那張佈滿淚痕的嬌艷面容,澐素用力拉住了紫蘇的纖纖指尖,渴盼地注視著她。
紫蘇並未盲目地應下來,她小心翼翼地將澐素扶到了座塌上,仍是有所保留,「這樣吧,我既然已經診了脈,且容我回去查看醫書,再行決斷,如何?」
「也好。」澐素雙眸中綻放出了明朗的光彩,感激地說:「我和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提前感謝芙姬的大恩大德了。」
「不必,我又沒說一定能醫得了。」紫蘇神色清冷地睨了她一眼,拂開了她的手,「我先告退了。」
「來人啊,送芙妃娘娘」奸計雖未完全得逞,但卻已成功了大半,澐素高興地吩咐宮人。
紫蘇揮起素指,粉唇微啟:「不必了。」
飄逸如仙的身影款款踏出了殿閣,踏上了高高的旋梯
紫蘇剛回到寢宮,毓娟卻焦急地應了出來,「娘娘怎麼才回來?陛下方才頭風犯了!弗公公四處找您呢。」
「我這就去。」聽說鳳流鉞舊疾重犯,紫蘇提起裙擺,疾步越入內殿,抓起了她的針包,背起藥箱,不敢耽擱,直奔向凌宇殿
凌宇殿
宮人們遠遠地望見了紫蘇的身影,欣喜地互相傳達:「芙妃娘娘來了芙妃娘娘來了快告訴弗公公!快去啊!」
須臾後,弗林步履蹣跚地從殿內跑出,氣喘吁吁地說:「娘娘您這是去哪兒了?讓老奴這通好找啊!」
紫蘇心焦如焚地一把推開了弗林,逕自地步入殿內,輕盈的身影飄向床榻邊,滿含憂慮地呼喚逸出齒間:「陛下」
此刻,鳳流鉞已是頭痛欲裂,乍然聽到那溫婉的聲音,他猛地扣緊了紫蘇的素手,「寡人寡人」
「陛下忍著點我即刻給你施針。」迅速地打開了針包,紫蘇心疼地望著他因疼痛而猙獰扭曲的五官,「來人,快將凝神香點上!然後打一盆冷水,一盆熱水來,快!」
「是!」凌宇殿內的宮女、內侍們全都聽紫蘇號令,即刻行動起來。
紫蘇硬生生地扳開了鳳流鉞撫在額間的右手,放低了身子,輕靠在他胸前,緊張地為他看診,「陛下,張開嘴,將這藥丸含下,可以止痛。」
雖然痛楚強烈極了,但鳳流鉞仍是聽從紫蘇的指示,嚥下了藥丸。
好了脈象,也看了他的面色,紫蘇心中已有了底,遂拔出銀針,穩准卻也快速地下針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了,隨著紫蘇的下針,鳳流鉞起初僵直緊繃的身子漸漸放鬆了,擰緊的眉間也復歸舒展。
揚起手臂,擦了擦額間的汗滴,紫蘇一一拔除了銀針,動作輕柔地扶起了鳳流鉞,用冷水幫他浸潤頭髮,「陛下,可感覺好些了?」
「恩」緩緩地張開了那雙深邃的眸子,鳳流鉞微揚唇角,扯出一抹笑,「好多了那種頭痛欲裂的感覺消散了,只餘微微的刺痛。」
見他面色恢復了些,紫蘇也可稍稍安心了,「陛下,這是正常的,不要擔心。」
驀地,清冷的灰綠色美眸揚起了縷縷水霧,紫蘇愧意滿滿地垂下頭,「是我不好自從入了宮,卻因林林總總瑣碎之事,忘了給陛下醫病更因為心中想著,既然有太醫院在,自己不便逾矩為陛下診病,更思慮不必擔待這個責任,遂忽視了陛下的病況」
便可這子。鳳流鉞斜倚在床頭,狹長的琥珀色瞳眸緊緊地凝視紫蘇,將她流露出的擔憂與疼惜盡收眼底,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問責,只縈繞著融融暖意。
粗糲黝黑的大掌覆住了她的手背,沉厚的嗓音幽幽響起:「不必自責,寡人的病本不是你的責任,不要什麼都往自個身上攬。」
「不看陛下被病痛折磨,我心裡很是難受,自今日起,定當全心全意為陛下解除這頭風之苦。」紫蘇從宮女手中接過熬好的湯藥,舀起藥汁,緩緩地送入鳳流鉞口中。
自始至終,弗林都佇立在內殿的偏僻角落中,暗暗望著那榻前的溫馨場景,終是感懷一笑。
「芙姬」鳳流鉞費力地揚起手臂,指尖沿著紫蘇的臉側摩挲,他輕聲低語:「坐過來些寡人似乎有日子沒看到你了。」
紫蘇依言向前挪動了幾分,莫名的酸楚在心頭激盪,她將藥汁不斷地送入鳳流鉞唇邊,「陛下,趁熱,喝藥吧。雖有些苦,但對治你的頭風是極有效的。」
「芙姬,若是寡人頭風不犯咱們還不知何時能見上這一面呢。」嚥下了苦澀的藥汁,鳳流鉞向後傾身,倚在柔軟的靠墊上,言語中難言落寞。
「陛下切莫這樣說,陛下忙於國事我」鳳流鉞向來是傲然霸道的,眼前多感脆弱的他,倒讓紫蘇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都是托辭,都是借口難道不是嗎?」鳳流鉞強撐著坐直了身子,雙手搭放在紫蘇的肩頭,毫無預警地將她攬入懷中,剛毅的臉龐埋在她暖香的肩窩,親暱地磨蹭。
他唇間呼出的灼熱氣息灼燙了紫蘇的肌膚,更挑動了她平靜的心潮,她瑟縮著想要躲避,卻被鳳流鉞抱得更緊。
懷中的女子帶給了鳳流鉞前所未有的安定與溫暖,讓他捨不得放手,只得越陷越深,「若是頭風犯了,可以讓寡人與你如此親近寡人願意日日承受那劇烈的痛換得與你相處的片刻」
溫熱的淚滴再也無法抑制地奪眶而出,打濕了紫蘇的面頰,如此真摯的愛語入耳,她豈能無動於衷?
垂落在身側的素手緩緩抬起,主動地撫上了鳳流鉞寬闊的背間
十日後
鳳流鉞方才結束了早朝,只聽宮內之人傳來消息,說是澐妃今日早上滑胎小產了。
對於她腹中的孩子,鳳流鉞本就不太上心。
加之此次有孕,乃是澐素暗中動了手腳才成功的,遂平添了他的幾分厭惡之情。
然而,終歸是他的骨肉,鳳流鉞不便公然命她打胎,本想靜觀其變,誰知今日她竟滑了胎。
剛毅冷峻的臉龐上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他冷冷地開口:「是嗎?派太醫去看看,寡人還有政事要忙。」
他瀟灑轉身,準備踏上車攆,前往郊外巡察駐守的大營。
弗林見他頭也不回地準備出宮,匆忙地奔了過去,焦躁地說:「陛下陛下還是去永和殿看看吧。」
「不去,政事要緊。」鳳流鉞不耐煩地揚起長袖,決然地鑽入了車攆中。
「陛下,芙妃娘娘她也在永和殿,現在澐妃鬧得是不可開交,她控訴芙妃娘娘用藥打掉了她腹中的皇嗣」這場爭鬥只怕非
一時半刻才可平息,弗林自是沒有能力擺平的,他不得不向秦王稟報。
「什麼?這與芙姬何干?」驀地掀開車簾,鳳流鉞神情幽暗地瞪著弗林,厲聲發問。w2vq。
「各中細情,奴才也是一知半解可聽宮人回報,現下澐妃娘娘正在大鬧,吵嚷著要芙妃娘娘償命呢。」弗林無奈地輕歎,也為紫蘇憂心。
下一瞬,健碩的身影從車攆內跳了下來,鳳流鉞大步流星地奔向了永和殿。
永和殿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澐素崩潰地嚎啕大哭,雙手死死地拽住了紫蘇的衣袖,淒厲的吼聲從喉間迸出,「你就這麼容不得我的孩子?」
紫蘇瞇起了輕靈的眼眸,早在捻起藥碗中的殘渣後,便已將眼前女子的險惡用心徹底洞悉了。
此時此刻,她並不恐慌,只因人性的醜陋而心寒。
雖她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有何深仇大恨,澐素要這般處心積慮地陷害自己?甚至不惜犧牲來之不易的腹中骨肉?
恰在此時,內殿的地面上拖出了高大的倒影,宮女內侍們紛紛跪了下來,恭敬叩首:「奴婢,奴才等叩見陛下,陛下萬安」
「起,都退下!」銳利如鋒的視線圈住了那抹臥躺在床榻上的嬌弱身影,不悅地抿緊了唇線。
鳳流鉞看到澐素正在抓著紫蘇,喋喋不休地發洩哭鬧,厲聲低吼:「澐妃,寡人命你放開手!」
本以為秦王到來,見自己滑胎受創,定會憐愛安撫一番,繼而對芙姬進行懲處,然則,這一聲無情的呵斥,讓澐素霎時呆愣住了,脊背開始驚慌地輕顫。
凌厲的目光掃過跪在角落中的太醫們,鳳流鉞大步上前,長臂圈住了紫蘇的纖腰,將她從地上扶起,關切地對她耳語:「沒事兒吧?」
「我一切安好。」紫蘇感激於他在此刻的關懷,繼而,絲絲忐忑在心中漾起,略略回眸,所見的卻是漫溢在他眼底的溫柔與憐惜。
「爾等,給寡人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寬厚有力的大掌裹住了紫蘇的素指,鳳流鉞牽著她在對面的長塌上落座。
凌太醫站了出來,跪在秦王面前,沉聲稟報:「回陛下,今日臣等來為澐妃娘娘看診看診之時發覺娘娘臉色有異,還未等臣有何反應,娘娘就就滑胎了」
「因何滑胎?」神色仍是平靜無波,鳳流鉞不解地詢問。
「這」凌太醫抬眸望了一眼坐在秦王身旁的紫蘇,顯得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