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淚滴自那雙灰綠色的瞳眸深處緩緩淌出,雪白色的紗衣及柔弱的胸口被銳利的刀鋒劃破,腥紅濡濕了纖薄的衣料。
殷紅的血滴墜落在層層白雪上,與鹹濕苦澀的淚混溶一體,在腳邊的一片雪地上暈出了妖艷的雪花。
紫蘇仰起頭,澄澈如波的眸光筆直地探入那雙幽深如潭的紫眸中,飄渺的笑如煙塵般拂過頰畔,點點紅從唇角滲出。
「不」眼前的圖景重重地衝撞著千容淺的感觀,他屏息凝睇著那狠狠刺入紫蘇心口的彎刀,駭然地搖著頭,慌亂無措地愣在原地。
「咳咳咳咳」冰冷刺骨的刀鋒插入了心房,那種痛無法言喻,紫蘇不住地咳血,握著刀柄的素手上染滿了自己的血跡,望向千容淺的眼眸中流露出了懇切之色,「過來幫幫我」
千容淺匆忙地撲上前,雙手撐住了紫蘇狂顫的肩頭,莫名的溫熱竟從眼中落下,他哭了。
看著插在紫蘇胸前的匕首,看著從刀口出汩汩湧出的鮮血,翻湧於心底的複雜情潮再也無法抑制,作出了一行行男兒淚,打濕了他俊美無儔的臉龐。
因為心口處的劇痛,紫蘇的五官竟有些扭曲了,雪白的貝齒驀地咬住了櫻唇,硬生生地嚥下了軟弱的痛呼。
血染的素指抓住了千容淺的大掌費力地將之扳到胸前,覆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來幫我下手我沒沒力氣了」
千容淺驚愕地瞇起了幽深的眸子,剛毅的臉側線條緊繃起來,此時此刻,他的掌心已觸碰到了濃稠的血腥,並透過紫蘇的指尖,間接地攥住了那柄彎刀。
滴滴冷汗在額頭上涔涔滲出,血色從櫻唇上漸漸褪去,雙膝一軟,紫蘇整個人跌坐在了厚厚的白雪中,「啊」
「紫蘇」千容淺趕忙攬住了她的腰肢,與她一同坐在了地上。
大掌顫抖著揚起,撫上了紫蘇愈發慘白的臉龐,冷唇間吐出了凌亂驚慌的字音:「不不本王不」
「咳咳」紫蘇虛弱地倚在了他的懷中,灰綠色的眼眸中再也沒有一絲愛恨,只餘一片清明,帶血的指尖拽住了他的衣襟,以游絲般的氣息催促道:「下手」
千容淺驚恐地收攏了臂彎,想要將她抱得更緊,雙手撫上她的唇角,一遍遍地為她抹去血跡,但那汩汩湧出的血跡好似止不住似的,一次又一次地濡濕了他的掌心。
「你要的我給你,算是還了你曾經的恩情」紫蘇專注地仰望著他冷峻不羈的面容,指尖揚起那條為血色染紅的木蘭絲帕,道出了訣別的話語:「情絲已斷,願天下地下,不復相見!」
她的哀傷刺痛了他的雙眸,濃烈的驚駭與抗拒竄入心頭,千容淺死死地盯著紫蘇胸前的傷口,焦躁地低呼:「別怕本王會救你會救你」
突然間,一陣風暴裹挾著漫天的白雪在暗黑的夜幕下襲來,宛如白色的風浪在大地上掀起一**雪潮。
層層白雪撲向千容淺的面龐,瞬間模糊了他的視線,她感到懷中的女子正被強大的雪色風浪向外拉扯。
他奮力掙扎,跪立著想向前移動,修長的指尖拽住了紫蘇的衣擺,稍稍用力,掌心中只餘那片碎裂的裙紗。
「紫蘇」千容淺的呼喚方才逸出,剎那間,一團白雪塞滿了他鼻尖和齒間,「咳咳咳咳」
頹然地蜷起身子,只能屈服在風暴的自然威力之下,千容淺的身子好似一片落葉,被高高地摔向半空
約莫半個時辰後,來勢兇猛的風暴戛然而止,他從半空中狠狠墜下,「啊」
急忙地拂開了覆在眼簾上的白雪,千容淺四下找尋著紫蘇的身影,卻只望見了落在蓮池池畔的那一片艷紅色的雪層。
驚恐的寒意一點點竄入心底,千容淺步履蹣跚地奔了過去,斜跪在池畔,大掌輕撫上那條本屬於他的木蘭絲帕。
指尖掀開絲帕,一顆完整的心臟呈現在了千容淺的眸底,一瞬間,他痛徹心扉,狠狠地咬破了唇瓣。
溫熱的淚點點墜下,融化了仍舊沾在臉龐上的雪花,繼而,癲狂而淒厲的笑聲在蓮池上空久久迴盪:「哈哈哈哈」
三日後
瀛都郊外
一座矮小破陋的木屋坐落在蒲溪的西岸。
一位面色黝黑的少年弓著背,輕輕推開了房門。
他在屋內生著的三座爐火中夾了些黑炭,將火促得更旺些,生怕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女子會因寒冷而無法聽過這一劫。
緩步地走向塌邊,生奴小心翼翼地跪了下來,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當夜她被蠱王救出來時,渾身是血,胸前的刀口足有三寸深,失血過度,氣息幾乎消失了。
幸好蠱王醫術高超,以蛇血為她補足血氣,以金丹為她續命,給她的傷口敷藥,包紮,這才讓她還有一線生還的希望。vlfk。
這幾日,蠱王吩咐他要好生照顧這個女子,每隔半個時辰要餵她喝藥,要保證室內的溫暖,生奴一一照辦。
這是,按照蠱王的說法,若是能夠救回她,她應該在今日醒來。
為何,她依舊是雙眸緊閉,面色平和,宛如死去了一般,絲毫沒有醒來跡象呢?
生奴將一個火爐搬近了些,雙手撐地著下頜,認真地觀望著紫蘇精緻而靜美的五官。
他自幼生在南郡,雖然人家都說南郡女子嬌柔美艷,然而生奴還未見過比紫蘇更美的人。
縱然她的臉色煞白地恐怖,卻仍無損於她出塵淡雅的氣韻。
「咳」舒展的眉心微微蹙攏,乾裂的唇瓣上滲出了滴滴血紅,一旦有了意識,那刺骨的痛楚又開始折磨紫蘇。
生奴取出百花釀,用紗布蘸著,輕輕地抹在紫蘇的唇上,為她緩解乾裂。
閉合的眼簾沉重地無法掀開,紫蘇只覺連呼吸都是那麼地疼,那種疼痛由心口發端,繼而蔓延至四肢百骸。
須臾後,她痛得蜷起了僵硬的指尖,猛地睜開了雙眸,「啊」
「你醒了?」生奴開心地揚起一抹笑,低聲地問。
陌生的環境映入眼底,紫蘇眨了眨迷惘的眸子,赫然看到了生奴那張黝黑而陌生的臉,「你」
她有好多疑問埋在心底,幾欲脫口而出,奈何胸口的痛宛如烈火灼燒,讓她無法啟口。
「醒了就好。」生奴長舒一口氣,總算不負蠱王所托,他端起在火爐上熬煮的湯藥,「喝藥了。」腳衣料紗。
「等等」紫蘇掙扎著抬起素手,指尖勾住了他的袖口,灰綠色的美眸中滿是疑惑,「這這是」
生奴搖了搖頭,按住了紫蘇的肩膀,將她壓回榻上,「你別說話,再開口傷口很可能破裂,我沒蠱王的本領,救不了你。」
蠱王?紫蘇的思緒混沌一片,她猶記得昨夜在丞相府大婚。
禮成之後,她與千容淺在蓮池畔交談,她將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窩,要挖出心給他
難道說,是薛欽暗中救了她?
「喝藥。」生奴舀起黑稠的藥汁,慢慢地送入紫蘇唇邊。
紫蘇將頭偏向一側,抿緊了唇瓣,她不知該不該信任眼前這個少年。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懷疑,生奴無奈地笑了起來,「你現在身負重傷,我若想害你,大可放任你自生自滅。」
聞言,紫蘇轉過螓首,澄澈的灰綠色美眸深深地注視著他,順從地張開了唇瓣,嚥下了極苦的藥汁。
「能喝得下藥,證明你命不該絕。」生奴收拾起藥碗,作勢便要離開。
「等等」微弱的嗓音飄出,指尖蜷起揪緊了身下的棉被,紫蘇著實猜不透蠱王會出手相救的各中緣由。
「真是個固執的人」生奴停下腳步,不疾不徐地說:「不要問我任何問題,我什麼都不知。若是心存疑惑,不如留著這條命,親自去問你該問的人。」
話音剛落,他便快步地奪門而出
雍襄王府,流嵐軒
自從得知紫蘇身死的消息,看到那顆血淋淋的玲瓏心,紫遇心中的喜悅再也無法壓抑。
這幾日,她時常在獨處時,展露盈盈笑意,甚至會歡笑出聲。
薛欽走入殿內,手中捧著湯藥,瞅著她臉上那明顯的喜色,眼底的眸色陡然變冷。
眼前的女人真的有一副蛇蠍心腸,自己的妹妹挖心而死,她沒有絲毫愧疚,反而喜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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