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自那張素淨的美顏上褪去,紫蘇瞪大了雙眸,眼睜睜地望著千容淺腹部中箭,鮮血從傷口處噴出,浸潤了他雪白色的長袍。
此刻,那雙鉗制著她臂彎與手腕的粗糙大掌陡然從她背後撤去。
紫蘇虛軟無力的指尖根本握住沉重的弓箭,金色大弓應聲墜地。
腦海中一片混沌,她不知方纔的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張大弓是如何被塞入她手中,如何被那雙大手操縱著拉開,如被瞄準了千容淺的
灰綠色的眼眸中只映出了千容淺震驚錯愕的神情,以及那悲慟哀傷的眼光
「不」雙膝一軟,紫蘇跌坐在冰冷的迴廊上,她翻過素手,恍惚間看到,掌心中不斷地流出汩汩的鮮血,茫然無措地盯著那張大弓,驚駭地嘶喊出聲:「不」
「殿下」薛之謙用力地撐扶住千容淺高大的身體,焦急地低呼:「咱們走,您的傷要趕快醫治!」
「不」千容淺冷聲拒絕,大掌抓緊了纖長的箭尾,決然地揚起手臂,拔出插入腹中的長劍,一時間,血滴濺滿了他與薛之謙的臉龐。
駭然大驚地皺起了眉心,薛之謙慌張地扯下衣擺,忙亂地為千容淺摀住傷口止血,「殿下你在做什麼?」
禁衛們及校尉營的士兵們注意到了千容淺中箭,紛紛圍攏在四周,為他抵擋虎賁衛的攻擊,掩護著他撤退到迴廊一側。
薛之謙扶著千容淺在迴廊深處的平地上坐下,熱燙的鮮血不住地從箭口處湧出,潤濕了他的掌心,「殿下」
千容淺半垂著眼簾,遮住了濃稠的哀傷與悲慼,他抓住了薛之謙的手掌,硬撐著一口氣,下令道:「去紫蘇在二樓去把她安然無恙地帶出來」
「殿下」薛之謙情緒激動地反問:「那個女人她放箭殺您!您為何還要救她?」
「去」因失血過多,冷薄的唇瓣開始微微泛白,幽魅的紫眸為寒意所覆蓋,千容淺卻依然故我。
大掌揪住了薛之謙的衣襟,將他猛地拉到眼前,陰狠的寒芒在眼底閃現,滴滴血絲滲出唇角:「去把紫蘇帶來這湯陰宮中的其他人一個不留,給本王殺!」
拗不過他的命令,薛之謙只得頷首,叮囑幾名禁衛在這裡守護著千容淺。
他孤身一人,衝入仍在激烈廝殺的人潮中,一路劈殺躲閃,奮力地衝上了二樓。
千容淺倚靠著身後的殿門,幽魅的紫眸默默地觀望著甬道上的廝殺場景,耳邊接連不斷地迴盪著痛苦的哀嚎與叫嚷。
腰腹上的傷刺痛了他的皮肉,更刺痛了他的心扉。
他多希望自己的雙眼在那一刻瞎了,看不清在背後突施冷箭之人的面容。
看到他中箭受傷,虎賁衛們被打壓的氣勢一下子又重新燃起,他們揮動著長劍,瘋狂地撲向千容淺。
禁衛們奮勇回擊,以自己的身軀構築起一道堅實的防線,為千容淺遮擋著一**的攻擊浪潮。
漸漸地,在刀光幻影中,千容淺的意識開始模糊,高昂的頭顱無奈地偏向一端,始終攥握成拳的指尖亦徐徐張開
口殿重在。兩個時辰後,震天的廝殺聲及沖天的火光同時歸於沉寂,死寂般的寧靜再次降臨在這座山谷。
交錯的屍體躺在甬道之上,仍有溫度的血液在青石板上緩緩流淌。
薛之謙早已著令禁衛們將湯陰宮團團包圍,不能放出一兵一卒。
校尉營的士兵們早已開始在各個殿閣內仔細搜查,眼下的任務是要活捉楚皇與大祭司。
現如今,三千餘名虎賁衛已成為他們的刀下亡魂。
他即刻命人先行護送已然昏厥的千容淺折返瀛都,為他醫治箭傷。
至於紫蘇,薛之謙在閣樓找到她時,她驚嚇過度,整個人神情恍惚。
雖然薛之謙已經舉起了長劍,想乾脆地瞭解了她的性命,然而,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只得讓幾名禁衛守著她,將她一同送回王府,交待九皇子發落。
「回統領,裡裡外外都搜查過了,沒見到大祭司的人影。」一名禁衛匆匆奔來,向薛之謙稟報。
「沒有?那楚皇呢?」薛之謙不解地蹙起眉心,語意冷沉地叮囑:「周邊的山區,草叢,河邊都不能放過,多派些人手!記住,抓到了他們,殿下重重有賞!」
「是,屬下明白,這就去辦!」禁衛領命,長臂一揮,高舉火把,向宮外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狼狽不堪的楚皇在山坡上的一處草叢中被禁衛們發現,硬生生地被拖了出來。
髮髻散開,凌亂地遮擋住他的面容,千容傲風癲狂地笑著:「哈哈哈哈」
薛之謙冷冷地端詳著眼前的這個瘋子,大掌掀開了他的碎發,看清他的臉龐後,一聲喝令:「來人啊,帶他下去,好生看管!」
「是!」士兵們粗魯地架著千容傲風離開。
「在哪兒?燕洵能夠逃到哪裡?」薛之謙愁眉不展,喃喃自語
雍襄王府
晨曦的曙光點點落在紗窗上,緩緩地逼退了夜的晦暗與陰沉。
流嵐軒
紫遇緊緊地守在床榻旁,震驚地望著千容淺腰腹上血淋淋的傷口,焦急地問道:「怎麼?殿下的傷」
眼前的情況絕非她所預想,本想要千容淺懷疑紫蘇與燕洵有私,再撞破兩人私奔的醜事,繼而勃然大怒,對紫蘇由愛生恨。
然而,她與薛欽的計劃便可實行,千容淺才能甘願挖出紫蘇的七竅玲瓏心來給她下藥。
誰知,不過一夜的時間,千容淺卻氣息奄奄地躺在了她眼前。
「怎樣?蠱王,殿下如何?你要救殿下啊!」小安子已是急紅了眼,他跟隨千容淺多年,何時見過他傷得如此之重。
「箭鏃上有毒。」銀針刺入千容淺略略發黑的傷口,頃刻間就變黑了,薛欽瞇起了狹長的鳳目,「此毒致命。」
「蠱王求你了」焦躁不安地拉住了薛欽的長袖,小安子重重地跪了下來,懇切地央求:「求你無論如何,救殿下」vfy5。
「莫急,有救的。」自信的笑掠過唇角,薛欽點點頭,示意小安子起身,「去拿熱水、冰塊來,要快。」
「是!」小安子抹去了臉上的淚,匆忙奔出了內殿
「殿下他真的有救?」紫遇心存疑慮,湊近薛欽耳畔,小聲地問道。
「此毒雖然猛烈,但我自是能解。」薛欽取出兩枚紅黑色的藥丸,塞入千容淺的口中,「只不過,這皮肉之苦,定是要受的。」
「哎」長長地呼出一縷歎息,紫遇情不自禁地握緊了千容淺冰冷的大掌,「怎麼會這樣」
「怎的?心疼了?」鳳眸中綻出了邪魅的幽光,薛欽笑語調侃,「放心,我若治好了殿下,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自是不愁了,我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面對這個曾對她如此冷酷的男子,紫遇本以為自己的心足夠冷硬,然而看到他羸弱不堪地躺在眼前,她的心中連一絲快意都沒有,反而湧滿了擔憂與關切
兮然苑
傍晚的紅霞映紅了天際,紗窗上的光影亦徐徐下落。
幾十名禁衛嚴陣以待,在殿外看守著紫蘇。
紫蘇蜷縮著身子,躲在牆角處,肩膀仍在不住地發抖。
淚水一次又一次地模糊了她的眼簾,乾涸再墜下,墜下再乾涸。
斑駁的淚痕烙印在那張蒼白憔悴的面頰上,指尖狠狠地刮破了掌心,血絲滴滴滑下。
她忘了所有的事,唯記得,千容淺的腰腹被箭鏃狠狠地穿透,他驀然回首,那雙紫眸中耀動著的哀戚目光
「吱呀」緊閉的殿門被一雙大手推開,薛欽緩步走入殿內。
自始至終,他都不敢相信是紫蘇在背後突施冷箭傷了千容淺,這其中必有玄機,他想要探個明白。
放眼內殿,他卻找不到紫蘇的身影,悄然間,視線落在那個偏狹的角落中。
薛欽大步奔了過去,一把扣住了紫蘇的皓腕,為她診脈,「別怕我不會傷你。」
紫蘇驚恐地掙扎著,驀地,她望到了洶湧的血滴從她的掌心滲出,失控地大喊:「血我的手上都是血」
「冷靜!」她此番失常的模樣定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所致,薛欽用力地捧住了她的臉龐,厲聲說道:「殿下無生命之虞。」
緊繃欲斷的心弦在聽到這句話時,才終是放鬆了幾分,紫蘇摀住心口,泫然落淚:「殿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