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襄王府
猛地拉緊了韁繩,疾馳的颶風在府門前倏然停下,馬蹄高高揚至半空。
千容淺旋即翻身下馬,匆匆掠過數名家丁,奔向了內院。
早些時候,他與大祭司在楚宮內相遇。
兩人在關於湯陰宮外部署多少禁衛,這些禁衛又該從那個大營調配的問題上產生了一番激烈爭執。
千容淺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燕洵腰間的配飾上,赫然地看到了半枚鴛鴦木梳,他試探性地詢問,燕洵卻吞吐遮掩。
不知為何,他的心情有些慌亂,急欲回府證實。
大步流星地直撲向兮然苑,千容淺叩響了房門,久久無人回應。
正登上旋梯的婢女看到了他的身影,恭敬服了服身,「稟殿下,紫蘇姑娘一早就出府了。」
「出府她去哪裡了,你們可知?」幽魅的紫眸驀地瞇起,千容淺有了一種預感,紫蘇定是去找燕洵了。
「不知。」婢女搖了搖頭,恭謙地應道。
大掌用力地推開了房門,千容淺踏入內殿,偉岸的身影衝到妝台前,銳利的視線搜尋著那一對鴛鴦木梳。
原來擺放著木梳的位置,現如今竟是空空如也。
難不成,紫蘇心中已經有了決定,要追隨燕洵離開?
所以,她才會將那半枚梳子作為定情信物送給燕洵;所以,燕洵才會說了那番意有所指的話。
縷縷疼痛竄入心房,千容淺愴然地坐在了妝台前,大掌徐徐攥緊。
這時,小安子小心翼翼地走入殿內,擔憂地看著千容淺異樣的神情,「殿下,您怎麼了?」
「紫蘇何時離府的?」他垂著頭,掌心撐抵在額間,低沉的嗓音幽幽揚起。
「今早。」小安子快步上前,不解地問:「您怎麼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她去了哪裡」不想緊緊地束縛著她,所以千容淺並未在紫蘇外出時,派人暗中跟著她,現如今,他後悔無極。
聽到他暗自的喃語,小安子似有領悟,他默默地笑了。
縱然是九皇子這般冷傲狠厲,滿懷抱負的王者,一旦陷入了情愛中亦是與旁人無異。
「殿下,紫蘇姑娘不過出去了下,奴才想著,到不了傍晚她肯定會回府。」小安子善意地勸說道,「平日裡,紫蘇姑娘都是如此的。今日也沒什麼特別。」
簡單的幾句話反倒讓千容淺躁動的情緒漸漸沉澱了下來,他抬起頭,目光如炬地望向窗外,「也許吧,是本王太過敏感了。你來這找本王有何事?」
「回稟殿下,是薛神醫讓奴才來找您的。」提及此事,小安子亦是喜不自禁,「他找到解除紫遇姑娘的方法了!」
「真的?」突來的喜悅沖淡了那隱隱的擔憂與不安,千容淺掀開衣擺,疾步走出了兮然苑
流嵐軒
「藥引是什麼?」坐在床榻旁,千容淺望著薛欽,開門見山地發問。
「回殿下,七竅玲瓏心一片。」唇角勾出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薛欽朗聲答道。
紫遇倚靠在床頭,認真地觀察著千容淺,濃烈的期待在心中躍起。
「什麼?這是何物?」俊美無儔的臉龐上掠過震驚的神情,千容淺的眸中一片茫然。
「七竅玲瓏心,顧名思義,就是有七竅的心臟這種心很是難得,世間少有。但草民已經試出,當時紫遇姑娘所中蠱毒就是以此心為藥引的,所以想要解毒,則必須尋得」薛欽細心地給予解釋,狹長的眼眸瞥了紫遇一眼。
千容淺對他的說法將信將疑,畢竟以人心來醫治紫蘇的辦法玄乎其玄,讓人無法接受。
薛欽看出了千容淺的疑竇及顧慮,他耐心地為他釋疑,「殿下,蠱毒本就玄妙草民平日裡為紫遇姑娘減輕毒發痛楚時,用的也都是非常之法。」
見千容淺陷入沉默,紫遇心中亦有些忐忑,若無他的應允許諾,縱然整個計劃再精密,亦是無法進行下去的。
兩年多來,她所花費的心血,她為此忍受的苦痛折磨,可就全都白費了。
「殿下可以不信任草民,草民明日便離開。不過,紫遇姑娘的性命也就不保了。」千容淺仍是眉頭緊鎖,不做表態,薛欽只得以退為進。
他明白,對於千容淺來說,越是強行逼迫,便越會加重他的懷疑。
紫遇緊張地收攏掌心,攥緊了絲被,惴惴不安地等待著千容淺的決斷。
就人容眸。薛欽索性起身,動手收拾自己的藥箱,準備離開。
「等等」低沉性感的嗓音暗啞地響起,千容淺冷冷抬眸,已經有了決定:「時間緊迫,哪裡能尋得有七竅之心的人?紫遇,能夠撐到那時嗎?」
此言一出,懸蕩著的心終於放下,紫遇欣然地露出一抹淺笑。
薛欽停下了動作,轉過身,迎上了千容淺犀利的眸光,冷靜地說:「盡人事,聽天命。草民相信,以殿下您的能力,只要想辦,應該沒有辦不成的事。」
「殿下這件事難如登天,再說了,就算尋得有七竅玲瓏心的人,他人豈會甘願?還是算了」紫遇扯出了千容淺的衣袖,楚楚可憐地歎道:「能苟延殘喘到今日,已是紫遇的造化和福分了紫遇不該太貪心了。」
寬厚的大掌輕拍了拍紫遇的手背,千容淺緩緩地瞇起眼眸,鄭重許諾:「你不要擔心,一切交給本王。就算有一線希望,本王也不會放棄。」
「殿下」紫遇激動地抱住了千容淺的臂彎,喜極而泣。
「蠱王,你隨本王來」他拂開了紫遇,以眼神示意薛欽。
「是。」薛欽恭敬地頷首,緊隨著千容淺走了出去
湯陰宮vd5k。
車攆停靠在臨近後山的極為隱蔽的宮門外,燕洵掀開了轎簾,看到楚皇的心腹虎賁軍已在這裡列隊等候。
指尖輕拂過紫蘇的臉側,迷香的藥力太過強烈,三個時辰已過,她卻還混混沉睡著。
「千千萬萬句對不起,也訴不完我對你的歉意我此生終是欠你的。」燕洵低下頭,湊近紫蘇面前,濃稠的愛憐與愧疚在黝黑的雙眸中交纏。
他利用了紫蘇對他的信任和關心,這兩樣他最為看重的東西,這兩樣對他來說最為珍貴的東西。
然而,為了家國大計,他別無選擇。
解開了狐毛披風,裹在紫蘇身上,燕洵動作輕柔地將她攬入懷中,抱著她踏入了湯陰宮門。
寢殿
「一切佈置得如何?」千容傲風羸弱不堪地臥躺在床榻上,陰鶩的鷹眸蒙上了一層灰蒙,已不復往日的犀利。
「回稟陛下,微臣剛剛修書一封,已遣人送往雍襄王府。」燕洵單膝跪立在塌邊,斬釘截鐵地低語:「湯陰宮內外都是效忠於您的虎賁軍,雖人數不多,只有三千,但平日訓練有素,都有以一當十的本領只要九皇子剛踏入這裡,微臣肯定定他插翅難飛。」
聞言,一直精神不濟的楚皇竟也來了興致,在於博賢的攙扶下,他起了身,靠在床頭,以探究困惑的眸光望向燕洵,「寡人之前那麼待你,為了脅迫紫蘇將你關入天牢你為何還肯拚死為寡人效忠?」
一抹感傷在頰畔稍縱即逝,燕洵的神色略顯沉重,對楚皇敞開心扉,侃侃而談:「在國家興亡面前,個人得失算不得什麼。臣雖對陛下心有怨怪,但也明白,陛下治理朝政兢兢業業,乃我楚國明君」
頓了頓,燕洵繼續說道:「而九皇子他,縱然才能卓越,然身上的戾氣與殺氣太重了。他不懂聖人的忠恕之道,更不曉得何為寬仁容忍。他的手段激烈極端,非此即彼,在與太子爭奪儲君之位時,雖極有魄力,但卻也陰險狡詐這樣的人,在亂世可稱為一代梟雄卻無法守住我楚國的江山社稷。現如今,匈奴北患未除,西邊的秦國又虎視眈眈,我楚國經不起任何動盪了。」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聲在空曠的殿閣內迴盪,對燕洵,千容傲風的心中滿是激賞,「好,這般見識,只怕放眼楚國,也無人能出其右。」
「陛下謬讚了。」這等盛讚,讓燕洵受寵若驚。
「你說的話,正是寡人的憂慮所在。」千容傲風喟然長歎,無不惋惜地說:「寡人又何嘗不知,九皇子功勳卓越,才能出眾。若他肯安於皇子之位,忠心為朝廷守邊,將成為我楚國邊疆的擎天之柱。」
濃濃的感傷與無奈襲向心頭,千容傲風氣息微弱地喃語:「但權力的誘惑,誰人能夠抵禦得住呢?太子絕非賢德之君,不會有太大作為,若是輔以幾名傑出朝臣,倒也能守得住楚國的這片天下寡人也曾在他與九皇子間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