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嵐軒
千容淺坐在書案前,指尖撐抵在額間,心中盛滿了郁卒與失落。
大婚之夜,他不想面對胥嫣兒,在紫蘇的殿閣外獨自徘徊,這份心意,她可曾領會半分?
誰想到,今日她的反應竟是出奇地冷靜與淡漠,連一絲一毫的欣喜都沒有。
她的大度與寬容,只不過說明,在她心中,千容淺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淡淡的哀傷染上紫眸,他煩躁地提起墨筆,堪堪停在半空,墨汁聚積在筆尖,繼而徐徐滴落。
這時,小安子款步走入書房內,低聲回稟:「殿下,王妃求見。」
俊美無儔的臉上不帶一絲情緒,千容淺抬頭,大掌一揮,冷聲應道:「讓她進來。」
胥嫣兒穿著一襲火紅色的蜀繡長裙,腰間連綴著一串雪白色玳瑁流片,步履款款地走入書房內。
「妾身給殿下請安。」微曲雙膝,她媚眼如絲地望著那端坐在不遠處的英偉男子。
他稜角分明的臉龐,眉宇間的剛毅與傲然都深深地吸引著胥嫣兒。
雖然兩人之前見過數面,但都距離甚遠,胥嫣兒根本無法將千容淺的面容看個真切。
昨夜的氣憤與妒意已被濃烈的愛慕融化,甜甜的笑靨在她的唇邊綻放。
「起」低沉性感的嗓音如絲般滑出齒間,千容淺沒有抬起頭,舉在手中的墨筆徐徐落下。
雋秀飛揚的字跡鋪排在竹簡上,他聚精會神地批閱著北疆呈遞上來的公文。
來之前,經歷過昨夜的冷遇,胥嫣兒一再告誡自己要有耐心,但他冷淡的態度還是讓她大為震驚。
「殿下妾身熬煮了些參湯,殿下日夜為朝務憂心,定是很疲累,此湯可」她上前一步,揚起指尖,示意雲嬤嬤將湯罐端進來。
「放下吧。」未等她說完,千容淺便打斷了她,終於抬起頭,幽魅的紫眸匆匆望了她一眼,以冷漠的口吻下了逐客令:「本王還有事。」
頃刻間,明亮的杏眸中氤氳出了朦朧的霧氣,胥嫣兒委屈地垂下頭,攥著錦帕的指尖猛地攥緊。
雲嬤嬤看到她情緒低落,將手中的湯罐交給小安子,而後扯了扯她的袖口,低聲提醒:「小姐,走吧,別打擾殿下。」
「妾身告退」胥嫣兒泫然欲泣地注視著千容淺,困惑於他的冷酷,恭敬服了服身,不甘地離開了書房
「殿下,奴才本不該多話,但」小安子盛了一碗湯,捧到千容淺面前,謹慎地開口,「但」
「想說什麼?」他不悅地蹙起眉心,冷眸看向小安子,「說。」
「殿下對王妃可否有些過分了?」鼓起了勇氣,小安子大膽地進言,「縱然不喜歡王妃,但她畢竟是太尉大人的女兒啊」
鬼魅而陰冷的笑紋徐徐爬上頰畔,千容淺接過熱湯,手腕一甩,將之潑在了地上,「能說出這番話,證明你長進了。」
小安子惋惜不已地看著那灑落在地的熱湯,再怎樣說,那也是王妃地一片心意。
然而,這就是九皇子,他就是這般傲然獨立,亦是這般寡情狠厲。
眼那分是。他的眼中似乎容不下任何人,他不屑於照顧他人的情緒,更不會珍惜他人的心意,唯有紫蘇是個例外。
「本王刻意冷淡她,就是為了讓她明白,王府不是太尉府,這裡沒人會驕縱她。本王不會畏於他父親在朝中的權勢而遷就她,對她
另眼相看」千容淺站起身,大步走向窗邊,雙手搭在窗欞上,語帶玄機地說:「欲揚先抑,有了此番冷待在前他日本王稍稍給她一點甜頭她就會感恩戴德,而太尉亦會不遺餘力地效忠於本王」
如此深沉的心機讓小安子既歎服敬佩,亦恐懼忐忑uws7。
半月之後
紫蘇與燕洵相約在焰神山相見,她換了一條簡單樸素的淡黃色紗裙,正欲離開時,迎面看到了胥嫣兒帶著雲嬤嬤步入院內。
自從千容淺成婚後,半月中,紫蘇幾乎再未見過他,她亦不曾主動去找他。
這種感覺苦澀中伴著些許失落,但也讓她覺得坦然與安心。
所以,紫蘇慢慢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她亦從未主動找過千容淺,也許他們之間的交集就應該停留在那一夜。
「給王妃請安。」她合上殿門,快步走到胥嫣兒身前,恭敬地行禮。
「請起。」胥嫣兒以眼神告知雲嬤嬤退下,她的頰邊始終掛著明媚的笑意。
在府中多日,胥嫣兒與紫蘇只是偶然間碰到過一次,只因紫蘇很少外出,整日都窩在自己的院落中。
縱然紫蘇擺出了一副退讓而謙卑的姿態,但胥嫣兒亦不敢掉以輕心。
父親曾告誡她,最兇猛的野獸,往往都披著溫順的外衣,一旦你放鬆警惕,它們便會冷不防地露出尖銳的獠牙,給你致命一擊。
「王妃屈尊到此,不知有何吩咐?」胥嫣兒的來訪讓紫蘇多少有些意外,畢竟她們算不得熟識。
「紫蘇姑娘不避拘禮,我聽聞你茶藝超群,我今日可有幸品嚐到你的手藝?」她仔細地打量了紫蘇一番,緩步掠過她身側,在石凳上落座。
胥嫣兒既已提了要求,紫蘇無法拒絕,她笑著應下:「王妃過獎了。承蒙王妃抬愛,我這就準備。」
紫蘇優雅轉身,走到內室中去取茶具。
胥嫣兒坐在院內,好奇地四處觀望,這個院落著實狹小,殿閣的構造也顯得簡單許多,與她酣然苑的精緻華麗根本沒得相比。
只有開滿院落的雪白色茉莉花海,清幽淡雅,倒是為這偏狹一隅增色不少。
這些日子,胥嫣兒托人多方打聽與紫蘇有關的事,對她有了詳盡的瞭解。
她倒要看看這個能在新婚之夜留住千容淺的女人究竟是怎樣個厲害角色。
今日相見,一直籠罩在心中的危機感減少了不少,胥嫣兒覺得她的容貌很美,卻似乎少了幾分滋味,談不上明艷,更談不上惑人。
反而透出了一股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疏離與冷淡,那雙灰綠色的瞳眸很是特殊,然而她的眼神總是那般清冷,看到這樣的她,還有誰會想要親近呢?
兩次相見,紫蘇的臉上都未沒有抹脂粉,墨發上的配飾不超過兩件,而且都是最簡潔的款式。
胥嫣兒開始有些不解,楚皇與九皇子到底是看上了她哪裡?竟能為了一個如此平淡的女子鬧出父子相爭之事?
「王妃,讓你久等了。」不一會兒,紫蘇擺好了炭爐,將茶壺置於其上,放入了幾味草藥。
「你太客氣了。」胥嫣兒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試探性地低語:「既然住進了王府,雖然殿下還未給你名分,但我還是視你如姐妹的以後,你在我面前切勿太拘謹。要是讓外人瞧見,興許還認為我這個王妃彪悍霸道,不能容人呢?」
提著茶壺的素手微微一抖,紫蘇匆忙穩下心神,她豈會聽不出王妃話中的暗示之意。
她不禁莞爾一笑,刻意避重就輕:「王妃身份尊貴,哪裡是我等卑賤之人可比。」
「妹妹這話就錯了,以後你嫁於殿下,婦憑夫貴,便不再是卑賤之身了。」胥嫣兒揚起手,輕拍了拍紫蘇的手背,故作親近地安撫。
紫蘇未作回應,眼底卻流散出濃濃的戒備,為她將茶盞斟滿,「王妃請嘗嘗,這是院內的茉莉花所泡的茶。」
「好。」胥嫣兒捧起茶盞,輕抿了口,那清香四溢的口感讓她驚訝,「真是好茶。」
「謝王妃讚賞。」紫蘇知道眼前女子的來意絕非閒話家常那麼簡單,「王妃此次來」
胥嫣兒很清楚,九皇子這段日子並未夜宿在紫蘇的房內,一直獨居在自己的流嵐軒。
如此看來,紫蘇在九皇子心中地位,也許並不穩固。
然而,在她與千容淺感情毫無進展的時候,府中住著一個女子,總會讓胥嫣兒如鯁在喉,不得安寢。
「你來府中也有段日子了,殿下遲遲未給你賜封陛下那裡也沒有旨意下來。」胥嫣兒自認為戳中了紫蘇的心頭之痛,畢竟對於女人來說,名分才是最重要的。
「殿下最近朝務繁忙,回府時都入夜了,我多次想開口,未等我說起,殿下就入睡了。」她故作惋惜地說道:「見妹妹的名分還未定下,我很是焦心。」
灰綠色的美眸中湧動著清冷的神色,其實,胥嫣兒這番話的用意很簡單。
既向紫蘇示威千容淺最近夜宿在她的房中,又提醒紫蘇她沒有名分,在府中的地位很是尷尬,更重要的是九皇子對此事根本不上心。
她想以此逼退紫蘇,讓她主動離開。
望著眼前這個耍盡心思的女人,紫蘇承認千容淺所言非虛,感情的世界是最殘酷的戰場,而她已不由自主地被捲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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